林思浅抱着陆离的脖子, 趴在他耳边,委屈巴巴地说着那次在御花园看到皇帝让吴风杀了个太监的事。
陆离听完, 眸色暗沉, 下颚紧绷。
虽说浅浅在他面前胆子越来越大,早已不像刚见面那时小心翼翼,可他还是感觉得到, 在她内心深处,她还是有些怕他。
他原以为她是和其他人一样, 只因他是帝王。
原来竟是为了这件事。
难怪她那么不爱去御花园,几次从那过,她都特意绕开。
这么多年,太后一直妄图操控他, 哪怕是在他登基之后, 也不曾断了这个念头。
那太监就是太后安插在他身边的, 三番两次把他的行踪透漏给太后。
即便那人是太后, 是他的母亲, 他也不喜被人窥探。
查明之后, 他便下令将那太监杀了。
他看得出,浅浅也已喜欢上他, 但不知为何,却一直不肯承认。
如今看来,这件事便是她心中的顾虑。
也是,一个在深闺之中长大的小姑娘,见到那血腥的场面, 定然会怕。
陆离心中懊悔不已。
他一向肆意惯了,又在战场那么多年,可谓杀敌无数, 面对一个对他有异心的细作,直接下令便杀了,并未多想。
当时他确实看到了浅浅在那,但这后宫所有的女人,都是太后不顾他的反对,自作主张纳进宫的,他压根就没有放在心上。
如若当时他知道有一日
他定不会在浅浅面前杀人。
陆离手下不自知地用力,将告完了状迷迷瞪瞪趴在他肩头的小姑娘箍紧,二人脸颊在一起摩挲着“浅浅,是我不好,是我吓到你了。”
小姑娘诈尸一般猛地抬起头来,扳着陆离脑袋仔细看了看,像是不确认般问道“你是陆远之”
陆离见她这样,只得点头“我是陆远之。”
小姑娘明显地松了一口气,又抱着他的头凑到他耳边小声说“陆远之,那天我还发烧了呢,就是被那狗皇帝吓的,我好热好热,可是香儿请不来太医,香儿都急哭了”
小姑娘絮絮叨叨地说着那晚的事,说着说着,眼泪吧嚓,委屈不已“太坏了,全都太坏了,我不要在这破地方待着,我要回家。”
说着,她便从陆离怀里挣脱出来,光着脚就要下地。
陆离早就知道那天晚上小姑娘高热不退,连个太医都请不到这件事,只不过当时他不知内情,只责罚了太医院的相关人员。
可如今才知道,害得浅浅发烧的罪魁祸首竟是他自己。
陆离心疼不已,懊悔莫及。
见小姑娘跌跌撞撞下了地,他忙把人抱回来,抱在腿上坐了,柔声哄着“浅浅莫怕,我、他日后定然不会那般做了。”
醉得不知东南西北的小姑娘兀自扭着想跑“你骗人,他是皇帝,皇帝怎么可能不杀人。”
这话陆离无法接,因为她说的是事实。
而他不想撒谎,即便是她在醉酒的情况下,他也不想撒谎来骗她哄她。
林思浅一心想走,扭了一回儿挣脱不了,伸胳膊勾住陆离脖子,把他的头拉低,一口就咬在了他下巴上。
咬得陆离嘶了一声,伸手捏住她下巴迫使她松开嘴,借机抬起头来,低声道“下口这么狠,可是属狗的,嗯”
“你不让我走,我就咬你。”小姑娘酒劲儿上头,蛮不讲理,又凑上来,抱着陆离的脸就要啃。
本就在他怀里拱了半天,现在又这般,陆离哪里还受得住,心头早已突突狂跳不止。
他想亲在那张水润鲜红的嘴唇上,可他不想趁人之危,又怕她酒醒之后生气,犹豫再三,迟迟未动。
可那撩人不自知的小醉鬼却闹腾起来没完。
陆离无奈叹气,捏着小姑娘后脖颈把她从自己脸上薅下来,眸色深邃,低沉的嗓音满是警告“林念瑾,你再这般,我便不会再客气。”
一听林念瑾三个字,小姑娘拼命摇头“不是,不是林念瑾,不是。”
陆离好笑不已“不是林念瑾,那你是谁”
林思浅突然嘿嘿笑了声,又神秘兮兮地凑过去和他咬耳朵“陆远之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哦,我不是林念瑾,我是浅浅。”
陆离笑着答“我知道,浅浅是你的小名,只有我一个人知道的小名。”
林思浅再次摇头“不是小名,是大名,我是”
话说一半,似是想到什么,她伸手捂住口鼻摇着脑袋。
陆离怕她憋气,把她的手拿下来,好笑地问“你是谁”
小姑娘一双迷蒙的眼睛满是雾气,稀里糊涂地自言自语“不能说,不能说。”
小醉鬼憨憨傻傻的模样甚是可人,陆离一个劲儿地笑着。
可笑着笑着,脑中灵光一现,似乎先前困惑许久的很多事情都明朗了。
可再一细想,又似迷雾一般,仍旧说不清楚缘由。
陆离心中疑团重重,可也无暇细想,因为怀里的小醉鬼又开始捣乱了,竟然扯起他的衣襟来“嘿嘿,陆远之,你让我看看你的肌肉。”
陆离无奈按住那双作乱的小手“浅浅听话,不闹啊。”
外头传来竹香的禀报声“陛下,主子,醒酒汤来了。”
陆离开口“拿进来。”
竹香端着一盅醒酒汤进来,一见屋里的场面,吓得一个趔趄差点儿摔在地上,还是一旁的绿荷扶了一把,才没把醒酒汤洒掉。
就见她家主子坐在陛下的腿上,一边嘿嘿地傻笑着,一边撒泼耍赖和陛下撕吧着,两只手拼命扯着陛下的衣裳,那模样,跟那些喝醉了的市井泼皮调戏良家女子别无两样。
敢轻薄陛下,主子这也太胆大包天了。
还有陛下下巴上那个红印,不会也是主子咬的吧
竹香吓得心头狂跳,为自家主子那颗脑袋深深捏了一把汗。
绿荷入宫多年,见多识广,颇为沉稳地在呆愣住的竹香耳边小声提醒她把醒酒汤送过去,随后先一步把浸了帕子的一盆温水端了过去。
竹香回神,忙把醒酒汤端过去,结结巴巴道“主、主子,喝醒酒汤。”
可林思浅一心想参观陆离的胸肌腹肌肱二头肌,哪里顾得上什么醒酒汤。
见状,陆离吩咐道“放桌上,下去。”
竹香应是,和绿荷一起退了出去。
陆离自幼便是太子,之后登基为帝,从来没有人在面前醉过,也不曾见过什么醉汉。
他竟不知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发起疯来竟是这般难缠的。
抓住她的手,她就张嘴来咬人,去捂她的嘴,她的两只手又扒拉上来。
他另外一只手还得抱牢她,免得她掉到地上去,如此一来,竟毫无办法,让她得了逞。
屋内烧足了炭火,倒也不至于有多冷,可身为皇帝,如此这般坦胸露肚,着实不雅。
可那借酒行凶的小醉鬼却还嫌不够,两只小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襟,两眼直放光,眼看着哈喇子就要淌下来了“嘿嘿,陆远之,你真的有八块腹肌哦。”
事已至此,陆离也不再阻止,啼笑皆非任由她打量。
见她看了一会儿,蠢蠢欲动好像还想上手,陆离忙伸手拦住,三两下把衣襟扯好,把人抱牢不让她再乱动“好了,喝点醒酒汤。”
被半哄半骗地灌下一盅醒酒汤,林思浅出了一脑门的汗,酒气散了些,终于老实了。
陆离松了一口气,把她放在榻上坐着,起身去拿浸湿了的帕子,拧干水走回来,就见小醉鬼乖乖坐在榻上,脑门一点一点,眼皮一张一合,一副憨态可掬的模样。
他坐回榻边,把人揽进怀里,给她仔细擦了脸擦了手,把人抱起来走到内室,放到床上,扯好被子盖上。
本以为她还会再闹腾一会儿,没成想竟很快睡着了。
陆离坐在床边,盯着那张红通通宛如苹果的小脸,终是没能忍住,俯下身,在两边脸颊各轻轻亲了一口,之后又在额头亲了一口,这才起身走了出去。
走到外间吩咐道“进去帮你家主子把衣裳脱了,免得不舒服,夜里警醒些,好生伺候着。”
竹香和绿荷齐声应是。
见陛下走远,没有追究自家主子损伤龙体又轻薄国君的罪过,竹香如蒙大赦,一颗吊着的心总算落了地。
知道林姑娘一向不喜其他人近身,绿荷冲竹香笑了笑“那就辛苦竹香妹妹了。”
竹香正想找借口自己一个人进去,闻言松了一口气,笑着说了两句客气话,赶紧进了内室。
她把内室的门关好,走到床边,给林思浅脱去了外衫,随后就拿了个被子睡在床边的脚踏上守着。
林思浅在碧华宫睡得酣畅,可陆离却背着手在皇宫内慢慢走着。
浅浅先前说,她不是林念瑾。
虽是醉话,可他直觉,她说的是真话。
她并非宋尚书夫人那个远房外甥女,也并非宋二的那个和他两情相悦的表妹。
虽然这太过匪夷所思,可只有这般,那种种令人费解之处才能解释得通。
据裴江裴溪二人在宋府得来的消息,林念瑾原先并不擅长厨艺。
而浅浅熟练的刀功和做面的手艺,他是亲眼所见。
宋二为了林念瑾入宫一事,可以说病入膏肓。
而浅浅自始至终,都不曾流露出对他有一丝男女之情。
就最近发生的事情来看,那宋二心思诡谲,聪明至极,绝非好糊弄之人。
二人之间,就算是他的一厢情愿,可几句虚情假意的花言巧语,绝不会让他深情至此。
先前他以为浅浅对宋二是虚情假意。
可如今仔细回想,却并非如此。
除此之外,网恋,恋人,男朋友女朋友,仰卧起坐俯卧撑
浅浅嘴里经常蹦出来一些听都未曾听过的新词,还有她脑袋里那些稀奇古怪的想法,她口中的仙人世界
虽然她一再说这些全都是从话本子里看来的,可问她是什么话本子,她却总是支支吾吾说不出来。
还有那至今未做成的自行车,原先二人未曾见面时,她兴致勃勃地给他百般指点。
见了面之后,工部那边遇到难题做不出来,他再来问她,她却敷衍着说不记得了,可那躲闪的眼神却表明她知道,只不过多了戒备之心,不想说罢了。
还有今日吃的那碗长寿面,明明林念瑾的生日刚过没多久。
原先他百思不得其解,可如今,一旦得知她们是不同的两个人,那事事便通顺了。
是了,浅浅说的是真话,她只是浅浅,不是真的林念瑾。
那原来的林念瑾呢去了何处
宋二可否知道,原先的林念瑾已经不知去向,而此刻的小姑娘只是浅浅
陆离突然想起什么,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不远处跟着的墨羽卫“裴江,你过来,朕有话问你。”
裴江应是,走上前来,拱手“陛下。”
陆离“前几日,你可是同朕说过,宋二公子见到林姑娘改了称呼”
裴江点头“是,原先宋二公子每每见到林姑娘,都是喊瑾儿,哪怕是当着微臣等的面也不曾避讳。”
“可不知从何时起,他再来面馆,便不再那么喊了,而是喊林老板。一开始微臣以为宋二公子是学着大家玩笑着喊,可有一次微臣无意听到宋二公子喊的是林姑娘。”
陆离“当时都有谁在场”
裴江“当时是在面馆后厨,只有林姑娘和宋二公子,还有竹香也在。”
陆离沉吟。
既然无人的时候,都是这般称呼,那想必宋二也知道了。
竹香也在,她们主仆二人又时常神神秘秘凑在一起窃窃私语,那想必,竹香也知道浅浅的真实身份。
“浅浅。”
陆离在唇齿间轻声咂摸这两个字。
想必这就是浅浅的真名了。
只是不知道可否姓林,全名又是哪几个字。
她虽不是林念瑾,但她还是他的浅浅。
只是,她从何处来
难道真的从她口中那个仙人世界来
她是否会一直留下来
解开了心中一些疑惑,可陆离心中却并不轻松。
他摩挲着手上扳指,心中沉甸甸的。
每晚这个时候二人若没再一起,也必定是在聊天,可今晚小姑娘醉了。
见陆离不再问话,垂眸沉默,裴江默默退后,走到了吴风等人身后。
吴风上前“陛下,外头风大,咱回去吧。”
陆离抬眸,看了一会儿吴风,开口吩咐“从今儿起,你见到林姑娘躲着些,尽量少出现在她面前。”
吴风不解“陛下,为何”
陆离直言不讳“你在她面前杀过人,她不愿见到你。”
吴风想了又想,才想起御花园那件事,顿觉冤枉,心道陛下那微臣可是奉命行事。
还不待吴风应是,陆离又吩咐道“日后,这宫中但凡有违法乱纪者,一律送大理寺惩办,不得私下处置。”
见皇帝语气严肃,吴风等人忙气声应是。
陆离点点头,转身接着往前走,走着走着又转过身来,招了吴风上前“若一个姑娘怕你,你该如何做,才能打消她的惧怕”
现如今,他已经知道浅浅缘何怕他,可要怎样消去她心中的惧怕,他想了又想,却毫无头绪。
见陛下如此严肃,原本以为是询问什么朝政大事,没想到竟是问这,吴风挠了挠头,颇为头疼“陛下,微臣不曾和姑娘家打交道,微臣不知。”
陆离冷脸“这都不知,要你何用下去领十”
一听这话,吴风立马改了口风“陛下,微臣知道,知道。”
陆离侧身而立,转动着手上的扳指“说。”
吴风“微臣在宫外的府邸,隔壁邻居家有个刚断奶的小娃娃,那小娃娃每次见到微臣就跟见鬼一样吓得嗷嗷哭,微臣有次被他哭烦了,拎起来就把他丢到了天上,本意是吓唬吓唬他,让他以后见着微臣躲远点,没想到那小胖墩竟然手舞足蹈笑了起来,那之后,再见到微臣他就不怕了。”
陆离耐着性子听完,蹙眉问“所以”
吴风一拍剑柄,兴奋道“所以,您把那姑娘丢到空中啊,跟她玩几次,她就不怕您了。”
陆离黑脸“”
转身就走。
吴风追着道“陛下您试试嘛,说不定就成了。”
陆离不搭理他。
吴风见自家陛下愁眉不展,想了想又问“陛下,您回答微臣一件事,微臣还有个注意。”
陆离目视前方,脚下不停“说。”
吴风压下有些幸灾乐祸的笑容“陛下,咱们先前出宫去找那位爱吃八宝鸭的林姑娘,就是如今住在碧华宫的林姑娘吧”
陆离“是。”
吴风“那您交给微臣吧,微臣知道怎么做了。”
陆离终于肯赏他一个眼神“说来听听”
吴风“说了就不灵了,您信微臣,微臣以性命发誓,绝对不会害您。”
陆离“吴风啊,从小到大,你在朕面前发过的毒誓,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吧。”
吴风笑得一脸心虚“陛下,这次是真的,微臣绝对不会害您,而且保证能让林姑娘不再怕您。”
陆离冷哼一声,显然不信,可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由他去试一试,但有警告道“你要是惹得林姑娘不开心了,回头自个去领板子。”
吴风答得干脆“是。”
陆离又喊了裴江来“你去一趟宋尚书府上,看看宋二都在做些什么。”
裴江领命,转身出宫。
林思浅睡到半夜,渴醒了,抱着一杯水咕嘟咕嘟喝完,人感觉好多了,四仰八叉往床上一躺,把小橘猫捞到肚子上摸着它的猫“香儿,我记得我吃饭呢,怎么就突然睡着了陛下什么时候走的”
竹香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主子,您全都不记得了”
林思浅纳闷转头“记得什么”
竹香想起自家主子干的那些好事,只觉臊得慌“主子您干的那些事儿,奴婢都没脸说。”
林思浅一听,一骨碌翻身趴在床上,看着脚踏上坐着的一脸窘迫的小丫头“嘿,你跟我说清楚,我干什么了,你就没脸说”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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