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事情再多, 老天爷也不会放缓脚步,转眼就入冬了。
公主府忙着发放冬衣和各种过冬用品,苗百盛也得了两身棉衣, 一身皮衣, 一套皮毛袄子,皮毛靴子也是两双。
苗百盛摸着这些衣服感慨的很,他的两个小徒弟也有, 只比师父少一套皮毛衣裳和一双皮毛靴子。
柴炭等物也在源源不断的送来,制药的事不能间断,青霉素在很长时间内肯定是供不应求的。
不用谢嵘叮嘱,凌锐就敲打过苗百盛, “老苗, 别给我丢脸啊, 你是我荐的,出了差错公主面前我无法交代。”
苗百盛道,“你就放心吧,这周围是你布防,溜出去一只耗子你都知道如今日子这般滋润,我谢你还来不及。”
凌锐笑而不语。
苗百盛正在胡思乱想,他的一个徒弟笑嘻嘻道, “师父,这石炭特别有意思, 一个个都有孔”
苗百盛探头去看, “哟,还真是,这有什么用啊”
徒弟道,“管事说了, 说是这样弄石炭都能烧完,不浪费,等我给您生炉子,热水就能不断了。”
另一个徒弟飞跑来,“师父师父,庄子上的管事也来了,送来了好多东西,有咸肉,还有好大的肉肠,说是新灌的,要我们自己晾一下,架子搭哪里啊”
苗百盛道,“就搭我这院子里,搭外头,哪个贼手一伸,就都能看见。”
这是军营里带出来的经验之谈。
负责给苗百盛这里干活的婆子笑了,“可没人敢,这都是分例,您吃完了再要也容易,管事早就叮嘱过了。”
苗百盛溜溜达达去看物资,发现应有尽有,便是冻疮膏都有好几大罐。
管事看到苗百盛就笑,“苗大夫好啊。”
“好好好。”
见苗百盛盯着东西,就笑道,“这是公主吩咐的,您这里千万不能短缺了,有什么需要的您开口,公主让您制药不能停呢。”
苗百盛咧嘴,“应该的,应该的”
药坊在一个庄子上,跟着苗百盛制药的都是奴才,不用识字,每人负责一个步骤,不许问其他人做什么,苗百盛统管。
边疆的第一批药已经送去了,反馈还早。
毕竟没有战事的话,也不会自己割自己实验药性。
倒是宫里的太医软磨硬泡,拿了一些去。
青霉素对肺病也有疗效,谢嵘让苗百盛试过,效果也很惊人,被判死刑的痨病鬼都救活了。
因为没有大规模宣传,这个药知道的人还是不多。
谢嵘也不在意。
冬日吃锅子最舒服,丰庆帝也喜欢吃锅子,但是吃锅子得人多才热闹,一个人吃,哪怕佳肴摆满一桌,总觉得凄凉。
只要谢嵘进宫,在皇后宫里用饭,丰庆帝就过来蹭饭,谢嵘不会对丰庆帝又敬又畏,一向是撒娇耍宝都会有,偶尔还要敲竹杠,丰庆帝当然喜欢谢嵘的亲昵。
江皇后又是个乐天派,万事不萦于心,你和她讲朝堂国事,她会眼冒蚊香圈,你和她讲吃喝玩乐,她就眼睛发亮。
若是丰庆帝还年轻,他需要妻子的安慰支持,甚至还需要妻子和他有些共同语言,先皇后就做到了。
现如今,丰庆帝只想要个简简单单的皇后,江皇后做到了。
一家三口和和乐乐的吃锅子。
谢嵘让片了极薄的各种肉片,还有虾滑鱼丸,还让御厨做出了撒尿牛丸,加上菌菇菜蔬,牛百叶牛肚自然也有,还有啤酒,简直痛快。
便是一边伺候的宫人都会嘴角含笑。
江皇后心是真大,哪怕被暗算了,现在已经全抛到了脑后,还会替东宫说话,谢嵘也没有因这事再说过一句话,母女俩全心信赖丰庆帝,丰庆帝十分感慨。
他当然明白那件事不是那个贵人做的,但是他不希望牵扯出更不堪的事,于是就让结束,现在看着江皇后和谢嵘的笑脸,丰庆帝还是有些内疚。
他内疚了就会对江皇后和谢嵘越好,赏赐也就越多越丰富。
谢嵘当然笑纳,不笑纳就是傻子了。
三个人吃锅子,谢嵘讲起京城里的事,“开春就是春闱,如今已经有举子进京了,有家底的还好,那些穷书生,听说都寄居在庙里和道观里,京城车马店都快住不下了。”
江皇后点评,“可怜。”
丰庆帝只听着。
谢嵘絮絮叨叨,“驸马就和我说,这进京赶考的,若是举子,其实不会没钱,只有那些秀才才会囊中羞涩,但是只要愿意,便是给书铺抄书,也是能换来吃喝和住宿。”
丰庆帝暗自点头。
谢嵘涮牛肚,“倒是二哥,十分礼贤下士,听说还接济了不少书生,赢得了一片称赞,我上回去逛街,听到有举子称呼二哥贤王,真是与有荣焉”
丰庆帝微微皱眉,谢嵘忽然转了话题,“母后,你别老是吃肉,你得多吃菜蔬,要不然菌菇也行”
江皇后茫然,“我没吃多少呀”
那么薄的肉片,吃上一盘子才多少。
谢嵘不再说这些了,转为絮叨江皇后不知保养,然后还要管丰庆帝少喝酒,刚才她说的话好像没了影。
丰庆帝自然不会觉得谢嵘在上眼药,她有没说敏王的坏话,也就顺嘴说了一句。
但拉拢举子,被人称呼贤王,这简直在和丰庆帝公然叫板。
吃了饭回到乾清宫,丰庆帝就派人出去调查了。
调查下来敏王确实风评甚好,好的简直让人挑不出错来。
丰庆帝气笑了,“真是朕的好儿子”
于是丰庆帝把关了许久的太子给放出来了,直接给了敏王一个闷棍。
敏王派系自然如临大敌,太子派系也不敢就此放松。
唯有丰庆帝,站在高处运筹帷幄,看着那些人因为他的决策团团转。
太子现在也不会认为父皇良心发现了,他让人去查敏王做了什么,父皇最近见了什么人。
敏王一如既往,四处拉拢人手,丰庆帝也没见什么特别的人,只几日前福宁公主进宫,丰庆帝去了皇后处,三人一起吃了顿锅子。
太子莫明就觉得,是谢嵘说了什么。
太子十分感激,自己的妻子虽然是无辜的,但也不能完全逃脱责任,但是福宁却不计前嫌帮他,实在难得。
其实谢嵘也是没办法,她的首要目标是敏王和淑妃,只是因为这件事帮到了太子,那也只能说天意了。
年关将近,京城也越发热闹,朝堂上局势再紧张,小老百姓是体会不到的,他们能管好肚皮就不错了。
宁安早就解了禁,只她现在不敢蹦跶,低调的很,皇后出事时,宁安在公主府称愿不已,到后来得知皇后没事,又觉得老天爷不开眼,但明面上她在谢嵘面前一个劲嘘寒问暖,显得自己一片孝心。
谢嵘一直觉得宁安的脑子有坑,你是公主啊,你何必委屈自己
看看康平,就顺眼多了,康平一向和谢嵘不对付,但她就直来直往,谢嵘也不会对她如何。
不过龙生九子还子子不同,丰庆帝不止九子,性格脾气天差地别也不稀奇。
无论什么年节,谢嵘这里都是稳赚不赔的,送她年礼节礼的人很多,但能让公主回礼的就不多了。
凌锐现在只有一个父亲,还是个白身,谢嵘不理会也行,但谢嵘的管事做的周到,还是会给凌老爷备一份礼,糊个面子。
送来的礼,只有特别出色的谢嵘才会给个面子看一下,其余都是直接用了或是入库。
今年敏王府的礼很重,谢嵘看着礼单,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东宫也有礼,倒是和往年差不多,谢嵘略看了一眼就罢了。
说起东宫,此刻太子觉得自己的脑袋突突的跳,他叮嘱太子妃今年给福宁的礼要厚一些,太子妃答应的好好的,等到太子忙完一堆事,要了给福宁的礼单看,却发现和往年一样。
太子没有找太子妃,而是把管事叫来,冷着脸问,“孤没叮嘱你,福宁那里的礼要厚些”
管事觉得冤,“奴才是备的比往年多,可这单子是,是上头改了的,奴才还特意问了,上头的姑娘说就是这些,是太子妃吩咐的”
太子急怒攻心,去找太子妃质疑,太子妃忙过年的事忙的头昏脑涨,见丈夫过来不说温存几句,劈头就是责备,太子妃也生气了。
两人呛呛起来,最后太子怒而离开,太子妃留下垂泪。
宫人劝道,“娘娘为何不与太子说清楚,倒让太子误会了娘娘。”
太子妃抹泪,“他懂什么,只知道怨我。”
太子妃原本也是想好了给谢嵘厚一些的礼,但不知怎么回事,礼单居然泄漏了出去,这份礼单上谢嵘的礼要比旁的公主多上好几分。
然后公主们就不高兴了,有几个公主就道,“福宁姐姐是嫡公主,自然比我们这些小可怜尊贵,太子哥哥看重些也是应该的。”
这些话是当着太子妃的面说的。
太子妃总不能说就是这样,你们都比不上福宁,她的小姑子们都不好惹,想来想去,还是得把事平了再说,只能说这份礼单是假的,太子对弟弟妹妹们一视同仁,没有厚薄。
太子妃想着等事情过了再和太子说,以后补给谢嵘,没想到太子直接过来兴师问罪。
太子妃太难受了。
郭良媛在自己的院子里笑了,礼单就是她露出去的。
郭良媛和淑妃的心态很一致,都是看不到大局只专注自己的目标,盖因她们只关心自己的利益。
过后太子哪怕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也会埋怨太子妃没做好,礼单怎么会泄露出去,还不是自己能力不够。
太子妃觉得自己很累,她想起了钱嬷嬷,刚进东宫的时候她无所适从,是钱嬷嬷把她带了出来,后来太子妃觉得自己能行了,因为钱嬷嬷是皇后给的,她只能敬着,又觉得钱嬷嬷有些倚老卖老,于是就疏远了钱嬷嬷。
现在,她想让钱嬷嬷再来帮她。
谁知道一问,太子妃愣住了,却原来钱嬷嬷已经离宫了。
皇后这件事出来,谢嵘让江皇后把宫里年岁大的宫人都放出去,也好拔掉一些钉子。
钱嬷嬷这种可留可走,留的话就要看哪个主子收她。
太子妃却没有任何表示,钱嬷嬷叹了口气,就要求离宫,她也攒了不少财物,离开宫廷也能活下去。
只是这么多年一直服务于宫廷,钱嬷嬷原以为自己一辈子就在宫里过了,没想到这不过是她想多了。
钱嬷嬷这种老宫人,离开皇宫也有去处,很多高门大户都喜欢请她们这样的嬷嬷回来教导自家女孩子,待遇丰厚,若是谈得拢,人家也愿意给她养老。
钱嬷嬷离宫后她的老姐妹就给一户人家荐了她,主母特意见了钱嬷嬷一面,很满意钱嬷嬷的谈吐能力,就定下钱嬷嬷教导自家女孩子。
钱嬷嬷和老姐妹偶尔也能见面,老姐妹道,“你就没问问太子妃,许是她并未想你走呢。”
钱嬷嬷笑了笑,摇了摇头,“我知道我只是个奴才,可我也是个人啊,她若心里有一丝一毫惦念过我,怎么会对我不闻不问,你我在宫里待了这么长时间,别的不会,看眼色还不会吗宫里的主子哪个是会直接了当说不要你的冷着你,放着你,你就该懂了。”
老姐妹也跟着叹气,“不过也好,现在你也不是没着落,好好带着你家姑娘,养老不用担心。”
钱嬷嬷点头,“我知道,其实我家姑娘和太子妃,我是指刚进宫的太子妃,两人有些像,都是高门大户的娇小姐,只是,太子妃进的地方太过尊贵,她呀,到现在还没能适应。”
老姐妹道,“这些不用你考虑了。”
钱嬷嬷失笑,“对,我呀,老是忘。”
过年了,谢嵘忙的不得了,除了进宫,还有各家的邀请,其他人家她能无视,开府的几个王爷,也就是嫂子和弟妹们的邀请谢嵘也得赏脸,总不能这家去了哪家不去。
每到这时候谢嵘就在心里埋怨丰庆帝这个播种机,没事生这么多孩子干嘛,看把她给累的。
这其中敏王府的宴席最热闹,还请了一个名戏班子来唱戏。
宁安道,“二嫂,你还请到了祥云班啊,他家听说都约到了三月份,可是难请的很。”
敏王妃笑道,“旁人家难请,我们就不一样了,你喜欢,你定个时间,我和你二哥说,到时候就去你家,单唱给你听也行。”
宁安笑道,“那我可就谢谢二嫂了。”
敏王妃问谢嵘,“三公主可喜欢”
谢嵘看到康平转过头翻了个白眼,她笑道,“我欣赏不来这个,二嫂问问二姐姐吧。”
康平就道,“我喜欢我自己叫,不劳动二嫂了”
敏王妃尴尬地住了嘴,宁安温柔道,“二嫂也是好心,康平你这性子得改改。”
康平就去怼宁安,“改什么,向你学,然后被御史参到父皇面前去”
宁安顿时面红耳赤,谢嵘伸手抓了一把瓜子,这不比台上的戏好看
好容易安静下来看戏,谢嵘就有些兴趣缺缺,康平靠了过来,“京里新开了个馆子,专做江南菜,明儿请你试试去。”
谢嵘惊讶地看着康平,“这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康平不是一直看不顺眼自己的吗
康平瞪了谢嵘一眼,“你就说去不去”
谢嵘乜她一眼,“不去,我怕宴无好宴,最后发现是个鸿门宴”
康平气的想打她,又不敢,眼里喷火。
谢嵘道,“你就直说,要干嘛”
康平扫了一眼四周,“明儿和你说,放心,不卖你,看你奸诈的样子,谁能卖了你”
谢嵘笑了笑,旁边的侍女把剥好的瓜子仁放在小碟子拿过来,康平一把端过去,“你还是别吃了,给我吧”
侍女看了谢嵘一眼,谢嵘笑着摆了摆手,康平就是个炸毛鸡,但她从不耍阴招。
宁安余光看着两个妹妹互动,忍不住摇了摇牙,真讨厌,这两个人都是一般的讨厌
康平讨厌在目无尊长喜欢胡搅蛮缠,福宁,福宁仗着父皇宠爱,一贯高傲,谁都不入她的眼
宁安收回目光,看向戏台,都是公主,凭什么她们就能恣意从容,自己却得小心打点,真不公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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