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嘉称呼教导她的宫人为张嬷嬷。
张嬷嬷冷眼旁观了刚才的一切, 加上自己打听到的,就知道宋夫人以前亏待过宋嘉。
这种事张嬷嬷也不会多管,但这几日相处, 她也发现宋嘉聪慧坚韧,她年纪大了, 回到宫里也没多少事,如果能跟着十七皇子出宫, 留在宋嘉身边, 那么也是一条不错的出路。
在这之前, 张嬷嬷要点醒宋嘉。
不是不让她报复, 而是,“就外人看, 你继母不能说虐待了你,如果传出你和你母亲交恶, 于你的名声是有碍的, 报复一个人最好的方法不是一巴掌拍死她,而是让她眼睁睁看着你越过越好, 她自己却半点光都沾不上。”
“还有, 宋小姐, 我来问你,为何你的继母敢这样对你”
宋家还在思考张默默地话,随口就道,“因为她本性恶毒”
张嬷嬷微笑, “不,是因为你父亲纵容了她。”
“你不敢怨你的父亲,那就只能怨她,可若是你父亲当真关心爱护你, 宋夫人必不敢待你不好。京里如你这般身世的小姐也不少,她们都有继母,她们的继母和宋夫人其实并无二致,出身也都差不多,但这些小姐基本都有父亲和祖母护持,所以生活得就比你好。”
宋嘉如同被五雷轰顶,很多她刻意遗忘的细节在眼前浮现。
继母刚来的时候也慈眉善目,也会带着她玩耍睡觉,后来才一点点变了,为什么呢
是她生了弟弟和妹妹,然后看她不顺眼了。
但那时候继母也还顾着面子情,应该给她的也没克扣。
哦,是了,宋嘉七岁时,继母和父亲抱怨家里开销大,“大姐儿房里大小丫头,粗使婆子这么多,我只能减了二姐儿的人”
父亲这么说的他说,“那就一视同仁,把大姐儿那里的用度减下来好了。”
继母柔顺地应了下来。
接下去是差不多的套路,继母几乎桩桩件件都请示了父亲,父亲都点头了
包括她做活,父亲也道,“女孩子家,这些做好了也是加分项,听你母亲的话。”
却原来她憎恨的对象中也应该有父亲
宋嘉惶然。
张嬷嬷又给了她一句重锤,“大小姐现今觉得扬眉吐气,但您能把您继母压下,是因为您自己的能耐吗您依靠的是皇家,给您这个权利的是十七皇子,您得明白这点,以后要做好自己的事,打理好王府,不让十七皇子忧心才是。”
直到这一刻,十七皇子才在宋嘉的心里有了一个位置。
宋嘉额头见汗,她恭恭敬敬的对张嬷嬷行了一礼,“多谢嬷嬷点醒我,嘉娘给您道谢”
张嬷嬷赶紧扶起她,“使不得,小姐没怨老奴多嘴就行了。”
此后宋夫人再见宋嘉,却发现宋嘉又变得温和起来。
宋夫人心下并未高兴,若是宋嘉如上回这般拿滚茶烫她,虽难受一些,宋夫人却觉得没关系,只要出嫁前让她出了气,她再和小女儿好生陪小心,待宋嘉心软了,以后宋嘉也得提携妹妹和弟弟。
但宋嘉变了,她居然变得越发和蔼客气,这就不对了呀,这样一来待她成了皇子妃,和娘家特别是和她这个继母的芥蒂依旧存在,如何还指望让她提携自己的孩子
宋夫人甚至想好了怎么在宋嘉面前服软赔小心,挽回她的心。
要知道宋夫人确实如张嬷嬷说的,并未多么出格的虐待过她,一切都是宋嘉父亲默许的。
便是想把她嫁给自家侄儿,也会是宋祭酒同意了才行,加上宋夫人刻意压低身份低头道歉,宋嘉还想如何
想要出气,给你出气,既你出了气,那就一切都过去了。
只是宋嘉却变了,她再也没有磨挫过继母,甚至宫里送来的东西,她还挑好的送去给继母和妹妹。
宋夫人大感头疼,宋祭酒很高兴,大女儿行为举止如此大气有礼,这不就代表他家教好。
男人的思维和女人不一样,宋嘉觉得在继母手里度日如年,但宋祭酒并不觉得大女儿受了什么苦。
你是挨饿受冻了,还是被早打暮骂了吃喝用度没少你一分,一般也是锦衣玉食,你有何怨
只宋嘉的妹妹气恼的不行,在母亲处又叫又跳,“她倒是会做好人,凭什么呀宫里怎么就看上了她我才不稀罕她的东西,她再送我就直接扔出去”
宋夫人心烦意乱,挥手给了女儿一巴掌,“住嘴你再胡说八道,把你关起来”
宋二小姐哇地哭了,然后跑了。
宋嘉也知道了,她微微一笑,原来报复也不用自己真刀真枪的对上。
十七皇子的婚事到了这里已经和谢嵘无关,她这里现今的大事是何大海回来了,他出门快两年了,终于带回来谢嵘想要的作物。
土豆,红薯,番茄,玉米,胡椒树,居然还有草莓和洋葱。
何大海还神通广大给她带来了咖啡豆和可可豆
何大海道,“奴婢去了泉州,哎呀,那船可大了,看着那么高奴婢时刻记挂着自己的任务,因此就去拜访那些大商行有大船的商户,托他们带公主要的东西回来,我就说是咱们大雍没有的都要。有些船走的不远,奴婢也就上船去了那些番邦一趟,可真是和咱们这里半点不同”
“一直等到船回来,拿到了那么些东西才敢回来复命。”
谢嵘一一看过去很满意,就道,“既然是你带回来的,一事不烦二主,这些东西你就去负责把它们种出来,给你田和人,放大胆去弄,就是没了,也不过再跑一趟弄回来,好好干”
何大海兴高采烈地去了,只要有事做,不愁不能在主子面前露脸。
谢嵘留下了可可豆和咖啡豆,开始自己炮制。
何大海很细心,带回来的豆子都保存的很好。
谢嵘喝到了咖啡,还吃到了巧克力,不过很可惜,这两样吃喝只有她一个人能享受,其余没一个能接受的。
都嫌苦。
贴身宫人们苦的哇哇叫,忙不迭漱口,哪怕加了奶和糖,还是觉得味道怪。
凌锐也接受不了,但他也得承认这玩意提神,但是提神的东西家里不是没有,浓茶和特制的提神丸药都有这作用,何必自讨苦吃
谢嵘道,“咖啡倒是罢了,不爱也没关系,只这玩意,其实能作为军粮。”
后世,很多国家的军粮里都有巧克力,热量能量的保证啊。
凌锐道,“细品品也能品出滋味来,只是太少了。”
这倒是,巧克力和咖啡的种植要求都很高,谢嵘目前肯定无法进行种植。
她的目标在其他作物上。
只她手里那丁点东西,想要成规模,没个三年五载也不成,慢慢来吧。
十七皇子待出了母孝就开府成亲,第二天进宫见皇帝和皇后,哪怕平时没多少接触,新婚夫妻来拜见丰庆帝的时候,丰庆帝还是有些感慨的。
因这个儿子小,便是成了亲也是一眼可见的稚嫩,如今面对父皇很是激动,比太子还有敏王可爱多了。
丰庆帝赏了东西,勉励几句,让他们去拜见江皇后。
谢嵘自然也在,一对小夫妻羞涩地上前拜见皇后还有谢嵘。
原本见过也就算了,皇后赏了东西小夫妻就能退下。
但因为谢嵘对十七皇子青眼有加,江皇后就留了饭。
江皇后是宫里最随性的一个人,她只根据谢嵘的喜好来,偶尔兼顾丰庆帝。
既然女儿喜欢这个弟弟,江皇后就待他好一点。
宋嘉很惊讶,但看丈夫高兴,急忙调整态度跟上。
未料到用饭前,丰庆帝也来了,于是倒是一家子一起用饭了。
看到对自己的位置没有威胁,只对自己充满孺慕的儿子,丰庆帝还是欢喜的,谢嵘就道,“父皇,十七弟都开府娶妻了,还没事做呢,您是让他以后用媳妇儿的嫁妆过日子吗”
宋嘉在十七皇子身后吓了一大跳,这是公主能管的事吗
谁知道丰庆帝却笑道,“那你说,给他什么事啊”
谢嵘道,“旁的我也不懂,我只知道父皇近来操劳,应该好好休息一下,不如让十七弟去修汤泉宫啊,到时候父皇就能去泡温汤,我和母后也能跟着享受一下。”
丰庆帝哈哈大笑,“是你想去那里玩吧,不过也好,是该修一修了。”
谢嵘一句话,十七皇子得了个肥差。
宋嘉十分纳罕,面上自然也不敢露。
吃了饭,丰庆帝先走,谢嵘和十七皇子说话,“第一次做事,胆子大些,细心些就行,另一点,别听人忽悠,什么精雕细刻,泥金泥银的描画,华而不实,倒是得花费大量银钱,想要父皇觉得你可堪造就,这一次修宫殿,就按照简单大气来。”
又叮嘱了一些细节,“比如地砖碎了一块,依着他们,必定是想全换了,其实修补一下就行了,若谁说不能修,就换了他,换个能修的上来。”
“你只记住,你是皇子,便是做错了,父皇顶多骂你两句,不会把你如何,但你何必替那些人背锅,糊弄你的,见你年轻想要欺你的,别客气,一句冲撞了,你就能打他”
“想要分润些油水可以,但都得在你的允许范围内,否则你就别客气,这些事,许是你媳妇比你还懂,有事去问她。”
宋夫人再是不待见宋嘉,该学的也让宋嘉学了,中馈宋嘉也懂,而就谢嵘看来,外头那些事和中馈没什么两样,也就事情大些更繁琐些罢了。
反倒是十七皇子,是真的没接触过。
十七皇子听得认真,模样十分可爱。
他是成亲了,可其实也不过才十七岁,初高中生的年纪。
小夫妻终于能回去了,宋嘉偷偷看了丈夫一眼,因为得了差事,十七皇子眼见十分高兴。
宋嘉想了想,“殿下,待回去,我们还是要备一份礼去谢谢福宁公主。”
十七皇子眨眨眼,“啊,是的,是的,多亏你提醒我”
宋嘉抿嘴笑,“殿下只是现在想不到,待回了家,定也能想到了。”
待回了家,宋嘉就让管事去拟一份礼单,要,“厚厚的”
十七皇子虽然兴奋,却也知道,其实自己并不知道怎么修缮宫殿,他也有属官,但若是自己一窍不通,未免也让属官看轻。
想起谢嵘的话,他就拉着宋嘉去内室,宋嘉吓了一跳,“殿下天还没黑呢”
上头没有公婆是惬意,但也不能白日那啥吧。
十七皇子拉着她的手,“我有事问你,不是,是向你请教”
宋嘉这才放了心。
最后十七皇子道,“我是真的没做过这些事,皇姐说你必然是知道一些的。”
待听了丈夫的话宋嘉仔细思索,“如此说来我倒也算是知道一些,不过我知道的也不多”
“没事没事,你和我讲讲,我好心里有底。”
宋嘉就细细告诉他,“具体哪些地方要修,必然是管事确定了告诉你,你再去细看一下,宁可自己辛苦一些,也别有了疏漏。”
十七皇子连连点头。
再有,“然后就是确定修缮需要的材料,人工等等,猫腻就在那些材料里,你得知道材料的不同价格,这样才不能被糊弄,便是镶地的鹅卵石,自己要是不清楚,那人家便敢开数十文一枚”
小夫妻偶偶细语,感情便渐渐融洽。
十七皇子去修汤泉宫,自然不会是他自己动手,他只是负责人,怎么修听他的,银钱来往他调度。
修一个汤泉宫倒是小事,但是他得了差事才是大事,多少皇子现在还晃荡着没事干呢。
得知十七皇子是搭上了福宁公主才有的差事,其他皇子们羡慕的不得了,他们也想亲近谢嵘。
只是谢嵘才不会对靠过来的都发善心,有些事得讲缘法,她恰好见十七皇子投缘。
其他人怎么想怎么看谢嵘才懒得管,这么多年她荣宠无限,自然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也承受了不少,她早就坦然自若了。
敏王和太子的争斗也进开始升级。
这两人终于明白储位之争关乎性命,不是小打小闹。
谢嵘只盯着敏王,无论如何,绝不能让敏王上台。
好在如今敏王尚且撼动不了太子,与其说丰庆帝厌恶太子,还不如说他是在焦灼自己年华老去,抓不住这耀眼的权柄。
谢嵘对太子妃也全无好感,这个女人这么多年都学不会如何当一个合格的太子妃,虽然她这样头疼的是太子。
但是太子妃的地位以及她将来的地位,都注定了哪怕她不讨喜,旁人也得奉承她。
相比较,还是敏王系最讨厌,淑妃和谢嵘有杀母之仇。
所以谢嵘只能捏着鼻子给太子支招。
太子不是又被赶回东宫了么,他如困兽一般,急需破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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