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已经拉着那个少年夺命狂奔了两条街, 小结巴还是没有弄明白那些人为什么追他。闹市就那么半里长, 出了街口后便就是条漆黑的小路,两边的墙壁只到腰那么高, 上面覆着厚厚的雪, 两人携着风跑过,雪花扑簌簌掉在地上,卷起一阵白烟。
身后的三个男人穷追不舍,一边追一边骂,不知是什么深仇大恨。
小结巴的腿本就有伤, 虽然养了几个月已经好的差不多, 但这么跑了一刻钟,还是吃不消,本来的断骨处隐隐作痛, 他不敢慢下来, 抹了把脸上的汗, 有些绝望地偏头问, “你是偷了他们的钱吗”
旁边的少年显然也有些吃不消,本来白皙的脸颊也有些泛红,咬牙死撑着,道, “没有。”
小结巴干嚎一声,“那他们为什么追你”
少年已经气喘吁吁, 说话也断断续续的, 道, “咱们先逃,等安全了,我再告诉你。”
身后脚步越来越近,小结巴回头看了眼,有个瘦高个的男人已经快要追上来,只差三步远,他手上的棍子往前,差点戳上他的腰。小结巴尖叫一声,不知哪来的一股力气,扯着少年的胳膊猛地往前蹿了几丈远。
前面就是小路的拐角,旁边堆着一跺高高的秸秆,是周边人家攒起来,用来烧火的。小结巴心里默念着对不住对不住,等待跑过去后将少年往前一推,自己回身堆着柴跺猛踹两脚,将秸秆踹散了挡在路中间。
秸秆只有手指粗细,但密密麻麻几百根,噼里啪啦倒下来,本来就窄窄的小路被封死,后面那几个男人骂骂咧咧地停下,追不过来了。
行云流水一套动作后,小结巴没敢耽搁,又继续往前跑,两步之后察觉不对,他回头,见少年正呆呆愣在原地,小结巴心尖猛跳,吼了句,“愣着做什么,快跑啊”
少年额上满是汗,本就破烂的衣裳皱巴巴黏在身上,落魄的像是刚从乞丐堆里爬出来的。但那身气质又实在太招眼,小结巴不会像胡安和那样说那些酸话,描述不出来,在心里苦思冥想半晌,也只想出了“通透”二字。
腹有诗书气自华,有些人就像是珍珠,再怎么往上抹泥沙,也挡不住一身光华。
这感觉就像是他第一次见着阿梨,那时的薛家还不像现在这样宽裕有钱,阿梨只穿着普通的裙子,不施粉黛,安安静静坐在那。但只消一眼,便就能让人知道,那是个温柔善良的姑娘,定是读过许多书的,从容且平和。
就像现在面前的那个少年,即使满面脏污,一双眼看着你,也让人觉得清爽。
小结巴忽然就吼不出来了,他嗫嚅两声,轻轻问,“你怎么不跑了啊”
少年指了指身后的路,说,“前面是个死胡同。”
小结巴回头,仔细分辨,这才瞧出来,月光朦胧下,那果真是堵高耸的墙。
他张了张嘴,好半晌憋出句,“这可怎么办”
一边是死胡同,一边是堵上的路,路的那边还有三个提着棍子的男人虎视眈眈,正想尽办法要过来,而且快要成功了。情况危急,但少年仍旧沉静,他左右瞧了瞧,忽然往前走了几步,指着墙边的一个大洞道,“从这钻过去。”
一个狗洞。
逃命要紧。
小结巴也不顾什么面子不面子了,率先爬过去,少年紧跟其后,几乎就在两人在墙的那边站起身的一瞬间,那几个男人终于将挡路的秸秆拨开,为首的那个往四处看了圈,往地上啐道,“娘的,让那两个小子跑了。”
有人问,“大哥,咱们怎么办”
那人答,“找小兔崽子耍心眼,弄的咱们功亏一篑,不打断他的腿,难泄我心头之恨”
这句话骂得咬牙切齿,后槽牙都咯吱咯吱响,小结巴和少年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继续拔腿狂奔。
好在没多一会便就到了安全的地方,集市还没散,身后的人也没追上来,小结巴终于松了口气,他摸摸衣兜,将最后的一文钱拿出来,买了根糖葫芦。他咽了咽口水,将上面最大的一颗山楂递给少年,说,“你吃吧。”
红通通山楂包裹着透亮的糖衣,瞧着极为漂亮,少年弯眼笑了笑,又看了看小结巴诚挚的脸,探头咬掉,含糊说了句,“谢谢。”
小结巴嘿嘿一乐,也吃了粒,而后歪头问,“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说,“我叫阮言初。”
小结巴眨眨眼,叹道,“你名字真好听。”
少年垂着眸子,好一会才说,“我姐姐名字更好听。”
小结巴问,“你姐姐叫什么”
少年正色,“阮梨初。”
他长睫扇动,似是陷入某种回忆,慢慢道,“我姐姐生在阳春三月,梨花初绽,爹爹便为她取名叫梨初。我下生时候,姐姐正牙牙学语,会说的第一个词就是弟弟,我娘亲说,他们姐弟感情真是好,便为我取名言初。”
小结巴喃喃道,“有个姐姐可真好。”
少年点头,想起什么,连眼里都带上光彩,“我姐姐待我极好,她大我两岁而已,却什么好的都要留给我,她性子温柔,总是轻言慢语的,无论我犯什么错她都不会责怪我”说到这,他眼神又暗下去,好半晌才轻声道,“可是我没保护好她,我将她弄丢了。”
他话音里难过太多,小结巴抿抿唇,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想了想,将剩下了糖葫芦递过去,“都给你吃。”他强调,“甜的,吃了就会高兴起来了,不信你试试看。”
少年接过,笑了下,说好。
小结巴恍然觉得,他眼睛弯起来的弧度,像极了阿梨。
阮梨初。阿梨。
小结巴脑子里忽然嗡的一声,拽起少年的袖子就跳起来,急匆匆道,“我带你回去。”
阮言初被扯得懵了下,问,“去哪里”
小结巴说,“找姐姐。”
阮言初根本没往那个方面想,扬州离这里几千里,有多小的几率才能在这里重逢。他累坏了,不知道小结巴会带他去哪里,但毕竟刚才经历过生死,虽然还是半个陌生人,却也有了信任,便就随着他走。
但在七扭八拐绕了好多巷子后,小结巴慢慢停下了脚步。
阮言初问,“怎么了”
“”小结巴满脸绝望,“我迷路了。”
等他们终于再次回到韦府,已经子时过了,薛延快要急疯,也快要气疯,他带着胡安和与几个韦府的下人,几乎将永定整个找了一遍,但还是一无所获。
顶着寒风进屋子,薛延沉着脸坐到桌边,猛地灌了杯冷茶进肚,眯着眼骂,“若等他回来,我定要打断他的腿”
阿梨眼圈泛红,抱着薛延的肩膀哽咽道,“若是真的丢了,那可怎么办啊。”
冯氏心疼,在一旁劝着,“顺子也不是小孩子了,怎么会走丢,最多也就是找不着回来的路了,再等一会就能回家来了。”
薛延伸手将阿梨圈进怀里,拍拍她的背,温声哄着,“你别急,我马上再带人出去找。”
阿梨哭着道,“薛延,我就只剩这么一个弟弟了”
薛延叹气,轻轻吻了吻她额头,保证道,“你放心,我定会将他寻回来的。”
阿梨双臂环着薛延的脖子,眼泪一滴滴顺着他的衣领滑进去,哭音道,“我已经失去我的亲弟弟了,不能再失去一个了,薛延,我好怕”
薛延用拇指抹掉阿梨眼下的泪,与她额头相抵一会,又抬脸道,“你先睡好不好我现在就去找,等明早,你一定能见到他。”他亲一亲阿梨的指尖,轻声说,“我保证,你相信我,嗯”
阿梨迟疑一瞬,最后还是点头说好。
韦翠娘早就将厢房收拾出来,薛延劝冯氏也去睡,而后带着阿梨回去,看着她脱了外衣后缩进被子里躺好,又为她掖了掖被子,正准备转身出去时候,忽听见胡安和在外面唤,“倪顺,你还敢回来”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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