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九扇护宅门深处,淮贺正在准备献给袁盛彰的礼单。他们淮家有今天,全凭着袁宗长的照拂。
他还病
四十九扇护宅门深处,淮贺正在准备献给袁盛彰的礼单。他们淮家有今天,全凭着袁宗长的照拂。
他还不知道,他的好儿女惹出了怎样的大麻烦。
随着“轰隆”一声巨响,立于淮家正中央两百年的辟邪杆被砍成两截,上半部分掉落在屋顶,毁坏房屋数十间。
淮贺被巨响吓了一跳,以为又是他那一双儿女干出了什么幺蛾子。他摇铃召唤侍女进来,不耐烦地道“外面怎么了”
侍女匆匆迈步进来,抬起双手,快速地做起手势。
淮式手语的词库有限,没有“辟邪杆”的正确手势,侍女只得莫若两可的比划了几下。
淮贺皱眉“杆棍”
侍女指了指外面,张开双手比量辟邪杆的直径宽度,淮贺这才反应过来,侍女比划的是辟邪杆。
淮家内院的侍从都是哑巴,遇到这种天大的事,也没办法奔走相告,只能莫若两可的比划。
淮贺这下可坐不住了,推开门往外一看,好家伙,烈日当空,将他家上空遮蔽用的云雾吹得一干二净。
“谁干的”
侍女们纷纷摇头,淮贺暴怒道“昕儿和鹏儿哪儿去了”
紧接着,淮贺就听见了远处传来的嘈杂声,他点脚跃上房梁,向淮府门口张望。乌泱泱的人像蝗虫一样挤了进来,打前锋的是一群侏儒,后面跟着的是膘肥体壮的海上漂。
他淮家的四十九扇护宅门不知何时被打成了对穿,这些土匪所到之处畅通无阻,估计很快就能打到后二十个院子。
淮贺本来对自家守卫的身手与人数很有信心,然而很快他便发现错了。
先不提骁勇善战的海上漂,就说打前锋的那些“侏儒”,也不是等闲之辈。
他们的打斗方式十分奇特,几人围攻一人,等他们散开时,被围攻的人已经血肉模糊。淮贺心有怯怯,咽了口唾液仔细看去。
看到的景象让他当时愣在当场,那些侏儒在吃人啊
怪不得围攻一个倒一个,都快被他们啃干净了。
淮贺不知这些人的来路,但显然是些硬茬。
“快,打包行李,收拾东西”淮贺匆忙吩咐道。
虽然心疼自家宅院,但此时大势已去,强留可不是好结果。等他去上元宗央求袁盛彰相助,再打回来也不迟。
淮贺从屋顶旋身而下,他要先去找淮鹏与淮昕,带着他们俩从后门跑路。
此时淮贺的房中,裘泱正在慢条斯理地“招待”他。
淮鹏的战斗力对上裘泱,丝毫没有还手之力,毫无疑问的被裘泱按在了墙上,一刀一刀地挖。
不消一会,淮鹏就被挖成了一具血葫芦。
无手无脚,徒留完好的口鼻眼。
直接杀了他未免太便宜,礼尚往来,自当让他尝到百倍千倍的痛楚。
淮鹏刚开始还会呼叫,后来就像一条红鲤鱼,只有在挖肉的时候才会抽搐两下。
淮贺一进到淮鹏的院子,就看到了满地的尸体,他这一路都提心吊胆,生怕遇上海上漂的人。养尊处优这些年,身手早就不如两百年前。
或许是血浓于水,一看到淮鹏院子里的惨状,他仅有的父爱终于得以展现。房间的门开了一条不小的缝,能看到里面一片狼藉。
淮贺连忙快步走进屋,先看到的是站在门口的大成,他焦急道“大成,少爷呢”
大成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脸上忽的闪现一抹诡异的神色。淮贺直觉不对,正要跑,大成一甩胳膊,煞气像渔网一样,将淮贺一把就罩了过来。
淮贺被摔得不轻,倒在满地的木头玉石碎渣上,差点翻了个壳。
“大成”用黏浆将他按在地上,固定住了他的手脚。
淮贺奋力挣扎,却一点用都没有,他呼喊道“大成你疯了吗”
“淮贺“一个清冷的声音由上方响起。
听见有人叫他名字,淮贺倏地闭嘴,费力地抬起头,就看到了床边坐着的男人,他的身后似乎还躺着一个人。
淮贺打量男人的长相,是个生面孔,他并未见过,他迟疑地问道“你是谁”
淮贺的视线不由得被右侧墙上挂着的东西吸引,很像一坨现杀的猪肉,血肉淋漓。他看了几眼后,终于认出来这是什么了。
“鹏儿”淮贺声嘶力竭地吼道。
裘泱淡道“我特意给他留了一口气,让你们父子俩见一面。”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他也要淮贺尝尝这挖心割肝的滋味。
淮贺虽然心狠手辣,但对这对儿女,他是付出了百分百的真心。如今看到淮鹏的惨状,淮贺不由得老泪纵横。
“你怎么下得去手”
他又何曾想过,他一双儿女做出来的事情,比这有过之而无不及。
淮贺这一嗓子,直接把万宝宝吼醒了。
她皱了皱眉,睁开了眼睛。过了两息,全身的疼痛开始回笼,万宝宝哼哼了两声。
裘泱听见万宝宝的痛呼,他面无表情地继续片淮鹏。
淮鹏一抽搐,淮贺就开始大喊“住手住手”
任凭淮贺如何挣扎,黏住他的煞气丝毫未动,将他牢牢地按在地上。
淮贺怒瞪着裘泱道“我淮家究竟做了什么,让你做出这么残忍之事”
万宝宝侧过头,就看到了跪在地上,一脸鼻涕和眼泪的中年男子,不用想,他就是淮贺了。
裘泱摸了两把万宝宝的头发,勾起唇角对淮贺道“你可知道袁盛彰在何处”
淮贺心中一惊,这人怎么知道他与袁宗长的关系
“你想找袁宗长,去上元宗找,为何来霍祸我淮家”
万宝宝躺在床上,听着两人的对话。
她一直很好奇,淮家是哪儿惹了裘泱。虽然以淮家的做事风格,得罪人是非常容易的事情。
裘泱轻声道“因为你们淮家欠我的。”
淮贺仔细打量裘泱,是有些面熟,但一时半会又想不起来。
“我淮家欠了你什么”
裘泱将万宝宝侧脸的碎发别到耳后,似笑非笑地道“不如你先给我讲讲,你们淮家是如何进了袁盛彰的眼”
淮贺一顿,淮家与上元宗的那些事,是他要带到棺材里去的事情。
他曾发誓,不会对任何人提起,袁盛彰才留了他一条命。
淮贺想了想道“二百多年前,我淮家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宗派,机缘巧合与四大宗门一同去降妖,才有机会结识袁长老。”
万宝宝心想,这什么级别的妖,还得兴师动众地召集援军
裘泱冷笑,右手轻抬,淮鹏左边脸顺着腮帮子被削掉了一块肉。
“你若不说实话,我十刀之内便取你儿子性命。”
淮贺的脸倏地变白,他惊恐地望着床上坐着的青年,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人什么都知道。
当年他们极力掩埋的这一切,这个人全部都清楚。
淮贺咽了口唾沫,说道“我说我,我当年出卖了一个弟子。”
裘泱笑着,双目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阴翳,从他的表情里,万宝宝感受到了一种悲凉。
她拉住他的手,用力握了握。”
裘泱扫过十指交握的手,转头对淮贺说“你可知我姓什么”
“不知。”
裘泱一字一句道“我姓裘,裘清淼的裘。”
淮贺的面上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动摇,他先是摇了摇头,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他瞪大了眼眶,用喉头深处的声音道“你是当年那只婴鬼”
裘泱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看来你还没老糊涂。”
淮贺愣愣地望着裘泱,他眼神中露出了恐惧,后怕,惊慌,还有难堪。
他就知道,这只婴鬼只要一天不死,早晚会来找他,所以他央求袁盛彰给他立了一个辟邪杆。
没有想到,辟邪杆倒塌之日,正是婴鬼来找他报仇之时。
“当年我也是被迫的,我若不合作,他们就会杀了我,我是没有办法都是听从袁盛彰的指示啊”
裘泱没想听他的辩解,他捏着万宝宝的手指,淡淡地道“你从头给我讲一遍来龙去脉,但凡你说一点谎话,就再也别想见到你的女儿。”
儿子已经没救了,淮贺当然不想再失去女儿,便老老实实地讲起来。
说来也怪,明明过了这么多年,他几次三番想要忘干净,却始终记得清清楚楚。
他甚至还记得裘清淼刚入门的时候,眉眼清秀的丫头全心全意的信赖他,叫他师傅,还说要帮他将宗门发扬光大。
裘清淼是个奇才,轻轻松松便过了清朦境二清,登仙指日可待。
事情就发生在四大门派的召集信上,说是鬼门关附近出了一只大妖,希望各大门派带着甄圆镜以上的弟子前来助力,最好是女弟子。
淮贺曾经纳闷过,为什么一定要女弟子
后来他才知道,四大宗派召集这些人去,杀妖只是个幌子,主要是为了测这些弟子的实力,从中挑选出一个,成为培育婴鬼的母体。
淮贺初听见他们的打算时,觉得这些老头都疯了。
可是四大宗派给的条件太优渥了,让他没有办法拒绝,心中的天秤逐渐倾斜。
声望,财富等等的一切,超过了裘清淼的重量。
于是,他出卖了自己最得意的弟子。
从那之后,或许是报应,他的修为再也没增长过。索性将宗门关了,用袁盛彰给他的银两做起了生意。
为了防止裘家的人来要人,他命人将裘家几口赶尽杀绝,包括裘清淼的姐姐,弟弟,父母和祖母。斩草要除根,以免以后招来祸事。
若说他有悔意吗
或许是有的,只不过那些悔意终究淹没在了时间的长河中,财富与权利扭曲了他的良知,使他最终成为了一个怪物。
屋子里静悄悄的,万宝宝忍着疼坐起身,她温柔地环抱住比她高大的裘泱,轻轻地亲吻他的脸颊。
复仇这种事,最难过的莫过于当事人。
裘泱将下颚抵在她的肩膀上,淡道“我无碍。”
万宝宝右手轻拍他的后背,“嗯”了一声。
她只是想抱抱他,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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