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端一本正经, “这是计策, 被席府人听见难免觉得我不诚心。”
“你骗鬼呢吧。”四皇子摆摆手, 笑得直不起腰来, 也懒得和宁端多计较,“好了, 这下你不能再和我犟了, 就按照我说的去做, 今日便准备好去往天坛祭天的队伍,明日早朝我便要宣布登基的决定。”
宁端略一估算时间,“好。”
四皇子边起身边还要调侃他, “不过你也不用急, 等我真成了皇帝之后, 第一件事就是给你升职,然后准你提前准备好聘礼, 三月里席向晚的丧期一过, 就准你立刻将聘礼送过去,如何哎对了, 聘礼你想过准备多少担没我跟你讲,聘礼这个东西可是很有讲究的”
宁端面无表情道, “早已准备好了。”
四皇子“”他这回是真被吓了一跳,而后很快又再度大笑起来, “宁端, 你这急得也要有点底线啊要是被人看出来, 你的一世英名就不保了”
宁端看他一眼, “嵩阳长公主一力主张提前准备好的。”
四皇子笑容一僵,飞快地换回一张正经的面孔,“既是嵩阳皇姑母说的,那自然有道理,未雨绸缪,不愧是皇姑母”
他说完,转了转眼睛,轻咳一声。
“今日议事便到此处,将来这几日还有的是麻烦事,劳烦你多多费心一些了。放心,等这几日过去,你就又能每日去席府蹭人家的晚饭了。”
说完,四皇子不用宁端相送,自己脚底抹油就开门溜了。
开玩笑,天坛离皇宫那足足有一天的路程,登基的时候,新帝是要在天坛那里住一夜,过继龙气、算是接受过先前几代皇帝的考验后才能回程,满打满算要三天的时间。
可这规矩中却藏着无数的凶险。
无论对当初的永惠帝来说,还是对现在的四皇子来说,离开皇宫三天,将空荡荡的皇城留给虎视眈眈的竞争对手们,简直就像是将一块肥肉塞到了他们的嘴边。
可四皇子还是毅然决定要这么做了。他要治国,就决不能允许有哪个不过区区几十年的世家豪族在背后挖空心思地想要动摇他的江山国家。
樊家,朱家,或者以后任意一个想要冒出头来的,他都要一个一个摁死。
再者,四皇子去天坛时,并不准备将宁端带在身边,而是寄希望于他以一人之力护住皇城不失。
因此,这番冒险是绝对值得的。
下定了决心的四皇子没有给各方的探子太多机会,他在第二日早朝时就直截了当地宣布了自己要去天坛的消息。
“昨日夜里我梦见了先帝。”四皇子疲倦地揉按着自己的太阳穴,慢慢道,“父皇先帝他手中持着一卷诏书,问我为何还不去祭祀他,我实在是看得心中难受,想着已经许久不见先帝了,明日便启程去天坛看望他吧。”
这话虽然说得云里雾里还搬出了永惠帝的名头,可能站在朝堂上的,大半都是人精,能听不懂四皇子话中意思的还是少部分了。
去天坛祭天又不是天灾或者要出兵打仗的时候,更不是册封皇后和皇长子出生
以四皇子眼下的地位时间来看,他带人去天坛,就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手持遗诏、光明正大地从“储君”晋升为“新帝”。
金銮殿中顿时一瞬间就变得鸦雀无声,许多人连呼吸都给屏住了。
这一片死寂之中,宁端却出了列,他面无表情道,“臣愿护送殿下前往。”
四皇子面上欣慰,“副都御使是先帝最信任的人之一,我有更重要的事情交给你去做。我去天坛,少说也要三天的时间,这期间,便由你代替我和先帝留在宫中,同其他三位辅臣一起处理些繁杂的政务吧。”
这下听得懂的人心里都门儿清了这一君一臣是早就商量好了的,今日才拿出来唱双簧给百官听呢。
宁端率先一站出来,想要再喊反对的人都落了后,四皇子再一开口,反对者们就连再争辩一番京师治安在这几日内交给谁来维护的资格都失去了。
后头反应过来,再怎么唇枪舌剑,也都是落了下风,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四皇子将事情拍板定了下来。
储君要去天坛祭天登基,这对大庆来说也是几十年一回的大事。告示一经张贴便一传十十传百,很快整个汴京城就都知道了,仍在快马加鞭往大庆的其他州送去。
席向晚听到消息时不由得笑了笑。
算不上铤而走险,但看起来四皇子还是个喜欢风险赌博的人。只是不知道这几日的时间,宁端在宫中会不会有危险。
“姑娘,外头街上好热闹”碧兰兴冲冲回来道,“说是四皇子殿下今日过了巳时便从宫中出来,出去的路上大家都能看得见哩。”
“胆儿忒大。”席向晚轻声嘟囔着,将手中信件折了起来,又将随信寄来的一枚金色腰牌收到了手掌心里。
她不由得想到,四皇子要去天坛的消息席府中的下人都知道了,那么四皇子最希望能动摇的那几个人应该也都知道了吧
汴京城的另一头,朱公子正急得跳脚又不知道如何是好,差点就冲到五皇子府里头去问他为什么不在早朝的时候直接阻止四皇子,又或者想想办法,让四皇子这一出去,就再也回不来了
而樊子期却是昨日早朝结束就立刻听闻了四皇子的这个决定,他思索了一宿四皇子的用意,最后还是确信这个年轻的皇子可能是因为担心兄弟们联手对付他,才会采取这项冒险的举动。
宫变那一日时,京师内只有四名皇子六皇子逼宫失败被捕,四皇子拿到遗诏,大皇子和三皇子则是那日出宫太早,根本没来得及做任何事情就被远远地甩在了后头。
但剩下的两人,却比前两位被甩得还远。一个是随工部外出办公的二皇子,再有就是一直在外替皇帝当钦差的五皇子。
可就在不久之前,二皇子和五皇子已经陆续回到了汴京城里,其中五皇子甚至在这个风口浪尖的时间点上刚刚敲定了和朱家嫡女的婚事。
这些对尚未坐上帝位的四皇子来说都是莫大的威胁。
樊子期想不到其他缘由,只能从最合理的角度推断四皇子是有些孤注一掷了。
照例和诗澜说过话后,樊子期便回到了自己的屋内,他边仔细地在盆中净手,边问道,“天坛那头有人吗”
始终跟在他身边的下属自然知道樊子期问的是什么意思,他点头答道,“有几个,我稍后取来给公子过目。”
“先给我说说。”樊子期认真地垂眼搓洗着自己的手指和指甲缝,即便它们看起来一尘不染,他也仍然觉得上面沾着什么见不人的东西,“天坛上面,有着皇家的太庙,是不是”
“是。”下属道,“太庙一分为二,一半是尼姑,一半是和尚,隔山相望。永惠帝驾崩后,他的后宫和原先的皇贵妃高氏都被送去了那处。”
樊子期笑道,“那些大和尚说的话,想必分量很重了。”
“其中有一位十分有名的高僧,听说永惠帝对他十分敬重,每每去天坛时,都会和他彻夜秉烛长谈。”
“那就好。”樊子期终于满意地将手从盆中拿了出来,拿干布擦着手道,“再怎么得道高僧,也是个人,令他说句言不由衷的话,应当不难的。”
“公子想让他说什么话”
樊子期将软布往盆中一扔,笑了笑,“马上就是三月里了。三月可不是个成亲的好日子。”
四皇子这次临时决定要去天坛,准备的时间满打满算也只有两天不到,礼部的人差点没被雷死,才勉强筹备出了符合储君出行的阵势,只是尽可能得省去了一些不需要的细节和装饰,不是内行人也根本看不出来。
夹道出来看未来皇帝的民众们就根本看不出差别,他们一个个踮着脚伸长脖子,想借着这个难得的机会从未来天子身上吸一点点福气走。
四皇子坐在出行的队伍正中,郑重地整理了身上的储君服饰,大马金刀地正坐,准备迎接一场尚且不知道好不好打的硬仗。
他已经尽可能地将除去保护自身安全之外的力量都交给了宁端,又秘密请了王老爷子让他在暗中协助。
只是三天。
四皇子深吸了口气,年轻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符合身份的微笑离开皇宫的最后一道门,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之中。
看见储君坐在與车上渐渐出现,站在最前方的百姓已经大声欢呼起来,“殿下出来了”
后头的人立刻也跟着大喊起来,一个个脸上都是兴高采烈的。
对平头百姓来说,他们实在不关心究竟是哪个皇子当了皇帝,只要之后自己过的还是太平日子就行了。
在这些喝彩的百姓之中,却穿梭藏身着许多看起来和旁人别无二致,却身怀其他使命的人。
等四皇子的队伍离开汴京城,坐镇宫中的宁端后脚就收到了汇报。
“藏在两旁民众中试图暗杀的,就有十三人。”钱伯仲心有戚戚焉地禀报,“按照大人的命令,已经全部废了手脚投入狱中,正在拷问了。”
光是从皇宫走到城门的这段路,就揪出了十三名杀手,谁知道这一路究竟还会出现多少别的麻烦和危险
想到此处,钱伯仲抹了把冷汗,看向坐在上头的宁端。
他似乎是为了避嫌,并没有坐在龙案正中那个位置上,而是另外取了椅子坐在一边,翻阅奏折的速度却很快,看完稍稍思索一会儿便直接下笔批注。
也许,大人也挺适合当皇帝的
将一本奏本合上的时候,宁端才淡淡道,“还有什么事”
钱伯仲猛地惊醒,连连摇头,将自己脑袋里生出的大胆想法甩了出去,“下官这就去盯着,一有风吹草动立刻回报”
“风吹草动就不用了。”宁端没再看他,而是打开了下一本,声音冷淡,“小事你自己拿主意,出了大事再来找我。”
钱伯仲却突然想到了宁端上元那日回来对自己说的那一堆莫名其妙的话,尤其是“屁都不敢放一个”那句,令他太过印象深刻。
于是这会儿,钱伯仲突然脑子一抽,张口就问道,“若是席府大姑娘的事,下官是报还是不报”
在钱伯仲来得及后悔之前,宁端的回答已经飘到了他耳朵里,“她的事,当然是大事。”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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