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红色的帘幔随风轻摇,不经意间掀起一角, 露出一截极白的肌肤, 如玉生辉。
渥颜静静侍立榻边, 悄悄抬起娇艳的脸, 目光往帘幔后探去。他是新来侍奉这位道君的,只是听其他人说,这件差事并不好做,一个不慎, 便极有可能被帝尊赶出九荒殿。
道君何时才醒听说道君相貌绝世无双, 连魔域最美貌的魔姬都不及其万一, 那位魔姬他有幸见过一面, 的确极为美貌,也不知超她万倍的道君该是何等样貌。
正兀自想象着, 朱红色纱幔内, 一丝动静将他心神拉回来, 他立刻将乱七八糟的心思压下, 面对床榻,小心翼翼道“道君,可是要起了”
帘幔后,许久未有人出声,渥颜心想难道道君并没有醒自己贸然出声,帝尊知道后会不会责罚于他
渥颜一时忐忑不安, 就见一只极白极修长的手伸出帘幔, 莹白与赤红交相辉映, 令人见之忘俗。他连忙上前一步,弯腰拾起帘幔,正要将其拢于帘钩之上,却陡然愣住。
眼前之人,墨发如瀑,面容绝俗,双目灿若九天星辰,深如无妄之海,他仅着一件赤色单衣,愈发衬得其肤如雪,眉如墨,唇如朱砂。他只是倚靠在床榻之上,却足以俘获人心。
渥颜总算明白,为何他们都言道君的容貌胜过魔姬万倍,其实胜的并非容貌,而是恕他见识太过浅薄,实在形容不出。
谢厌见面前的少年满目惊艳,似是第一次看到自己这具身体,便道“你叫什么名字”
他在末世研制出疫苗之后,就突然被一股极为强横的力量拉扯进这个世界,而且令他不太习惯的是,小八居然没有跟他一起来到这个世界,他现在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必须谨慎行事。
眼前懵懂的少年就是一个很好的突破点。
道君的声音可真好听,入耳仿佛莲开万里,令人心旷神怡,少年娇艳的面容微微发红,恭敬道“回道君,奴名渥颜。”
谢厌不动声色地环视四周,入目所见,皆为赤色,灼得人双目生疼,他正要下榻,却陡然发现自己的双脚被一副冰冷的锁链囚住,低首敛下眸中的寒光,看来他的处境有些不太妙。
双脚落于地上,渥颜惊吓地连忙将旁边精致的鞋子拿过来,跪在地上就要为谢厌穿鞋,却被谢厌拒绝,“不用。”
这个房间很大,像极了一座宫殿,且原身身上并无丝毫伤痕,只脚上戴着镣铐,应是被人囚禁于此,不过既然没有虐待,说明这座宫殿的主人暂时并不会伤及原身性命,原身应该还有些用处。
只是不知,那人对原身的容忍度会是多少。
他正理着思路,身后渥颜就“砰砰”磕头,颤声道“还请道君穿鞋。”之前一个侍奉道君的魔仆,就是因为道君断了一根头发,就被帝尊撵出九荒殿,要是被帝尊看到道君赤足,自己定会被帝尊惩罚的
谢厌转身,俯视着可怜兮兮的小仆从,故意道“足戴镣铐,何必穿鞋”
“师尊这是要让我心疼”一道低沉的男声突然在背后响起,声音里带着丝丝寒意,“还是想让我换一个新的奴仆”
谢厌一惊,此人出现在自己背后,他居然一点也没察觉到,这人委实太过强大,他不是原身,一时也不知该做出何种反应,若是被这人发现不妥之处,他的任务就好吧,这个世界的任务是什么他还不知道。
男人见他一动不动,充耳不闻,似乎早已习惯,冰冷的目光落在渥颜颤抖的背上,开口道“侍奉道君不尽心,拖下去,剥去九荒殿奴籍。”
渥颜整个人傻了,被帝尊亲自赶出九荒殿,还要被剥除奴籍,那他以后在整个魔域就再无立足之处,他仰起小脸,泪如雨下,却一声也不敢吭。
谢厌正要试试这人对自己的容忍度,立刻开口道“不用,”他转身,对上高大男人沉寂的双眸,“是我自己不愿。”
男人与他对视良久,袖中双拳紧握,不知在强忍着什么,而后率先移开目光,落在谢厌赤裸的双足上,莹白的脚背衬着暗红色的地毯,格外惑人。
“先下去。”男人低声下令。
渥颜顿时松了一口气,幸亏道君大人向帝尊大人说情,否则自己就真的被赶出九荒殿了,可是看帝尊大人似乎相当不悦,也不知道君大人会不会受伤
他忐忑地听命下去,殿门便陡然关上。
谢厌观察到男人不过轻轻挥袖,厚重的殿门便被关上,心中对他的忌惮更深。
“自你入殿,这还是你头一次开口,为的却只是一个奴仆,”男人目露隐忍之色,凝视谢厌的面容,忽而放轻声音,“师尊,我这里,真的好痛。”他苍白的手按在自己的心脏处。
此人容貌极盛,唤原身“师尊”,如今又这副模样,可想而知,之前定与原身关系匪浅。
他本想运转缚天诀,用神魂契印感应小久是否在此处,却发现不仅道力受阻,就连神魂契印都催动不了,似乎触上了什么屏障。
男人见他又闭口不言,仿佛气极,直接单手将谢厌拦腰抱起,压入赤色的床榻之上,就要吻上谢厌的唇,谢厌心中一惊,伸手去推,却被男人捉住手腕,“师尊忘了你足上的玄铁镣铐,压制了你的修为,你如今,不再是那个人人景仰的明华道君。”
谢厌正试图从他的话中整理出有用的信息,一时间竟忘记动作,男人见他放弃抵抗,似乎颇为高兴,下一句话仿佛在邀功“师尊认为此处如何”
不如何,都是红色,又不是什么喜庆日子。
谢厌在心中回答,并没有说出口,男人似有些失望,没再继续问,而是握住谢厌的手腕,将之扣在柔软的被褥之上,缓缓低首。
“孽徒。”
两个字,清冷漠然,成功制止住男人的行为,男人鼻尖几欲与他相触,彼此间呼吸交缠,谢厌冷静地迎视,毫不示弱。
男人定定看他半晌,隐忍而又灼热的目光在他脸上逡巡,最终却还是将他放开,转身背对着他坐在榻边,低垂着脑袋,俊美的容颜被垂至胸口的墨发挡住,看起来颇有几分可怜。
谢厌忽然莫名有些心疼,他试探着轻声开口,“我想看书。”
话音刚落,男人就转首看向他,眉目间染上几分喜色,起身道“我这就去拿。”
目送他黑红色的衣角消失在殿外,谢厌理出一条思路他这具身体暂时没有性命之忧,刚才那个男人除了将原身囚禁在此处,其他事情应该都会满足他,甚至,他提出一个小要求,男人还会比较高兴。
这一点倒是可以利用。
男人很快空手而归,谢厌心中正疑惑,就见一堆书籍凭空出现在殿中,难道是空间他压住心中惊疑,面上无波,目光落在那一摞书上。
“师尊想看哪本”
谢厌哪知道都有什么书他作势下榻亲自去挑,却见男人一瞬间出现在榻边,半跪于地,拾起一只鞋,就要套上他的脚。
他将脚往后一缩,“你何时解开镣铐,我何时穿鞋。”
男人仰首看向他淡漠端肃的面容,心中极为无奈,而后起身,将谢厌横抱在怀,“不穿鞋也可。”
谢厌“”这孽徒胆子果然大得很。
男人将他搂在怀里,拿起一本书,放到谢厌面前,“师尊觉得这本如何”
目光从书名上扫过,谢厌不感兴趣,而后自己在那一堆书中挑选起来,遗憾的是,这些书名都太过含蓄,他想找关于这个世界历史的书籍,却不知是哪一本。
殿内沉寂良久,谢厌慵懒的声音响起,“看书劳神,你一本一本读给我听罢。”
话音刚落,他就敏锐地发现男人身上的气势陡然发生变化,刚才还带着冷硬的气质,如今却眉目生情,周身气势柔软许多,还隐隐有些激动。
紧接着,男人靠在软榻上,谢厌靠在他怀中,闭目听他认真读书。声音低沉轻柔,仿佛情人间的呢喃,一丝一丝扣入人心,谢厌这一瞬间竟觉得内心一片安宁祥和。
男人很快读完一本,见谢厌依旧乖乖窝在他怀中,心中极为高兴,正要开始读第二本,却听怀中之人出声道“润润喉,再继续。”
殿内一片沉寂,谢厌隐隐觉得男人抱住他的手臂正在收紧,他倏然睁开双眸,对上男人仿佛要将人灼伤的目光,听他道“师尊,你还是关心我的。”
至此,谢厌算是半摸清这人的心思,嗯,果然是孽徒。
谢厌重新阖上双目,闭口不回,男人也丝毫不生气,隔空取来一杯佳酿,冰凉的液体灌入喉管,稍稍浇灭他心内突起的烈火,他要克制,不能伤到师尊。
这一读书,就读了一天一夜。
男人毕竟身份不凡,自然有许多事务需要处理,他只好恋恋不舍地离开大殿。
他刚离开,渥颜就端着托盘进入殿内,跪在地上,“帝尊大人吩咐奴取来仙果,还请道君食用。”
谢厌脚掌踏在柔软的地毯上,行至渥颜面前,见托盘上果然摆放着两颗黄澄澄的果子,清香诱人。
“起来吧。”
渥颜听命起身,依旧低首捧着托盘。
谢厌取下一枚,递至唇边,轻轻咬了一小口,不愧为仙果,入口清甜,并有宁神静心之用,他也不客气,将两枚仙果全部吃下。
渥颜见状,似乎极为开心,又细心地为谢厌擦拭手指与唇角,谢厌觉得自己大概是个废人了。
处理完事务的秦九霄,问及殿中情况,魔卫立刻禀明“回尊上,道君大人今日食用两枚清心果,之后一直在殿内看书。”
秦九霄闻言,唇角微微上扬,落在魔卫的眼中,简直大为吃惊,但他毕竟受过专门训练,惊讶全都埋在心里,面上丝毫不露。
“吩咐下去,今后多采购各种仙果。”秦九霄言罢,起身往大殿赶去,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见到师尊了。
魔卫“”尊上,魔域大肆采购仙果,这不是让仙道之人笑话吗唉
秦九霄进殿之时,谢厌正斜倚在榻上,全神贯注看着书,似乎没有察觉他的到来。容貌绝俗的男子,身着赤色单衣,白皙如玉的双足搭在榻沿上,于红幔飘忽间,愈加让人心动。
师尊、师尊、师尊谢厌。
很少有人知晓仙门明华道君的姓名,可秦九霄却一清二楚,这是师尊亲口告知于他的,可是师尊并不喜欢这个名字,因为一个“厌”字就足以表明替他取名之人的恶意。
可对于秦九霄来说,师尊与谢厌,终究还是有所不同。师尊是很多人的师尊,谢厌却只是他一个人的谢厌。
一丝冷香强势闯入谢厌的鼻间,他将书反放在小腹之上,抬首看向站在榻边的男人。
“师尊,还需我读书吗”秦九霄柔声问道。
谢厌沉默几息,道“我想出殿看看,可你的人拦住我了。”他眼睫垂下,长而密,说话间微微颤动,轻易拨动秦九霄的心弦。
他伸手将谢厌小腹上的书拿开,俯身将他抱起,唇角含笑,俊美非凡,“我带你出去。”
守在殿外的渥颜和魔卫们,见到帝尊大人居然亲自将谢厌抱出殿外,心中犹如惊涛骇浪,其中各种复杂的滋味,简直无法言说。
殿外是一处极大的庭院,院中一片荒芜,光秃秃的,与这座极尽奢华的宫殿极不相称,谢厌已经看过不少书,对此方世界有了一定了解,便试探着开口道“院中无景,有些浪费,种些仙草灵药如何”
秦九霄闻言,想到怀中之人素来喜爱那些灵药,面露微笑,自然一口答应,“我会吩咐人寻些灵药的种子过来,你想种多少便种多少,”他顿了顿,继续道,“只是灵药生长缓慢,若要呵护等它们成熟,少说也要几百年的时间,若是没有你的守护,它们一定会被人糟蹋了。”
不远处的魔卫“”他们怎么可能糟蹋灵药尊上您不能昧着良心说话呀
谢厌没再说话,见秦九霄一直只在庭院内闲逛,终于忍不住,还是开口道“我想出去看看。”
秦九霄就等着他说话呢,闻言笑道“那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男人将他紧紧搂在怀中,身形一闪而逝。谢厌已经知道这是个修仙的世界,仙魔共存,彼此互为宿敌。男人瞬移的术法比自己之前所学高级太多,他如今并无自保之力,还是暂时留在这里为好。
下一秒,秦九霄身形顿住,谢厌从他怀中抬首,入目所见,令他微微震撼。
“无妄之海。”他不禁感叹一句。原来书中所言,远不及亲眼所见来得惊艳。
无妄之海并非真的海水,而是一片广阔无垠的雾气,雾气中泛着各色光芒,并且似乎可以根据闯入之人的心境,呈现出不同的色彩。
此时的无妄之海,因为两人的闯入,雾气缓缓移动起来,本来分布均匀的各种颜色,渐渐发生改变,谢厌惊讶地发现,其中竟以桃色最盛。
见他惊讶,秦九霄低笑一声,附耳轻声道“师尊,好看吗”
好看的确是挺好看的,但一看就知道是在撩人。
秦九霄也不知如何变幻出一艘华丽的船,大船漂浮在雾气之上,他身姿翩然,抱着谢厌进入船身之内,倚在船上,以绝佳的视角欣赏无妄之海的美景。
桃色渐渐转深,谢厌敏锐地察觉,雾气的颜色随着男人越发粗重的气息,迅速向火红色靠拢。他刚要从男人怀中挣扎出来,却猛地被男人压在船舱内,男人目中的欲火令人心惊。
“给我解开镣铐。”谢厌突然出声,声音清冷无波,瞬间将秦九霄心中的火热浇灭下去。
男人委屈而无奈地将脑袋靠在谢厌肩上,垂眸道“师尊又想骗我,是不是解开镣铐后就要离开”
谢厌暂时当然不会选择离开,但也不愿一直被束缚,这让他相当没有安全感。
“我是仙门子弟,魔域想杀我的数不胜数,虽畏于你的威势,不敢动手,但不乏有人会不要命地,也要将我杀死,”谢厌平静地解释道,“你有没有想过,倘若有一天,你被什么牵绊住,有人潜入九荒殿,对付我这样手无缚鸡之力之人,岂非手到擒来”
秦九霄沉默良久,认真思考他说的话。不得不说,谢厌之言还是警醒了他,他一直觉得奇怪,为何素来温和有礼的师尊,会对前几个魔仆那般迁怒,现在想来,一定是那几个人有问题,幸亏师尊心如明镜,否则师尊要是真的被他后悔也来不及。
“师尊,”秦九霄手臂收紧,似乎在做一个极为重要的决定,“倘若你这次再骗我,我今后便再也不听你的话了。”
男人俊目流露出几缕不安和忐忑,他掌心凭空出现一把钥匙,将谢厌脚上的玄铁镣铐解开,而后坐在谢厌对面,定定望着谢厌,无妄之海的雾气开始翻滚起来,各种颜色轮番上阵,就像秦九霄此刻的心情。
谢厌坐起身,试图运转缚天诀,却发现丹田内磅礴的灵力已经自发转动起来,他想也不想,开始闭目修炼。
秦九霄默默看他半晌,无妄之海再次出现大片大片的桃粉色,他脸上隐现激动,真希望师尊此举乃真心实意,并非为了降低他的防备之心,趁机逃走。
谢厌修炼了多久,秦九霄就看了他多久。直到谢厌终于熟悉体内灵力的运行,睁开眼睛,看到男人微有忐忑的目光,便道“回去吧。”
秦九霄习惯性地就要伸手去抱他,却被谢厌拒绝,“为师尚有羞耻之心。”
男人露出一抹讨好的笑容,便退而求其次,牵住谢厌的手,像是怕他跑了似的,谢厌也没拒绝,随他一起踏出船舱,飘然落地。
也不知这具身体的修为到了哪一境界,虽比他以前的道尊实力高出不知多少倍,不过应该不及面前这个男人,即便想逃也逃不出。
脚掌还未落地,地上就忽然出现一双精致的白鞋,恰巧套上他的双足,不大不小,舒适宜人。
“多谢。”他道谢之后,便与一脸高兴的秦九霄并肩回到九荒殿。
“师尊可还要看书”秦九霄也不知要如何讨谢厌欢心,只能跟在他身后询问。
谢厌刚恢复修为,却对原身所学招式毫无印象,他将目光落在秦九霄俊美的脸上,面色冷淡道“可还记得为师此前教你的招式”
未料,他话音刚落,秦九霄的脸色倏然变冷,男人英眉蹙起,目光渐渐凝起寒冰,拳头因握得太紧,指甲刺入掌中,丝缕鲜血渗出。
“师尊,为何有此一问”他死死盯着谢厌,仿佛想到什么令他极为愤怒之事。
谢厌抿唇,亦蹙眉道“为师只是想看看,你有没有忘记我教你的招式。”
“师尊的教导,九霄此生此世,断不敢忘,”秦九霄冷硬说出一句话,却又担心自己吓到谢厌,便猛然转身,收拾好情绪,淡淡道,“师尊好生歇息,待灵药之种寻来,在院中打理药圃便好。”
男人离开殿内,谢厌立于原地,为何提到以前的教导,这个自称“九霄”的男人反应会如此之大以前他和原身到底发生过什么
接下来的两日,谢厌一边修炼一边继续看书,秦九霄没再出现在他面前,渥颜却还是每日呈上不同的仙果,没有一个重样的,谢厌忍不住在心里微笑,这个九霄别扭的性格倒是与小久如出一辙。
只是可惜,他恢复修为之后,便第一时间催动神魂契印,却没在此方世界感应到小久的存在。小八不在,小久也不在,这件事透露着一种诡异,谢厌一直没有想明白,便打算继续在九荒殿住下。至于仙魔有别,于他而言根本不重要。
灵药种子已经被寻来,谢厌在此之前已经阅览过关于灵药的书籍,看过一遍之后,那些知识便全都记在脑子里,仿佛早就烙印在意识深处一般。
他本来以为自己一开始种灵药会手法滞涩,结果真到播种种子的时候,他的身体就自发完成了整个过程,似乎冥冥之中,原身的潜意识在操纵着这具身体,这种感觉非但没有让谢厌产生排斥之感,反而萌生一种极为亲近之意。
秦九霄隐在暗处,目光落在院中温柔呵护灵药的男子身上,心中竟生出几丝嫉妒与委屈,他不出现,师尊应该很高兴吧师尊对那些灵药都比对自己关切。
“尊上,”忠心的魔卫出现在他身后,禀报道,“凝彤魔姬在殿外求见。”
秦九霄转身,“让她进来。”
凝彤魔姬乃魔域公认最美的魔姬,且素来与秦九霄关系不错,魔域众人都以为他们会结为伴侣,但这么多年过去,却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凝彤进议事殿的时候,听到他们的魔域之主正吩咐魔卫,多备些极品衣料,以白色为主,不禁调侃道“听说你与那位两日前同游无妄之海”
魔卫很有眼色地退下,秦九霄未答,反问“你来做什么”
“无事就不能来”凝彤笑靥如花,随意在殿中寻一处坐下,“只是听说你舍得将人带出去,特来祝贺而已。”
秦九霄静静看着她胡扯,凝彤觉得无趣,撇撇嘴道“你可知道,如今仙门及魔域,都对你们很不满仙门传言,明华道君叛入魔道,魔域传言,魔域之主竟爱上一个仙道之人,觉得你这个魔域之主很是”
“你来就是说这些的”秦九霄面无表情道。
凝彤收敛调侃的神情,严肃道“秦九霄,你不在意名声,你的那位也不在意吗在仙门,叛入魔道是何等严重的罪孽,你不会不明白。”
“我当然明白。”秦九霄眼眸深处陡然现出一抹血色,当初师尊的那一剑,足以让他明白,仙门对魔道的痛恶之深。他不恨师尊,但也不愿放过师尊。
仙门如何魔域又如何他全都不在乎,他唯一在意的是,师尊的心里到底有没有自己。
“所以你还要继续下去”凝彤颇有些无奈,“你当初受了那么重的伤,已经忘了吗你是魔域之主,倘若再次便是弃魔域为不顾。”
秦九霄沉默片刻,淡道“倘若真到了那番境地,我也认了。”
凝彤骇然,“你疯了吗被伤害一次还不够难道真要不死不休”她陡然站起身来,“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让你如此痴迷不悔”她说着,直接甩袖出殿,前往谢厌的住处。
寝殿内,谢厌瞅着渥颜捧来的纯白衣袍,再看看自己身上的赤色衣袍,最终还是选择换上新衣服。
渥颜惊叹地看着面前白衣墨发之人,当真如仙人一般。
谢厌刚系好衣带,殿外就陡然出现一名女子,女子容颜绝色,身姿窈窕魅惑,穿着鲜艳的火红色衣裙,美艳非常。
一人在殿内,一人在殿外,两人目光对上,凝彤微微怔住。
皆言仙门明华道君,容貌如仙,比魔域最美的魔姬还要好看万倍,她原本还有些不服气,如今亲眼见到,终于明白,为何秦九霄独独倾心此人,即便是她自己,只一眼,便心生好感。
这个人,的确拥有这样的魔力。
她回过神来,落落大方踏入殿内,面对白衣翩然的谢厌,俏眉微挑,“你就是明华道君”
谢厌又收集到关于原身的信息,对突然出现的女子并无恶感,便温和回道“姑娘是”
也没有传言中那么冷冰冰嘛,凝彤在心里想着,继续开口道“你叫我凝彤就好了,至于身份,应该算是跟秦九霄有点关系吧。”
秦九霄。
谢厌默默记在心里,至于她说的“有点关系”,并不在他的关心范围内。
凝彤见他极为淡定,以为他没听明白自己的潜台词,于是故意露出一种暧昧的笑容,“道君可知,我与秦九霄有婚约在身。”
谢厌“”所以呢这是在示威秦九霄是渣男原身是被小三按照原身的人设,自己应该做出何种态度
他思考着,没发现自己的眉间微微蹙起,极细微,却落在凝彤和暗处某人的眼中。
凝彤心里好笑,这位道君也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不染世俗嘛,这应该是吃醋了吧
暗处的秦九霄既开心又心疼,他想也不想,瞬间出现在殿内,高大的身影将谢厌挡住,神色冷凝,道“凝彤,你多言了。我与你的婚约早已解除,我与你没有任何关系。”
凝彤似乎被伤到,仿佛西子捧心,一脸难过道“你真的要为了这个人抛弃我秦九霄,你当真要与一个仙门之人在一起”
秦九霄无奈,用眼神示意她,别继续演了,要是真被误会,他们两个都没有好果子吃。
经历数个世界,谢厌自然不会冲动行事,他观察两人的神情,确定凝彤是在演戏,而秦九霄虽无奈,却没有真的生气,说明两人关系确实不错,演这一出戏的原因,应该是想看原身吃味。
对于两人的恶趣味,谢厌欣然应战。
他倏然冷下脸,眸光淡漠,转身轻声道“你既已有婚约,必不可有负于人,不若放我离去”
“师尊”秦九霄这下是真的急了,连忙拽住谢厌的袖子,“听我解释,婚约并非我自愿的,是生我之人定下的,我此前毫不知情,师尊,我从来都没有骗过你,我若骗你,此生定”
“住口”谢厌猛地厉声喝道,直将秦九霄与凝彤都震在原地。
秦九霄从未听过谢厌用这种语气说话,他一定很失望很生气吧自己真是该死为什么非要想看师尊吃味呢现在搞砸了,他真的想死的心都有了。
凝彤“”她好像真的做了什么不可饶恕之事,没想到这位道君的醋味居然这么大,只希望秦九霄不会怪她好像不大可能。
“秦九霄,”谢厌陡然转身,目光冷凝,“你方才想发什么毒誓你就这么不顾惜自己的性命吗”
不知为何,刚才秦九霄的毒誓要说出口的时候,谢厌突然一阵心慌,喝止的话脱口而出,他突然想到小久,小久也不知在何种境况下,甘愿牺牲,只为将他救出囚笼。他并不想看到再有人为自己放弃生命。
秦九霄怔怔地瞅着面前厉色的青年,心中委屈与酸涩一瞬间全部喷涌而出,双眸蒙上一层雾气,随之而来的就是澎湃的欣喜与激动,他有多久没有听到师尊的关心之言了师尊还是关心他的
“师尊”他再也忍不住,将谢厌狠狠抱进怀中,紧紧的,仿佛要将怀中之人揉入骨血,再也不分开。
凝彤悄悄离开殿内,她还是趁机回老巢吧,要不然等秦九霄想起来,她一定会被扒下一层皮。
秦九霄早就顾不上她,他现在满心满眼都是怀中的青年,不管怎么抱都抱不够,满腔情意无处安放,他颤抖着声音在谢厌耳边道“师尊,你还是喜欢我的对不对你还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他一句一句地问着,也不管谢厌有没有回答,他只是想问出一直憋在心里的问题。
男人激动得语无伦次的模样,在谢厌心中掀起层层迭起的涟漪,秦九霄身上的冷香将他全然包裹,恍惚间,谢厌竟莫名觉得这抹香味似曾相识,仿佛在很久很久以前,他曾与这道香味不分彼此。
秦九霄。
他再次在心里念出这个名字,他会是小久吗否则为什么他一念这个名字,便觉刺骨地疼
“师尊”秦九霄在他耳边一遍又一遍地呼唤,灼热的呼吸喷薄在耳际,柔软的唇将将碰上谢厌玉白的耳垂,抱着谢厌的手臂越发收紧。
倘若他们此刻身在无妄之海,一定会被火红色的雾气包围。
男人的浓烈的情意,一下又一下砸在谢厌心间,似乎下一秒就要让他的心防溃不成军,他很清晰地感受到秦九霄的感情,这样的感情,不比小久对他的浅薄,甚至更为深刻。
“叫我的名字。”他倏地开口。
男人陡然顿住,稍稍离开他,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嘴唇张张合合,良久才唤道“谢厌。”
谢厌听清了他的发音,虽不知具体是哪个字,但可以肯定,这个世界一定还与任务有关。
“师尊不是素来不喜这个名字吗”秦九霄小心翼翼问道。
不喜谢厌不动声色,“可记得,为师是如何说的”
秦九霄以为谢厌要与他说什么重要的事情,便开口回道“师尊说过,给你取名厌字之人,定抱有极大的恶意,讨厌、厌恶、厌烦等等,与厌沾边的,皆为恶词。”
原来,这具身体竟是叫“谢厌”吗与他同名是巧合,还是必然
谢厌垂眸思索,秦九霄以为他因思及此事不快,便将他重新抱在怀中,柔声道“师尊若不喜这个名字,我不叫便是。”
这个世界,没有小八,没有原剧情,神魂契印无法使用,亦没有明确的任务,不得不让谢厌多想。
“秦九霄,”谢厌忽然抬眸,认真地看向男人,他准备赌一把,“为何我提及教导你的事情,你会那么愤怒”他在赌,秦九霄的感情到底有多深,会不会不管多么难以开口的事情,只要他问出口,秦九霄都会回答。
果然,他话音刚落,秦九霄就全身僵硬,缓缓将他放开。男人目光隐痛,垂着脑袋,纠结着到底要不要说出口。他不知谢厌为何要问出这种话,被剑刺入的印记一直留在他的背上,每每思及,都仿佛一道火焰要把自己燃烧殆尽,痛不可遏。
良久,他抬眸迎上谢厌坚定冷静的目光,终是长叹一声,修长的手搭上衣带,“师尊,你可真是心狠,不过百年而已,你竟已经忘了。”
谢厌正疑惑他为什么说着说着开始脱衣服,就见赤裸着上身的男人转过身来,一抹极尽鲜艳的印记陡然落入眼帘,谢厌脑子里轰然一声,怔怔望着那抹印记半晌,心脏蓦地钝痛起来,他轻颤着声音,问“我忘了什么”
秦九霄重新穿上衣服,背对着他,声音低不可闻。
“你从背后,用剑刺中我的心脏。”
世人皆知,明华道君剑术极为精妙,名为“流火”的剑更是出自顶级炼器大师之手,剑中融合火之精魄,被流火所伤,便会承受烈火灼烧之苦,伤痕也会呈现火焰形状。
当然,仙门灵药甚多,被流火所伤,服用丹药便可化解,亦不会留下印记,一直留着此种印记的,唯秦九霄一人。
“师尊还说,这是为师教你的最后一招,可算精妙”
谢厌的眸子陡然蒙上一层雾气,仿佛有人用巨大的锤子,狠狠敲在他的心脏上,痛入骨髓。
秦九霄转身,“师尊,你当真忘了”
喉咙像是被人紧紧攥住,酸涩得根本说不出话来,谢厌愣愣瞧着男人染上痛色的双眸,一滴泪顿时从眼眶滑落,落入柔软的地毯内。
秦九霄心脏顿时一揪,师尊居然哭了
“师尊,别哭,”他伸手抚上谢厌的脸颊,“我不怪你。是我不好,仙魔本就对立,你只是做了该做的。”
“不。”谢厌竭力吐出一个字,斩钉截铁。
“我若爱你,不论你是何种身份,必不言弃,更遑论会杀你”谢厌缓缓开口,迎上秦九霄蓦然震动的目光,“秦九霄,杀你的,一定不是我。”
秦九霄倏然退后一步,脑中顿时呈现出当日的画面,他之前太过悲痛与绝望,压根不愿去回忆当时的场景。
若是细细深想,那日的师尊,似乎确与素日不同。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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