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治病

    傍晚时分,聂青禾原本想早点去接小弟放学,结果陈子健跑来说聂父突然昏倒了。

    聂青禾立刻丢下手头的工作去看聂父。今早上她就看他脸色不对劲,让他请假在家里休息看看大夫,结果他非要来上工。只是她没想到聂父会那么厉害,竟然直接昏倒。

    幸亏几个老师傅也是有经验的,在他昏倒的第一时间有位高师傅扶了一把,没让聂父直接一头栽在地上,否则指不定得摔成什么样呢。

    作坊的管事也第一时间去医馆请荆大夫,又让人把聂父抬到安静的小房间,又是掐人中又是掐耳朵的,好歹给弄醒过来。

    聂父醒过来的时候一脸茫然,“这是咋啦你们怎么都围着我呐”

    高师傅“老聂啊,你这几天太累啦,刚才昏倒啦。”

    聂父用力挤了挤眼睛,感觉脑子里还是昏昏沉沉的,眼前也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我觉得没事儿了,咱快回去干活儿吧。”他还想挣扎着坐起来,却被聂青禾摁住了。

    聂青禾“爹,你别乱动,等大夫过来。”

    在聂青禾看来,聂父年纪一点都不大,只是人到中年而已,不管多累突然昏倒还是很严重的。

    如果年纪大一些,怕是要怀疑脑溢血中风一类的,那很可能昏迷着醒不过来,或者醒了也是糊里糊涂的,要么就是瘫痪、偏瘫、手脚不能自如使唤一类的,不管哪一样,那都是很严重的。

    她小心翼翼地扶着聂父的头,给他喂了一点凉白开,又跟他说说话,免得他再昏迷过去。

    万幸,聂父的意识一直清醒着,并没有糊涂,他就是一味的自责吓着大家了,又表示他没事,不能耽误作坊的活儿。

    聂青禾就知道,他这是怕作坊辞退他。想想之前家里就靠他和聂母两个赚钱养一大家子人,他如果倒下了,那这个家立刻就会陷入贫困的境地。

    现在她赚钱了,自然不怕的。

    她安慰聂父“爹,你就安心等大夫,不要操心别的。你要是强撑着去干活,回头又出点什么事儿,那于管事他们得多难受你就不想想我娘和我们几个”

    于管事连连点头,“对啊对啊,闺女说得对啊,聂工啊,你可得注意身体啊。”

    其他师傅也纷纷安慰聂父。

    他们有的还有活儿,不能耽误,就赶紧回去继续忙。

    只有一个常师傅,脸上带着幸灾乐祸的表情,如果聂父因病被辞退的话,那他就能顶聂父的位置了。他言不由衷地安慰了两句,对聂父道“老聂啊,你看你闺女多懂事啊,小小年纪就去铺子里抛头露面赚钱,你也该歇歇享清福了。”

    聂父就听不得人家说他闺女抛头露面,这个词汇后面跟着的潜台词就是男人没用靠女儿抛头露面养活,以后女儿都不好找婆家等等。平时这个常师傅就没少说风凉话,阴阳怪气的特别气人。

    他刚想说啥,却被聂青禾摁住了。

    聂青禾瞥了常师傅一眼,不冷不热地道“常师傅要是想让家里女孩子来铺子做工,可以送来试试,也能赚些钱养家糊口,免得常师傅赚钱不够养家的,整天火气大酸气重。”

    常师傅脸色一变,大声道“你这个闺女怎么这么不懂礼节,我会养不起家要靠闺女抛头露面”

    聂青禾笑了笑“在铺子里做的好,一个月起码有一两银子呢。不来算了,我找别人”

    生气聂青禾才不会生气,要是她自己,她都懒得怼。只是常师傅整天跟聂父阴阳怪气,聂父显然受了影响压力更大,那她就替聂父出口气,让常师傅也生气生气,不是喜欢酸么,让你酸个够。

    常师傅一听一个月有一两银子,顿时眼珠子都冒火,他还想说什么,这时候珍珠和洛娘子过来,一起过来的还有林钱两位掌柜。

    两人看了他一眼,常师傅不服气地走了。

    聂青禾跟珍珠和洛娘子说一下,让她俩可以下工了。

    洛娘子“青禾,你是不是没时间去接小力,不如我去替你接吧。”

    珍珠也忙道“我和娘子一起。”

    聂青禾也不矫情,跟两人道谢,拜托她们了。

    洛娘子道“咱们是好姐妹,不说客套话。”

    等她们走后,过了一会儿,聂大力和三个学徒一起抬着荆大夫赶过来。

    他们为了节省时间,直接把铺子里一个滑竿抬去把荆大夫和药箱给抬过来。

    聂大力“青禾,大夫来了,爹咋样”

    聂父忙道“爹没事,又劳烦荆大夫。”

    荆大夫呵呵笑着,“不劳烦不劳烦。”

    这一路上坐着小伙子们的滑竿儿,真是又拉风又担惊受怕,他可真怕小伙子一个失手给他摔地上,好歹着到了作坊,他心跳还砰砰的呢。

    他给聂父号脉,又问了许多问题,两刻钟以后开始写医案。

    聂青禾问道“荆大夫,我爹的病症要不要紧”

    原主摔下大坑,后来被贺驭救上来就是送到荆大夫医馆门口,是荆大夫和荆家娘子给治的。

    荆大夫瞧了她一眼,又瞧了一眼,纳闷这丫头怎么瞅着变样了,他道“幸亏发现及时,尚无大碍,切不可拖延了。你爹这是气血两亏,心肺肾阴阳失调,素日里忧思过度,又过于劳累,导致气血不畅,肌肤筋脉失却滋养,而阴亏于下,肝阳暴涨,自然又伤目,导致视力下行。”

    他说了一通,看聂青禾跟聂大力一脸茫然的样子,便道“主要是肝肾阴虚,伤及根本,需要用药加针灸,慢慢调理。”

    听他这意思,并不是没救,聂青禾松了口气,“荆大夫,那我爹没有大问题吧。”

    荆大夫“无妨,从现在起好好调理,一年半载的就没问题了。”

    一年半载还没问题这得花多少钱啊

    聂父一听急了,“荆大夫,我已经没事了,刚才就是太累迷糊了一下。”

    他说着就想起来,聂青禾都摁不住他。

    聂大力“爹,你就听大夫的吧。趁着现在不厉害,一年半载的就治好了,非要厉害了治不了才学乖”

    聂大力平时为人憨厚,一直都在默默地干活,很少说闲话。这会儿他也是急了,声音都大起来。

    聂父被大儿子这么一吼,顿时一怔,反而老实了。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有点老了,儿子闺女大了,都有主意,已经不是他们小时候自己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时候了。

    荆大夫笑道“聂工,你闺女儿子这么懂事,多好,这是你的福气。你幸亏现在发病,要是再拖延个把月,昏倒醒过来那就得口眼歪斜,手脚瘫痪,再过俩月,昏倒可就不是那么容易醒的啦,那时候花多少钱也治不了啦。”

    聂大力一听吓坏了,忙求荆大夫救救聂父。

    荆大夫“无妨无妨,这不是还没那么厉害么,现在就是有点中风的征兆,还没中风,所以你们爹呢醒了,神志清醒,手脚能动,只是眼睛目力受损,得针灸将养。”

    聂父还想嘴硬说自己没事呢,突然发现自己看不清了

    方才他以为是天黑才看不清的,现在发现屋子里已经点了灯的,可他只能看到一团黄光,竟然看不清灯的样子

    自己这是瞎了聂父突然就慌了。

    “大力、青禾,爹、爹的眼睛,眼睛看不见了”聂父急了。

    荆大夫“你别急,别急,我不是说了么,要吃汤药加针灸,会治好的。”

    聂青禾让聂大力陪着爹,她跟荆大夫去外面说话。

    她问问荆大夫,父亲到底是什么情况,要不要紧。

    荆大夫笑道“别怕,就是我说的那样,要是治不好,回头你们去砸我的医馆。”

    聂青禾忙道谢,“当初我就是您救的,现在又救了我父亲,荆大夫悬壶济世,是我们的福气。”

    听她这么会说,荆大夫哈哈笑道,“小丫头说话好听,以后多说点,我爱听。”他跟聂青禾说聂父的眼睛针灸半个月就会有很大改善,但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要想彻底好起码得俩月。身体长期亏损,还是要好好调理,否则以后复发那就是麻烦的,至少口眼歪斜的程度。

    聂青禾表示自己会重视的,又问了一下大约的治疗费用,她好筹钱。

    荆大夫“针灸是老夫自己来,次数多诊费可以给你们减免些。但是汤药得去铺子配药,有几味略贵的药,怕是就便宜不了。不过你跟他们说是我的病人,他们也会有点数。”

    他算着最开始这俩月,一个月再节省每天扎针吃药那算下来也得六两银子左右。第三个月症状减轻,汤药也会减量,针灸也没那么麻烦,差不多四两就够,第四个月估计二两就够,直到治好为止。

    这是他给减免一些针灸费用,药材也尽可能不开那些贵的,实在不能替代的没办法,否则一个月十两也未必够呢。

    这年代看病贵,吃药更贵,一个小康之家如果养一个病患,吃上半年就能把家底吃穷。若是家里有固定进项还好,如果是赚钱养家的劳力病了,那这个家会直接进入赤贫状态。

    就聂父这个病,没有点家底的,根本不用想治好,只能瞎眼到死了。

    聂青禾道谢,暗暗庆幸聂父发病的时机不错,若是太早,家里没钱治,若是太晚,病太重那就治不了了。

    她再三道谢,又请荆大夫去给聂父先施针。

    聂父满心都是自己这一生病不但不能赚钱,还得花钱,实在是亏大了。他一个劲地问荆大夫要花多少钱,贵不贵,要是太贵就算了,又问他的病厉害不厉害,要是不厉害,自己熬熬也能好的话,也就不用治了。

    荆大夫见多这样的病人,随便敷衍一下他,只让他放宽心,扎几次针眼睛就见好。

    聂大力“爹,你就放心治病吧,病好了花多少钱都值当,病不好家里有钱又有啥用”

    聂父眼泪就流出来了,他不想拖累孩子啊。

    聂青禾拿手帕给他擦擦泪,“爹,你别担心那些有的没的,现在咱家有钱,你治病花不了多少。主要是你得轻松起来,别想些不好的事儿,反而让我们放心不下。”

    聂父“好,好,爹不说丧气话了。你们都是好孩子,是爹不好。”

    荆大夫给他扎针,因为病情和扎针部位的缘故,都是一些复杂又繁琐的扎针手法,费力而且慢,一刻钟才扎了三针,荆大夫后背的衣服都被汗水湿透了。

    到最后,聂父头部、耳部、眼周、头顶、后颈、前胸、脊椎加上脚底、手背,几乎扎成一个刺猬。

    聂青禾就安慰聂父“荆大夫医术好得很,他说治好的病就没有治不好的,你就放心吧。从今儿开始,你就在家里好好养着,在家陪陪我娘就行。”

    聂父一想自己一个月二两银子拿不到了,还得花钱,顿时肉疼得很。只是他现在眼睛不便,也没有办法干活,不同意也没办法,身体说了算呢。

    荆大夫看聂青禾越看越稀罕,这丫头看着软,性子却干脆果断,有主意还有脾气,自己说治病的事儿她居然也听懂。

    他试探道“丫头,想不想去医馆学本事我家大娘子一直想找个投缘的闺女把一身本事传给她呢。”

    聂青禾忙道谢,却婉拒了,“荆大夫,我对学医没有什么兴趣呢,我就喜欢梳妆打扮那些。”

    荆大夫很可惜,“学医能够悬壶济世,是大功德。”

    聂青禾但笑不语。人生百年,说不定也就几十年,什么大功德不功德的,做自己喜欢的擅长的,过得开心才是最重要的。

    她本质是条咸鱼啊,不是大善人啊。

    荆大夫也没强求,就是有点惋惜。

    他俩儿子俩女儿,大儿子去外地拜师不在家。

    二儿子对药材有兴趣对学医却没兴趣,打着骂着让学也不肯学,前阵子夫妻俩终于接受这个现实让儿子去药铺上工了。

    大女儿倒是乖巧,从小跟着学一些药理医案的,但是没有什么天分,只能背药方,却不会灵活诊断,已经订了亲年底也就出嫁了。

    小女儿倒是聪明,可学东西又丢三落四,一点都不专心。她学艺不精,心气儿倒是高,就想着当个女御医进宫给皇后妃子看病,要么就是嫁给王孙公子当个高门夫人,满脑子天马行空的不切实际的臆想,夫妻俩也放弃了。

    现在医馆里培养了几个学徒,虽然都算听话也能吃苦,可学医这事儿天赋很重要,他没看到一个天赋突出的。

    荆大夫给聂父扎的针,留针时间不同,有的一刻钟,有的两刻钟,还有一些需要半个时辰。

    聂青禾还挂念着小弟呢,就让大哥陪着荆大夫,她去前面看看。

    洛娘子和珍珠已经接了小力回来,因为不知道聂父治病什么样,吓不吓人,所以就没让小力过去看。

    小力大眼睛里蓄着泪水,乖巧地坐在那里,小手不安地扭着。

    一见到聂青禾,他立刻跑过来抓住她的手,把脸放在她的手背上蹭了蹭。

    聂青禾摸摸他的脸,示意没事儿的不用担心,她跟洛娘子和珍珠道谢。

    洛娘子笑道“你还跟我们客气。”

    聂青禾告诉她们父亲没有大碍,吃药扎针就能治好。

    两人也松了口气,都说聂父肯定会好的。

    这时候天已经黑了,聂青禾就想让她早点回去,“只要姐姐家里没事儿,白天就可以来这里给我们帮忙。”

    洛娘子满心欢喜,“我指定来的。”

    聂青禾和珍珠送她出去,就见阿大已经赶着马车等在道旁,安安静静的,估计等了好一会儿了。

    她上去跟阿大打个招呼。

    阿大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恭恭敬敬地跟聂青禾问好,又道“我们公子也问聂姑娘好,多谢聂姑娘。”

    昨儿要不是聂姑娘上门帮忙,他们几个大老爷们儿真的不知道怎么哄洛娘子,而洛娘子因为一些私人原因,又不肯找丫头就近伺候,也没人说体己话。现在认识聂姑娘好了,表小姐终于有人说话了。

    聂青禾笑起来,示意他不必客气。

    洛娘子上了马车,跟她们挥手再见,路上她对阿大道“聂姑娘的父亲病了。”

    阿大恭恭敬敬的,“娘子,要小的去延请名医吗”

    洛娘子“不用,就是咱总得上门探望一下吧”

    阿大“那小的去备礼。”

    洛娘子“不用你,让你们公子去。”

    阿大犹豫道“公子怕是不知道买什么。”

    洛娘子切了一声,“他不是很会买点心吗”

    阿大就不敢说话了,喘气都得小心翼翼的。

    他们到家以后,贺驭并不在家,洛娘子去他屋里转了一圈才回去自己院子。

    三更天,贺驭回来,阿大立刻汇报今天的事儿。

    阿大“表小姐刚才来您房间了。”

    贺驭有些紧张,“她做什么了”

    阿大“没做什么,就冷哼了好几声,然后就走了。”

    贺驭“”

    阿大“公子,聂姑娘的父亲病了。”

    贺驭“那你备礼代我去探望一下。”

    阿大“公子,您不去”

    贺驭“表姐去不就行了我也要去”

    他从小就不喜欢走亲戚,除了舅舅家,其他亲戚他一律不爱去,尤其谁家病了谁家结婚生孩子还是办丧事的应酬,他特别不爱去。他寻思自己和聂家也不是亲戚,去的话是不是师出无名,会被人说心怀不轨不过表姐和聂姑娘有交情,都是女子,她去倒是合适。

    阿大“公子,刚才人家聂姑娘还问您好了。”

    贺驭“你去备礼,明儿我陪表姐过去一趟。”

    阿二冷漠脸,“公子,金关所赵千户要来给您请安。”

    贺驭“让他在驿馆等着吧。”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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