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怒火

    聂老婆子转身要走,可聂青禾在她身后堵着呢。聂青禾小声道“奶,我爹为了赚钱给你花,没日没夜地干活儿,在作坊里晕倒了,眼睛看不见,还哇哇吐血,大夫说他肝都要吐完了。”

    这当然是瞎编的,可聂老婆子不懂啊,直接吓得脸色如土,慌不迭地就要躲出去。

    聂青禾抽泣道“奶啊,我爹要是不行了,那都是你和四叔害得他,等以后他可找你”

    聂老婆子接连往后退,噗通一个屁股蹲坐在院子里,面呈土色,“老二,你、你可怨不得我。你得病是你自己不爱惜身体,你咋能怨恨娘呢。”

    聂二壮急了,大声道“娘,我没怨你,我的眼睛”

    不等他说完呢,聂红花又是一个碗递上去,“爹,漱漱口”

    聂父漱漱口,然后急着说话,聂红花又是一碗,“爹,喝药”

    这一次是真药,能闻到浓郁的药汤味儿。他捧着咕咚咕咚喝下去,苦得脸都皱起来,喝完了他就急着去跟聂老婆子解释。

    聂红花又给他嘴里喂了一块饴糖,见他要说话,再喂一大块,直接把聂父的嘴巴粘住。

    聂父“”他说不出话来了。

    聂红花“爹,药苦,你吃糖甜甜嘴。这是我偷摸买的,自己没舍得吃,就留着给你喝药呢。”

    一边说她往自己嘴里塞一块,再往荆思云嘴里塞一块,两女孩子对视一眼,捂着嘴偷笑。

    聂父嘴里有糖,但是喝了药也自由了,就摸索着出去,想和爹娘四弟说话。

    结果外面的人一看他下巴、前胸都是血,以为真是被聂老婆子打的,纷纷指责聂老婆子打人,说聂父好可怜。

    聂母立刻就哭上了,大声控诉,“娘啊,你说你来就来,咋还把孩子爹打成这样我们这个月没捎钱给你,不是他病了吗,你看他眼睛都要瞎了。你咋不心疼,还下死手打得他吐血啊”

    聂父脑子里嗡嗡的,已经不会转了,甚至不知道到底咋回事了。

    聂老婆子也说自己没打,可她手里还拿着棍子呢,聂父嘴巴和衣服上还都是血呢。

    你没打,谁信啊

    聂母“娘啊,你去告官吧,就说我们不孝顺,把我们绑去游街,砍我们的头”

    聂父想说娘就打了一下没那么疼,可他嘴巴牙齿被饴糖粘住了,根本说不了话。

    这饴糖可是相当粘的,聂红花按照经验特意挑的。

    聂老头子也不忍心了,“老婆子,咱是来要钱的,不是来打死儿子的,你咋下狠手”

    聂耀宗头晕目眩的,刚才还吐了,这会儿到了聂家院子先去水台边上咕咚咕咚喝了葫芦瓢凉水,终于感觉活过来了。他也指责她,“娘你这就过分了。把二哥打死,以后谁给我们赚钱啊”

    周围看热闹的都鄙视得不行,合着不是来关心人家生病的,是来逼着要钱的啊。

    聂父病了,眼睛看不见,他们一句关心的话没有,就会要钱。

    还真是过分啊。

    聂老婆子有种跳进黄河洗不清的感觉,她何曾受过这种委屈和冤枉,只有她欺负别人的,没有别人欺负她的。她一来气就骂道“我就打了,怎么样他是我生的,我打死他也是该当的”

    聂父的脚步一下子僵住了。

    聂老婆子又在那里喊“大力,小力,我孙子呢云朵都死哪里去了奶来了”

    聂青禾“我大哥在铺子当学徒,十天一回家,管饭不给工钱。小力读书去了。”

    她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果然,聂老婆子一听小孙子读书,立刻炸毛了,“没钱给我捎回去,怎么还有钱给他读书浪费他读什么书咱家你四叔读书就行不是说眼瞎了没钱治,怎么还有钱读书”

    聂父顿时如同被人扔进数九寒天的冰窖里一样,浑身拔凉拔凉的。

    聂青禾“小弟还小,读书不用花钱,去人家那里,就是有个人给看孩子。”

    不花钱聂老婆子哼了一声,瞅着她,“宋家呢,怎么不叫来给我磕头你去找宋家小子,跟他说我和你四叔来了,让他过来磕头。再让他给你四叔介绍个顶好的先生,你四叔以后要在这里读书。”

    等宋清远来了,她就管他要钱想娶她孙女子,没那么容易,不给个百八十两的,休想

    张婶子等人直接惊呆了,这个聂老婆子还真是不要脸啊。不过想想也是,她上一次来能直接躺大街,哪里会是个要脸的啊,死猪不怕开水烫啊。

    聂青禾就是知道她不要脸,所以才大张旗鼓对付她的。如果她要脸,聂青禾就用对付正常人的办法,关上门一家子商量,据理力争再软硬兼施,爹病了拿不出钱给四叔,正常人讲道理也就听进去了。

    可聂老婆子她不正常啊

    聂老婆子被人指责的逆反了,她也不管吐血的儿子,反而打量院子和房子,发现两年不来越发破烂了,家里一样新家什儿也没添置,不禁骂了一声聂母懒、不会持家,败家。可如果真的添置了好东西,她更会骂儿媳妇不孝顺,在这里自己添置好东西,却不给家里添置。

    反正聂母怎么做,在她看来都是不对的。

    聂青禾看了看聂父,见他脸色发白,双臂无力地垂在两侧,手指都微微颤抖,双腿也是抖抖的,就知道他是真的被聂老婆子伤了。

    聂老婆子从来了到现在,一句关心他的话也没有。他也该看清了,不管他病了还是怎么的,聂老婆子是不会心疼他的。

    聂老头子觉察到什么,就看着二儿子,问道“老二,你要紧不我们不知道你病了,要知道,早就来看看你。”

    不等聂父回应,聂耀宗就不耐烦地打断,“饿、饿死了,二嫂,赶紧的,做饭吃。”

    聂母没好气道“做什么饭家里的钱都看病买药了,缸里的米面见底了都没钱买。”

    聂老婆子不信,冲进屋里去找,果然两个小缸都空着,她又去翻柜子,竟然真的一个钱都没有。她登时气不打一处来,骂道“你个败家娘们儿,你怎么管家的”

    聂母哭道“娘哎,我们一个月总共才赚二两多,还要给你一两一,我们一个钱都没攒下。他爹生病了,看病吃药扎针,一个月要六两银子。”

    六两银子

    聂老婆子一哆嗦,这么多钱,他们也拿得出来能拿出来为什么不给她捎钱自己才要一两一,自己就该要二两二

    聂母看她那样子,就知道她的贪婪,哭道“家里哪有那个钱借了铺子的,赊着大夫的,还把街坊邻居都借遍了啊”

    张婶子几个纷纷说借了多少钱给聂母,还有借粮食的。

    聂老婆子脸色不好看,拉得老长,“那总不能饿死我们,你再借一百斤粮食,借二两银子来,我们得过日子。”

    她决定在这里住阵子,不能这么轻易相信聂母的话,真要是一个月看病花六两银子,他们哪里能借来能借来也是本事,也得分她一份

    这时候聂父晃了晃。

    聂青禾眼尖,立刻上去扶着他,大喊道“不好了,我爹又要昏倒了,快,送他去医馆。”

    聂红花哇哇大哭,“荆大夫说咱爹要是再复发,肯定口眼歪斜手脚不能动了,这以后更不能干活儿赚钱了。呜呜,奶你说你咋一来就给我爹打成这样了啊。”

    在众人眼里聂父就是为了给老婆子赚钱累得生病,眼睛要瞎了,现在又被亲娘打成这样,养大的弟弟一句关心的话也没有,他能不寒心可不就被气倒了

    贺驭不用聂青禾给他信号,就让阿大阿二上前,直接把聂父背走送去荆大夫医馆。

    聂青禾让聂红花跟着聂父去,顺便告诉堂姐让她晚上不要回来,在绣楼住一晚。

    珍珠也跟聂青禾说一声先走了。

    左邻右舍有那热心的,也赶紧跟上去帮忙,毕竟路不近,背着那么大个人,还是得换换手。

    聂青禾早就让大哥顺路去和荆大夫、荆娘子沟通好,从现在开始爹又病重,得住在医馆扎针吃药。

    这样他就不用回来面对聂老婆子的洗脑,也没空心疼他爹娘和弟弟,让他在医馆好好反省回味,好好感受一下聂老婆子对他的“偏心”。再有聂红花每日实时播报,他只会知道聂老婆子如何过分,如何作妖,半点母爱都享受不到,最好认清现实赶紧死心。

    贺驭让两人把聂父送走,他却依然混在人群里。

    他虽然戴着斗笠,也换了普通衣裳,可他身材修长挺拔却不粗壮,宽肩窄腰,双腿纤长有力,往那里一站就有一种鹤立鸡群的气质,一下子吸引了聂耀宗的注意力。

    聂耀宗看了他好几眼,觉得这个人看起来不像普通人,别人看热闹都是呜呜啦啦的,他却静静地看在那里,有一种独特的气质。

    聂老婆子还没回过神来呢,聂父已经被人送走了。

    这时候日头都落山了,虽然天光还亮着,也撑不了多一会儿,说黑就马上黑了。

    家离这里远的看客,见聂家打不起来,也没热闹继续看就赶紧散了。

    他们一边走一边议论着,老婆子带着吸血虫小儿子,跑到二儿子家大闹,把本来就累瞎眼的二儿子打得吐血不止,昏迷不行,被送去医院,能不能救回来还不知道呢。

    啧啧,真可怜老东西真狠

    有他们帮忙,不出两天就能把聂老婆子的恶行传遍全城

    他们一走,胡同和院子里瞬间空了大半,还有几个邻居在这里没离开。

    这时候卞老板又凑上前,对聂老婆子做了个揖,笑道“老太太,您康健”

    聂老婆子看了他一眼,见他穿着绸子长衫,手上带着好几个闪闪的宝石戒指,头上的方巾也缀着一块美玉。

    有钱人

    她立刻和对方攀谈起来。

    卞老板见她上钩,就拉她去僻静处说话,不让人听见。

    很快卞老板就表达了自己的意思,“老太太,都说祸不单行啊,你儿子病了,这日子怕是不好过了吧”治病要钱,治不好办丧事更要大笔钱,以后家里过日子还得要钱。

    聂老婆子眼中精光爆射,“你想怎的”

    卞老板笑得很得意,瞄了一旁的聂青禾一眼,“你这个孙女,俊俏得很啊。你要是肯给我,我给你五两”

    “滚”聂老婆子一撅嘴,翻了个白眼,“我孙女那么俊,五两银子你怕不是眼瞎”

    卞老板立刻道“十两”

    聂老婆子“一百两”

    卞老板皮笑肉不笑的,“老太太,做人不要太贪心啊。这女娃娃是俊俏,可顶多就值二十两,我买了去还得花大价钱调教呢,这费用就不下百两。”

    聂老婆子“那你起码能赚几百两呢。”

    她自然不知道能赚多少,但是她在来的船上可听一个牙婆醉酒叨咕过,那些扬州瘦马,一个能卖两三百两呢

    卞老板就笑了笑,不说话了,又看了那边和聂母说话的聂青禾一眼,打算欲擒故纵。他已经看透了,聂老婆子是个爱财胜过亲儿子的,一个孙女就更没什么的。

    看他要走,聂老婆子又急了,“好商量。”

    这时候聂耀宗喊道“饿死了,做饭啊”

    聂老婆子见天要黑了,立刻跟卞老板约好明儿上午在街上说话,这里不方便。

    等卞老板一走,聂老婆子就把其他看热闹的邻居都赶走,不让赖在这里。

    她让聂母去借粮食,聂母不肯去。

    聂母“都借遍了,借不来,娘厉害娘去借吧。”

    聂老婆子“看无能的你。”

    聂青禾悄悄去跟洛娘子说话,拜托她和贺驭帮忙接一下聂小力送到聂大力那里。

    她早就和岑先生、小力说好的,如果她有事没来得及去接他,就让他在岑先生家吃晚饭,办完事她就会去接的。

    洛娘子却不放心她,“大家都不在,就你和你娘俩,不安全。”

    聂青禾低声道“不怕,还有张婶子和邱婶子家呢。”

    洛娘子“你和婶子去我家吧,我们家屋子多,就我和贺驭也住不过来。”

    聂青禾感谢她的好意,表示自己要对付聂老婆子,一劳永逸,让她再也不敢来闹腾,所以必须留下。

    洛娘子再三叮嘱,“那你小心。”

    聂青禾朝她笑笑。

    洛娘子就去扯扯贺驭,示意和自己出去。

    出了聂家门,贺驭视线一转,就看到那个男人还在胡同里徘徊,顿时眼神骤冷。洛娘子说了自己的顾虑,“青禾说还有事要做不能离开,她和她娘要留下,我总觉得不放心。”

    贺驭“好。”

    洛娘子“好什么”

    贺驭“你不是让我留下保护她们”

    他在军中做过斥候,专门负责侦查,留在这里保护聂青禾和她母亲,也不会被他们发现的。

    洛娘子轻笑,“可算开窍了。不是木头。”

    贺驭又不懂她说什么了。

    等洛娘子上马以后,贺驭让马在前面走,他则大步朝着那个男人走去。

    卞老板警觉,一边质问他想干啥,一边握拳出其不意朝贺驭面门打去,他寻思这么一个白净文弱的男人,不够自己的打的

    结果他拳头刚挥出去就被贺驭一拳重重地砸在脸上

    贺驭外形看着纤长斯文,像个文弱书生,可拳头又快又沉又狠又辣。一拳就把男人打得眼冒金星,后槽牙都活动了,还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

    如果不是贺驭手下留情,收了力,这一拳能打碎他的下颌骨,牙齿直接打掉半口。

    贺驭俊容冰冷,周身气压低到极点,跟平日换了个人似的,又冷又酷,若不是他压抑了怒火,这一拳能送直接卞老板去投胎。

    卞老板疼得说不出话,呜呜啊啊地指着贺驭威胁,你他娘的知道老子是谁吗老子在金台城混的时候你小子还玩尿窝窝呢,你特娘的活腻歪了

    贺驭懒得理会他呜呜啦啦跟个蛤蟆似的,他大手一探就把男人抓在手里,跟老鹰抓小鸡一样,胖胖的男人被他拎在手里,半点反抗不得。

    他拖着男人就走,丝毫不管男人的挣扎和哀求,绕过两条胡同,前面是一个烂泥塘,他就直接手一松脚一踹,将男人踹下烂泥塘。

    卞老板挣扎了一下,原本以为要淹死了,结果发现泥水只到自己腰部,他就想往岸上爬。

    贺驭声音低沉冰冷,刀子一样刮着男人,“打她主意,你配”你个混蛋想烂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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