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醒悟

    吃过饭,大家聊了一会儿,该散工的散工,该加班的加班了。

    聂大力和陈子健忙得很,他俩现在带着另外五个学徒抓紧时间出大货,因为过阵子瓷瓶来了就要直接发货的。

    她让洛娘子和珍珠早点散工回家,两人却喜欢留在这里和她待在一起,说话也好,做事情也好,总比回去有意思。

    洛娘子的丈夫不在家,贺驭寡言少语,不是练剑就是看书,再不就自己跟自己下棋。阿二是个木头,除了练剑就是打坐,跟贺驭和阿大都没什么闲话。阿大虽然话多但是他很讲究尊卑,对她恭恭敬敬,也不会找她闲聊,他被贺驭和阿二憋得去找大枣都不跟她闲聊呢。

    而她因为一些原因,家里也不雇丫头,回家以后就只有一个人,无聊又没劲。她喜欢和聂青禾呆在一起,感觉有说不完的话,做不完的事情,浑身都带劲儿。

    珍珠也越来越不想回柳家,只想呆在铺子里和聂青禾一起做事情。

    自从她来铺子以后,原本和她好的丫头说话也开始阴阳怪气,什么铺子里是不是很多大官人,什么聂姑娘是不是给她钱。

    再者大娘子也会时不时地敲打她,问聂青禾干啥有没有做对铺子不利的事情,她自然不会说聂姑娘坏话,还为聂姑娘说好话,结果就得罪大少奶奶和四小姐,让她们见到她就喜欢冷言冷语嘲讽她。

    除了三少爷和大掌柜,其他人几乎都不支持她继续来铺子了。

    可她还是要来,她想来

    只要聂姑娘要她,她就一直来

    聂青禾也感觉出洛娘子有些孤独,就主动多留一会儿,她让聂母他们赶着驴车拉上自家的东西,再去接了聂父和红花回家。

    因为聂父和聂红花没来吃饭,聂青禾就给他们装了一碗鱼加两片锅巴,让堂姐拿回去给他们尝尝,如果不带回去,红花知道了要委屈的。

    聂小力“姐,我能在铺子里看会儿书吗”

    铺子账房里的油灯灯芯很粗,照得亮堂堂的,看书也不伤眼睛。

    聂小力看林钱两位掌柜再噼里啪啦打算盘盘账,姐姐和洛娘子也在算账、画画、写东西,珍珠都在背屏风上的字呢,他也想读书

    聂青禾就跟娘说让他留下,等会儿自己带他回家。

    平时聂青禾申时末或者酉时初就下班了。今儿因为赶走了聂老婆子她很开心,加上洛娘子、珍珠也说话有趣,三个人就多呆了一会儿。

    一眨眼就酉时末,日头早就落下去。不过夏日天长,外面倒是还能看清,只是很快就夜幕降临,视线模糊了。

    阿大都在窗外站了好久,却又不敢催洛娘子。

    聂青禾不想他为难,就劝洛娘子,“咱们可真得散工了。”

    洛娘子抬起头来,吹了吹自己画的牡丹髻的分步示意图,给聂青禾看,“如何”

    聂青禾端详了一下,洛娘子的画功自然没问题,之前排版、图形大小搭配有点小问题,她指点了一下,让洛娘子把重要发型画一页,除了分步解析还要把可搭配的发饰、服装等写一个小贴士,现在就很完美啦

    她笑道“自然是极好的。我想把姐姐画的这些发髻示意图和步骤,让书铺刊印一本书,到时候可以当教材,还可以卖给想学着梳头的人。”

    洛娘子激动得眼睛亮晶晶的,“真的可以还能给我刻印书呢”

    聂青禾“当然就是你得多画一些。”

    她一抬眼,就看到贺驭出现在窗外,他修长挺拔,眉眼如画,在薄暮和灯光的映照下真是明艳无双。

    贺驭见阿大和洛娘子久不归家,就出来看看,他过来的时候示意阿大不用出声,就看到聂青禾和洛娘子在商量着画画。

    灯光暖黄,美人如玉,有一种直击人心的力量,让他看得愣了一下,直到聂青禾抬头和他视线对了个正着,对上她那双清澈明净的眸子,他的心头突的一下,忙垂下眼睫跟她打招呼。

    聂青禾笑道“姐姐,贺公子接你来了。”

    洛娘子撇嘴,“谁稀罕啊。”她抬头看看外面,惊呼一声,“呀,天都黑了呢。不得了,都是我不好,拉着你画画天都黑了也不知道。”她对贺驭道“贺驭,麻烦你送送青禾和小力,这么晚了我不放心他俩自己走。”

    贺驭微微颔首“好。”

    洛娘子还邀请珍珠和她一起走。

    珍珠笑道“多谢洛姐姐关心,我和阿良一起走。”

    洛娘子就替聂青禾去喊在账房看书的小力。

    小力应了一声,飞快地收拾书包挎在脖子上,蹬蹬地跑出来,看到贺驭高兴道“大哥哥”

    贺驭看到他的时候,眼睛也带上了暖暖的笑意,摸了摸他的头替他把书包拿过去。

    聂小力就很自然地把书包给他,还主动牵着他的手。出了铺子,他朝着贺驭仰头笑笑,贺驭就很默契地把他抱上马。

    聂青禾见状都有点不好意思,聂小力你也太主动啦。她提了一盏小巧的纸灯笼出来,上面是洛娘子画得仕女图,里面细细一根蜡烛,不是很亮却很美。

    洛娘子已经催着阿大赶紧走了,出门看见阿二站在一边的暗影里,她知道阿二就这脾气非要保护贺驭,她也懒得和他说啥,只管自己走了。

    聂青禾跟贺驭道谢吓跑聂老婆子三人的事儿。

    贺驭“手段有些不光明,只是对付那样的人,可能就得用非常手段。”

    不讲道理的人,跟他们是讲不通道理的。

    聂青禾笑起来,“这会儿又要劳烦贺公子送我们,不耽误你的事情吧。”

    贺驭很老实道“不耽误,我今晚没事儿。”

    他犹豫了一下,看向聂青禾,又看看铺子旁边的拴马石,她可以踩着拴马石上马,“你要不要上马会轻松一些。”

    他清润柔和的声音一下子让聂青禾想起他抱自己上马的事情,顿时两条手臂都感觉热乎乎的,她忙摇头,表示自己要走路。

    贺驭便朝她伸手。

    聂青禾呼吸一滞,他想和她牵手她是不是应该拒绝啊,毕竟他虽然帮她大忙,可他俩没那么亲密吧正当她想怎么拒绝呢,就听贺驭道“灯笼我来提吧。”

    聂青禾忙不迭把灯笼递给他,心虚地别开头装作无事发生。

    聂小力骑在马上又开始意气风发,背诵汉的大风歌,小手一挥,稚嫩的童音故作老成,“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

    聂青禾好奇道“岑先生教你这个了”

    聂小力骄傲道“不是先生教的,其他学兄学这个,我就跟着背会了。姐你放心,我绝不白花钱,我一定多学几个人的东西回来”

    聂青禾很配合地吹彩虹屁,“你可真棒你是我们家的骄傲我为你自豪”

    聂小力反而羞涩地低下头,嘿嘿笑道“姐,当着大哥哥的面,你别这么夸我,我怪不好意思的。”

    聂青禾“”你装,你再装

    一路上贺驭很少主动说话,都是聂小力和聂青禾问他,他才回答,但是他很认真地听聂小力和聂青禾姐弟俩的对话,一点都不觉得烦。

    他小时候很想保护自己的小弟,很想承担娘的责任给弟弟养大,可惜事与愿违,有了后娘不但有后爹,他连弟弟都失去了。

    后来上战场,先做三年火头军,跟着做饭修马掌,后来又做斥候,再做前锋小将,他经历了很多。

    他杀敌人,也看着敌人杀了自己的战友兄弟,他割下敌人的首级,也被敌人穿透肩胛。

    他以为自己的血已经凉了,心也冷了,不再惧怕死亡,也不再渴望亲情。

    可这会儿看着聂青禾跟小力那样亲昵的斗嘴,他突然、无比、羡慕

    眼前这个女孩子,身上洋溢着温暖的光,让他忍不住想汲取一点力量。

    于是他的步子就越来越慢,希望这条路没有尽头越来越长。

    可终于还是要走到目的地的。

    在路口的时候聂青禾停下来,为了避免邻居们好奇猜测,尤其黄娘子家的偷窥,她让贺驭送到这里就行了,反正几步路就到家。

    贺驭把灯笼还给她,“小心些。”

    聂青禾接过灯笼,轻轻咬了咬唇瓣,笑道“贺公子,这一次可多谢你。要不是你出手相助,我们家可要麻烦呢。”

    贺驭“不用谢我,只要你有事,我自不会袖手旁观那个,我是说表姐当你是妹妹,你帮她良多,便是帮我。你有需要的,我自然义不容辞。”

    这么两句话,他说得都有点要磕巴了,额头都渗出细汗,幸亏天黑光线暗,也看不见他红透的耳朵。

    聂青禾感觉出他的紧张,体谅他不善于和人交际,笑了笑跟他说再见,便领着小力回家。

    贺驭站在那里无声地目送他俩消失在黑漆漆的巷子里,那盏小巧的灯笼一直晃悠悠地,笼着她的倩影一直晃到他心里去。

    聂青禾跟小力到家的时候,聂母已经带着堂姐和红花把家里收拾得差不多。

    拉出去的东西拉回来,托付给张婶子的东西再拿回来,一样样按照以往的习惯归置好,整整齐齐的。

    虽然才一晚上没回家住,可一家人都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仿佛差点就被人赶得无家可归了呢。

    聂青禾就把情况简单跟他们说一下,“我起初的确跟外面借了一些钱,大掌柜知道以后就帮我还了,以后从我的抽成里扣。我奶他们听说咱家借了印子钱,怕咱们缠着让四叔帮忙还,吓得晌饭没吃就跑了。”

    她看着聂父,若他还想拿钱供养聂耀宗读书,那就对不住,聂青禾会选择送他回老家养病,让他们亲兄弟多亲近,让聂耀宗好好照顾一下这个为他呕心沥血的二哥。

    全看他自己是和小家更亲近,还是和弟弟更亲近了。

    聂红花“其实咱四叔要是留在金台城给人抄书,一个月都有二两银子呢,那可比咱爹轻松多了,我看他就是只想占便宜,一点都不想付出。”

    聂小力“dei”

    要是以往,聂父听见孩子们这样说四叔,他会有些不舒服,毕竟是自己的四弟,一母同胞的,被孩子们那样奚落总归没面子。

    这会儿他沉默了,一言不发。

    昨晚上聂红花陪着聂父住在医馆,今儿上午荆思云不断地给传消息,一会儿说聂老婆子要卖孙女,一会儿说聂老婆子把聂母、青禾还有堂姐赶出去不让在家里吃住,逼着三人露宿街头云云。

    聂父当时急得不行,想去找聂母几个,又想跟爹娘说不要太过分。

    荆大夫却让他不要乱动,他这会儿病情加重,得卧床好好治疗,一天扎针三次

    聂红花又安慰他,打探到消息聂母三人没事儿的,昨晚她们住了客栈,一早就去柳记铺子啦,让他只管好好治病。

    下午的时候,聂红花又打听着聂老婆子几个因为聂家欠了好多钱,吓得赶紧收拾东西跑了,生怕被赖上帮着还钱。

    他原本那颗对爹娘和弟弟一腔热忱的心,一下子就冷透了。

    他眼睛上依然包着纱布,虽然针灸了几次,看东西比之前亮堂一些,但是还不能看得很清楚,还要继续扎针,起码得二十天。

    他已经问过荆大夫和荆娘子,知道自己这个病的确能治好,但是真的需要花不少钱。针灸还是其次,每日喝的汤药里面有一些比较贵的药材,一个月至少五六两银子。

    要想彻底治好,总得有个三十多两银子吧。

    这可是一笔天大的钱啊,三十多两,都能买下他们住的这个小院子了。

    他不想治了

    现在他不能赚钱,还得花钱,他不能拖累儿女们。

    大力和青禾已经在赚钱,如果没有他的拖累,那家里的日子也不会差的。

    聂母对聂父软声道“你也不用难过。就算他们不管你,给老人家养老也是咱们的本分,我不会反对的。只是要等咱家缓过来以后再说。”以后是什么时候,那可保不准了。

    聂父嗓子沙哑,几乎说不出话来。

    他道“按照咱们那里的规矩,长子拿了祖屋和田产,要负责祭祖和养老。咱们这些光着脚出来的,一个月给老的一百个钱孝敬就好。以往咱给了那么多,就先记账吧,把最近几年给的钱扣完再说。”

    他现在眼不好不能赚钱,还让闺女借了铺子那么多,自不可能再给老家。

    现在这样做,不管是老家人还是官府,也都不能说他不孝顺,治不着他的罪。

    以往他真是被聂老婆子闹腾怕了,这一次自己病了,结果她没闹腾直接跑了,也真是讽刺。

    不管他是真心这样决定,还是迫于形势不得不如此,聂青禾就当真了。

    她笑道“爹,你千万别担心,荆大夫医术好着呢,他说你眼睛能好就一定会好的。”

    聂父点点头,泪水打湿了蒙着的纱布,哽咽道“好,好,多亏你们能干。”

    聂母看时间不早,让孩子们早点上炕歇息。

    聂青禾几个进了屋,她就跟堂姐说帮忙买点各色锦缎回来。

    堂姐看了她一眼,试探道“你要这个做什么”这种东西他们自家用不上,多半是绣小物件,香囊荷包、扇套之类的,以前聂青禾没少给宋清远做。

    聂青禾犹豫了一下,觉得也没什么不可告人的,小声道“洛姐姐和贺公子这一次帮了咱大忙,我就想做个、做俩荷包送他们。”

    她不好意思只给贺驭做,就索性做俩也送洛娘子一个。

    堂姐笑道“你那么忙,一个人做得过来吗要不我帮你做一个”

    聂青禾“谢谢姐”

    堂姐揶揄她,“那我做洛娘子的,你做贺公子的吧。”

    聂青禾原本心里没鬼,但是被堂姐这么一说,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那边姐弟俩正例行打闹,你笑我光头我笑你吃货,聂红花把弟弟小力压在炕上正弹他脑门。突然就听到俩姐姐的对话,也不打闹了,开始盯着聂青禾偷听。

    聂红花“姐,你要做荷包我也要”

    聂小力“你要什么姐是为了感谢洛姐姐和贺驭哥哥,你是自己人,还邀功我看应该你来做”

    “我做就我做,我可以做扇套,你送什么”聂红花拍了小弟一巴掌。

    聂小力“我会捏泥人”

    聂红花做了个鬼脸,“捏出来不够吓人的,哈哈”

    聂青禾催他俩赶紧睡觉,她可不想再聊绣荷包的话题了。

    东间炕上,聂母看聂父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地发呆,推了他一把,安慰道“孩子能干,是我们当爹娘的福气,你就等着享福吧。”

    她今儿去柳记作坊看了看,更加坚信闺女能赚大钱了。

    如今聂老婆子跑了,不敢再来,哪怕以后再来,她也相信闺女还有更厉害的办法对付他们。聂老婆子不敢去官府告他们夫妻不孝顺,聂母就觉得勒在脖子上的绳套被解开了,一下子呼吸顺畅,再也没有畏惧。

    最主要的是,孩子爹也看清他们的真面目,不会再心软了。

    聂父突然就抱住他,趴在她肩头哽不成声,“对不起”

    聂母一愣,回抱住他,轻轻地抚摸他的后背,他宽厚的脊背如今已经有些微驼,让她很是心酸。

    日子不知不觉过了这么多年,苦也好累也好,熬下了这几个孝顺能干的孩子,她就很知足了。男人虽然被老娘拿捏着,可他并非不疼老婆孩子,对自己的小家也是掏心掏肺的,只是被老的拿捏着罢了。

    如今勒在脖子上的绳套解开,他也就松快了。

    聂母这几天折腾得实在太累,安慰了他几句,躺下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聂父默默地哭了一阵子,这么多年,他大哭的次数屈指可数。

    之前媳妇儿掉了一个孩子,他出去埋的时候,挖了一个很深的坑,生怕被野狗给刨了祸害了,埋了以后他哭得不能自已。

    上一次是聂老婆子带着人去河间府他老丈人家闹腾,把老丈人气病了,又跑到金台城来告状、躺大街,给他又气、又臊、又疼,跪在老娘脚下哭着求她安稳一些,别再闹了。

    哭过以后,他觉得舒服很多,整个人轻飘飘的,不再那么压抑了。

    他这几天眼睛看不清楚,每天不用干活儿,自然也不累,现在就没那么困。

    眼睛看不清,让他一个人呆在孤独的黑暗中,心就打开了,想了很多很多。

    他甚至从自己记事起开始梳理,把自己这一生好好地回顾了一遍,到现在他觉得他没有对不起爹娘兄弟,唯一对不起的就是身边的妻子。

    把自己孩子和四弟比较一下,他越发觉得老娘偏心,四弟不是个东西。

    为了老四,老娘把他和三弟几乎是净身出户。他去城里找活儿干,三弟却太老实,脑子不怎么灵光,嘴巴又木讷笨拙,进了城里两腿打摆子,扯不开步张不开嘴的,最后住了两天又回乡下给大户人家打长工赚钱。好在他有一把子力气,又年轻肯干,倒是也混得还行。

    聂老婆子不说自己偏心,倒是四处炫耀自己有办法,把俩儿子赶出去又挣下额外的两份家业。

    现在看看,老四五六岁开蒙,今年二十四岁终于考个童生,代价就是把三个兄长家拖累得不行。

    就这样,老四还总怪家里穷拖累他,没能让他去拜最好的先生,否则他早就高中了。

    聂父躺在炕上,听着旁边妻子睡得呼吸沉稳而绵长,看起来她是真的有一种解脱的感觉,连睡觉的姿势和呼吸的频率都不一样了。

    以前她睡觉的时候,经常会时不时抽动一下,呼吸也是急促压抑的。现在却呼吸悠长沉稳,四肢也舒展着,就好像被人把无形中捆绑的绳子给松开了一样。

    他瞬间对妻子内疚无比,也为几个孩子这些年受到的委屈心疼,他们都是好孩子,孝顺能干,是他拖累他们。

    他更对老家彻底死心,不再对弟弟心软,也不会再被老娘拿捏。

    作者有话要说聂耀宗你们敢这么对我你们知道我是谁吗你们活腻歪啊别打饶命

    “啪啪啪”三鞭子,老老实实去干活。

    半天回到窝棚,腰酸背疼满脚泡

    聂耀宗救命救命啊

    感谢在2021080210:44:252021080220:45: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rockotato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
笔迷读 All Rights Reserved 网站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