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穿黑色制服的少女走在高专校内的林道上, 冬季的风很冷,把她随意扎在脑后的低马尾簌簌吹着。
她手里拿着行李,如酒瓶底般厚重的圆框眼镜几乎遮住了她半张脸, 也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正要前往研究室的五条悟和家入硝子恰好和她偶遇。
“你最近又查到了什么”
“都是一些很无聊的东西”
五条悟双手插在兜里,背脊总是挺不直般懒散地迈着步子,“最近比较有意思的是一个关于宿傩诞生的怪谈。”
“哦”
冷艳的女医师依旧眼下有加班过劳的青黑, 她剥开一颗棒棒糖塞进嘴巴里,还给五条悟也递了一根, 兴致不是很高地表达了一下好奇心。
后者接过糖, 也一边望天回忆看到的内容一边解开糖纸,“奈良时代, 传说有一个咒术师的始祖诅咒了日本,天元因此设立了结界, 保护住了普通人。”
“这不是谁都知道的事吗”家入硝子说。
“唔, ”五条悟含着糖, 含糊地解释,“不过诅咒需要酝酿,直到三四百年之后的平安时代,这个诅咒才终于乱了起来, 然后因为京都是天皇所在的都城, 人口比较多, 诅咒滋生,所以才有许多术师又布置了很多结界,但还是管不住诅咒, 那个年代最有名的平将门之变也就是三大咒灵之一的前身的武将,也是受到了诅咒的影响才叛乱的。”
从政治角度看,一个皇族武将会叛乱不奇怪, 但在他叛乱的历史上,关于鬼神的记录浓墨重彩,远胜实史。
死后他还化作了和菅原道真齐名的三大咒灵之一,所以怎么看都是和诅咒脱不开关系的人。
普通人会觉得这样的历史只是为了体现传奇性而写的,把叛乱的原因归咎于鬼神,武将就不会被千夫所指,因为锅都在鬼神身上,百姓更多会认为是自己倒霉。
但这是个诅咒真实存在的世界,不同的世界就有不同的故事。
家入硝子想了想,说“天元的结界虽然抵挡了诅咒,但是没办法祓除诅咒,所以诅咒的泄露让那个年代的许多人拥有了过盛的咒力,这也是咒术师的由来。咒术师掌握了咒力的管理方法,可以不让咒力外泄,但一般人不行。”
一切原因回归到最简单的答案,除非人类死去,或者所有人类掌握咒力,那么这个诅咒才会被祓除。
说到这家入硝子还是不免想到了夏油杰,但又忽然一愣。
因为按照这个理论说下去,诅咒是永远存在的,如果它兴盛了起来,是很难自然消亡的,可历史中诅咒最兴盛的年代却平安度过了,普通人依旧是历史的主宰,咒术师和诅咒师仍是少数。
也就是说在平安时代,术师一方压制了兴盛的诅咒。
不仅压制了那个咒术师始祖对日本作出的诅咒,还阻止了以两面宿傩为首的诅咒师势力,没有依靠天元的结界,也没有在历史上留下详细的祓除事迹。
年代太远,家入硝子知识储备没有主动去研究过的五条悟多,只觉得这么一看那个年代的术师真是厉害。
“你到底想说什么”家入硝子皱着眉咬碎糖,“别告诉我你和杰冒出了一样的想法。”
“喂喂,我才不会那么做,那样太无聊了”
五条悟叫嚷起来,看到迎面走来的少女,抬起手,“哟,这不是青子吗。”
酒瓶底眼镜的黑发少女朝二人礼貌地点头,中井青子习惯少言寡语的性格让家入硝子舒展了眉头。
她看到少女手上的行李问道,“是要回家一趟吗”
中井青子点头,她入学东京高专即将满一年,学校现在是放冬假的状态。她看今年的圣诞节没有下雪,就打算回去一趟京都老家。
她的视力并没有问题,眼镜的遮挡只是为了防止和诅咒对上视线,而且少女的眼睛瞳仁像是镜面一样有很高的反射度,人们看她的眼睛只能在漆黑的瞳孔上看到自己的倒影,甚至看不清少女瞳仁的颜色。
两人目送少女离开,家入硝子把干净的糖杆丢进垃圾桶。
“说起来青子不是你的学生吧。”
五条悟摊手,“她很早就接触咒术的知识了,要不是我们没有跳级的说法,她都可以毕业了,现在是夜蛾在带她啦。”
家住京都的少女没有选择京都高专反而来东京高专,五条悟和家入硝子都清楚原因,如果说世界上除了五条悟还有人没有放弃质疑“九十九朝死亡”这个事实,那是中井青子了。
只是五条悟的心思很难会有人看出来,其他人只是认为中井青子的想法不切实际,天方夜谭。
包括校内的同学也是这么认为的,结果被中井青子教做人了一下就不敢再提了。
冬季高专里的树叶都在凋零,枯黄的落叶倒映在苍天之瞳里,放下眼带的五条悟不咸不淡地诶了一声,用拇指蹭了蹭鼻头。
“过了那么久,我都要怀疑这个想法了。”
坚持一件事都是需要支撑点的,就算源自我开心我乐意这个初衷,选择走上哪条道路也都有一个契机。哪怕这个契机不足以成为支撑的理由,也会让人念念不忘。
漫长的时间可以消磨一切事物,却不会磨损事物的起始点,只会让它历久弥新,鲜活如昨日,热腾腾得像是刚出锅。
总有一些事物是不会变的。
像是远天忽然射来了一支无形的箭矢,刚刚摘下过眼带的五条悟蓦地感觉到了什么。
“硝子。”他叫了一声同伴。
“又怎么了。”
女医师微皱着眉不耐烦地回头,因为不久刚接到东京坪山会社大楼有爆炸发生,案件涉及诅咒师的冲突,咒术会已经派了咒术师敢去处理。家入硝子已经看到了要加班的未来,想先赶紧去把手头的实验做完。
回过头后,五条悟的态度却让她愣了一下,白发的青年站在原地,身边的气氛有些冷了下来。
他指了指一个偏僻的校门的方向,“你可能要先去看一个某个不请自来的人。”
家入硝子紧紧皱起眉。
血滴在了青石板修筑的阶梯上,部分打湿了落叶,染出黑色的痕迹,把本来就萧瑟的东京郊外画面搞得更悲怆了。
夏油杰坐到最高一层阶梯,靠着木质的门,扬起头轻轻喘气。
久违的剧痛敲打着他的神经,大脑本能地保护机制想让他失去意识,可阴差阳错地他想到了同是冬天时的一段记忆。
记忆很久远,优等生时期的夏油杰因为对术式进行过很深的研究和思考,所以还算是完整地记起来了。
九十九朝那时候在和他谈论式神的使用,不过话题歪着歪着就歪到了怎么打败五条悟。
“很简单啊。”
长相乖巧的黑发少年摊开手,说着被其他咒术师听到耳朵里就会用看疯子的眼神看他的话,“要看你怎么定义这个打败了,纯拼体术的话四六开吧,纯拼术式的话我输定了,但如果只要他不能行动被迫提前退出战斗,方法可多得是。”
“这就是所谓的玩战术的心都脏吗”夏油杰一脸严谨,深思了起来。
“你这是在骂我吧,夏油”
他们在一间和式校舍前的空地上,五条悟在远处廊下睡觉,两人不知道他听不听得到,大概是能听到的,但是九十九朝和夏油杰都无所谓。
九十九朝回忆了一下,“其实和那个家伙第一面见面的时候,我就和他说了既然打起来没有结果,我们也没有敌对的理由,那就不要像是仇人会面一样吧。”
夏油杰听过五条悟转述的佛龛事件经过,但是两人初次见面的详描是没有,于是好奇,“所以你们打起来了吗”
九十九朝这句话其实是很嚣张的,说是挑衅也不为过,所以他猜测两人很可能打起来了。
“让你失望了,没有。”
九十九朝撇了撇嘴,“谁想和他打啊,我脑子又没有坑。”
夏油杰挑眉,等着他下文。
“因为我们打起来的确没有结果,我的式神和他的术式或许能拼一波,但为了结束不必要的斗争,比起打败他我会更考虑怎么让他提前退出战斗,而不是像个热血少年一样燃起斗志。”
这倒是。夏油杰点点头,他也不觉得九十九朝会莫名其妙就动起真格。
然后九十九朝做了一个敲钉子的手势,这个手势一般代表着放帐,“他后面也直接问我,阴阳师是不是会很多封印的手段。”
说完少年就笑了起来,表情带着点小小的奸诈,“要知道,封印术这样的东西,其实就是下了限制的结界和领域,这方面没人能比阴阳师玩得花,因为阴阳师为了建立鬼神和人之间的隔阂,可是煞费苦心的。
“所以,来,夏油,我来教你几个对付结界和封印的诀窍。”
靠在门边的夏油杰清醒了过来。
因为失血过多,所以有点失去力气,他的手指一松,手中的东西滚落到了地上,带落了不少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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