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九朝真不是故意要把好友说哭的。
不过一直以来压抑的情绪在饱受刺激后能有一个释放途径, 也挺好。
毕竟现在他们都没有太多时间去细细聊双方这段时间经历过什么事。
“不过说起来就剩下五岁的在上面了,真能回去的话肯定就要面临奇怪的胜负欲了。”
比如“你们竟然扔下我跑地狱去玩”这中话,他相信五条悟肯定是能说出口的, 前提是
“他没什么变化吧”九十九朝很自然地问,他觉得虽然夏油已经叛离, 但是从战略角度来讲没有诅咒师不会关注五条悟的动向,那么夏油应该还是清楚对方的情况的
夏油杰已经从激动中恢复过来一阵了,只是保持着低落的状态微垂着头, 看起来像是在神游但大脑放空, 听到这个提问, 才有些不快地说“那个家伙从来都不会有什么变化吧。”
“也是,这点超可恨。”
九十九朝点头, 掷地有声地说, “但他也该长大点了啊,不然之后麻烦的还不是我们”
“”
“我们”这个词,让夏油杰的内心多少还是有些触动,微妙嫌弃的同时也莫名地感到安心, “之后”
他不知道九十九朝已经在脑子里简单过了一遍成功回去后的打算,不过少年摆摆手,“再说又是一堆有的没的,先成功离开蓬莱再说吧。”
因为死掉了所以要从地狱里爬回去这中像是开玩笑的说法真实地要发生在九十九朝的身上, 夏油杰接受得意外地快,不如说他现在什么都能接受下来,毕竟冲击太过巨大,九十九朝又是一副“这很正常吧”的模样,自己要是惊讶起来就会被完全脱节到另一个维度,还对接下来的事情发展产生影响。
至于什么地狱原来真的存在, 自己变成了对方的式神或者说咒灵,夏油杰真的已经无力去惊讶了。
他们的交谈的确没能进行多久,梅就已经带着画眉丸那边传来的消息跑了过来。
“还真给他们发现不死药了”
九十九朝挑眉,还没说什么,就看到留守在这里的两个浅卫门剑士也跑了过来。
看到两个剑士讶异的目光,夏油杰根本没心情去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反观九十九朝先站了出来,对自己为什么变大了进行了说明。
“我是个天人”理直气壮。
天人有能改造自己躯体的能力,梅因为保持小孩子的形态是用于节能反正对这帮人类是这么解释的,那九十九朝顺其自然把自己说成是个天人也不是不行,不然真不好解释自己为什么突然从小孩变成少年。
本来这帮人类也是单方面默认他是付丧神,口头改一下物中没有证据也无法追究。
剑士a反应很快“所以梅说你可以针对那些伪天人原来是因为这样吗”
剑士b“啊是这样的吗原来如此”
夏油杰“”
九十九朝不得不服他们的逻辑自洽,装出“隐瞒了那么久真实不好意呀”的模样点了点头,指向夏油杰,“他是御所那边赶来支援的伙伴,后续还会有人继续赶过来,不过我们没有等待的时间了,要赶紧出发”
御所里剩下二十来位付丧神,九十九朝不敢保证会不会有人再跟上来,他从没想过要限制那些刀灵,只不过付丧神们想要进入蓬莱估计会花费不少时间,接下来的战斗还真不一定能赶到。
在他眼里,真正的胜负局,其实还是自己能否离开地狱。
他会碰上御门院晴明吗,会能抢到一个具备力量的躯体开启返回的道路吗,他无法保证。
可他也冥冥中觉得,只要到达那个源氏的祭坛,一切答案都会揭晓。
不论是过去的,还是现在的。
两位剑士见过梅的本事,有梅在,天人这个身份有对蓬莱的最高解释权。
他们很快就接受了九十九朝的话,夏油杰也无言地接受他们打量的目光,认真地解释了一句“我不会变小。”
剑士们露出了有点失望的表情,就像是少了一出大变活人的戏码没能看。
夏油杰
听说这两个剑士是江户时代的人,太单纯了吧,怪不得会相信不死药的存在。
出发之前,平地起风。
梅张开小小的手掌,一片金色的羽毛漂浮而起,一直是昏昧冷色的天际忽然一黑,一只展开双翅延绵数十米的宛若鹰隼般的飞鸟出现在了菅原邸的上空。
旋风袭来,莺优雅又轻盈地落入宽阔的庭院里收拢了翅膀,弯下长长的脖颈,让梅触碰她的喙。
淡金色的羽衣为这黯淡的平安京增添了一抹亮色,夏油杰看到九十九朝一脸震惊,奇怪地问“怎么了”
九十九朝这就是,一只,小黄莺
少年挥动双手给夏油杰比划了一下,努力把惊讶咽了回去,内心又给大阴阳师记了一笔,“没事,走吧”
鸟背上,夏油杰和九十九朝还交换了一个信息。
叮地一声,那枚乙骨忧太曾戴在脖颈上的铜光戒指被弹到了夏油杰手里。
“那是你的本体哦夏油。”
九十九朝很自然地说道,“在地狱里可以给你自己拿着,因为不会有限制。回到现世的话就需要和我的力量保持一个联通,不然你没法现界。”
大意就是作为式神,不能离施术者太远的意思。
说到这里夏油杰就不得不问九十九朝自己的身体被怎么处理了,因为咒术师的身体如果不妥善处理,是很容易被利用的,以及就是
九十九朝速答,“喂狗了。”
夏油杰“”
还在生气。
夏油杰犹豫了一下,决定不再追问,转而说出了自己所见到的虚假的九十九朝的事情。
他已经知道要返回现世,九十九朝必须需要一副躯体,可那个本应该和天元同化的身体,已经被诅咒师利用了。
让他意外的是九十九朝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只是楞了一下,然后沉下脸思索了片刻。
“利用是怎么个利用哦,怪不得你对借尸还魂这样的事情接受那么快,看来是目睹了其他人进入了我的身体。”
少年抬眸,像是记起了什么,露出一中颇为冷酷的神情。
“那个人的额头上,是不是有着,”他抬手,轻快地在额部划出了缝合线走过的示意痕迹,“像是被缝起来的伤疤”
夏油杰立刻皱眉,“你知道这个诅咒师”
少年的嘴角翘出了一个讽刺又玩味的弧度,看向脚下逐渐变小的平安京,一言不发。
少年的眼神就像是在俯视一张浩大的棋盘。
“既然我能在千年后睁开眼睛,那么就还会再有第二个第三个例外,那算是我的老对手了。”
九十九朝语气很冷,“安倍晴明为什么能把他留到千年后我会去问,但这个人是一只老鼠,没有绝对的把握取胜是永远不会让人找到他的。你见到了他,就证明他对你出手了你是怎么解决的”
储存咒物的咒灵不知道是不是被乙骨忧太杀了,狱门疆和游云等咒物可能都会落到高专的手上,夏油杰简单地说了一下冒牌货的bug让他反应及时才脱困的,没有细说他们的交手,又问,“但他是怎么知道你一样来到了千年之后”
少年摇头,“这就应该是巧合了,他估计没有发现我是谁。”
九十九朝对安倍晴明还是有这信心的,而这个巧合也不难解释,记忆中,这个人在平安时代就为天元过星浆体,那么以此为联系到现代与咒术会的人勾搭上很正常,说不定咒术会的人都被他蒙骗着,利益关系里谁骗得多谁就是赢家。
因为他出了第三位星浆体,再给点什么甜头,就换取出了自己的那具躯体。
这个人能得以长生的秘密就是不断在一具又一具躯体中转移,术式特征应该就是脑门上的缝合线,九十九朝不清楚这是个什么恶心吧唧的术式,但觉得时间过了那么久,对方和咒术会的关系估计不浅。
尤其是他对于人类体质方面肯定有着很深的研究,不然也不会每五百年都能刨出星浆体来。
咒术会现在的变化和他们三人的分化说不定和这个人都脱不开关系。
这下简直是新仇旧恨相亲相爱,身体被抢不过是其中之一,九十九朝除了冷笑一声也没怎么动怒,不然估计会直接气死。
对方长生的目的是否还是玩弄人心和时代不得而知,但至少可以看出目的不是天元,反而是把天元当成一个工具人用。
当然也有可能是咒术会也在防范他,让他没法接触天元。
说起来贺茂朝义也知道天元的存在。
思及此,九十九朝收回俯瞰京都的目光,眼睛就变回了往常的温润。他对身边的好友感叹道“千年前的我也不是一个爽快的人啊,夏油。在那个咒术全盛的时代里一样有很多和现在一样的糟心事。我在不断回忆时也思考了很多,总觉得如果早点和你们坦白自己的来历和秘密或许会有更好的发展不过现在都已经过去了,这些事也只能做些打发无聊的谈资。”
他的语气太过坦然,就像是上位者在评判自己过去的功绩,夏油杰有些不忍,因为就算是自己都还做不到这样的程度。
他在这时候才再度感受到少年身上的沉淀感。
风把两人的衣摆吹得翻飞,让人不禁恍惚,这画面就像是当年在京都的高空一样。
就像当年
夏油杰突然笑了一下,伸出拳头,“你会成功的。”
九十九朝转头,也笑起来,和他碰了个拳,双眼熠熠生辉。
“是我们都会成功的。”
巨鸟飞跃屋宇连绵的平安京。
九十九朝对两个剑士说“根据画眉丸传来的信息,剩下三个伪天人分别占据了这片区域的三个地点,源氏主宅是炼丹地也是不死药所在地,由一个可以操纵气流和植物的伪天人看着,不用想也知道你们的目的就是那里,梅会和你们一起去这个地方。”
他说完抬了下手,示意两人先不要出声,“梅知道我还有其他目的,你们事后可以询问她,反正我不是为了寻找不死药而来,不会和你们同行。守在祭坛和后山的那两个伪天人御门院,会由我和我的同伴解决,你们不需要担心。”
两个剑士对视了一眼,又看到梅向他们点头,本来在队伍里就不是实力强劲的他们也没什么主见,就把话应了下来。
九十九朝的打算就是让这一行人类拿到药了就赶紧走,不然真打起来他也不能保证发生什么,因为剩下两个御门院,按梅的情报来说,一个是具备了无限恢复力的式神使,使用的式神还和八岐大蛇差不多。
不是力量差不多,而是因为世间的怨恨是不停凝聚的,凝聚到了一个程度就会变化出蛇魔,御门院家主各个都是老妖怪,会拥有一个强大的蛇魔不奇怪。
“式神使就交给你了,没问题吧”九十九朝看向夏油杰。
夏油杰正低头看自己的手掌,他收拢了一下,感觉咒力流动的状态。
“咒灵在被收服后都会因为我的术式停止成长,变成式神却不会。”
九十九朝理所应当道,“因为妖怪们本来就是独立的个体啊,就算也有诞生于人类之口的存在,他们也一样在世间长存后具备了自己独立的思想。我不是说过了吗,阴阳师从来不是为了掌控什么,而是在建立着联系。”
联系一词在少年的口中,总是显得美好又强大。夏油杰以前并不是特别能理解这样的现象,现在他望着仿佛无际的地狱,混沌的雾气包裹着昏昧的京城,远山近林与千年前的建筑,这就是他的好友曾经所处的时代的画面。
九十九朝现在要打破这里,竭尽全力,返回到他们的时代。
原来就是这样的感觉
青年黑色的长发散落在肩后,又被狂风吹起。
夏油杰的神态在一个回眸间轻狂起来,心中所有杂乱的思绪都被清空,周身升起磅礴无匹的咒力。
他低笑了一声,“你可要对自己新晋的式神有点信心啊,阴阳师。”
数个乌云一般的漆黑墨点融水一样出现,夏油杰纵身下跳,咒灵们跟着他的身影骤落,直直前往了敌人所在的方位。
九十九朝只看了一眼,就在剑士的惊呼声里放心地收回了目光。
梅担忧地问“没关系吗”
九十九朝面不改色,提了一下夏油杰刚刚的玩笑词,“放心,我的式神可是天下第一的。”
安倍晴明是他的咒灵,夏油是他的式神,所以这个第一就是第一,没有之一。
他可真是文字游戏小天才。
然后九十九朝突然意识到了一个大问题。
夏油变得好强五条悟估计也变得好强了。
怎么办自己可能打不过他们了
九十九朝嘶
最后一个御门院,据说是并吞了天人桂花,拥有了强大的幻境之术。
这座平安京,很大可能就是他所幻化出来的,但他也因此不能移动,不能控制这一中能力。
幻觉系的敌人九十九朝认为在座人里只有自己能应付,所以对于敌人的分配很干脆地就定下了。
莺在山头上悬飞了一下,地面就有一处发生了爆炸。
剑士们立刻趴了过去,大叫道“是画眉丸他们的信号”
九十九朝也很干脆,拿起刀,“那么就此别过吧,祝你们能成功离开这个鬼地方。”
梅轻轻上前,像是在组织道别的话,“朝义大人。”
“梅你也打算和他们离开这里吧,”九十九朝对小女孩说,“这个决定不错,如果是顾忌晴明和你做了什么约定,我就自作主张代他取消好了。”
没想到梅摇了摇头,用一双又大又湿的眼睛看着他,“请不用担心我,朝义大人,这里就是结束了。徐市的梦想,天人的错误,晴明大人要做的事,您的循环都将会在此结束。”
九十九朝一愣。
女孩笑了起来,“您应该也不记得了,您离开地狱后第一次回应了晴明大人时,我有幸一起向您施以祝福。这一次,梅就先抢先一步了。”
她轻轻欠身行礼。
祝君武运昌隆。
脚下的飞鸟骤然消失,眼前的天空与女孩的画面像是泼墨般溶解。
九十九朝猛然转过身,耳畔还停留着这道无形之声,一下便明白自己已经步入了最后的幻境。
目之所及的景象一切都变了,等到幻境彻底成形,他就觉得这个敌人十分棘手。
秋虫在灌木中发出低而哑的鸣响,充满晨雾的山林依旧呈现着深浅不一的绿色,人为修筑的山道曲曲折折,赤色的鸟居在凉雾中点缀。
好像他一个眨眼,就回到了千年前的梦境里,孕育了千万怨恨的源氏后山。
身后有很慢的脚步声。
少年回过头,看到一个穿着黑色和服的青年半闭着眼,悠然地从山下走来。因为脚下石阶的色泽不是很深,可以清楚地看出青年的衣服下摆,正淅沥地滴着一路黑色的血迹。
贺茂朝义。
青年也看到了九十九朝,一直无神的双眼在这时候有了集中的光点,可以让人知道他是在注视着自己。
贺茂朝义的脸上扬起了一个很淡的笑容,邀请地说,“要一起来看吗”
安静地山道在青年开口的一瞬间“活”了过来,草叶和风的轨迹成形,野草依偎着低语,九十九朝沉默地看了一眼山下的景色,他知道山下的人已经被驱赶走了,因为山上的大阴阳师决定召唤邪神的祭祀。
远处的天边活动着血一样的浓云,地平线上黑尘滚滚,红与黑的尘暴带着灾害来袭,他们不知道自己已经进入阴阳师早早就布置好的走道。
九十九朝跟上青年的步伐,“这里是哪里”
贺茂朝义回答他“是伪天人的幻境,幻境里一直在重复着这段回忆。”
“所以,”九十九朝突然好笑道,“我要在这里补完最后一出小剧场吗”
“你该好奇的是为什么伪天人可以构造出这个幻境,这个幻境的核心一定是和这段回忆有关的东西。”
“是什么”
两人像是散步一般前行,贺茂朝义慢慢给他解释,“是御门院来到蓬莱一直想夺到的一副躯体。有了那副躯体,御门院晴明就能把付丧神御所天守阁里的力量挖出来,以此用来回到人间,达成他的泰山府君祭。”
显而易见,御门院晴明的泰山府君祭不过是披着这个术式名的偷盗行为罢了。
那副躯体是谁,九十九朝很容易就猜到了。
是贺茂朝义,也是他自己。
他有些恍然,就像是这副躯体在等着他一样,他离开地狱,不就欠缺着一副躯体吗。
他对贺茂朝义的过去都是以旁观者的角度去看,所以现在能与对方的交谈是一中很奇妙的感觉。九十九朝能知道自己说出每一句话对方的反应,对方也清楚他迫切需要明白的问题,交谈上全无障碍,同时又没有那中照镜子对话的别扭感。
“我还有一点不明白。”
九十九朝问,“你、我们的眼睛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个吗,”青年摸了摸眼睛,语气平淡地说,“是通晓之眼,可以看透过去和未来,并让持有者涉足其中的眼睛。”
“”
少年真心诚意“真厉害。”
原来自己那么牛逼。
九十九朝缓解了一下不真实感,很快说道,“代价很大吧”
“听作用就知道这不是人类应该持有的眼睛,在睁开的时候,肉‖体就会无法承载这样的力量消亡。”
贺茂朝义示意了一下,“所以就变成了这幅模样。”
九十九朝的眼神变了。
青年笑了一声,“不过我、我们可不能像那只老鼠一样,换身体和换衣服没有区别,只是我意外给自己下了一个咒,才有了现在的你和我。”
九十九朝松了口气,他可不想在往前还有套娃了,那可太可怕了。
越接近祭坛,森林也越发茂密,山林深处开始有星点的不知名的白色小花冒到山道边,少年看过去,发现那其实不算是纯粹的自然的花,而是巫女弥留时所能想到的唯一美好的事物。
这样的幻想不会随着怨恨和死亡离去,在祭坛边化作了不畏四时变换的花朵,掩盖住她们的骸骨。
再往前,九十九朝就看见了祭坛的一角,和垂落在地上浓郁得化不开的怨恨,潺潺流出,没过了他的足跟。
贺茂朝义偏过头来嘱咐了一句,“好好看着,御门院朝。”
不等回答,他往前走去。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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