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识了江湖天字第一号病人, 谭昭心里竟然莫名涌起了一股诡异的内疚感, 类似于病重垂危的江湖人都还在拼命, 他还有什么理由不找人皮一下呢
所以, 谭昭决定去神侯府找崔三爷收一下酒钱。
赫连春水这会儿吃饱了,心情自然好上不少,可听到要去神侯府,不管是身体上还是心理上他都是拒绝的, 去什么神侯府啊, 要去也该去他们赫连神府呀。
“去你家做什么围观你爹殴打你吗”
“”有时候,真是分分钟想弑君啊,赫连小妖脸上的笑容都要挂不住了, 可他能怎么办,他只能强行挽尊啊, “都是外人造谣,您可要明察秋毫啊”
谭昭一脸真诚“哦,等你脸上的伤好了再说吧。”
他话刚说完,谭昭抬头就看到了神侯府巍峨的牌匾,赫连春水正手心痒痒呢,打神侯府里头就出来个人,那人身形很高, 却偏生走路歪歪扭扭的,手里提着个酒壶, 老远就闻到桂花酒独有的清甜味道了。
此人,真是崔略商崔三爷, 崔三爷眼神特好,一眼瞧见请他喝酒的年轻后生,眼睛都眯起来了,一抬手就喊道“哟小公子,是你啊”
他说完,才看到后头的赫连春水,一看脸,立刻就笑了起来“小侯爷果然独树一帜”
“小爷今天不打折你的腿,就不姓赫连”
崔三爷喝了口酒,啧了一声“崔春水这名,可不好听的。”
恰是此时,赫连春水的枪到了,崔三爷武功不如何,逃命的本事却是一流,他跑得又快又好,甚至还能趁着间隙喝口酒压压惊,可把小侯爷气坏了。
这样的场景,实在不太少见,神侯府的下人都知道,自家崔三爷除了腿厉害,嘴巴更是不饶人,早有机灵的人去找无情大爷调停了。
无情听了,也并不急,只将下人挥退,只将手头上的紧急事件处理好,这才推着让人推着轮椅出去,然后
“陛您怎么来了”说好的一起坐轮椅的呢
谭昭脸不红心不跳说着谎话“春水说外头空气好,便出来转转,听小花师傅说崖余受了风寒,可是好些了”
无情难得磨了磨牙,心里头盘算了一下赫连小侯爷的黑历史一百条,这才摇了摇头“早就好了,您还当我小孩子呢”
“咦大师兄竟认得这位小公子”崔三爷忍不住摸了摸下巴,他这位大师兄平日里可冷情得紧啊,便是他们师兄弟相处,也不会如此温和,这人到底什么来头难道是盛家遗孤可盛家不是早就这小公子一看就是富贵人儿,难道另有一番际遇
崔三爷脑洞开得大,无情却是难得一楞,这才反应过来追命说的小公子是陛下,这无情坐在轮椅上,送了三师弟一个你多保重的表情,适才开口“自然认识,不仅我认识,世叔也认识。”
世叔也认得那没错了没错了,难怪大师兄今天这么温和呢,会不会多发例钱啊崔三爷心里打着小算盘,这一抬头呀,就对上一双盛满笑意的眼睛,他心里忍不住一叹,这双眼睛生得好啊“小公子为何这般看着我”
难道是嫌弃他太邋遢了
只见人笑着摇了摇头,开口“其实不瞒崔三爷,我其实痴长你几岁。”
“这不可能”
然而,事实就是这么残酷,这么无理取闹,长得好显年轻是我的错吗当然不是,他不就是没续须嘛,几辈子都没续过,凭什么当了皇帝要续须。
“所以崔三爷,酒钱的事情”
崔三爷肯定长了四条腿,否则怎么会跑得这般快呢,赫连春水掸了掸灰尘,心中郁气尽出。
“您是来找世叔的吗世叔有事”
抬头抬头止住无情的话头,摇了摇头“找你和赵小花师傅一样,听说李龄的事情了吗”
谈起正事,无情脸上愈发冷峻起来,他让人取来一本册子,上头写的果然是李龄的平生记录,谭昭拿起来随便翻了几页便放了下来“他是章惇的弟子”
无情点头“章惇是他的座师,陛下在位时,李龄尚在边疆熬资历。”
昔年章惇丞相在位时,门生故吏约有数百之数,本朝就算清算,也不会全部贬谪,李龄当初官位不大,近些年凭着资历也升到了京中。只可惜,他多年不改志向,矢志追寻老师之路,世叔保了他一回,他却还是栽了。
“蔡京果然动手了。”
无情沉默点头,李龄只是个棋子,可他身上背着变格派的烙印,若他获罪问斩,那么即便陛下再次登基称帝,想要改革也要掂量掂量手中的权势了。
蔡京当年也被人称赞王佐之才,却偏偏用在了歧路上。
“看看这个。”
谭昭从怀中摸出一本小折子,越有巴掌大小,像本小人书似的,无情双手接过默默展开,只看完最后一个字,他眼中已被震惊所取代“傅宗书如何敢如何敢如此胆大”
“人心不足罢了,蔡京权欲极重,身体又好,二把手当着,总是不太愉快的。”
无情沉默了片刻,没想到这沆瀣一气的二人,背地里竟也起了龃龉“这上头写李龄将傅宗书与女真密谋的证据藏入宝剑逆水寒中,这逆水寒如今何在”
“暂时还没有消息,不过以他在朝中人脉来看,此物该在江湖。”
谭昭实在猜得分毫不差,蔡京门人将李龄好友的宅子搜了个遍,连宝剑的毛都没找到一根。可他却并不是全无收获,因为李龄错料了人心,他的好友可能会陪他谈理想喝酒,却不会陪他亡命九泉。
逆水寒,在连云寨大当家戚少商的手中。
这连云寨,可是在那西北蛮荒之地,那里是连六分半堂和金风细雨楼都不会涉及的存在,连云寨近些年颇有些名气,若要从九现神龙戚少商手中夺剑,蔡京眯了眯眼睛,正在想派谁去好时,傅宗书就自告奋勇来讨差事了。
蔡京对傅宗书并不十分信任,但李龄之事傅宗书参与的并不比他少,故而将此事交托给傅宗书去做,确实十分合适。
“好。”
傅宗书得了准许,心中却十分不快,可在江湖上他能用的人并不多,他回去想了想,第二日将自己的义子黄金鳞和顾惜朝叫了过来。
黄金麟对顾惜朝实在看不上,大概这就是情敌间那点不能说的气场吧,两人得了同一份差事,黄金麟有兵马三千,顾惜朝却是孤身一人,他不屑地看了顾惜朝一眼,随后骑上高头大马扬长而去。
顾惜朝一身青衣,只看着人潇洒离去,唇边莫名就荡起了笑容。
然后到了晚间子时时分,谭昭就知道了逆水寒的去向。
西北啊,这李龄也太不会办事了,东西藏得那么远,他真不要命了吧
“这宝剑在江湖,无非就是一柄宝剑,它须得入了京,才真正可以挥剑诛邪,可它若要入京,只恐怕并不简单。”
顾惜朝垂着眸,闻言也并不说话,只眸子深处,涌动着炽热的野心。
“惜朝可是做好了渔翁得利的准备”
被人一眼瞧透心思,顾惜朝也并不恼,他既然已经做了决定,那么就会拿出行动来向人证明他的决心,以他的能力要去抢逆水寒,无异于痴人说梦,他可以动手的地方,自然是等逆水寒入了京,再借花献佛。
此事有风险,但他赌了。至于那什么戚少商,便只能怪他命不好,被李龄委以重任了。
真像,真像雨公公,谭昭摇了摇头“此计,实乃下策。”
说着,他从怀中抽出一封密信,信四周都被火蜡封了起来,可见其重要性,他让顾惜朝接下放好,这才开口“这是李龄密信,你按傅宗书的命令行事便可,待你摸清戚少商品性时,再决定要不要交付。”
“里应外合”
“知朕者,惜朝也。”
顾惜朝站起来,便要拜别,他明日就要出京,能出来这一段时间,已属不易。
“朕在汴京,待惜朝归来。”
有那么一刹那,顾惜朝忽然有些懂得史书上那些为帝皇奋不顾身的忠臣,士为知己者死,这话从前他认为不对,可现在,他忽然有些不确定了。
许久,殿中传来轮椅滚动的声音,无情从后头出来,眼中有些怀疑“陛下,他可信吗”
一个曾被朝廷放弃之人,真的能够做到心无芥蒂吗
“这谁知道呢”谭昭说得轻巧,同样也无惧背叛,因为在他看来,逆水寒实在只是小节,它纵然能扳倒傅宗书,可蔡京却还在,外敌也仍然还在,他要做的,从来不是搞搞党争,收拢帝皇权势,而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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