惯看秋月春风(三十六)

    说实话,这一年大家的日子都不太好过。

    天灾与人祸同时出现, 水灾, 瘟疫, 蝗灾, 便是青州都度过了一段艰难的时光,更何况是初初上任的兖州牧曹操了。说句大实话, 兖州现在的情况,说坏肯定谈不上, 但势力纷杂,士族豪门相争, 总有一日会爆发出来。

    与刘备和谭昭手底下缺人相比,曹操这会儿手下能人太多了。

    入主兖州后, 曹操得到了兖州豪族的支持, 再加上兖州士族老大哥程家,一下就瓜分大半的职位。随后就是平乱黄巾军、瘟疫、交手金尚等一系列事情,然而这些事儿还没完呢,旱灾又开始了。

    可以说,是非常地不省心了。

    “先生唤我元璟就好, 兄长曾经说过, 当我取字时,还想邀文若先生替我取呢。”面对日后流芳百世的大文臣,谭昭表现得还是十分人模人样的。

    荀彧从善如流, 郭琛可以说是他看着长大的,从前奉孝没时间, 有很多时候都是他代劳,只是时间匆匆,当年只到他腰间的孩童,如今竟已成一方诸侯了“好,元璟,物华生光,奉孝对你看来很有期待。”

    “先生有所不知,取字那会儿,兄长足足收了我三坛美酒。”

    “”郭家兄弟,总能有法子堵得他说不出话来,“不妨,到旁一叙。”

    谭昭自然答应,等到了荀彧的马车里,一股清幽的香气淡淡散播开来,原来刚才的冷香是荀彧身上的呀,说起这个,他的属下好像除了陈群,都没有熏香的习惯。

    系统你那手底下各个都病歪歪的,熏香不是你叫停的吗还说药香也是香,红红,做个人吧

    他什么都没有听见。

    “实不相瞒,元璟,志才病得,已经下不了塌了。”今年冬天格外寒冷,兖州军务繁忙,戏志才性情刚直,与兖州士族起了矛盾,日夜工作,原本吃了郭嘉从青州寄来的药方已好了些,却未料有人从中挑拨,一时怒火攻心,便晕了过去。等再醒来,病情反反复复,总不见好。

    若是以前,谭昭定然听不出其中深意,但被手底下几个谋士按着脑袋看天下,他也不算太过驽钝了,这说的是戏志才与人起冲突,不如说是汝颖士族和兖州豪族之间的斗法“可叫郎中瞧过了”

    “主公已请华先生来瞧过。”

    “可是缺什么药材文若先生尽管说,若我有,必定给。”华先生不会是他想的那位华先生吧。

    荀彧对上郭元璟澄亮的眸子,一时竟有些心动,但他很快按捺下来,青州如今有贾文和,还有奉孝和长文,军中还有无人能敌的吕奉先,已无他人之席。

    寿礼一事,已由京兆尹等人展开调查,但想也知道绝查不出任何不妥,王司徒如今一力承担,可到底如何,大家心里都有数,自令人寒心。

    当时堂上,只要长眼睛的都能猜到是王司徒在算计青州刺史,虽然即便荀彧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王司徒为何如此忌惮郭琛,但事情已发生,王司徒此举必定是得了陛下首肯,这就更加令人奇怪了。

    除非是郭元璟的存在,已经威胁到了汉室的存亡可是,这有可能吗

    他望着面前毓秀的少年郎,意气风发,眉生清光,日后必定是一方强人。可是就凭这个,未免也太过草率了一点。

    “那我便代志才多谢元璟了。”荀彧忽而话锋一转,“元璟,你可曾怨恨过陛下”

    突如其来,直拳到不行,这不是他印象中对荀文若的定义,但谭昭对上人坚定锐利的双眸,就明白了“文若先生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真话。”

    “即便它很残忍”谭昭道。

    荀彧点头。

    “不曾。”

    荀彧能明明白白地感受到郭琛并未骗他,如果当真骗了,那只能说明郭元璟此人太可怕了。若是如此,王司徒的忌惮倒勉强算作合理。

    “一年之前,我舍命相救,是为社稷,是为长安百姓。”谭昭说的,也是真话,当初若非是看到宫门前的长安百姓,他恐怕还下不了决心,“社稷不曾算计于我,长安百姓也不曾,所以,我为何要怨恨”

    荀彧有些心惊“你”

    “先生是想说我不尊陛下,不忠汉室吗”谭昭的脸上忽然荡开了笑意,“不,其实不是这样的。”

    有德者居之,当天下的主人无力挽回时,大厦将倾,难道为了一艘破船,搭上数万万百姓的性命吗不曾有期待,如何会怨。

    谭昭并未接受过天地君亲师的教育,即便他在古代已近百年,但三观还是没扭过来,该怎样还怎么样,让他以德报怨想都不要想。

    “陛下,并非昏庸。”

    刘协昏庸吗当然不是,他甚至很聪明,若他早生两百年,说不定大汉历史都要改写,但他毕竟没有早生,也没有从小受帝皇心术,他现在年纪比谭昭还要小,便明白平衡之术,明白“卧薪尝胆”。

    如果给他足够的时间,他说不定真能成长起来。可如今的,并非是汉室一处,而是天下诸侯起,宦官与士族想斗,权力分散,已经没有时间来给他成长。

    “文若先生,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请说。”

    “先生读书,是为天下还是为汉室若为前者,我们相同,若为后者,先生聪颖甚我,难道瞧不出来吗”

    谭昭说完,已是站了起来,对上荀彧惊愕的双眸,也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怯场“戏先生的药,我会请人送过去的。”

    荀彧并没有阻拦,他惊讶于少年人的胆大,却莫名生不起任何的厌恶。

    哎,不挥锄头的感觉真爽,谭昭并不后悔暴露自己,反正他现在年轻,就是传出去也没事,再说这会儿曹操自身难保,也顾不上青州来。

    系统难得难得,你竟然不想挖人据我调查,荀彧应该是最顶尖的那批人之一了。

    你说的没错。

    系统那你不挖人

    挖来放哪里拔除萝卜带出泥,荀文若是颍川士族的代表,他一个人,代表了颍川士族一半的力量,咱们青州小地方,折腾不起,若他是一个人,早八百年我就打晕人家偷回青州了。

    系统是在下输了。

    回到蔡府门口,谭昭由门房引着入门,给蔡公上了香,才见到新寡的蔡公女儿蔡琰。世道对女子多苛责,蔡公一生只有两个女儿,全心教导,视若珍宝。只是丈夫刚死,父亲又接着丧命,外有已有风言风语说她命硬,邢克亲眷。

    故而她只微微施了礼数,便离开了。

    “元璟,你来了。”

    谭昭颔首。

    “孔公正在与蔡公的弟子交谈,我们不如出去吧。”刘备道。

    谭昭其实不大想跟刘玄德单独相处,但以他肚子里的墨水,唔“如此也好。”

    然后这一下午,谭昭聊了一整天没有营养的话题,喝了一肚子的水才回到住处。

    “主公今日瞧着,脸色怎么有些差莫不是受了风寒”

    “子龙,别瞧了,主公今日同刘皇叔和孔公出去的。”

    赵云就明白了,很快他就跟诸葛亮出去了。

    谭昭你们对我,是不是有什么很深的误会

    接过贾诩递过来的消食汤,谭昭饮了两口,才有气无力地说话“说起这个,今日我遇上了荀文若。”

    “他定是特地去见主公的。”

    “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兖州恐怕并不太平。青州毗邻兖州,若兖州一乱,恐怕青州也得不到好处。”

    “此事确有可能,兖州牧是袁本初的人,牵一发动全身,恐怕还有的磨。”

    就是这个让人头疼,大家都抱团,兵力分散却又莫名团聚,让人想快刀斩乱麻还不行,但徐徐图谋,估计最先倒的人就是他。这种尔虞我诈、日日算计的感觉实在有些憋屈,谭昭换了个姿势,忽而问“文和先生,若我有一日不再忠于汉室,你待如何”

    贾诩晚上也喝了酒,但他是个“太极”好手,吕布都喝得醉醺醺了,他只是身上酒气有些重,眼神却仍然清明,乍听到此话,眼神一下子就敏锐起来了。

    “可是荀文若,与主公说了什么”

    谭昭也知道论看人,是瞒不过贾老狐狸的“果然瞒不过你,倒也没说什么,只是他问我,怨不怨陛下。”

    “那主公,如何回答”

    “不曾怨过。”

    贾诩便笑了,他少有笑得这么开怀的时候,这确实是主公的性子,大气。若主位者斤斤计较,只为私欲,如何能有成就

    “主公心胸,诩佩服矣。”贾诩俯倒拜道,随后他抬起头来,言道,“主公忠于天下,为百姓谋福,诩愿追随主公,不悔矣。”

    怎么说呢,谭昭当场摸出了一坛酒,倒了两杯,江湖义气上头,直接就推过去“都在酒里。”

    贾诩“都在酒里。”突然,有那么一点点后悔,怎么办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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