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谆谆不明所以, 低下头“什么红”说着说着,她唇瓣一颤,嗓音戛然而止。
脑海像是个自动放映机, 将傍晚在白纱帷帐内发生的一切, 慢慢回放了一遍。
张淮之口中的红斑, 大抵是董谣推门前的那一刹,南宫导为了让她配合演戏, 在颈上吮出来的。
也不止是颈那妓子穿的红纱太不结实, 一勾就破的不成样子。黎谆谆下意识地伸手捂住胸口,篝火下皙白的脸庞映出一丝红来。
该死的南宫导, 也不提醒她一下,让她毫无所知地在张淮之面前出糗。
在张淮之的注视下, 黎谆谆面色如常地挠了两下脖子“可能是过敏了, 我见董姑娘进了青楼,来不及去寻你, 匆忙藏在了树上。”
张淮之毫不怀疑她的话。
正是夏日, 树上多蚊虫,她又是娇生惯养长大的, 不管是被蚊虫叮咬,还是被树枝刮一下, 细嫩的皮肤上都要留下印记。
两人说话间, 老者让人在香炉里燃了一支香“诸位劳顿,先歇息片刻再继续游戏。”他温笑着提醒“不要试图逃跑,在香燃尽前记得回到此处来。”
黎谆谆瞥了一眼那支短香。
眼前这老者才没有那么好心让他们歇息,大抵是为了留给他们反应的时间,让他们沉溺恐惧中,让他们渐渐崩溃, 让他们试图挣扎反抗。
最后却发现,自己便是砧板上的鱼肉,不但毫无反抗之力,还要时时刻刻提心吊胆,只看那刀俎什么时候要落下。
死不可怕,可怕的是在未知中等死。
黎谆谆要去找南宫导,还未想出用什么借口离开,便听张淮之道“谆谆,你沿海走一走,我去去就来。”
她挑起眉来,看着他朝着村落的方向走去,不知道他这个“去去就来”到底是干什么去。
但既然张淮之不说,黎谆谆就不会去追问。海岸上稀稀落落的人都远离了篝火旁冒烟的蒸屉,她朝着张淮之相反的方向走去,直至走进一片漆黑无光的树林中,张望过四下无人,抬脚在地上画了个圈。
空气中被撕裂开的白圈下,映出南宫导微微怔愣的眸色,他平稳落地,看了一眼周遭,视线最终慢慢地落在黎谆谆身上。
他问“你找我有事”
南宫导的语气略显冷淡,黎谆谆却不在乎,她朝着他的方向走去,步步紧逼“我脖子上的红印,你故意的”
他一动未动,看着她“不是。”
黎谆谆不信他的话,但现在再追究这个毫无意义。她停在他身前,仰着头看他“再帮我个忙好不好。”
即便四下漆黑,南宫导仍是能迎着清冷月光看清她浅瞳里的光,他的语气便如面色一般毫无波澜“不好。”
“南宫”她将导字咽了回去,硬生生拐了个弯,两手牵着他垂在身侧的手掌,“最后一次,求你了。”
黎谆谆倒是能屈能伸,需要他时是一副面孔,不需要他时又是一副面孔。说是卸磨杀驴,过河拆桥也不为过。
南宫导忽然有些同情起张淮之。
她现在对他是如此,以后对张淮之也会是如此。
如今黎谆谆不过是用得上张淮之,觊觎张淮之的元神才装出纯良无害的模样,一口一个“淮之哥哥”叫着,仿佛满心满眼都是张淮之。
可张淮之将自己的元神给了她后,她还会不离不弃守在他身边,耐着性子装小白兔吗
南宫导没说答应,也没说拒绝,问道“你要我做什么。”
“张淮之躲在青楼里的时候被董谣看到了,但董谣放过了他,还趁机解释了那日在庆阴庙外的举止是误会。”
黎谆谆道“我会抽到鬼签,游戏开始后你带着张淮之跟董谣一起跑,便躲在她藏身地的不远处。”
“在游戏结束前,我会找到董谣,但我不会吹响鸟哨,你要在最后几秒的关头站出来,吹响我手里的鸟哨,牺牲自己。”
黎谆谆这般无头无尾的话,南宫导却是一听就懂了。
董谣在青楼里找到了张淮之,却没有吹响鸟哨,放过了张淮之一马,两人因此事冰释前嫌,将在庆阴庙里的误会说开。
这让黎谆谆感受到了危机,她要赶在董谣彻底洗白自己前,扭转现在不利的局面。
而她转圜的方法便是要在张淮之面前演一出戏。她要做鬼,先抓到两个倒霉鬼充数,第三个名额则要留到最后。
黎谆谆会当着张淮之的面找到董谣,再当着张淮之的面放过董谣这便是替张淮之还了董谣先前抓到他,却没有吹鸟哨的人情债。
但她想要的不止如此,她不光要张淮之为此深深感动,还要张淮之为此深深愧疚。
因此黎谆谆会在游戏结束前的最后时刻放过董谣,作为鬼,找不到第三个人她就会自爆。
这个时候张淮之便会开始焦虑,并且产生内疚之感,觉得黎谆谆是因为自己才放过董谣,深陷险境。
张淮之很可能会在游戏结束前冲出来,让自己变成被鬼抓住的第三个人。但黎谆谆要作出一副宁可自己自爆,也不让张淮之死的深情模样。
而在游戏结束的前几秒,便是南宫导出场的时候了。他要在两人面前抢走鸟哨,并吹响鸟哨,作为表哥站出来保全黎谆谆和张淮之,牺牲自己。
这时候张淮之内心的愧疚自责会被推到顶峰,可不管说什么都为时已晚,南宫导会被人抓住,绑到蒸屉里活活蒸熟。
至此,张淮之欠董谣的人情还完了,欠黎谆谆的人情和性命债却是一辈子都还不完了。
倘若南宫导不是那个被牺牲蒸熟的角色,他或许要称赞一句她的果断聪慧,偏偏他又是那个要去替黎谆谆送死的倒霉鬼。
“你觉得我会答应”他眸底尽是讥诮,嘴角勾起一抹笑,“黎谆谆,你当我是什么人”
是一只百依百顺,随叫随到的宠物狗,还是一个没脑子,缺心眼的大怨种
难道黎谆谆以为,他先前愿意帮她一把,便代表她在他心中有什么特殊的地位吗
见他话中带刺,黎谆谆低声道“我当你是一个值得托付性命的人。”
这是一场豪赌,每一步都不能有分毫的差池,特别是在游戏结束的最后几秒,假如南宫导没有按照约定出现,吹响鸟哨牺牲自己,黎谆谆就会自爆。
“那我是不是该谢谢你信任我”南宫导冷声道,“不管你怎么说,我不会帮你除非你命令我。”
如果她敢命令他做这种事,就算她现在不会自爆,她也别想活着完成任务,回到现代去。
和黎谆谆互换的那两日,他已是将她在这个世界的规律摸了清楚。
黎谆谆仅仅有在这个修仙世界命令他的权利,但不管他在这里怎么死,都影响不到他另一个世界的现实生活。
而她却只有一条命,她任务失败会死,任务途中意外身亡也会死,若是身在病床上的那具植物人躯壳断气,她仍旧会死。
两者相较,黎谆谆在南宫导面前并不占优势,若不然她也不会服软,用任务赏金的三分之二与他做交易。
“我不会让你白帮忙。”黎谆谆听出他语气生硬,轻声道,“如果你愿意帮我,我会在完成任务后,在三分之二的基础上再给你一千万。”
一千万刚好是对应着这一次救人任务完成后,鹿鸣山掌门给的赏金一千极品灵石。黎谆谆现在最需要的是颍川荀氏家的凝元灵草,那一千极品灵石给他便给他了。
黎谆谆再接再厉“你想想,你现在领盒饭,以后我就不能在张淮之面前再召唤你了。也就是说,你能回现代清净很长一段时间,这样算起来,你帮我这个忙是不是很值”
“而且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疼的,你上蒸屉前我会给你买一颗安乐丹,保管你死得毫无痛苦。”
尽管她说得卖力,南宫导却仍是冷着一张脸,用着面无表情的容色看她。
黎谆谆失望道“还不够吗”
要是有人愿意给她一千万,让她毫无痛苦地死一次,不,别说一次,死十次都行,总之又不是真死,还能复活过来。
南宫导挑眉“你觉得我缺钱”
他大可不必死这一次,集团里哪个单子不是上下几千万的大单。
他的嗓音没什么起伏,却让黎谆谆倏而想起傍晚在房间帷帐里时,他们两人的对话。
南宫导说,今日欠我一次,以后还我。
她问,你又想要多少钱。
他轻笑着问她,你觉得我贪图你的钱
是了,南宫导不缺钱。
他名下随便一处房产,动辄便是几千万上亿,她许诺的这点小钱,他根本看不上眼。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黎谆谆眸中露出不解之色。假如南宫导不在乎钱,那他说出那句“以后还我”时,期盼着她用什么来还他的人情
或者应该问,她身上除了钱,还有什么
黎谆谆怔愣着,沉思着,片刻后,缓缓向前迈了一步。在他黑眸凝视下,她踮起脚,双臂勾住他的颈“南宫导,你想要我吗”
“除了钱,我便只有”她睫毛轻颤,轻咬住唇,没再继续说下去。
黎谆谆说话时,微微仰着头,唇瓣与他唇畔的间隙仅有半指,只要足下再稍稍抬起半寸,唇便会碰上他。
南宫导知道这个时候,他应该后退一步,抬手推开她,用着冷淡讥诮的嗓音问她你以为你是谁
可他身子似乎僵住,黑眸凝在她近在咫尺的脸庞上,定定地望着她。
咸冷的海风忽而吹起高树,枝叶相触悉悉索索发出声响,她耳后碎发随风扬起,青丝勾在他颊边,微微作痒。
“再帮我一次”纤细的指抵在他颈后,一寸寸轻轻摩挲,不知她有意无意,唇齿间的呼吸喷洒在他唇上。
南宫导垂下睫,掩住眸底流淌着的妄念,哑声“黎谆谆,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我知”未尽的语声被唇撞上,骨节匀称的大掌叩在她腰后,将她向前一按。
黎谆谆从未有一次像今日这般主动,这般投入,她配合回应着他,唇舌滚烫地纠缠,放任南宫导攫取齿间津液。
他们紧紧相拥,仿佛相恋中的爱人,又或是小别胜新婚的夫妻。
风声消失了,海岸边的嘈杂声也不见了,他们彼此眼中只有对方的存在,能被听见的也只有彼此乱了节奏,鼓动有力的心跳声。
黎谆谆被亲得浑身发麻,全靠他叩在腰后的手掌托稳身子,不知是不是出现幻觉,竟是隐约听到了张淮之的声音。
26忍不住提醒“谆谆,张淮之往这边来了”而且那一支短香燃了一半多了。
南宫导似乎也听到了张淮之在喊她的名字,他无视黎谆谆拍打他肩颈,让他停下来的举动,掌心微动,攥住了她的腰。
她手上没力气,推不开他,眼看着那脚步声越来越近,黎谆谆急得眼底氤氲起雾气,求饶般垂手去勾他的掌心。
南宫导终于松开了她。
他又迎着皎洁的月光望向她,她颊边薄晕,双目泛着飞雾,湿漉漉惹人怜。
一个吻换一条命。
值得吗
南宫导不知道答案,却好像他已经不由自主地做出了选择。
他一言不发,转身绕远从反方向离开了漆黑的树林。夜幕下的海风仍在吹,他好似听到张淮之的声音“谆谆,你怎么到这来了我刚去挖了些荆芥,涂在身上便能缓解过敏发作时的痒意”
南宫导没有停留,孤寂的身影一顿,而后渐渐融进夜色里。
黎谆谆心脏仍在砰砰乱跳,倒不是因为亲吻时的激动,而是被张淮之吓出来的。
她轻吐出一口气,擦掉眼里的泪,看向张淮之手中刚刚挖出来新鲜的草药。原来他刚刚往村庄的方向去,是为了给她挖草药。
张淮之大概是两手徒手挖的草药,看着他手上的泥污和指腹上磨出的血色,黎谆谆轻轻握住他的手,低声道“谢谢你。”
26听不出这句“谢谢”有几分真心,它觉得张淮之有点可怜,又觉得南宫导也有点可怜。
可当它看到黎谆谆为了活命,为了早点回家而不得不做出违背内心的决定时,它便可怜不起他们了。
系统局给黎谆谆分配的任务是如此,那是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再配上它这个废柴的金手指系统,她不想死又有什么选择
张淮之陪着黎谆谆走回海岸边,就着海水冲洗干净手掌和草药,一点点碾碎草药,涂在了她的颈上。
涂药的过程中,他与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黎谆谆便直勾勾看着他,他察觉到她的视线,低下头有些脸红。
她坐在海岸边,托着下巴看他“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张淮之指腹蘸着草药汁,轻轻落在她颈上的红痕上。她吹了那么久的海风,颈间却不冰冷,反而温度滚烫,倒是他的手指有些凉。
他大抵是心无旁骛,一板一眼涂着药汁“听班掌门说的。”
黎谆谆挑起眉梢,将班十七的名字在齿间轻声咀嚼了一遍。她都不用想,班十七这只老狐狸肯定是故意的。
张淮之涂好药,正要收回手,却被她拉住。她看着他指腹和掌心里细小的伤痕,垂眸道“淮之哥哥,手疼吗”
“不疼,只是小伤。”
见他微微拢住手,黎谆谆从衣袖一角,撕下一片布料,动作轻柔地裹住他掌心里的伤痕“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张淮之摇头“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
他不应该离开她身边,让她一个人去爬树。更不应该是个糊涂蛋,没有看出董谣放过他是因为对他有意,还在黎谆谆面前替董谣辩解。
他阿爹说过,跟哪个女子在一起便要好好待她,决不能让她受委屈。
黎谆谆没有接话,她微微俯首,在包扎好的手掌心,轻轻覆下一吻“淮之哥哥,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张淮之原本缓和的面色,倏而涨红起来,他无措地看着自己被布料妥善包扎好的手掌。明明她亲吻的是那层布料,可温度却像是渗透了那层布,缓缓淌进他掌心里。
草药一般都生长在杂乱之地,看起来默默无闻,便像是往日的张淮之般不起眼。为了给张晓晓治病,他冬日到处去挖救命的草药,磨得十指溃烂流脓,但他却从未在意过,更没有多余的布料去包扎伤口。
这是第一次,在他挖草药后,被人关心手指疼不疼,也是第一次好好包扎指间的伤痕。
张淮之一句话也憋不出,蓦地站起身,将掌心背到身后去“谆,谆谆我们赶快回去吧。”
黎谆谆点头,跟在他身侧走了回去。
许是有了先前的教训,那些人恐惧归恐惧,崩溃归崩溃,却都按时回了海岸边,没人敢再随处乱跑。
老者温厚地笑着“既然诸位如此配合,那便改变一下游戏规则,让大家能尽早结束这场游戏。”
说着,他拿起竹筒,将第一轮董谣抽到的鬼签扔了进来“现在竹筒里有两根鬼签,也就是说,会有两个鬼来抓人。”
“蒙眼数数的时间缩短一半,抓人的时间也缩短一半。每个鬼至少抓到五人,若是大家都听懂了,便过来抽签罢。”
黎谆谆嘴角抽了一下,一抬眼便瞧到南宫导在看她。
这老头子怎么不按常理出牌,若是要改规则方才怎么不说,难道她就白牺牲色相了
黎谆谆敛住眉眼,垂眸沉思了起来。
天色已黑,抓住两个人都有些困难,更何况缩短了一半的时间,又多了一个鬼抓人,大大增添了游戏难度。
即便她有26帮忙,也很难在十五分钟内,在另一个鬼的干扰下,找到四个人并追上董谣他们,完成她原本的计划。
但倘若抽到鬼签的其中一人是班十七,倘若班十七愿意配合她,那计划还是可以按照原来的继续下去。
已是有人陆陆续续上去抽签了,她看了一眼班十七,让张淮之先去抽签。
班十七早就察觉到她在看他,双眸微微眯着,笑得像是狐狸“找我有事”
“帮个忙。”她压低声音,言简意赅道,“你可以抽个鬼签吗”
班十七勾起唇“谆谆啊,我要是做鬼,这可就没活人了。”
若是旁人说这话,黎谆谆只会觉得此人狂妄自大且无礼,但说话的人是鬼界之王。
“抓够五人即可。”黎谆谆看了一眼他裙边绑着的酒葫芦,道,“等出去了,我给你酿美酒。”
班十七来了兴趣“你还会酿酒”
刘凯涛家里开酒庄,曾邀请过他们去酿酒地观看酿酒的过程。
黎谆谆知道刘凯涛是南宫导的发小,当时特意提前了解过如何酿造葡萄酒,又看人酿了大半天的酒,现在脑子里差不多还有点印象。
见她点头,他笑吟吟应下“好,那我就帮这个忙。”
两人先后去抽签,26扫描过一遍,正要说哪两根是鬼签,却见班十七随手从竹筒里拿出两根签,递给黎谆谆一根,用着极低的声音笑道“喏,鬼签。”
没等黎谆谆询问,26道“没错,他拿的是鬼签。”
“”她看了一眼班十七,想问什么,又给憋了回去。
难道要问班十七,他怎么知道她也要抽鬼签吗
果然是怪胎,好像什么都知道,又好像什么都不在意。黎谆谆也不知道黎殊跟班十七到底有什么渊源,但目前为止,班十七总给人一种极为纵容她的感觉。
“谢了。”黎谆谆拿过竹签,错开班十七给竹签的时间,等了一会才将手中的竹签递给老者。
老者看了一眼竹签,叫停了抽签的其他人“两个鬼签已被抽中。”他指了指班十七,又看向黎谆谆“这两人做鬼。”
黎谆谆为董谣做了个表演的示范。
她怔愣着看向老者,唇瓣翕动两下,又茫然地抬起眼,用着一种恍惚的神色望着张淮之。
张淮之也在看她,他紧皱着眉,低声唤了一句“谆谆”
黎谆谆飞快地低下头,仿佛要掩饰自己内心的绝望,她用着发颤的声音道“我没事,淮之哥哥,我会活着”
班十七抱着双臂,似笑非笑地打量着他们两人“你们小道侣就是有意思,玩个游戏,搞得跟生离死别一样。”
老者“”
众人“”
黎谆谆见好就收,她从系统栏里兑换一颗安乐丹,走到南宫导身边,拉起他的手,语重心长道“表哥,你要照顾好自己,也要替我保护好淮之哥哥啊。”
她趁着说话的功夫,将安乐丹塞到了他掌心里。南宫导没拒绝,黑眸炯炯看着她,半晌才缓缓道出一声“好。”
老者亲手为黎谆谆和班十七覆上白练,待双眼被蒙住,她迫不及待数了起来“一,二,三”
一开始她还放缓声音,估摸着南宫导带张淮之走了,便开始加快语速。
五十个数,硬是让她半分钟不到给念完了。一数完,黎谆谆便伸手扯下了白练,见老者点上香,她拍了拍班十七“多久能找到九个人”
班十七笑着看她“那要看你跑得快不快了。”
“”一听见还要跑,黎谆谆整张脸都垮了下来。他像是她腹中的蛔虫般,瞧出她眉眼中的苦恼,笑眯眯道“跑不动啊那我带着你”
她没怎么犹豫便点头“那就麻烦你了班掌门。”
班十七道“叫掌门多生疏啊,我瞧你有眼缘,不如就收你为徒。你可以叫我十七,或者师尊,随你开心。”
黎谆谆从善如流,不问他为什么收徒,也不问他为什么帮她,开口唤了一声“十七师尊。”
或许是觉得这拜师宴有些草率,班十七指着那一盏香炉里燃着的半炷香“要不然以天地此香为盟,歃血为誓”
“”老者瞪着两人,手里拿着鸟哨,忍无可忍道,“香都燃着了一半,你们到底走不走”
黎谆谆怕疼,她才不想咬自己的手指头,连忙接过鸟哨,道“走,走。”
“十七师尊,你怎么带我”她看着班十七,本以为他可能会背着她,或是来个公主抱。
谁知班十七却在她眼皮底下,一抬手,揪住了她的后衣领子,像是提小鸡崽子般,卷着风没了踪影。
他的速度实在太快,甚至快出了残影,而黎谆谆压根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班十七已是从村庄的犄角旮旯里揪出了三个人。
鸟哨一响,盘旋在半空中,跟在他们身后的鸟儿如鹰隼般向下飞快俯冲,只听见一声鬼哭狼嚎的惨叫,那三人里竟是有两人活活被吓晕了过去。
正如班十七先前所言,若是足够强,当人当鬼又何妨。他亲身实践了这句话,并让黎谆谆感受到了强者给予的深深压迫感,以及令人惊恐的降维打击。
他如风如影,鬼魅一般精准出现在众人隐蔽的藏身之地,鸟哨响一声高过一声,她在心里数了大概有三十秒,他便已经连续找到了九人。
其中五人是班十七吹的哨,另外四个人则是在班十七找到后,由黎谆谆吹响鸟哨。
黎谆谆毫不怀疑,若是第一轮让班十七做鬼,在场的人一个也别想活。
果然不愧是鬼界之王,这抓人的速度,难不成是平日里捉鬼魂下地府时练来的
班十七抓完九人,时间还富裕下一大块来,他慢下脚步,笑着问她“要继续吗”
“不用继续了。”黎谆谆掐指念了一句口诀,对着26道,“找一下董谣,会发光的那一位。”
“发光”它愣了愣,搜寻起来,果然如她所言,在一千米的范围内,有一个肩膀会发光的人。
没等26问出口疑惑,黎谆谆便解释道“刚刚跟张淮之和董谣说话的时候拍了她肩膀一下,顺便贴了张符。”
那道追踪符是她来之前,在客栈里摸着张淮之画出来的,上面多少附着些灵力,贴在身上立刻变得隐形,画符者念出口诀后,符纸便会发光。
但那追踪符特殊,仅有画符者能看见光。26便藏在黎谆谆识海中,自然也能看到。
它将董谣的位置投放到她识海,黎谆谆估摸着时间,让班十七放下了她“多谢十七师尊,剩下一个人我来找。”
她说要去自己找,班十七便也不妨碍她,溜达着慢悠悠往回走去。
游戏缩短时间到五十个数,董谣就算想跑也跑不了太远,恰在那村庄外,往前不远的苞米地里藏着。
黎谆谆掐着点,看时间差不多了,便开始装作慌张地向前跑去。
为了演得逼真,她强忍着两条腿的酸痛感,向前冲刺了一百米。直至跑得额间渗出薄汗,气喘不匀,这才叉着腰,停留在董谣藏身的不远处。
此时董谣正藏苞米地里,在听到黎谆谆喘气的声音后,一口气提到了嗓子眼里。
同样藏在苞米地里的还有南宫导和张淮之,南宫导按照黎谆谆先前所言,带着张淮之跟在董谣身后跑。
在董谣藏身进苞米地后,他便拉扯着张淮之躲进了苞米地里的另一侧里。恰巧对着董谣的方向,甚至连董谣的呼吸声都能听到。
黎谆谆瞪着眼看了一眼半人多高的玉米杆子和杂乱的叶子,还没钻进去,已经是感觉到浑身发痒了。
她硬着头皮钻了进去,黑漆漆的苞米地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董谣捂着嘴蹲在地上,尽可能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却在那脚步声消失后,下意识抬起了头。
而后她的视线便对上了黎谆谆的眼。
“董姑娘”黎谆谆压低了嗓音,似是有些惊讶,“怎么是你。”
鸟儿还盘旋在苞米地的上空,她握着手中的鸟哨,却没有吹响,只是轻声喃喃了一句“我找到了四个人,还差一个”
没等到董谣出声,她又继续道“但你救过淮之哥哥,我不会伤害你。我的时间不多了你千万要藏好了。”
说罢,黎谆谆转身就要离开。可她还未走出两步,只听见苞米丛中疾步跑来一人,迎着月光看去,正是张淮之。
他的脸色苍白,攥住她的手腕“还有多久”
黎谆谆先是怔了一下,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天上飞着的鸟儿,将他按回了苞米地里“你疯了”
这是她与张淮之接触以来,说过的第一句重话。张淮之却一点都不生气,他掰开她的手,看到了鸟哨上显示的残香。
数数的时间缩短了,抓人的时间也被缩短了一半。香炉里点的是一炷短香,如今已是将要燃尽,只待那最后一点香灰坠落,黎谆谆就会自爆。
张淮之想要抢过鸟哨,黎谆谆却先一步握紧了鸟哨,朝着苞米地外跑去。
她的背影决绝又果断,从未有一刻这样坚定。张淮之知道,她是宁愿自爆,也不让他做被鬼抓住的第五个人。
他又急又慌,朝着她追去,可没追出多远,苞米地里便窜出一道黑影来,直直撞上了黎谆谆。
她被撞得身子一歪,手中的鸟哨也飞了出去,黑影拾起掉在地上的鸟哨,在香灰坠落的那一瞬间,吹响哨子。
这时候张淮之才看清楚,吹响鸟哨的人是南宫导。
游戏结束了,张淮之却还在原地怔愣着。他双眸失去焦距,视线不知落在何处,脑子里好似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了。
南宫导成为被鬼抓住的第五个人,可吹响鸟哨的人不是黎谆谆,而是南宫导。
为什么事情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没等到张淮之缓过神来,寂静无声的苞米地里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表哥”
黎谆谆不顾一切地朝着南宫导的方向跑去,他们之间的距离那么近,却又看起来那样遥远。她跌倒又爬起来,摔得一身泥泞,眼眶中溢出大颗大颗的泪水。
南宫导属实被这一声夸张的“表哥”给吓住了,他转过身,正好看到那张脏兮兮的小脸上,哭到泛红的眼眸。
有那么一瞬间,他恍惚了一下,心微微抽痛。他忍不住想,她的眼泪是真的还是假的,当她看到他死在蒸屉上的那一刻,又会不会多少生出一丝难过。
黎谆谆撞进他怀里,带着哭腔的声调让人心疼“南宫导,你傻不傻为什么要吹哨子,为什么啊”
南宫导在心里想,因为我是怨种。
黎谆谆见他愣神,抬手在他腰后掐了一把,示意他说点什么煽情一下。
南宫导疼得吸了一口气,他看到张淮之失魂落魄地从苞米地里走出来,不爽地将到了嘴边的台词转了个弯“因为我喜欢你。”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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