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五十个前男友

    他话音未落, 黎谆谆已是有些迫不及待地迈开步,但还未走出两步,她腿上一沉, 竟是移不动脚了。

    她抬手掀起红盖头的一角, 便在地上看到了煽动翅膀的蛊雕。这屋子对于体形庞大的蛊雕来说实在太小,它只能保持着灰脸鸭子的模样。

    不过黎谆谆身体里有灵力,蛊雕便也强了起来, 即便用着灰脸鸭子的身体,它依旧力大无穷, 扁扁的鸭子嘴咬着她的裤腿不放开。

    它黑峻峻的小眼睛里隐约含着泪水。

    黎不辞在无妄之海囚了黎殊整整三年, 却不曾舍得强迫过她,她怎能和旁的男人成亲洞房

    黎谆谆道“松开。”

    蛊雕呷呷叫着你不能嫁人。

    “我才是你现在的新主人。”她弯下腰捏起它的鸭子嘴,硬生生将它提了起来。

    蛊雕被掐住了嘴,它发不出声音,便只能用那双黑黑的小圆眼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它愤恨地看着她。

    有那么一瞬间, 黎谆谆好似通过它的眼神看到了南宫导。

    都说物随其主, 若真是如此,那蛊雕应该是南宫导的灵宠,而不是她的。

    黎谆谆拿了张定身符出来贴在蛊雕身上, 随手将蛊雕扔了出去,放下盖头,在张淮之的搀扶下继续走向婚房。

    班十七、张晓晓和王徽音也跟着, 成亲仪式虽然简单, 却少不得闹洞房和合卺酒。

    他们成亲本就没有宾客,王徽音一个腼腆的女子虽然平时大大咧咧,也不好意思在这时候闹什么洞房。

    班十七作为此处唯一的长辈,给新婚的两人斟上了合卺酒。合卺酒, 顾名思义就是将一个匏瓜剖成两个瓢,酒水倒进瓢里,新娘和新郎各执一半的瓢,同时饮下。

    桌上的龙凤烛燃着,火光在窗纸上隐隐跃动。黎谆谆坐在榻上,一手撩着垂下的红盖头,一手拿着酒瓢,微微仰头将瓢中甘醇的酒水一饮而尽。

    匏瓜是张淮之买来的,店家说葫芦越大姻缘便越美满,班十七也实诚,竟是将剖开的瓢里斟满了酒。

    那相当于一听啤酒的量,被她一口闷下去,辛辣的酒水沿着嗓子眼滑下,一路带着灼烧之意灌进了胃里。

    张淮之没喝过酒,他第一口就被呛得直咳嗽,缓了缓,还是仰着头一口口灌了下去。

    班十七啧啧咂了两下嘴“徒婿这酒量太差,平时还是要多练练。”

    说罢,他一手推着王徽音,一手拽着张晓晓,笑眯眯道“走咯,他们该挑盖头洞房了你们饿不饿,我去炒两个下酒菜”

    床榻不远处的窗户半敞着,夏夜的温风吹进来,仿佛催发了张淮之的醉意,他面颊两侧泛着不均匀的薄晕,嗓音低哑着,轻声唤道“谆谆”

    黎谆谆盖着盖头,看不清楚眼前人的面庞,只能透过盖头边角的穗穗,看到张淮之身上鲜妍赤红的喜服。

    他在她面前站了许久,少年修长削痩的手掌握住喜秤,隐隐发颤“我,我掀盖头了”

    黎谆谆早已迫不及待,却还是装作含羞带怯的模样,一边绞着手,一边轻轻应了一声“嗯。”

    挑起盖头一角的喜秤缓缓向上,左右摇曳着的烛火映在她清艳的面容上。她略微含着首,浅瞳慢慢抬起,朦胧的火光和张淮之的身影一同倒映在她眼眸中。

    算上前日赴宴那一次,这是黎谆谆第二次在张淮之面前穿红裳。她的肌肤欺霜赛雪,莹白中微微透着些淡绯色,浓墨般的青丝坠在颈间,在晦暗的光线中显得旖旎惑人。

    她不着珠翠华服,不染脂粉铅华,只浅浅描眉,在唇上抿了绛色口脂,便已是美得令他移不开眼。

    张淮之怔怔地望着她,浑身僵硬,连唇齿间吐出的呼吸也浑重了几分。

    他好似被定住了,一动也动不了。

    黎谆谆等了半晌不见他下一步动作,挑了挑眉,抬手将遮住额的红盖头掀飞了出去。

    若是照着张淮之这个进度继续下去,她恐怕等到天明也不能得偿所愿。

    “淮之哥哥,你站着不累吗”她从他手里拿走了喜秤,随手扔了出去,手掌落在他的腕上,又一点点向上,慢慢叩在他的臂弯处。

    黎谆谆没用多大力气,便将他拉到了榻上。可即便是坐在榻上,张淮之仍是拘谨得很,他手臂不自然地垂在身前,大抵是回过了神,低下了头不敢看她。

    她当着他的面,掀开喜庆的鸳鸯被褥,将方方正正白绫帕子铺在了大红色的床单上。

    张淮之低声问“谆谆,你这是”

    黎谆谆没回答他,铺好了白绫帕子,她便伸手将张淮之压倒了过去。她手臂撑在榻上,掌心搭在他颈后,一双眼眸直勾勾看着他。

    同样都是喝了满满一瓢的合卺酒,张淮之的脸却红得不成样子,从脸颊到脖颈分布着颜色不均的绯色,连耳尖都是红的。

    反倒是黎谆谆面色如常,脸颊透出薄薄一层浅粉来,若不是呼吸染着淡淡的酒气,根本看不出来喝过酒。

    “谆,谆谆”张淮之看着她近在咫尺的面容,紧张地磕巴起来。

    “那块白帕是用来”黎谆谆将唇瓣贴近他的耳廓,湿热的呼吸打在他的颈间,他听见她的嗓音越来越低,几乎轻不可闻地解释着白帕的作用。

    张淮之越听脸越红,寂静的床帏之间传来他怦然有力的心跳声,每一下都清晰可闻。

    黎谆谆见他这反应,忍不住趴在他肩上,埋着头低低笑了起来。

    张淮之虽然是天道的一丝神识所化,记忆和神力却尽数被封印,算起来他还不过弱冠之年。

    而黎谆谆前世今生加在一起那前九个世界里她拥有无数身份,顶替别人的身份和人生过活,期间到底过去了多少年,她竟是有些算不清楚了。

    南宫导记忆里现实的八年,却连她在各个世界穿梭所经历三分之一的时间都不到。

    她这算不算是老牛吃嫩草

    黎谆谆摸了摸张淮之发烫的耳朵,倚在他颈间的下颌微微仰起,启唇咬在了他耳垂上。

    当黎谆谆触碰张淮之的时候,与亲吻南宫导的感觉完全不同,她在张淮之这里是主导者,不至于太投入,却还是会忍不住沉沦在源源不断的灵力中。

    她有时候甚至会生出一种错觉来她像是电影里的吸血鬼。

    黎谆谆只浅啜了两下,便松开发烫的耳垂,转而亲吻张淮之的颈,下颌,一路沿着向上,直至停在他的唇上。

    她不急着攻略城池,只贴在他的唇瓣上轻轻研磨,还不忘抽空在识海中询问26“测测张淮之现在的修为有没有突破元婴期。”

    26不禁汗颜。

    黎谆谆怎么能做到一边和张淮之亲近,一边还觊觎人家的元神。

    它探了探张淮之的修为,答道“已是化神初期了。”

    黎殊原本的元神是大乘期,只差一点挨过渡劫期的三道天雷,她便可以飞升成仙。

    黎谆谆想要完成任务,便也需要一颗大乘期的元神弥补上黎殊损毁的那一颗。

    但想要大乘期并不是一件容易事,一个修士要经历炼气期、筑基期、金丹期、元婴期、化神期、炼虚期,最后才能抵达大乘期。

    每一个阶段又分初期,中期,后期,正常而言,普通修士想要从元婴期修炼到大乘期,约莫需要两三千年的时间。

    像是较为有天赋的修士,譬如黎殊,魏离这种天赋异禀的人,至少也需要上千年的时间。

    但张淮之不是普通修士,也不是天赋异禀的修士,他是这个修仙世界的创世神。即便他此时不过是凡夫俗胎,又被封印了记忆和神力,只要他想,突破修炼的境地直达大乘期也不过是一念之间的事情。

    就譬如原文中的张淮之,就是在宗门大比上与魏离打斗时,修为得到升华,从元婴期越过化神期、炼虚期,直接突破至了大乘期初期的修为。

    而现在因为黎谆谆的搅和,张淮之去东衡山参加了先前未曾参加过的地下擂台,在宗门大比之前就突破了元婴期,如今已是化神期初期的修为。

    黎谆谆在心里估算了一下,这样算起来,她还是要等到张淮之参加宗门大比,赢过魏离后才能到大乘期的修为。

    好在宗门大比就在明日,即便要等,她也不用等太久了。

    黎谆谆一个失神思考的功夫,人便感觉天旋地转,紧接着她与张淮之的位置便调换了个方向。

    或许是被褥上撒着花生、红枣、桂圆等寓意吉祥的干果,她果隔得后背隐隐作痛,但比起这个,那撬开她唇齿的舌更让人难以忽视。

    张淮之的吻毫无技巧可言,比起南宫导的强势,他就像是山涧徐徐的晚风,偏就是这份青涩懵懂更令人动情,她配合着他,呼吸竟也是逐渐升温,变得紊乱而灼人。

    他吻过她的唇,雪白的颈,细长的金链子在火光下隐隐流淌着光亮,大抵是沾染上了皮肤的温度,金链子不再冰冷。

    直至宽厚的掌停在了腰间衿带上,黎谆谆听见张淮之沉下去的嗓音“可以吗”

    她双眸遥遥望着层叠的床帏,眸光闪烁,似是晃了晃神,不知怎么就想起了南宫导问她的话。

    黎谆谆,你喜欢张淮之吗

    男女之间的喜欢。

    她是怎么回答他的来着

    喜不喜欢又何妨。

    黎谆谆阖上眼,轻声应允“嗯。”

    她等待着张淮之进一步的动作,但她闭上眼后,他就没了动静。

    她疑惑地睁开眼,便看到张淮之不知何时下了榻,他俯着身子,面色惨白地探出半身,大口大口呕着血。

    地面蜿蜒出一个血泊,桌上的龙凤烛火映得血色发暗,看得黎谆谆一愣。待她回过神来,连忙坐起身来,顺手抄起了铺在床榻上的摆拍,递给了张淮之“淮之哥哥,你怎么了”

    这一次,无需她伪装,嗓音已是染上急色。

    张淮之用白帕捂住了嘴,他摇了摇头似乎是想让她别着急,但黎谆谆怎么可能不急,他要是出了什么事,她的计划便要推翻重来。

    她跳下床榻,道了一句“我去找十七师尊。”说罢,她便脚步匆匆朝着屋外而去。

    此时班十七正在厢房里喝酒,王徽音的酒量实在太差,三杯下去就醉倒了,而张晓晓身体弱,吃完饭菜就去睡觉了。

    当黎谆谆踢开厢房的门,班十七怔了怔,随即挑起了眉梢“你怎么来了张淮之需要大补丸吗”

    “张淮之吐血了”她顾不得多言,拉着班十七便往婚房走。

    不过是一个折返的功夫,张淮之已是倒在榻下晕了过去,但他嘴角的血色刺目,似乎仍在缓缓流淌着鲜血。

    班十七让黎谆谆将他抱到榻上去,两指在他颈上摸了摸,而后在她急切的目光中,挑眉笑了一声“你是不是压到他胸口了”

    黎谆谆怔了一下,上前解开了张淮之的喜服,当她看清楚他遍体鳞伤的身体时,抿了抿唇。

    他是去东衡山的地下擂台赚到一千六百块极品灵石不错,相对的代价便是他身前背后一寸寸血肉模糊的鞭伤、箭伤,那血口子纵横交错,浑身几乎没有一块好肉。

    但外伤并不是导致张淮之吐血的真正原因,他受了很严重的内伤,回来后没时间休养调息,便急着去筹办和她成亲的事宜。

    再加上方才喝了不少合卺酒,又被黎谆谆在不知情的状况下压了压,那五脏六腑便承受不住崩裂出了血。

    黎谆谆一边在系统栏里寻找养息的丹药,一边问班十七“他会不会死”

    “死不了。”班十七随手拿了一瓶药,掐着张淮之的嘴倒了进去,“好好睡上一宿,明日便又活蹦乱跳了。”

    黎谆谆动作一顿,听见这话总算是微微舒了口气“没事就好”话音未落,她神色好似凝住,看着张淮之躺在床榻上惨白的面色,伸手往下摸了摸。

    虽然张淮之晕了,但他方才情动,小张还醒着,那她是不是可以自己

    “乖徒儿,做人不能太禽兽。”班十七似笑非笑看着她。

    黎谆谆收回了手。

    她还不是为了明日的宗门大比,以她现在体内留存的灵力,若君怀要在宗门大比上动手报仇,她想要做到自保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其实黎谆谆清楚,以她现在和南宫导,张淮之,班十七的关系,就算她手无缚鸡之力,他们也会保护她。

    但黎谆谆很不喜欢这种将生死寄托在别人身上的感觉,人心隔肚皮,万一对方背叛了她,那她便只有等死的份儿。

    即便是身处劣势之时,她仍是希望自己能尽可能掌握更多的主动权。

    早知道张淮之会吐血昏迷,黎谆谆昨日便该拦下他,不让他去东衡山的地下擂台。

    然而此时说什么也晚了,她在床榻前站了一会,视线停留在他伤痕累累的身躯上,出门到井边打了一盆水,拿着干净的软布替张淮之擦拭起了伤口。

    班十七对他们夫妻间的事情不感兴趣,正要离去,却被黎谆谆叫住“十七师尊,留下陪我说说话”

    他脚步一顿,似是漫不经心地瞥了她一眼,不紧不慢走了回去“说什么”

    “你身上的粉裙子很好看”黎谆谆给张淮之清理过伤口,拉过薄薄的夏被盖在了他身上,走到桌椅旁坐下,“只是看起来不太合身。”

    班十七拿起腰间的酒葫芦,坐在她身旁“这是给我夫人买的裙子,我穿确实不合身。”

    “裙子都撑大了,她知道恐怕又要哭鼻子了。”或许是很久没有跟人提起过他夫人,他看起来有些怀念,眸底鲜少流露出一丝温柔的神态。

    黎谆谆很少会对别人的事情有好奇心,因此即便她一早就察觉到班十七身上的蹊跷,却也从来没问过。

    她托着下巴淡淡笑着“看来师娘是个感性的人。”她拿起桌上用来喝合卺酒的瓢,往班十七面前推了推“师娘现在在何处”

    班十七给她斟了一瓢酒,嗓音听不出喜怒来“死了。”

    黎谆谆捧着瓢喝了一小口“以十七师尊的实力,想要救活一个人应该很简单。”

    班十七酒葫芦里的酒是烈酒,她只抿了一口便被呛得喉咙辛辣。

    “萱草山上有一种花妖,吸食天地精气为生,万年修得人形,化人后寿命仅有千载。”班十七垂下眼眸,“花妖无魂无魄,身死即湮灭,死后不入轮回。”

    “我与她相识那年,她刚刚化形,想不到千年转瞬即逝,连我也救不了她。”

    于是那花妖怕他孤寂,便想在她临死前,为他留下子嗣。她本是胆小懦弱又喜欢掉眼泪,却在她生命的最后一年变得极为坚韧。

    她孕吐的反应要比常人更厉害,或许是因为身体虚弱,她很快便憔悴得不成人形,眼眶凹陷,四肢浮肿,肚子又很大很大,像是要将她压垮。

    她不在班十七面前掉眼泪,总是在无人时趴在被褥里偷偷啜泣。若是被他发现了,她便寻着借口折腾他,一会要南海的鲛纱,一会要北岛的雪莲,借此转移他的注意力。

    她在生产前,最后跟班十七要的一件东西是狸鲛所织造的杏粉长裙。狸鲛在很远很远的地方,他一个来回便至少要两三个时辰。

    她和他说,等她生完孩子,便要换上这杏粉长裙,跟他回到萱草山去放纸鸢。

    但她没有机会穿上了。

    等班十七带回狸鲛织造的长裙时,她已经咽了气。

    产婆说,她是为了生下那个孩子,耗尽了体内最后的精气。

    “她是为我而死。”班十七一直这样告诉自己。

    他轻笑了一声,骨节分明的手掌搭在桌子上,叩了两下“这一切归根结底都是因为我啊”他又迎着半敞的窗子,看向夜空中悬挂的月亮“所以她死后,我便自宫了。”

    “”黎谆谆静默一瞬。

    尽管她早就看出班十七是个另类,但她还是低估了他疯癫起来的程度。

    黎谆谆在虐文小说里常看到类似的剧情,什么女主难产死了,男主便对生下来的孩子冷眼以待,认为若不是孩子女主也不会死。

    但班十七与众不同。

    花妖就算不生那个孩子一样会死,他却将一切都怪罪在了自己身上。

    她可以理解他换上了花妖想穿却未曾来得及穿上的杏粉长裙,然而他还自宫了看来,班十七定是爱极了那花妖。

    所以,黎殊跟那花妖有什么关系班十七为什么要接近她

    他是鬼界之王,总不至于闲来无事跑到修仙界来,在五岳六洲中成立一个听都没听过的小门派,再特意孤身一人来参加宗门大比,又刚好出现在宝灵阁遇见她。

    黎谆谆自然不会傻到将这些当做巧合。

    只是她没再继续试探下去,不管班十七有什么目的,目前来看,他至少暂时不会伤害她。

    “时候不早了,十七师尊早些回去休息。”

    黎谆谆放下瓢,并不算委婉地下了逐客令。

    班十七托着下巴笑了起来“谆谆啊,我以为你会安慰我两句。”她这个试探完就丢的刻薄性子还真是甚合他意。

    黎谆谆从储物镯中掏出了秘籍“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一句节哀顺变不会让悲恸的人感到好受些,反倒显得安慰的人虚伪。我相信,时间会模糊一切仇恨和爱意。”

    就如同她一般,再多的爱,再多的恨,到最后都会被湮灭在时间的沟渠中,待到此时回想当初的自己,只觉得愚笨呆傻。

    所有的爱恨嗔痴都会被忘记,哪怕是刻骨铭心的瞬间,放到十年后再去回忆,亦是朦胧不堪。

    仿佛只是做了一场梦。

    班十七耸耸肩,站了起来“能被时间模糊的从来不是爱恨,而是你的心。”

    他丢下了一句似是而非,令她听不懂的话,便离开了婚房。

    黎谆谆托着腮帮子翻了两页秘籍,不知是合卺酒还是班十七的烈酒,喝得她微微眩晕,视线亦是变得模糊起来。

    她实在看不下去,索性便躺回到了榻上,一手握住张淮之的手掌,倚在他身旁,就着那汩汩温暖的灵力,不多时便沉沉睡了过去。

    黎谆谆又看到了那一幕。

    夏日午后的风簌簌吹起榕树叶,蝉声不断,她躺在树荫下的摇椅上小憩,细碎的阳光透过枝叶缝隙洒落。

    那本是遥远的舞剑声竟是越发清晰,剑刃裹着风凌厉刺出,在空中嗡鸣作响。

    忽而,那剑声止了。

    一道颀长的身影落在地上,被烈日骄阳拉得很长,他离她越来越近,直至玄色的衣袂映入眼帘。

    伴随着阵阵蝉鸣,他用着极低的嗓音,轻不可闻地唤了一声“师尊”

    她想睁开眼睛,却不管怎么用力都无法掀起眼皮,而后她感觉到湿热的呼吸喷洒在面上,那气息来自于舞剑的人。

    即便她看不见他的脸,却也能感受到他此时离她很近,近到他再往前一小寸,便能贴上她的唇。

    就当她以为他要亲下来的时候,他却倏忽向后撤开了身子,似是慌慌张张地退后了几步。

    而后黎谆谆便睁开了眼。

    她终于看清楚了那人的脸,玄衣少年皮肤温白如玉,他微微垂着首,瞳色一黑一红,一手执剑,另一手背到身后去,似是有些紧张。

    黎谆谆一眼便认出了他。

    原来是黎不辞。

    所以她现在是在做梦还梦到了黎殊记忆中与黎不辞曾经历过的事情

    她仔细地打量他精致立体的五官,他并不似传闻中那般看起来嗜杀,站在灿然的阳光下,反而有一种少年清隽的柔和感。

    黎谆谆正在脑海中搜罗用来形容黎不辞容貌的词汇,那张脸却忽然变了。

    她再去看他,他已是变成了南宫导的模样。人还是那个人,剑还是那把剑,唯独那张脸不再是他。

    黎谆谆觉得这一幕煞是诡异,没等到她多想,她已是从梦中惊醒。

    她睁开眼,屋外还是漆黑,但她听见了不知谁家的公鸡在打鸣。

    黎谆谆睡不着了。

    她坐起身来,对着昏暗的屋子怔了许久。张淮之还在榻上昏睡着,但面色已是好了很多。

    她揉了揉眼,侧身下榻。

    大抵再过不了半个时辰,便要天亮了,她趁着现在去收拾一下,等张淮之醒过来,一起去参加宗门大比,时间刚刚好。

    这般想着,黎谆谆走到桌椅旁,将班十七给的黑皮秘籍摊开,映着摇曳昏暗的烛火,提前准备起了各种符咒。

    她画着画着,略微走了一个神,不知怎么就想起了梦境中变了模样的黎不辞。

    待她回过神来,视线对焦在那符纸上,却发现自己在无意间用朱砂画了一个圈。

    黎谆谆怔了怔,没等她反应过来,空气中骤然被撕开了一个白洞。

    南宫导便从那刺眼的白光中落地。

    她唇瓣微翕,想起了床榻上的张淮之,忍不住在心底骂了一句脏话。

    黎谆谆下意识想往屋外逃,还未站起身来,便被南宫导按住了肩膀。

    他视线在贴满红色喜字的婚房了转了一圈,掠过床榻上刺眼的红色喜被,掠过被褥里躺着赤着胸膛的张淮之,又掠过地上的一摊血以及血泊中被染红的白帕子。

    最后缓缓停在了黎谆谆的唇上。

    她唇上的绛色口脂花了,淡红的痕迹从脖颈一路向下,不知蜿蜒到了何处。

    “黎谆谆”南宫导按住她肩膀的手掌用了两分力,另一手叩在了她脑后,微微俯下身,“你跟他圆房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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