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 八十八个前男友 我送你回家

    班十七方才说过的话, 一股脑涌进黎谆谆的脑子里,她神色微微恍惚着,连他最后说了什么都没听清楚。

    只记得班十七说, 她曾作为黎殊许下了两个心愿, 而其中一个心愿便是下辈子的她对他爱而不得,得而不守。

    爱而不得,得而不守爱上南宫导却得不到他的心、他的爱, 纵使他们在一起了, 她也守不住这份感情。

    原来南宫导不爱她,竟是她自己的祈愿。

    大抵是黎谆谆这两日接受到的信息量太多, 她怔愣了许久未能回神。

    班十七也不急着动手, 给足了她慢慢反应的时间门, 他看向她的眸光似是怜悯,似是惋惜, 但一切的情感最终都在他眸底幽潭中湮灭。

    “乖徒儿, 你不会太痛苦。”他走向她,又驻足在她面前, 掌心从她柔软的头发上划过, 慢慢落到她的脸颊, “虽然我取走谛羲你也不会死,但你体内只有半片谛羲, 而我需要一片完整的谛羲”

    班十七只说到此处, 黎谆谆垂下的长睫颤了颤, 似是扯了扯唇畔“所以你得杀了我, 南宫导若是想救我,便只能将他剩下的半片谛羲给我。待到他死后,你再将另外半片也取走。”

    他慢慢笑了起来, 神色温柔“你说得不错。”

    “我控制不了黎不辞死后的归处,但你死后,我会亲自送你去冥府转生。”

    他的指腹冰凉,似是寒霜般刺骨,覆在她脸颊上的手掌上移到了她的眉心“你还有什么心愿未了”

    黎谆谆眸光似是闪了闪,她缓缓抬头看向漆黑无边的夜空,轻叹一声“心愿啊,那便太多了”

    班十七似笑非笑看着她“乖徒儿,你是准备拖延时间门,等他来救你吗”

    话音落下,他指节微曲,在她眉心上弹了一下。

    她吃痛地皱起眉,眼睛合了合,再睁开时,却发现眼前竟是出现了无妄之海外面的景象。

    清澈碧透的海水此时黑滚滚翻涌着,巨浪重重拍在礁石上,好似发出哀鸣,空气中弥漫着火焰燃烧过后呛人的黑色狼烟。

    两道残影于苍穹之上纠缠,一黑一白,像是太极八卦上的阴阳两仪,即便黎谆谆已是仙身,却也完全看不清楚两人的动作。

    那是肉眼无法捕捉的极速,只能听见冰火落于海水中发出的轰隆巨响,裹挟着凛凛狂风,令天地为之颤动。

    “如今是八月十四亥时三刻,再有一刻钟,便是八月十五。他将会失去业火,自身难保,怕是救不了你。”

    班十七轻描淡写的嗓声传来,让黎谆谆身体僵了僵。

    难怪他会选在此时来找她,原来就是算准了八月十五南宫导会失去业火。

    “魏离”她嗓音轻颤,“是你帮他坐稳了鬼王之位”

    “是。”班十七并不掩藏,“他本就憎恨你,我助他一臂之力登上鬼王位,作为交易,他帮我胁迫君怀引你去鹿鸣山。”

    他说得轻松,黎谆谆却知道这其中根本没有那么简单。

    她一早便清楚班十七接近她是别有目的,但也没想到他城府竟然这样深,将每一步不可控的因素都算计了进去。

    如他所言,她以往性格过柔,从小被父母保护太好,总一幅未经世事的天真模样。

    但在病床上一动不动躺了三年后,她的性格渐渐发生了变化,那些天真的,那些无畏的,那些炽热的一切美好的性格,被日复一日无边无际的黑暗消磨殆尽。

    而便在此时,系统局犹如深渊里的一道光,救赎般出现在她面前。

    她几乎没有思考,便同意绑定了所谓的金手指系统。那穿越过的每一个世界,皆是恰到好处磨炼了她的性子,让她变得越来越坚韧,越来越冷漠。

    她不再相信任何人,她的共情力和同情心好似消失了,她可以为了完成任务,为了活下去而不择手段。

    直至她变成了班十七想要的样子,他便抛给了她一个所谓的前男友金手指。

    彼时的黎谆谆已经不再喜欢南宫导。

    她可以冷眼旁观他被蜘蛛分食六百多次而面不改色,她可以看着他被蔼风用剑削成萝卜花上千次而毫无波澜。

    纵使南宫导为她死上千次万次,她也不会因此心软或是感动。

    而南宫导却在系统局的羁绊下,不得不与她唇亡齿寒,生死相依。

    他们从一开始相看两厌,互为利用,到交换过身体后,南宫导被天道压制住的七情六欲慢慢复苏,他便再一次陷在了她身上。

    班十七不光算计了他们,还将天道也算计了进去。

    她受原文影响,便无比痛恨董谣和伤害过黎殊的所有人,而她的任务刚好又是帮黎殊夺回一切,其中便包括了黎殊的元神。

    以她的性格,她自然会以牙还牙,先董谣一步结识张淮之,一边恶心了董谣,一边筹谋着如何拿到张淮之的元神。

    她心思一股脑扑在了张淮之身上,南宫导有了竞争对手,也难免会因此产生压迫感和醋意。

    便如此将五分的爱意堆砌到了七分,又在她一次次的忽视和伤害中涨到了八分,九分,直至他黎不辞的记忆复苏,那爱意也变成了十分。

    可他们之间门也因此产生了误会。

    他怨她冷漠无情,为了完成任务宁愿欺他骗他,眼睁睁看着他痛苦,不惜以他的性命为代价。

    她恼他的爱意虚假,千次万次爱上的人也只有黎殊,先前为她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因为她顶着黎殊的壳子。

    南宫导等着她去哄他,黎谆谆逼着他来见她,两人便这般僵持不下。

    幸而班十七早有所准备,他在她上了天界的两年,助魏离修炼邪功杀了鬼王继位,坐稳新任鬼王的位置。

    他算准了时间门,让魏离以南风魂魄为要挟,命君怀引黎谆谆去鹿鸣山。

    他又算准了黎谆谆的性子,她为了逼南宫导现身,即便察觉出了异样也会去鹿鸣山。

    而面对魏离出剑时,她也未曾反抗,将一出苦肉计演了个彻底。

    南宫导到底是现了身,只是见她被亡冥之剑所伤,他恼怒难耐之下,先是火烧了鹿鸣山,又追去鬼界冥府寻找魏离的下落。

    班十七早有预料,事先就将魏离藏了起来,南宫导找寻不到魏离,便将一肚子火发泄在了冥府。

    虽然冥府并不归天界管,但冥府掌管凡人生死轮回之道,出了这样大的事情,天界听闻此事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天帝便派下天兵追他追到了天山,南宫导又再一次出手火烧天兵。

    三界如此动荡,纵使天道从不插手凡间门事,这一次也不得不出手。

    班十七心思实在过于缜密,他的计划天衣无缝,一环紧扣一环。

    黎谆谆甚至不禁怀疑,他到底是在她坠楼躺了三年后才找到了现代世界,还是一开始她坠楼之前便已经到了她的世界。

    当年她坠楼是否与班十七有关,他是怎么破了南宫导在此处设下的结界,难不成是上次在鹿鸣山,魏离用剑刺伤她时收集到了她的血,便等着今日破阵用

    班十七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设局

    犹记得黎不辞化形之后没多久,便被天官囚在无妄城中。

    那鸟妖鹉鹉怎么偏偏惊扰了班十七和他夫人,偏偏逃到了无妄城,又在被花危用拴魂链捉进了镇妖鼎后,神不知鬼不觉逃了出来,正正好好选在黎不辞进首饰铺的时候害了掌柜数人的性命

    怕是在那个时候,班十七已经在谋划着如何逼迫黎不辞堕魔,如何取走黎不辞体内的谛羲了吧

    黎谆谆越想便越觉得毛骨悚然。

    难怪南宫导被黎望掏了心脏,班十七和王徽音将其埋葬后,王徽音问她要不要去看一眼南宫导的墓,她嫌麻烦便道了一句“生死轮回,皆由天定,总不是我一介凡人能改变的。”

    而班十七却笑着对她道生死由天,命由己。你只是还未遇到那个宁可逆天,也要拼死留住的人。

    她当初只料到了班十七对她意有所图,却没想到他为了复活他夫人,竟真是逆了天,拼了命,设下这么大的一盘棋。

    纵使黎谆谆如今已是飞升成仙,也绝不是班十七的对手,她只能试图从中找到一丝转圜的余地。

    “你拿到谛羲,便能复活她了吗”她视线还盯在班十七令她看到的无妄之海外,垂下的手臂却在衣袖的遮掩下,朝着储物镯上抚去。

    可指尖还未刚刚触碰到储物镯,班十七便捉住了她的手,他掌下没怎么用力,她的腕骨已是传来剧痛,像是被针扎一般刺刺疼着。

    “乖徒儿,你便是将自己变成了石头,我也能将你重新变回来。”班十七嘴角勾着一抹没有温度的笑意,“你还有什么自救的法子,我帮你想想”

    “你头发上簪着王徽音送给你的金钗步摇,步摇垂下的玉珠中藏着毒。不过很可惜,那些黄泉剧毒对我无用,我从小泡在毒汤里长大,早已是百毒不侵之体。”

    他骨节修长的手指穿过她的指缝,叩住她的手掌“你还可以在地上画个圈,试试能不能将南宫导召唤过来。”

    “若不然你在心中祈愿,看看天道会不会听见你的心声”班十七绕到她身后,手臂虚虚圈住了她,他握住她的手,指尖在她掌心轻轻点了一下,她掌中便多了一柄锋利的匕首。

    “不要白费力气了。”他温柔地看着她,“此处被南宫导设下结界,他怕有人伤害你,以血为契隐匿了你的气息。别说是天道,有那结界挡着,便是南宫导此时也察觉不到这里发生了什么。”

    他轻叹了一声,带着她的手臂,将那把匕首慢慢抵在了她的颈动脉上“乖徒儿,我不知道谛羲能不能救她,但只要有一丝希望,我便会千次百次不遗余力去救她。”

    班十七嗓音渐渐低了下去,他另一手覆在她眉心,黎谆谆下意识想要反抗,可浑身却像是被下了降头,动也动不了了。

    “我记得你怕疼”他轻喃了一声,音落,指尖便多了一颗丹药,他毫不费力将丹药推进了她唇齿间门,“吃了便感觉不到疼了。”

    丹药入齿便化成了水,沿着她的喉间门顺了下去。

    黎谆谆脊背紧绷着,她识海中断断续续响起26的哭声,那团白光便越来越弱,越来越弱,直至她再也听不清楚它的声音了。

    随着班十七掌心再次贴近,像是有一根钢铁铸成的银丝从眉心间门扎了进去,那银丝游走在她的经脉血液中,所过之处皆是一片寒凉。

    血液浑似结了冰,她从头冷到了脚。

    头脑昏昏沉沉,犹如翻滚的海水淹没头顶,她无法喘息,无法思考,更不要提挣扎反抗,又或是如班十七所言去祈愿什么。

    黎谆谆才知道,原来将嵌在身体里的东西剥离出来是这样痛苦。

    她服用了班十七给的止疼药亦是如此难受,也不知那日她剥离元神时,张淮之该是如何忍受下来这般痛楚。

    “就快好了。”班十七看到她额间门渗出的冷汗,那惨白的脸色仿佛死人,便安抚似的道了一声。

    她说不出话,唇瓣干涩皲裂,像是被搁浅暴晒在烈阳下的游鱼,一点点失去气息,胸腔不断剧烈起伏,却汲取不到一丝空气。

    终于在她眼前乍起刺眼的光芒时,班十七移开了抵在她眉心的手指,轻轻握住那片闪耀着五彩斑斓光团的谛羲。

    那美丽的色彩犹如璀璨的宝石,散发出炽火的红,海底的蓝,灯火的黄,草木的绿,土地的褐,绚丽的颜色一道一道隐现,犹如簇簇燃向天穹的烟火,滚烫而灼人。

    谛羲将他掌心灼伤,隐隐的焦糊味自手掌中传来,班十七却像是没有察觉到,唇畔扬了扬“乖徒儿,我放出了十八层无间门地狱关押的恶鬼,想来它们此刻已经在人界大开杀戒了”

    “你说,天道会赶来救你,还是去救他的天下苍生”

    话音落下,班十七牵着她的手掌,将那抵在她颈上的匕首向下压去。

    锋利的刀片又薄又轻,轻而易举割开了她的皮肤,他的动作那样快,快到她根本没时间门反应,只觉得颈间门一凉,便涌出了大片温热的血。

    鲜妍的红迸溅到了他的手上,班十七将她抱起,一步一步走向榕树下的摇椅。

    死亡是一种极为无力的感觉,像是被抽空了浑身的力量,她的四肢变得绵软无力,纵使心中百般不甘,万般不舍,眼皮却越来越沉重。

    她感觉不到多少疼痛,但恐惧给精神上带来的痛苦远远超过了身体疼痛,颈上的血还在不断向外溢着,她甚至连抬一抬手掌去捂住被割断的颈动脉都做不到。

    班十七将她放在了摇椅上,殷红的血色沿着藤椅的罅隙一丝丝淌落,艳丽的颜色像是绽放的血玫瑰,一路攀着藤蔓盛开。

    他掌心一握,将她体内那颗元神也取了出来,如此轻而易举,便令她的生命再无回转的余地。

    元神被剥离后,黎谆谆瞳色渐渐涣散,她看不清楚眼前的事物了,却还是努力地睁大了眼,遥遥望着漆黑的夜空。

    班十七不见了,阵法重新被撕裂开一个大口子,而那本应该缠斗在无妄之海上空的两人也不见了踪影。

    她隐约看到无边无际翻滚的黑色海浪,而后在下一瞬,便被熟悉的气息包裹住。

    黎谆谆好像又能动了。

    她指尖颤了颤,掌心里被血染红的匕首便滚落了下去。

    她从未见过南宫导这般惊慌失措的模样,他抱紧了她,一遍遍呼唤着她的名字。

    而她什么都听不见,嗡嗡的耳鸣声占满了她的耳道,只能看见他的唇瓣一张一合。

    他掉了眼泪。

    她从未见他哭过。

    他温热的手掌贴在她颈上,试图帮她止住血,可没有用,班十七算准了时间门,此时此刻,不多不少,时间门刚刚正好到了八月十五。

    他失去业火的同时,也失去了救她的能力。

    黎谆谆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满是鲜血的手掌颤抖着抬起,慢慢落在了他的脸颊上。

    她的手掌那样冰冷,冷到失去活人的温度。唇瓣轻轻颤着,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来,连一声告别都来不及说出口。

    他的体温如此滚烫,气息一如往日那般让人安心,泪水怅然落下,坠在她冰凉的手背上,灼烫了她的皮肤。

    黎谆谆以为自己应当不甘,应当不舍,可垂下的睫毛起起落落,嘴唇弯了弯,竟也就此释然了。

    便如此也好。

    她喝下一碗孟婆汤,忘却前尘往事。

    班十七该是不会亏待了她,怎么也要给她寻个好人家。

    而天道,天道还差她一个心愿。

    黎谆谆说不出话来,便只能在心中默默祈愿她希望南宫导能活着,自此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他们纠缠了一世又一世,既然不得善果,也已经两不相欠,便不要再见了。

    黎谆谆阖上了眼。

    可她却没能咽气。

    便如班十七所料,他一定会救她。

    南宫导握住她的手,贴在他的心脏上,她感受到他鼓动有力的心跳,那团绚丽的色彩从她指缝间门溢出。

    那是他仅剩的谛羲。

    失去的五感似乎渐渐回归,黎谆谆重新听到了声音,她感觉自己好像飘了起来,怔愣了一瞬,慢慢睁开了眼。

    南宫导跪在藤椅前,抱着她的身体,而她的魂魄越升越高,离开了无妄城的小院,离开了无妄之海。

    黎谆谆的意识渐渐昏沉,直至完全沉睡之前,朦胧间门听到他的低语。

    南宫导说“黎谆谆,我听到了。”

    他听到了她的祈愿。

    她向天道祈愿,她要他活着,自此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他毁了她的人生,两世皆是如此。

    她不想再见到他也是应当。

    “我送你回家。”南宫导将指上的储物戒褪了下来,轻轻戴到了她的无名指上,掌中的谛羲光芒大作,与她的魂魄一起飘离。

    “从此上穷碧落下黄泉,你我再不相见”

    遥遥记得,他听说庆阴庙算姻缘卦最是灵验,便乘着蛊雕来到庙里来卜卦,但他一连卜了三卦,卦卦皆是下下签。

    坐在姻缘树下解卦的和尚说,他和黎殊有缘无分,命中更无姻缘红线。

    他不信,从签筒里径直拿出一根上上签,递给和尚解卦。

    和尚却道,除非他逆转天道,身死魂消,否则他生生世世,与她永无结姻的可能。

    他冷不丁笑了起来,当着和尚的面,一剑斩断了姻缘树“逆转天道算什么,身死魂消又如何”

    可春风有信,花开有期,纵使他逆转天道,身死魂消,也再等不到与她重逢那日。

    南宫导扯了扯唇,心跳越来越弱,越来越慢。晚风吹过,那具紧紧拥着她的躯壳便也随风散了。

    天道毁不掉的七情六欲,六界无法湮灭的上古魔种,那强大到不死不灭之躯,原来只需要她一句再不相见便可以轻易覆灭。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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