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玉歇斯底里了一番, 将自己所有的力气都耗尽了,连一直压抑着的情绪都空了, 整个人都是空的,也摸不清他来这一趟来究竟是何目的
她默坐了半晌才站起身,才发现刚头一番拉扯,自己已经出了禁足的范围, 那一道困住她的结界已经消失了
结界为仙者所设,仙力越盛, 结界越强,断没有自行消失的道理, 除非仙者陨落或者仙力尽失, 才有可能消失。
似玉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见的,还没来得及细想。
罄衣已经从外头探好消息回来了, 似也一脸焦急, “玉姬, 没人知晓陛下究竟去了休养,这可如何是好”
似玉闻言心头一阵发寒, 只觉毛骨悚然。
以天帝的性子若不是没有气力, 根本不可能放手政务,他将这些看的极重,又怎么可能去休养
难道姑嵩所做的一切不仅仅是为了报复她
是了, 他若是想要报复她, 多得是方法, 何必冒这么大的险, 布这么大的局
或许一开始她就想岔了,他给自己下了九头蛇瘟这种诛仙之毒,引天帝救他,待天帝仙力亏损,再取而代之
他回来的目的一直都是帝位,而她,不过是顺带惩罚
似玉一时不敢再想下去,这可是他的亲生父亲,如此不成了弑父
罄衣见似玉神情慌乱,连忙上前扶她,却不想她已经离开了结界,不由惊呼,“玉姬,陛下已经放您出来了吗”
似玉面色有些泛白,完全被自己的猜测吓到六神无主,姑嵩若是真的做了这天大的恶事,那么天界再容不得他
她勉力站稳,强作镇定,疾步往外而去,寻他问个清楚。
外头看守的仙兵不知何时离开了,她已经可以出入自由,可惜这一趟过去,却连姑嵩的殿门都没能进去。
刚头还来见她,现下却又将她拒之门外,一时越发让似玉心惊。
她心中的预感越发强烈,便越发急切地想要见他问个清楚,不想连着几日都扑了个空,他不是政务繁忙,就是不在殿里,每每都与她错开了去,明显是刻意避之。
似玉越发肯定了心中的猜想,时间越久,她越发如坐针毡,甚至开始做起了恶梦。
在梦里他一剑刺穿了天帝的胸口,血溅的到处都是,东窗事发后,被押在诛仙台诛杀地魂飞魄散。
她一觉惊醒再也按耐不住,起身冲去天帝书房,他还是不在
她再也顾不了这么多,直挺挺站在殿外等着,这里不同别处,玉阶纵横,悬于悠悠天际,来回仙家极多,那眼神一个个都是顶好的,一眼就看见了上古凶兽,碍于此处威严不敢靠近,不过也正是因为这处皆纷纷侧目视之,心中猜测大起。
似玉一概视作不见,今日她一定要见到姑嵩
她矗在宫殿门口一动不动,约莫又等了大半柱香。
姑嵩才从远处慢慢走来,身旁跟着几位仙家,他玉冠束发,一身清雅长袍腰束玉带,身姿修长,举止端方有礼,一副清冷谪仙的好模样,和先头在她面前时,完全就是两个人。
似玉神经紧绷到了极点,面色越发凝重。
“殿下,此事宜早,若是天灾压不住,必然起人祸,到时候六界秩序紊乱,再想收场就难了。”
“此事还应谨慎,若是要处理,必然要派大量仙兵,天界无人看守又要如何,更何况此事还没有定数,并不一定会发生,若是没有,岂不白白花了精力。”
“此事确实太过棘手,陛下先前也是顾虑良多,一拖再拖,没有半点法子,可天镜那处却又不能不管,如今殿下一上来就要处理这样棘手的事,实在是令殿下为难了。”
姑嵩闻言面上倒也没有半点为难之处,认真听后开口说道,声音清透干净,让人丝毫不起杂念, “防范于未然没有错,唯一不妥的只是天界不如昔日兵强马壮,固步自封只会让天界日益衰败,此事不能再按着原来的方式走,破而后立才是根本之计”他一边说着,一边缓步走近,正要踏上玉阶便见了她,眼中倒没有半点讶然。
几位仙家见了她皆是一脸疑惑。
姑嵩清冷中还带着些许疏离,全没有上一次放肆妄为的样子,平静问道“玉姬来此所为何事”
似玉上前拦去了他的路,神情凝重与他平视,“我有话要问你,现在就要问。”
姑嵩步上玉阶站在她面前,立时比她高出了许多,那压迫感一下袭来,让她不自觉后退了一步,莫名觉出几分威胁。
“玉姬来得不是时候,现下不行”
似玉怕他又寻说辞,连忙开口截道“我不会耽误你太久时间。”
姑嵩闻言依旧平静,话间已然有几分严肃,仿佛她是家中不听话的小妻子般训道“凡事要讲先来后到,即便是你也一样。”
几位仙家不知个中原由,看似平静站着,似着认真听着。
一旁仙侍连忙上前开口劝道“玉姬,殿下要处理的事务极多,您还是先等一等,毕竟政务为重。”
似玉当众被训了顿,有点拉不下了脸,看了眼姑嵩见他不同意,只得按耐一二让开了路,分外坚定道“我就在这里等着你,你什么时候处理完,我们再谈。”
姑嵩闻言轻“嗯”了一声,便与几位仙家一道进了殿中。
似玉莫名有种严厉相公管住的错觉,一时忙岔开思绪,不再多想。
一旁的仙侍伸手请道“玉姬请往偏殿这处稍后,奴才给您沏茶。”
似玉摇了摇头,站在正门口不挪动,“不必了,我就在这里等着,免得又叫他去了别处。”她素来就是固执的狮,蹲守几日都不在话下。
仙侍闻言也不再勉强,恭敬退到一旁。
似玉这一等就等了几个时辰,饶是她有耐力,也受不住这样无所事事好几个时辰。
她走到门旁侧耳去听,里头布了结界根本听不到动静,她又顺着门缝往里看,完全不顾一旁立着的仙侍眼神,可惜她什么也没瞧见。
似玉一时也有些站不住,这般端仪态站几个时辰多少也吃不消,她当即变回了原身,软趴趴往门旁一趴,毛茸茸的大脑袋靠在爪上守着。
又是许久过去,里头才有了动静,几位仙家开了门纷纷往外出去,险些没踩着窝在门口的似玉。
仙家们不由看向里头,怪道刚头走时,殿下忽然提了句,出去时小心些。
似玉见他们出来连忙起身窜了进去,行动间迅速变回了人形,随手一挥袖子带上了殿门,快步往里头走去。
姑嵩正站在窗旁,一旁玉案上已经摆满了齐整的折子,想来是处理好了的,一旁还有一摞一摞叠着有一小山高,想来到明天早间也未必能睡下。
似玉几步走去,见他站的那位置,正好能瞧见门那处,也不知他刚头有没有看见自己的原身,她是只有自尊的狮,原身巴掌大终究是她说不出的痛,尤其在姑嵩面前,便更不想让他看见。
不过离得这般远,他又这般繁忙,想来也没时间看外头。
姑嵩抬眼看向她,真的如他先前所说一样,将她当作了长辈看待,“不知姨母何事寻我”
似玉直截了当,开门见山,“你父皇呢”
姑嵩淡笑一声,看着她言辞轻忽,“姨母又忘了,父皇替我解了蛇瘟,如今正在静养”
“那九头蛇瘟明明是你自己下的,何需要解,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不该做是事”似玉神情越发凝重。
姑嵩闻言波澜不惊,“姨母在说什么,那九头蛇瘟明明是你给我下的,怎么又算到了我头上”
他说的太过自然,又是清冷端方的君子模样,这般平平静静,像是陈述事实。
似玉一顿,“你胡说什么”
姑嵩看了她半晌,才转身走到玉案前坐下,伸手拿过案上堆着的折子,漫不经心淡道“我知道我们回了天界,和在凡间时不一样,往日你我关系不好,中间又有太多利益,你想要防备我也没有错处,毕竟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
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们既然做过夫妻,我自然该体谅你,这件事便当做没有发生过,您往后还是我的长辈,姑嵩以后会一直敬重您的。”
似玉再也听不下去,当即上前夺过他手中的折子,压低声音肃然道“这九头蛇瘟到底是谁下的,你我心知肚明。弑父是大罪,你由凡人飞升上神,知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你
你怎么能做这丧尽天良的恶事,好歹也在凡间修了这么多年的道,难道一回来就全抛了干净”
姑嵩被夺了手中的折子便没有多大反应,他忽而抬眼看向她,眼里眸色极深,开口便是严厉,“原来你也知道凡间的东西不该全忘干净”
似玉闻言不由一怔,看着他神情忽而恍惚。
凡间的一切都太美好,连那撕心裂肺的别离之苦都是甜的,可惜终究是梦。
伦理纲常如何越过去,她和他父皇的大婚早已传遍九重天,即便未成大礼,在众仙眼中也是继母继子的身份,这隔得是山,是海,根本不可能逾越。
更何况天帝太让她失望,她一直仰望着的,突然一下子粉碎在了她的面前。
她所有的坚持,勇敢,都变成了笑话,都成了愚蠢。
所有的一切不过是白费力气罢了
她沉默了许久,才满眼沉寂开口道“凡尘历劫于我们来说,不过神仙做的一场梦,梦醒之后,你我都是梦境里的局外人,记不记得又有什么意义”
姑嵩看了她很久,眉眼渐冷,眼里的怒火似乎连带着什么东西一道慢慢黯淡了下去,消失无痕,寻不到半点踪迹。
他面色平静伸手拿回了她手中的折子,看向她言辞轻浅,“你说的很对”
殿中忽而一阵压抑,他这般平静模样反倒比刚头那严厉模样可怕许多,压得她胸口透不上气来。
姑嵩滴水不漏,无论说什么他都能打回来,根本问不出什么东西来,她再留下去也没什么用。
她忽然觉得累了,他已经不是孩子了,会有自己的想法,她管不了,也不想管了。
现下她只想回荒漠去,哪怕那里再凶险,也好过在这里煎心熬肝。
“随你罢,我要回荒漠了,只你记得一件事,你做的事天道容不得。”她言尽于此,再无气力,转身往外走去。
“姨母想要知道父皇在哪里,为何不亲自去寻你也该知道,父皇他身子欠安,仙力衰弱,你若是走了,说不准会发生什么意料之外的事”姑嵩忽而开口淡道,话中全是漠然,仿佛天帝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
似玉脚下骤然一顿,神情愕然,猛地转头看向他。
姑嵩轻掀眼帘看向她,唇角微不可见一弯,清冷淡漠的面上微微浮起一笑,淡得看不出来那是在笑。
似玉心中一惊,只觉一阵寒意从背脊袭上来,头皮都开始发麻。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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