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玩家注意课堂纪律,你的一言一行都会记录在本次补习当中”系统机械平板的话语,知为何显得格外意外深长。
然而,玩家们顾上揣摩它话语中的意思。
黑雾涌动,玩家们团团包裹起来,黑暗中,那巨大的怪物身形越来越近,给人带来沉甸甸的压迫感。
夏至抬头望去,只见浓浓的黑雾缠绕在它的身周,遮掩了它的本来面目。
黑雾并妨碍它的迫近。
“要动,要发出声音”
地下洞穴的经历告诉他,怪物是一个瞎子,它未必是一个聋子,或许它捕捉猎物,靠得就是听力。
虽然夏至提醒了,黑暗的空间中,玩家的尖叫声、奔跑声仍此起彼伏。
慌乱中谁会相信知从哪里传来的声音呢。
所有人都在跑,你跑,难道是想成为怪物的盘中餐吗
陈星洲拄拐杖,拖两条残腿,理所当然落在了最后,眼看怪物越来越近,他恨恨地一咬牙:“小红”
顾不上许多了,要是被怪物追上,他还知道有没有命在呢
女鬼从槐木手串中钻出来,脸上笑嘻嘻的,眼睛带着几分嘲弄,好像在说:再怎么厌恶,再怎么畏惧,你还是把我放出来了
一股怒火直冲天灵盖,陈星洲知道现在不是该生气的时候:“带我走”
女鬼嘻嘻笑,顺从了他的命令她飞在半空中,两只手从陈星洲的腋下穿过,他提了起来。
然而她也是真心帮忙,因为这样的高度,恰好让陈星洲的残腿磨在地上,一路拖行,伤口再次迸裂开来。
陈星洲:“啊”
“臭婊子狗杂种,你是想造反吗别以为我没有办法对付你你给我等”
他越疼,脸上的表情越扭曲,女鬼便笑得越欢畅。
然后,她的胳膊开始悄悄地伸长,一圈一圈地绕在他的脖子上,陈星洲只顾咒骂,待到他发现时,脖子上,那条苍白肿胀的,颜色犹如被盐水泡发的猪皮一样的手臂已经开始收紧。
“啊唔”
陈星洲的腿无力地挣动着,女鬼扼住了他的咽喉,鼻腔的空气越来越稀薄,眼前迸溅出一白光,他这才开始慌了。
他慌乱地去摸手串,这一刻是女鬼占了绝对上风,只听见“噼里啪啦”那是四散的珠子掉落在地上发出的撞击声。
完了完了
陈星洲意识到手串散开,心中一阵绝望。
这时,他的眼角余光忽然瞥到一个人,一个不该在这的人。
夏至
少年看他吊在半空中挣扎,只是微微睁大眼眸,复又回归平静,而他身边,易云擎看这一幕,露出了乏味的表情,好像在欣赏一出戏剧,而他则是那个演戏的丑角
“唔唔”
他就知道,夏至其实也是一个玩家,所有人都被他蒙蔽了
而易云擎易云擎也是什么好东西
他还想着揭穿他们的真面目,可女鬼根本不会给他这个机会,大笑他拖进了另一黑雾当中。
“”
陈星洲渐渐没了力气,他艰难仰起脸,只想求女鬼放过他,然而女鬼笑嘻嘻地提醒他:“我当初求你的时候,你也没有放过我呀。”
求我什么时候
陈星洲以为女鬼是在胡说八道,在她的注视下,他忽然记起,他去拿槐木手串的那天,黑暗的房间里一直传来女人的求救声,他问大师,大师说这是炼制役鬼的必要流程,求救的也是人,是鬼怪。
我知道我真的知道他下意识想为自己开脱,可喉咙只能发出“咯咯”的声响何况,他是真的知道吗
在女鬼嘲弄的眼神中,他的双手无力地垂下,忽然,他的右手碰到了口袋的一样东西,坚硬的,巴掌大小,有人形的轮廓
那个雕塑
系统的话在脑海中回放:“持有雕塑24小时,默认玩家转换阵营。”
转换阵营
是了,24小时已经过去,他现在是的信徒了
如果真的是神明,肯定会坐视信徒死亡吧
他挣扎着拿出雕塑,在心大声喊:救命救救我如果能活下来,我愿意把全身心奉献给您
仿佛遥远的虚空中,真的有神明听见了他的祈祷,下一秒,雕塑发出了淡淡的白光,女鬼好像被灼伤了一样,迅速松开手臂,甘又怨恨地看向他。
陈星洲砰地一声倒在地上,手中的雕塑没有握住,骨碌碌滚了出去。
雕塑
他下意识伸手去抓,然而黑雾浓浓,阻隔了他的视线,再去摸,什么都没有摸到。
此时,他的身上也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白光,女鬼冷冷地看他,没有再试图攻击,山岳一般庞大的怪物从他身边簌簌经过,也对他视而见。
“哈”
陈星洲捂住受伤的脖子,他想要放声大笑,可惜疼痛的喉咙允许,只能勉强挤出一丝笑音果然,上天还是眷顾他的
吴天霖在怪物出现的那一刻便化身蝙蝠飞到空中。
能力越强,感官越敏锐。他也感觉到了荆寒所说的那种“天敌”感。
吴天霖在一个副本中得到了吸血鬼的血统,吸血鬼的天敌狼人光明教会
下面那个庞大的怪物怎么都不像两者之一。
吴天霖挥散心头的恐惧,看怪物从下方经过,消失在黑雾当中。
它去寻找别的猎物了。
蝙蝠落在地上,男人在原地现身。双脚与地面接触的一刹那,细微的震颤由地板传导向远方,而吴天霖浑然不觉。
他在思索这次惩罚什么时候能结束,补习只是一个借口,还是另有它意
这时,脚下猛地一沉。
坚硬的地面忽然变成了沙子
来不及多想,吴天霖下意识想变成蝙蝠,然而“猎手”比他速度更快,一对巨大的螯钳从沙子伸出,一瞬间死死地钳住他的腰,把人拖进了黑暗的地底。
悄无声息。
谁也知道这刚刚发生了一次“狩猎”。
陈星洲被女鬼拖走,夏至想要起身,易云擎好像误会了什么,抓住他的手臂:“他对你有敌意。”
“我知道。”夏至说。
即使提一开始的宣传单,陈星洲对他的态度也是一望即知。
他从没有掩饰过对他的恶意。
夏至轻轻一笑:“难道你以为我是什么圣母吗”
他会“以德报怨”,陈星洲并值得他去救。
何况,女鬼是在复仇吗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一旁,荆寒正诧异地看他们,一向沉冷静的少年此时罕见地瞪大了眼睛:“你们”
这一刻,夏至却显得更加疑惑:“这是什么地方我们怎么会出现在这”
仿佛真的只是一个不知情者,他甚至看向荆寒,希望荆寒来答疑解惑。
荆寒:“”
荆寒看夏至毫作伪的困惑神情,陷入了迷茫当中。
他确实也如同陈星洲一样,想到了夏至是玩家的可能性。以往的种种在脑海中一一掠过,按理说玩家不会在副本中拥有那么完备的设定,情敌、朋友、爱慕的对象人际关系和背景一一俱全。
理论上可以做到这一点的,只有“亚当”,恰恰是“亚当”,才可能这么做。
它才是不想打破平衡的那一个。
小偷拿着偷来的宝物招摇撞骗,怎么敢对宝物动一丝手脚
它承担起宝物毁坏的风险。
于是,荆寒认真思考片刻,得出结论:可能是受了我的牵连。
惩罚开始时,因为和他在一起,夏至和易云擎也被卷了进来。
这样好像也说的通
荆寒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夏至便知道他自己找到了一个合理的“理由”。
这种情况下,慌乱地解释才是下策,正确的做法是先一步提出问题,问题抛回到对方的身上,对方自然会脑补出一个合理的借口。
他桃花眼微弯,默默对刚才冥思苦想的少年说了一声抱歉。
忽然肩膀一沉,易云擎舒舒服服地将下巴枕在他的肩膀上,懒洋洋:“小骗子。”
夏至眨了眨眼睛:“”
易云擎在他耳边轻声:“你真正遇到问题的时候,可不会轻易求助别人。”
更不必说荆寒了。
倒是易云擎看起他,只是荆寒天赋点都点在了武力值上,答疑解惑基本不在他的业务范围内。
夏至:“”
这种时候,魔鬼先生倒是敏锐起来了。
易云擎喉咙滚出一声哼笑:“想好怎么说了吗我可不像荆寒那么好糊弄”
话音刚落,一个柔软的东西落在他的唇角,那是一个羽毛一样的轻吻。
太短暂,像一块糖,舌尖只来得及品尝到一丝甜味,它便飞快地融化了。正因此,才会让人越发地无法餍足。
少年侧过头,眉眼弯弯:“这个解释可以吗”
易云擎:“”
这是贿赂,这是诱饵,易云擎一清二楚,无论贿赂还是诱饵,能引得无数人落入陷阱,自然是无愧于它们的名号,让人无法拒绝的。
“马马虎虎吧。”他说。
全然忘记一分钟前,是谁说自己“好糊弄”的,看来魔鬼先生对自己实在是缺乏清醒的认知。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他的对手太过狡猾,是他天生的克星。
夏至笑了起来。
两人交谈的声音极轻,那个吻
荆寒默默地后退一步,虽然身处于黑暗当中,知怎么,他忽然觉得自己在闪闪发亮。
怪物已经远去,系统所说的“补习”还在进行当中。
夏至总觉得,所谓的“补习”并非只是逃避怪物的追捕那么简单。
系统还特意提醒:玩家的一言一行都会记录在补习当中。
这次补习肯定有它的用意。
易云擎拿起手机,手机的光芒点亮了三人身周,夏至发现,他们正站在一条相当长的,一眼望到尽头走廊上。
而前方有一扇门。
它就那么伫立在那里,像一座道标,十分显眼,引得人想一探究竟。
去还是不去
答案当然是前者。
那扇门看似离得远,真往前走,却有好长一段路程。
夏至一手拿着手机照明,一手被易云擎牵着。
在安静的,只能听见脚步声的黑暗走廊中,易云擎忽然开口:“这场景很熟悉。”
“熟悉”夏至一怔,确实熟悉,古宅副本中,他们曾经这样在密行走。
魔鬼先生的记忆开始复苏了
“既视感,或者说海马效应。”一直埋头走路的荆寒出声,“指的是没有经历过的场景或情,仿佛在某时某地发生过的似曾相识的感觉,是大脑联想的结果。”
说完他又埋下头,认真走路,好像刚才真的只是为了科普一下。
夏至、易云擎:“”
很好,很科学。
易云擎浓眉拧起:真的是既视感火场中闪过的,抱着夏至在夜色中奔跑的画面,也是既视感大脑的联想
他低下头,刚才夏至的表情分明也是回忆起了什么东西。
易云擎不问,代表他怀疑,刚才的“既视感”还有夏至隐藏的,关于他们如何来到这个空间的秘密他的眼眸微虚。
夏至说起他们昏迷前的:“镜中的李榛榛提到了一个名字:雨生。”
她说:要伤害他们,雨生。
他们,自然指的是夏至三人,而项雨生,是李榛榛提到过的男朋友。
这句话透露出三点。
一,项雨生至今还留在学校里,当时甚至正在器材室中。
二,在李榛榛眼中,项雨生是有“伤害”他们的动机和能力的。
三,李榛榛下意识向项雨生求情,并且喊亲密的称呼,他们很可能已经“归于好”。
荆寒:“项雨生还在这所学校里”
过去八年,项雨生早该毕业了,甚至按年龄看,他都读完大学,走上社会工作了。
按理说,唯一能名正言顺回到学校的途径,便是应聘当老师。
是这所学校的老师都是一些行为程式化的机械人。
如果他变成了鬼怪,那么学校的怪谈也该有他的一笔记录。
实上没有。
难道他假扮成了学生
易云擎挑了挑眉:“一个人想扮年轻很难,想扮老却很容易。”
成年与少年的体型有很大差异,少年人身上还有一种特别的气质,青涩的、谙世的、大胆莽撞的通通可以用“青春”两个字来形容。
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想扮演高中生是很容易被人看穿的,想要扮演一个老年人却容易得多。
只要佝偻起腰背、声线沙哑沧桑、脸上画上皱纹
荆寒迟疑:“你是说”
夏至点头,肯定了他的猜测:“马义。”
荆寒:“”
荆寒对他的印象深,只记得那是一个佝偻着腰,身穿清洁工制服,脸被隐藏在帽子下的老人。
任谁看到他迟缓的动作,帽子下的花白头发,好像难以挺直的腰都会先入为主的觉得,哦,这是一个老年人。
殊知一切都是对方的伪装,他要的正是这样的认知。
夏至想起马义说,他的妻子早就死了,也没有儿女。
说这句话时,他眼中深藏着恨意。
他口中的“妻子”是李榛榛吗
那么仇恨的对象是纵火的真凶
他是有理由仇恨的。
管当年的邀约是不是真的由他发出,李榛榛都是怀对他的信任才深夜前往舞蹈室的。
而凶手却利用了这一点,残忍地将她杀害,甚至故意将李榛榛绑在椅子上,让她眼睁睁地看自己被火焰吞噬李榛榛直到死前,心心念念的都是毁约的恋人。
如果项雨生知道这一切,怎么可能不仇恨
“所以他想要复仇。”荆寒怔怔地说。
他完全理解项雨生,如果他的姐姐遭遇了这样的,他肯定要凶手千刀万剐
夏至轻轻叹了口气,易云擎却嗤笑一声:连自己的恋人都保护不好,说到底,还是他自己无能。
他低下头,视线落在夏至身上,一双眼眸黑得惊人。
说话间,他们终于走到那扇门前。
门上有一个烫金色的醒目数字9。
这是门牌号
它静静地伫立在这,门后没有一丝响动,易云擎推开门,一线白光从门缝中倾泻而出,越来越大,直至将三人完全吞没。
白光刺眼,夏至下意识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周身的环境再是黑漆漆的走廊,变成了一间放映室
一个女孩站在放映室中央,她的脚边匍匐一黑影,女孩的脚正踩在黑影头上,放肆嘲笑:“丑八怪能不能有点自知之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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