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照芙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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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3 章
这厢姜荺娘出了府去, 脑子里全都是老太太说过的话, 且不说心里头是什么感受,便是脑子里都是酸胀难受的。
这人难过的时候,身体也会受些牵连, 坐在马车上她又犯了恶心, 这反倒又提醒了她当下这样凄惨的状况。
这些事情时而高涨至云端, 令她欢喜飘飘然, 时而又跌入谷底, 叫她眼前一片混沌, 竟瞧不见半点光明。
芷夏扶她下了马车,姜荺娘还怔愣地站在原地。
芷夏又唤了她好几声,她才回过神来。
“姑娘, 该进去了。”
姜荺娘“嗯”了一声, 才往那老地方走去。
庄锦虞还在老位置。
以往姜荺娘便觉得他摆弄茶具时候的姿势极为优雅好看,如今见着了反倒觉得刺眼。
老太太说的话在她心里还热乎着,虽然后来老太太说那是假话,可却也是他们男人的常态。
姜荺娘走上前去,心里不断驳了自己独断的想法,不愿就这样在心里判了他死刑。
庄锦虞见她没什么精神气儿,便问她“怎么了, 是不是在你家老太太那里碰了壁”
姜荺娘道“是有些不太顺利,加上这几日也没睡好,今日本不想来见你的,只怕不见你, 你又该想多了”
庄锦虞放下茶壶,道“难道我竟是个这样小心眼的人”
姜荺娘反问他“你不是吗”
庄锦虞反而笑了,端了热茶给她道“我是。”
姜荺娘与他说了几句话,心里那些酸涩散了几分,又听他问自己事情办得如何。
“我等了你这样久,如今你又告诉我,你家老太太不同意,你有没有想好下一步该怎么做”
姜荺娘默了默,竟不知如何回答他这问题。
她当下着实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您叫我想想行么,我这些日子都觉得有些头疼了。”姜荺娘的声音低低的,垂眸看着杯中的茶叶,实则是有些想哭的。
但她当下既不敢哭给老太太看,也不敢哭给庄锦虞看了。
因为她一个不小心,便会辜负他们其中一个,到那时她又要拿什么脸面去面对他们,她亦是茫然得很
庄锦虞抚了抚她的额发,见她当真苍白了几分,逼她这个时候松口的想法也散了几分,便应了她一个“好”字。
姜荺娘有些错愕地看了他一眼,嘴里却习惯道“您待我真好”
庄锦虞勾了勾唇,觉得她像是一只被自己养出习惯了的猫儿一般,说话都叫他喜欢。
姜荺娘坐了会儿,心里心虚得很,便托词说自己不适,便要离开。
只是她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被庄锦虞叫住。
姜荺娘回过头来,见他仍是靠着窗子。
他问她“你就没有其他话要对我说了吗”
姜荺娘摇了摇头说“没有了”
“嗯”他扣着桌面的手指忽然就停了下来,仍是语气平淡地与她道“那你回去好好休息吧。”
姜荺娘应下了他,便推门离开了。
应付完了老太太和庄锦虞,姜荺娘回了薄香居,终于就是她一个人的时候,她便在屋里想了许久。
只是不管怎么设想,她腹中的孩子都只有一条出路。
姜荺娘越想,手心便愈发凉。
退一万步讲,就算庄锦虞今天上门来提亲,筹备婚事乃至到了成亲那日,少说也要月,到那时她腹中的孩子又能藏得住什么。
那时薛老太太能受得住吗
姜荺娘实在不敢去想。
待到晚上丫鬟送来了晚膳,后来却又完完整整地给撤了下去。
芷夏忍不住上前去打听,却得知姜荺娘晚上竟一口饭食都没有动过。
“好端端的,咱们姑娘怎么就没了胃口,真是奇怪得很。”那丫鬟嘀咕着,便端着菜盘子下去了。
芷夏走到窗下忍不住戳了个洞往里看去,却见屋里头一点动静都没有。
自打她伺候这位姑娘以来,从未见这姑娘有过这样的情况。
即便是她父亲背弃了她,她伤心难过之后,亦是该吃吃该喝喝。
也不知当下是怎么个心境,就突然变得这般死寂。
芷夏有些心虚,也有些惭愧。
这里头她未必就不是那推波助澜的帮手了。
待到第二日,姜荺娘到了晌午的时候才起。
芷夏见丫鬟端着饭菜进屋去,这回姜荺娘却是进了食的。
之后姜荺娘又叫丫鬟重新梳洗过,出来时脸色不再那么苍白,顿时叫人忍不住松了口气。
“姑娘”
芷夏见她出来,下意识便迎了上去。
姜荺娘停下步子,回头看她。
芷夏叫唤完后才想起自己当下尴尬的身份,只得小声嘀咕一句“姑娘要保重身体才是”
姜荺娘听她这关心的话却没再觉得暖心。
她出了门去,芷夏便再打听不到她的行踪了。
姜荺娘令车夫载她去含胭斋。
苏银许久不见她,骤然见她到来,心底里着实有几分欢喜。
“许久不见姑娘了,姑娘今日怎么想起来到这里来”
姜荺娘打量了这地方一眼,见自己当初的决定果真没有做错,这地方交给苏银来打理,竟也不比从前要差。
“姑娘且看,这是铺子这些日子以来的账目”
姜荺娘扫了两眼,便点了头叫他收起来,道“我一向都是信你的,你也从未令我失望过。”
苏银点了点头,又问“姑娘可是缺胭脂了,我这里存了些好的货样,特意是留给姑娘的。”
姜荺娘摆了摆手,又与他道“我们去后面说话吧。”
苏银见她有话要与自己讲,便交代了丫头在前面柜台看着,自己去推了后门,请姜荺娘进去。
待到了无人之地,苏银又殷勤泡了茶给姜荺娘,问道“姑娘这回来可是有什么吩咐”
姜荺娘端起那茶抿了一口,过了片刻才与他道“你能帮我去药铺抓一些药吗”
苏银见不过是个跑腿的活,自然是乐意的,然而当姜荺娘吐出“堕胎药”三个字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好似被雷劈到了一般,僵在了原地。
“姑娘是、是谁欺负了姑娘,我替姑娘去杀了他”苏银蓦地气恼道。
姜荺娘扫了他一眼道“你性子一向似个绵羊般,好端端的喊打喊杀做什么,这件事情怨不得旁人,是我自甘堕落了。”
“姑娘”苏银见她说出这样的话,一时也感到无措。
姜荺娘与他道“叫你去做这些丢人的事情,是有些为难你了”
苏银忙解释道“并没有,姑娘,你放心我我必然会隐蔽地去,不叫人察觉的,只是”
“别说那么多了,我当下心里也乱得很,你这个时候问我,我也并不想告诉你。”姜荺娘极是牵强地与他笑了笑。
苏银心里微酸,便什么话都问不出口了。
待他出去之后,姜荺娘便一直在后堂等着人回来。
只是也不知这苏银为何耽搁了那样长的时间,几乎要等太阳下山的时候他才满头大汗的回来。
“我出门时总觉得有人好像在跟着我,不知道是不是有人一直在盯着我们含胭斋”
姜荺娘心下微跳,苏银便又与她道“不过我确定自己已经甩开了他们,他们这时候只怕还在郊外乱转呢。”
苏银说着又把药包放到桌上,想到这件难以启齿的事情,便低声问姜荺娘道“我这就去给姑娘将药煎了吧”
姜荺娘摇了摇头说“我这会儿再不回府去,府门便都关了,我还不想叫旁人起疑心。”
苏银只得将药包交给了她,又有些担忧道“姑娘,若是若是有什么事情,一定要来找我,我到底是伺候过你的,定然不会叫你失望的。”
姜荺娘点了点头,想他十年如一日忠于自己,心里自然是欣慰的。
只是她这时候没有任何心思,拿了东西便回去了。
苏银送走了她,看着空荡荡的后堂,蓦地就沉了脸,砸了茶壶。
这厢姜荺娘将将在后门关上之前赶回了薛府。
她回了薄香居去,丫鬟只说薛桂瑶白日里来找过她。
姜荺娘颔首记下,待晚些时候,后厨没了人,姜荺娘又兀自前往,用那后厨的炉子熬了那药材。
她将汤药倒出一碗,余下的药渣却都埋进了土里。
她端着那药,抚着肚子,心里却希望这孩子能够重新托生到一个好人家去,往后也莫要再遇见如她这样的母亲了
她闭了闭眼,只将那药一饮而尽。
姜荺娘回了寝屋去,实则到底该怎么选择,她已经做出来了。
她觉得自己待会儿必然会经历一种毕生难忘的疼痛,只伏在了枕上静静地等待着药效发作。
然而很快姜荺娘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因为她的腹中一点动静都无,甚至她还犯起了困。
那种沉重的困意袭来时,姜荺娘的心下便骤然一沉。
也不知她昏昏沉沉多久,只是再次醒来的时候,姜荺娘觉得自己仿佛度过了一段极为漫长的时光。
而这时,天色是暗蓝色的,偏偏天边又泛出些许的白,像是泡在水中久了的死白皮肤色泽。
姜荺娘觉得有些冷,分不清楚这时夜幕还是黎明。
“你醒了”
在她的床边上一直坐着个人影,他不动时,便与床角的阴影融合在了一处,他伸出手时,才叫人看出个轮廓来。
一只没有丝毫热度的手触碰到了姜荺娘的脸侧。
那种轻柔而冰冷的抚摸让她忍不住汗毛倒数。
而阴影里的庄锦虞,声音亦是叫人感到后背发凉。
“那药”她仿佛预料到了什么,脸上同样覆着一层阴影。
“我原以为你只是太过害羞,所以才一直止步不前,所以就一直想,如果我们之间有个孩子,你兴许多少都能愿意一些了,也省得总叫我等得那样久。”
姜荺娘浑身僵硬着,手却抚到了自己平坦的肚子上,那里仍然是没有任何的感觉。
“你骗我”
庄锦虞冷笑着问她“是谁骗谁”
“是谁骗谁”姜荺娘爬坐起来,想到他们上一次的谈话,有些不可置信,“你竟拿这样的事情来愚弄我”
庄锦虞道“你当真觉得是我愚弄了你”
“姜荺娘,你以为你是个什么好人么,你有没有想过,若这一切是真的,你做出这样决定的时候,你腹中那个会是你我二人的孩子,你想过吗”
他的质问透着前所未有的冰冷。
姜荺娘没能忍住泪意,只怔怔地问他“你为何要这样做”
“若不这样,你又如何能这样果断的做出决定来。”他说罢又露出几分嘲意来,“我甚至连你责怪我的情景都想好了,只是我所设想的一切都没有发生,你甚至都不打算叫我知道。”
他的手指滑在她胸口时顿住,在她心口轻轻戳了戳,却给姜荺娘一种恍若重击的感受。
“你的心是什么做的,嗯”
姜荺娘却咬紧了牙,再说不出一个字来。
若换个人来说这件事情从头到尾是假的,姜荺娘都不敢相信。
可这个人是庄锦虞,由不得她不信。
他天生就是这样的人,她一早就清楚的。
即便她千防万防,他却总能有办法令她乖乖进那陷阱里去。
庄锦虞垂眸,目光里逸散出一丝阴翳,问道“我且再问你一遍,你究竟有没有想过要嫁我”
他说完这话便等着姜荺娘的答案。
然而姜荺娘却始终抿着唇,不再开口。
“这世上有那样多的人,怎就叫我遇见你这样不识好歹的东西”
庄锦虞仍是噙着一抹冷笑,松开了手,起身走去。
然而他才站起来,衣角却被人揪住了。
“我真的有试过”她的声音牵强之极,仿佛是被什么硬挤出来似的。
庄锦虞垂眸看衣摆上那只手,将她的手指掰开。
“我并不是个擅长强迫女子的人,姜姑娘也许不太清楚我们这些男子的心性,喜欢的时候,你自然可以做我的瑾王妃。若不喜欢了,便是放在眼底都只会觉得碍眼。”
他说着又看向她的脸,勾着唇角,眼中透出无限的冷漠来。
“我倒是想看看,如姜姑娘这样眼界高的,往后究竟要嫁个什么样的人家”
他离开了这屋子时,外头在遥远的山头里,太阳露出了一片轮廓,叫人知道这会儿阴霾已散,黎明已至。
只是于某些人而言,黎明与黑夜却仿佛调了位置一般,即便身处光明,却也挡不住自内心溢出的阴翳。
无人知晓这短短一夜都发生了什么。
姜荺娘蓦地病了一场。
薛老太太觉得她这病来得蹊跷,又怕她真的伤了身子根本,心疼地亲自照顾了她一场。
姜荺娘睁开眼来看见老太太,脸色苍白憔悴,眼里也少了几分鲜活。
薛老太太心疼地揽着她道“傻姑娘,不要想了,那样的人,你是驾驭不了的,何苦自讨苦吃。”
姜荺娘在她怀里闭了闭眼,心中微叹。
这一切终究还是结束了。
人间爱恨嗔痴,情字最苦。
她喜欢林清润时,最是单纯,因那林清润伤了她心,她便死心。
她喜欢那庄锦虞时,以为自己当真有几分心机,却不知自己一直都是旁人网中蝶,瓮中鳖,最后也是败在对方手中。
如今缘起又缘灭,她总归是看透更多。
她本就无心拘泥在情爱之事上,只是心性还是年轻得很,庄锦虞那样的人物愿意叫她入这情网,她便不争气的沦陷了。
如今他将她踢出局去,她便再也不必受限于人,受限于情。
“你这老太太,可真是坏”
姜荺娘靠在薛老太太怀里,忍不住哽咽说道。
薛老太太眼眶微酸,知道自己又叫这姑娘吃了苦头。
兴许她该谢谢那位瑾王殿下,终是对她这可怜的姑娘高抬贵手了。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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