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说景墨不好,事实上景墨是京中出了名的少年郎, 才学上佳, 举手投足间仪态从容, 性情温润, 任谁见到都要赞一句芝兰玉树。又出身锦乡侯府, 可算是京城里一等一的少年郎。
但唯有一样不好, 就是身子不好, 是个药罐子。
据说当年锦乡侯夫人在怀孕的时候, 遭到了锦乡侯一个宠妾的暗算而早产, 不足七月便生下景墨, 不但锦乡侯夫人就此大伤元气, 亏了身子,生下的孩子更是又瘦又小, 体弱多病,是个药罐子。
不过景墨早慧, 若非身子实在弱的很,无法入朝为官的话, 他绝对是京城中最瞩目的少年郎。可惜,被身子所拖累, 谁人见到不叹息一声。
就是元隆帝, 也曾经在阿晚跟前叹息过一回。
说是景墨有那般才学, 却无一个健康的身子,实在可惜,不然凭他的才能, 入朝为官,才是江山百姓的福气。
本来这次的赏花宴,锦乡侯夫人带景墨进宫,是没尚主的打算,她心里也清楚,就儿子身子不好这一条,就已经被摒弃在外。公主的驸马可以出身不好,可以没本事,但却要健健康康,尤其是新宁长公主颇得太后的喜爱。
她不过是见这几天,春暖花开,天气晴好,景墨这几日的身子也比以往要好些,便想着他出去散散心,总比一直闷在家里要强。
但却没想到,竟然被选为驸马。
接到圣旨那一刻,锦乡侯府上下都惊呆了。
“公公,这是怎么回事还望指点一二。”锦乡侯虽无太大的才干,不过为人识时务,在京城里倒也颇为混得开,连忙把自己手头上颇为喜欢的碧玺扳指退下来,塞给传旨的太监,笑着问道。
传旨太监掂量了一下手中的扳指,见颜色通透水亮,最少也要百十两银子,心中一喜,暗叹锦乡侯就是会做人,难怪在京城里颇为吃得开,脸上的笑容也更为灿烂一些,自然也就不介意说叨一二。横竖这本就是喜事,也没什么不能说“侯爷,您尽管放心。令公子才貌俱佳,是长公主殿下亲自点头,就是皇上和太后娘娘都很喜欢,您安心的准备婚仪就行。”
锦乡侯得了这话,心头一松,便也有所明白,知道这是新宁长公主看上儿子了,皇上和太后也满意。不过幼子身子虽不好,但性情才貌可都是少有,也不怪能招来公主的喜爱。
这样也好,幼子体弱,无法入仕,能尚公主也好,背靠皇家,日后倒也不用愁。
说起来,都是他亏欠了儿子。
阖府上下都为景墨能尚主而感到欢喜,尤其是女眷,要知道锦乡侯虽是侯府门第,但府中并无有实干的人才,唯一聪慧的景墨却又身子不好,空有才名,却无法入仕,以至于锦乡侯已经有些没落。如今能尚主,和皇家成了姻亲,自然就抬高了门第,其他好处先且不说,就是府中未出阁的姑娘,来日说亲门第也能更高一些,嫁的也会更好。
唯有锦乡侯夫人,在圣旨下达后,带着侍女去了儿子的院子。
这是府中最南面的小院,虽是角落,但锦乡侯和夫人都愧疚这个儿子,因而院子里一应的摆设都是最好,也勒令众人,无事不能去打扰。
“母亲。”景墨见到锦乡侯夫人,躬身行礼,嘴角带着温和的笑意。
锦乡侯夫人见到儿子,本来担忧的心绪也跟着缓了缓,问了景墨好些话,最重要的就是询问他可也愿意这门婚事,她的心里甚至都已经想好,只要儿子说句不愿意,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她都会求得太后和公主谅解。
景墨是个聪慧的,哪能不知道锦乡侯夫人的想法,也知道出于愧疚母亲即便有悔意,也会说到做到。但为了他一人,让全家都跟着受累,这不是他愿意的。
因此摇头拒绝了。
锦乡侯夫人得了景墨这话,心头也是一松,又敲打了院子里的下人几句,让他们好生照顾儿子,这才带着侍女回去。其实,她心里还是有些担忧的,儿子体弱多病,基本上离不开药,却被选为驸马,虽是好事,但日后若是委屈了公主,也不知道皇上和太后会不会怪罪只是她这话却不能和儿子说,不然万一儿子误会可怎么好
其实锦乡侯夫人是有些多想。
且不说是皇家,就是一般人家嫁女,除非贪图富贵,不然但凡心疼女儿的,哪个不是打听的清清楚楚。景墨身子不好,京城里基本没有不知道的,没道理宫中会不知道,既然知道,岂有再倒打一耙,去怪罪的道理。
安太妃因阿晚对孙家毫不留情的态度,而有些伤心,心情郁闷下,便病倒了。不管是出于真的疼爱女儿还是因为着自己以后想,也都有让宫里的大宫女春叶关注着赏花宴的动向。
知道女儿最终选了锦乡侯的嫡幼子时,心中既是高兴又心酸。
高兴女儿有了归宿,也心酸,女儿到底是有些看不起娘家人。不过在知道景墨是个体弱多病的后,表情变了变,随后心里更是难过,女儿宁愿选个病秧子,也不愿意嫁回娘家健健康康的侄子,她都不知道女儿为什么这般讨厌娘家
这般一想,她的病情居然又重了两分。
阿晚在知道安太妃真的病了的消息,自然要去寿安宫,再如何这安太妃也是她的生母。
基本上她一到了安太妃的病榻前,便被她抓住手,梨花带雨的问她,为什么要选一个病秧子的驸马既是如此,还不如选孙进,最起码身体是个健康的。
阿晚看着安太妃,实在不想多说什么
不过还是耐下心来劝慰安太妃,只说她喜欢,再多的便不肯说了。
事实上,她这话可不是假话,而是事实。她确实很喜欢景墨的长相,至于其他的,等成了婚,再慢慢的适应和了解,也是一样的。
安太妃是没想到女儿居然这般肤浅,只是为了一张好皮相,全然不顾日后的幸福。不过经过阿晚的劝说,加上圣旨已下,她是没法子改。毕竟她可是靠着太后和皇后才有如此的好日子,才不敢得罪这两个宫中最大的boss。
等到她的病情略好一些后,宫中便也开始忙活起阿晚的婚事。
一应公主出嫁的红妆都是有一定的份例的,一应婚事也都由宗人府和内务府准备。不过公主受宠与否,也直接决定了公主嫁妆质量的好坏,要知道一样的东西,也是有好与坏的区分。
公主是有自己的公主府的,及笄后会由皇上赏下封邑,得宠的公主还会有皇家园林做陪嫁。至于其他额外的东西,就是皇上和后宫妃嫔等添上的陪嫁,多半是首饰珍宝一类。
出嫁后公主府一应的开支,主要的来源就是陪嫁的商户铺子和封邑的收入。
因阿晚还算得到元隆帝的看重,给的封邑之地便是新宁城,新宁城虽不如江南那边来的富饶,但也不差,陪嫁的几处商铺店面也都是旺铺,一应收益都不俗。
也让宫中看到了元隆帝和太后对阿晚的看重。
毕竟安太妃虽是太妃,但她出身贫寒,得宠也没几日,手里自然没攒下什么好东西,顶多就是和后宫其他妃嫔一样,添一些首饰进去。
公主出阁虽说大半的事情都是由宗人府和内务府还有礼部打理,不过三书六聘的流程却要走全的。锦乡侯府送来的聘礼,足足八十八抬,每一抬都是实打实,几乎要晃花人眼,也让人见识到,锦乡侯府果真和它的封号一样,不论在京城里的地位如何到真真的是锦绣富贵的很。
皇上和太后对锦乡侯府的识相也十分满意,这份聘礼不单单代表锦乡侯府对新宁长公主的看重,更是他们对皇家的看重。大手一挥,便让内务府那边把这些聘礼都放到阿晚的嫁妆里,甚至还又添了不少东西进去,别人如何大方,他们更不能小气。
也正是这一份聘礼倒是让安太妃有些明白当初女儿为何死活不同意嫁给孙进了。
就单是这一份聘礼,把整个孙家卖了,也拿不出十分之一来。
皇家准备的嫁妆,锦乡侯府那边送来的聘礼,再有皇上太后以及皇后妃嫔添下的东西。
阿晚看着自己厚厚实实的嫁妆,表示很满意。
因阿晚的年纪也不算小,已经十七,因而婚期就定在秋收时。虽说不到半年的时间,不过一应准备很齐全,倒也不显得仓促,甚至因为是出先帝孝期的第一桩喜事,元隆帝下令一定要办的热热闹闹一些。
内务府和宗人府还有礼部那边都得了元隆帝的话,哪敢不尽心。
十月,秋收的季节。
阿晚带着十里红妆出嫁了。
是真的十里红妆,基本上第一抬嫁妆进公主府的时候,最后一抬还没出皇宫,惹得宫中其他两个还未曾及笄的清平长公主和平川长公主艳羡不已。
她们虽也是长公主,元隆帝的妹妹,但也有个亲疏远近,元隆帝有自己的亲妹妹德阳,她们又不如新宁皇姐一般,能讨皇上和太后的喜欢,来日出阁,是不会有这般丰厚的嫁妆的。
侍女带着景墨往新房而去的时候,路上也没忘小心的抬头打量着这位驸马爷,真是生了一副好样貌,可惜脸色过于苍白,身形也单薄的紧,不然真真的和自家公主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你来了。”阿晚是没把这门婚事放在心上。
四个长公主中,她是最年长的,不管是安太妃还是郭太后,包括于元隆帝在内,都不会放任她不嫁人。她之所以选景墨,除了他的长相和性格很符合她的审美之外,也看上他身体不好,命不长。
等到他死了。
自己就可以彻底解放,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再也没能管得了她。
景墨看着阿晚,倒是有一瞬间的怔愣,不过他心性平和,很快就恢复过来,躬身道“见过长公主殿下。”
阿晚摆了摆手“驸马请起,不必太客气,你我日后就是夫妻,无须这般多礼,自在些便好。”虽说她只是找个临时搭伙作伴的人,不过相敬如宾,总比两看相厌要好的多。
景墨也是个聪明人,只几句话,便也能把阿晚的性格猜测出七八来,不由的笑了笑,新宁长公主,和传闻中的温婉娴静可不大一样,反倒是透着一股爽利,但这样的性子却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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