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姨说你今天去同学家玩”

    刚吃完饭,余榕电话过来。

    余听避开正在刷碗的晏辞,偷摸摸躲到洗手间接听“是呀,我和苏姨说了,明天上礼仪课。”

    “哪个同学”

    “双双。”

    “哦。”余榕毫不留情地拆穿,“我刚和顾家参加完会议,顾双双似乎正在上课。”

    “”

    隐瞒不过,余听低低说了真话“晏辞,我们班同学。”

    晏辞

    余榕翻阅文件的手微顿。

    她的记忆力高出常人,不假思索便想起晏辞是坐在余听后座的男生。她之前参加家长会时注意过他,寡言阴郁,内向又毫无存在感,听说还是贫困生,一直以来都靠补贴生活。

    余榕的过度沉默让余听不安,急忙道“晏辞人挺好的,还请我吃饭,姐姐你不用担心。”

    “请你吃饭”余榕眉头皱起。

    “嗯,他自己做的,可好吃呢。”

    余榕轻靠向椅背,微叹声“我记得你那同学家庭条件不是很好,你就心安理得的让人家请吃饭”

    余听愣了下。

    她还真没想到这茬,不但心安理得的让他请吃饭,还顺便多要了一根糖葫芦。

    余榕对余听的反应并不意外,她自小身处的环境注定无法理解这种感受,余榕对此只剩无奈。

    “余听,对于晏辞这样的家境来说,你的到来只会加重他的负担。他请你吃饭是他客气,但你不能理所应当接受。”

    余榕忽然觉得应该教教她人为处事,这样下去只会越来越娇惯。

    姐姐的一番话点醒了余听。

    她想起来吃饭的时候晏辞基本没怎么碰肉,都留给她了,估计不是不爱吃,而是不舍得吃。

    “那、那我把钱还回去”

    “算了,你还回去反而折损了人家的一番心意。”余榕看了眼时间,起身往会议室走,“你们下午不是还要出去玩,结束的时候选几件能用得上的东西送给他,就当做酬谢,记得别选太贵。”

    余听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能选太贵的,但是姐姐说的肯定没错。

    晏辞已经刷完碗筷,正对着洗手池冲洗着双手。

    他侧脸清隽,线条如精致描绘般毫无瑕疵,眼睛也是好看的,尤其是一双睫,浓密纤长的过分。奈何刘海过长,遮住了那双优点。

    “晏辞,你刘海那么长不难受吗我帮你剪短吧”

    余听兴冲冲地想帮他理发。

    本来以为他不同意,结果他摸了一下头顶,竟然真的点头。

    余听眼睛一亮,火速去做准备。

    “你别担心,我经常去理发店,这个我熟。”

    坐在椅子上的晏辞不禁撩起眼皮。

    她的头发垂在胸前,发尾出现了不太明显的变色和分叉。

    晏辞紧紧盯着那几根分叉口看,注意力全被勾动过去。

    情不自禁,他对着那垂落的发梢轻轻一拽。

    余听手一哆嗦,只听咔嚓一声,头发齐齐从中剪断,剩下的那点刘海翘在额头上方。

    西、西瓜太郎

    余听傻眼。

    最后眸光错烁,握紧剪刀弱生生问“你对头发长度有要求吗”

    晏辞还不明白事态的严重性,诚实摇摇头。

    余听松了口气,抱着破罐子破摔的想法对着那颗脑袋剪了起来,结果可想而知,原本好端端的头发被剪得七零八落,长短不一,就像一堆杂草驻扎在头顶。

    唯一庆幸的是他五官出色,这么难看的发型也能被驾驭成不羁风。

    余听剪得想哭,彻底认输“晏辞,我好像给你剪坏了”

    他拿过镜子对着头顶打量一番,表情未变,起身从抽屉里翻出一把电推剪,俯身对着头顶熟练剃了起来。

    过长的部分全部剃处干净,很快变成干净爽朗的寸头。

    晏辞对着水龙头冲洗一番,胡乱一甩。

    水珠乱坠,少年露出的眉眼如星,额前一点美人尖,精致又不乏英气。

    余听看直了眼,情不自禁吞咽口唾沫。

    此时晏辞向她走来,微微低头,拉起她的手放在了自己头顶。

    从手掌心传来的刺刺的感觉让她瑟缩一下。

    咫尺间的距离,她看见他垂下的睫和高挺鼻梁下微抿的唇,还有萦绕而来的洗发水的味道。

    像夏天。

    晏辞松开手,张了张嘴“不坏。”

    奶奶去世后他已不再开口,坏掉的喉咙让声线透出几分低哑,却也是好听的,低低在耳边纠缠。

    余听鼓起勇气“是我不对,等我回家也把头发剪了。”

    晏辞“嗯。”

    “”

    啊

    她真的要剪吗

    不行,她舍不得啊

    “真、真的剪吗”余听不确定地又问一遍。

    晏辞眼梢划过笑意,打字说逗你。

    “”

    余听可没忘记姐姐嘱托。

    她以自己想买东西为由,带着晏辞来到江城最大的世贸大厦。

    两人并肩而行,身形高大的晏辞可以完全将她的身影笼罩,也许是他们颜值高,一路走来引起不少注意。

    当他们路过一家学习咖啡厅时,靠窗而做的一位男生戳了戳前面的季时遇,提醒道“季时遇,那是不是你们家那位大小姐。”

    他口中的那位大小姐指的自然是余听。

    季时遇抬眸,落地窗清晰倒映出余听眉眼,眼里有光,笑得可爱。

    “那男的谁啊男朋友”

    季时遇视线一转。

    少年穿着最简单朴素的白t恤黑长裤,全程神情紧绷,光看那双眼睛就知道不好惹。

    他眉头皱得更紧。

    下一秒,两人进了商城。

    “啧啧,大小姐这是养了小白脸啊。”

    男生刚调侃完,季时遇就啪得声合上了书本。

    余听没带晏辞乱转,直奔家具区。

    她一眼选中了一套椅子,符合人体工学的椅子柔软又舒服,余听没犹豫,直接选中,“送到幸福小区30栋一单元101。”

    说完扭头“晏辞,地址对吗”

    晏辞的眼神明显变化了一瞬。

    她神色自然“你不会以后都想让我坐那个圆凳子吧”

    晏辞没说话,余听就当他同意了。

    其实她还想给晏辞买几套衣服和几双球鞋,可是姐姐说买太多不好,只能留着以后添。

    “余听。”

    季时遇站在不远处,冷声叫她。

    余听诧异一瞬,扭头对晏辞说“那我就先回家啦,谢谢你今天请我吃饭。”

    晏辞颔首,没理会季时遇,转身朝反方向离开。

    小可怜一走,余听立马换了副面孔,神色不耐“你跟踪我”

    “恰巧遇上。”

    季时遇向他离开的背影看了眼。

    大小姐面对他时冷言冷语,满嘴利刺;到晏辞那就是说不出的乖巧。

    反差太大,让季时遇莫名不快。

    “你和晏辞很熟”

    余听用目光上下扫着他,厌恶溢于言表“季时遇,你见过家犬敢管主人的事”

    季时遇强忍着离开的欲望,缓音解释“你想和别人交往我没意见,但是晏辞不行。”

    余听翻了个白眼。

    “他是阿斯伯格综合征患者,无法与你共情,只会利用你,明白吗”

    季时遇对晏辞印象深刻。

    这个自小父母双亡,家境凄惨的少年在七年后以一人之力将商界重新洗牌,而他和朋友所创建的公司成为最大的受害者。

    只用了短短七天时间。

    他的心血就遭受到灭顶之灾。

    季时遇劳累伤神,加上和余听的婚姻生活不快,各种压力聚集,很快患上肺癌。

    病重时晏辞曾来看过他一次。

    男人西装革履,居高临下,目光就像是一台精密计算的仪器,没感情色彩,只剩对败者的嘲讽。

    “你应得的。”

    最后,他拽走了他挂在脖子上的婚戒,那枚从未被他戴过的戒指出现在了晏辞的无名指上。

    晏辞也许是暗恋余听。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辈子势必不能让晏辞接近余家。

    余家本就根基扎实,若再得到晏辞只会如虎添翼,以他一个人根本不是晏辞对手。

    对于他的大段赘述,余听表露出的全是不屑厌烦,只送他一个字“滚。”

    “余听”

    余听梗起脖子“你再说一句我就打你。”

    季时遇从不怀疑她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打人。

    他闭了闭眼,“你可以去查一下晏辞来历,就知道我不会骗你。”

    余听不清楚,季时遇可把他的底子摸的一清二楚。

    这个出生在棺材里的人从小便与众不同,没有同理心,没有同情心,六岁时,冷眼看着心脏病发的爷爷死在面前,没有救助,没有叫人,全程好似一个旁观者,无动于衷等待着生命流逝。

    听人说他和奶奶一直遭遇爷爷家暴,那场死亡既是他等待许久的意外,也是早已蓄意的预谋。

    余听懒得待见他,拦了辆车回家。

    她听不进去季时遇的废话,却还是用电脑搜了下阿斯伯格综合征。

    百度词条很快给出答案。

    这个病是孤独症的一种,大多数患有这种病的人都很聪明,或者有过目不忘的记忆,于是也有人称之为“天才病”。

    他们脾气暴躁,不懂社交,行为刻板,语言表达能力更是比别人差,甚至不懂得如何分辨面部表情,这种人类与生俱来的能力在他们身上是不存在的。

    他们不知道笑是开心,哭是难过,无法从他人的姿势和语言感知他人情绪,这导致他们不能和正常人接触。

    这也解释了晏辞为什么总是难以理解她的行为表达,因为他根本接受不到她流露出来的愤怒,不满等情绪。

    如果季时遇说的是真的。

    那晏辞过得是不是很辛苦

    余听忽然就有些难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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