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晏辞的身影消失在厨房,余听才想起到他的手伤还没好,要是沾水很容易引发感染。
意识到这点的余听立马跟进去,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少年结实的后背,“晏辞”
他回眸。
“你的手方便做饭么”
晏辞抬起双手。
他的痛觉神经较于常人比较迟钝,就算是疼也在忍受范围内,更别提还是这样的小伤。
“给你做,方便。”晏辞思索一番,认真说出这五个字。
余听挠挠脸,忽略心底那份微小的悸动,“要不我请你去我家吃苏姨知道你救了我,想当面感谢你,刚好借此机会让你们认识一下。”
晏辞摇头“我要出去。”
“啊”余听颇为失望,“你有事呀”
他说“去看,奶奶的朋友。”
晏辞的奶奶在世时交往过一名好友,老人家无儿无女,上了年纪后住进敬老院,每个月只有晏辞去看望她,风雨无阻。
“那我”
晏辞突然说“你可以一起。”
余听怔了怔,在那双眼睛地注视之下轻轻点了一下脑袋。
得到同意,晏辞背起肩包领着余听出门。
敬老院离他住的地方有很远一段距离,坐公交车要一个小时才能到,待车过来,晏辞投了两个人的币,拉住余听的手走了上去。
车里只剩一个空位,晏辞安排余听坐过去,自己则站在了座位前面。
公交车摇摇晃晃向目的地行驶,随着接连上来的乘客,空间也逐渐变得拥挤。
晏辞那高大的身体被左右两边的人夹击在中间,看起来可怜兮兮。
余听哪还好意思坐得住,立马让座“晏辞,你坐。”
结果她的屁股刚移开椅子,旁边的老人就一个瞬步占据座位,摇着小扇子,笑眯眯地对余听说“谢谢啊。”
余听硬生生把肚子里的不满咽了回去。
她憋着股气,瞪着老人的眼神恨不得往他脸上穿出两个洞。
晏辞尽管不语,目光却泄出几分笑意。
他拍拍自己抓住吊环的那条胳膊,低低道“环住,小心摔。”
余听气鼓鼓地哼了声,左手勾在他的胳膊上,把自己牢牢固定住。
晏辞宛如一个人形吊环,任由余听挂在上面,他还比公交车上头的那个稳当,公交车再怎么晃悠,余听依旧不动如山。
正嘚瑟着,车子忽然来了个紧急急刹,全车的人东倒西歪,惊呼一片。
余听手没抓稳,眼看要随着惯性倒向旁边,就被晏辞一把拽回。
他重新把余听圈回怀里,双手撑住两边椅背,将她与周围隔开,给她留出一个足够安全的小空间。
余听娇娇小小,后脑勺紧贴着他的胸口。
车子每晃一下,都会不慎与少年的肢体相触,触一下,脸上的热意就升高一分。
车内味道也不好,就算开窗通风,仍有难以消散的汗水味钻入鼻尖。
余听垂眸颤着长睫,小声嘟囔“早知道让李叔送我们。”
晏辞茫然一瞬,凑近几分“听听不开心”
两人本来就挨得近,他再低头,热气全部洒在了耳尖,余听还没来得及躲避,脚下再次传来猛烈的颠簸。
剧烈晃动下,晏辞的嘴唇直接贴在她的耳朵上。
少年唇角的温度微凉;她的耳朵却是滚烫的,二者相碰,让彼此的心跳快速攀升。
余听几乎不敢相信,条件反射地捂住耳朵。
烫。
很烫。
“你、你干嘛呀”余听的声线都在颤抖,眼梢晕染开一抹水红。
难为情。
还糅杂着三分忸怩。
晏辞不知作何反应,就连眼睛都不敢眨动半下。
他呆呆看着她,唇角发麻,全部视线都被那只发红的耳朵所占据。
“你、你小心点”
余听拧开头,陷入良久的沉默。
公交车停一会儿走一会儿,夏风迎面灌入,驱散车内的燥热感。
晏辞只要低头就能看见余听。
女孩的皮肤雪白,耳垂微红,就像雪里洇开的梅花酿,灼眼,灼人。
终于到达终点站,余听下车后深深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又活动活动脖子,这才感觉舒服不少。
晏辞勾起尾指拉了一下她的衣摆,语调温吞“听听,你要是不喜欢,以后都,不坐了。”他痛下决心,“暑假,我去考驾照。”
晏辞恐惧学车,光说这话就无比艰难。
余听有些意外他会这样说。
难道她的表现让晏辞自卑了毕竟这是他的日常交通工具,要是她太过嫌弃,晏辞不舒服也很正常。
“我不是不喜欢,是不习惯。”余听身体不好,出门的次数也很少,要是想去哪儿都会由李叔开车接送,公交车几乎没怎么坐过,充其量坐个地铁。
余听说“没事,我会习惯的。”
晏辞皱眉,加重语气“你不用习惯,不用为任何人去习惯不适合的生活方式。”
刹那间,余听愣住了。
情不由己地想起以前,那时她刚上初中,情窦初开,为了讨季时遇喜欢,装了很长时间的淑女,只因得知他喜欢温柔的女孩子。
那时候她觉得,只要自己变成他喜欢的样子就能得到他的喜欢。
现在却有人告诉她,不需要为任何改变。
余听莫名眼热,“我很矫情的以后你肯定会烦我。”
以后
晏辞眸光闪烁“你要和我过以后”
余听没想到他的重点会在这里,眼里的泪意瞬间消失,喉咙一噎,所有情绪化作无奈,“算了,你想怎么理解就怎么理解。”
晏辞陷入沉思,不敢继续理解。
要是理解错一步,余听该不理他了。
两人步行走了十分钟,终于看到了敬老院大门。
毕竟是去看望长辈,空着手不太好看,余听就在门口小超市买了两箱营养品带进去。
这家敬老院的建筑面积不大,依山傍水,环境清幽,很适合老人修养。
现在正是午餐时间,老人们都在吃饭,大院显得格外空落。
晏辞已经提前打过招呼,工作人员直接领着他们来到餐厅。
还没进门,欢声笑语就从里头传来。
“胡奶奶,晏辞来看你啦还带了个小姑娘”
护工嗓门大,一吆喝让满屋子的老头老太太都看了过来。
众目睽睽之下,余听萌生退意。
“稀奇啊,阿辞竟然领女孩子了。”
“小朋友几岁啦和阿辞是一个班级的吗”
估计是在这里憋久了,一群老不正经地逮住这对小年轻就开始打趣。
余听招架不住,偷偷地往晏辞身后藏了藏。
“去去去,别开小孩玩笑。”胡奶奶一开口,周围立马安静。
她笑眯眯对两人招手“晏辞快来,小姑娘也坐过来。”
余听紧跟着晏辞坐过去。
“吃饭没”
“没。”
“刚好一起吃。”
胡奶奶说完又打量起来余听。
她模样乖巧,肩膀紧紧向晏辞并拢,眉眼漂亮,光是看着就讨人喜欢。
“叫什么”
“余听。”她在长辈面前可不敢造次,老老实实地向胡奶奶说了名字。
“哪个挺呀”
“听见的听。”
胡奶奶的笑眼弯了几分,“你这名字还挺罕见,谁给你取的”
“我妈妈。”余听解释道,“我妈妈的耳朵不太好,听力有点问题,但是怀我的时候总能听见我在她肚子里发出的声音,于是她就叫我听听,因为她希望永远可以听见我。”
余听的妈妈很爱她。
在她有所残缺的世界里,余听的存在填补了那份空缺。尽管她已不在,但余听知道,总有一天母亲会再次听见她叫她一声“妈妈”。
“我和晏辞给您带了礼物。”
余听将那两箱子营养品送过去,“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我们就随便买了点。”
胡奶奶看了晏辞一眼,笑着接过“谢谢听听。”
“不客气。”余听有些饿,不自觉地瞥向打饭的窗口。
“阿辞,你去带小姑娘打饭吧,多弄点好吃的。”
晏辞听话地带余听去窗口排队。
前面的老人看到他们,默契让开路“来,小孩子走前面。”
余听哪好意思插老人家的队,急忙摆摆手“不用不用,我们就在这儿排着。”
老人固执,硬是把两人推到了前头。
打菜阿姨也很热情,给余听盛了满满一大碗米饭,最后还觉得不够,又用勺子往下按了按,强行多加半勺,余听光是看着就感觉胃痛。
“晏辞,他们都好热情”余听端着餐盘,小小声地在他旁边嘟囔。
“嗯。”晏辞声音清浅,“他们,喜欢你。”
“哎”余听不解,“为什么呀”
他说“你,讨喜。”
“”
曾经有人评价余听狗见都嫌。
这还是第一次从别人嘴里听到自己讨喜的。
“那他们平常都有人看望吗”
晏辞摇摇头“很少。”
家庭健全,儿女环绕的老人谁会选择离家。能住进这里的多是生活无法自理的孤寡老人,还有少部分是被儿女抛弃。
晏辞一开始来这里主要是为了看望胡奶奶,因为她是这座城市里,除了自己唯一记得奶奶的人;久而久之,看望胡奶奶变成了看望奶奶和爷爷们,每个月听他们讲故事已经成为习惯。
今天如果不是突然碰见余听,他上午就能到。
两人刚坐回位置,就见老人们把张桌子拼在一起,所有人围作一团,还不忘和余听解释,“这样热闹。”
余听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场面,多多少少有点不自在。
可是渐渐地,那点不自在就被打消了。
老人们亲切得和他们说话,聊得都是家常,身后的电视机在播放新闻,餐桌上叽叽喳喳,时不时有笑声传来。
身旁的晏辞很安静,余听却从他那清寂的眉眼里看到一丝烟火气。
他比余听想象中的还要温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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