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迟回过头的时候,狼王已经从他身后脱离出来,巨大的雪狼威风凛凛站在纪迟身边,它垂下脑袋,长长的狼吻凑在纪迟耳边,低声传达了一句话。
纪迟眼神瞬间冰冷下来,他仿佛没看见众人震惊的目光,向前走了几步,俯身从地上捡起一支损坏的长柄斧,猛地朝远征军队后方投掷过去
坑坑洼洼的长柄斧打着旋飞越众人的头顶,流星般朝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刺落。
国王派来的使者在要塞崩塌的那一瞬间脸色变得苍白如纸,他重重吞咽了口唾沫,伸手揪住颈项上的护符,背过身逆着人流,悄悄向小镇的方向跑去。
可惜他才跑了一小段距离,一把长柄斧呼啸着从头顶落下,打卷的刀锋贴着他的后脑勺划过,让他头皮猛地一炸
“铛”长柄斧穿破了使者后颈处华贵的羊毛外套,巨大的力量使他不由自主往后一仰,狼狈地摔在地上。
使者惊恐地大喘气,瞪着距离鼻尖不到一指长的精钢斧子,冷汗唰唰地直往外冒。
嘎吱嘎吱,有人踩着满地碎雪走了过来,阳光照映下的黑影笼罩在使者脸上。
那个人弯腰拔出长柄斧,居高临下地看他,罕见的黑色眸子中没有一丝暖意“谁指使你在要塞冰墙上动手脚的”
使者心头一颤,哆哆嗦嗦地翻了个身,极力否认“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会去想摧毁要塞”
纪迟冷冰冰地看了他一眼,回头朝狼王招了下手。
北地狼王是冰雪的统治者,它能呼唤冰雪,也能提取冰雪中的记忆。
狼王银白色的狼瞳一闪,纪迟身旁很快就凝结出一面光滑剔透的冰晶,冰晶上有个模糊的人影在移动着,人影身后赫然就是冰封的要塞之墙。
使者看到冰晶上的画面,脸色迅速灰败下去,牙齿开始轻轻打颤。
画面中的人影探头探脑观察了一圈周围,然后从腰间的魔法袋里翻找出一个巴掌大的红色晶体,飞快地埋在了冰墙下的雪堆里。
至此,他的举动已经十分明朗。
但使者不甘心就这样被抓,张了张嘴试图狡辩,不曾想有些人的怒火已经一秒也压制不住了。
西尔维娅从远征军队中闪现过来,她狠狠揪住使者的衣领,用尽全力将他重新掼回地面,使者只觉得一股剧痛从背后传来,头晕眼花地哀叫一声,喉间咳出一口鲜血。
西尔维娅对他可怜的样子半点也升不起同情,她双眸赤红,钢铁般冰凉有力的手卡在他脖颈上,咬着牙一字一句问道“谁、让、你、做、的。”
西尔维娅眼中毫不掩饰的杀意让使者心头一惊,随着呼吸愈发困难,他明白自己要是再隐瞒下去,眼前暴怒的女人会用酷刑让他吐出一切的。
使者呛咳几声,目光朝军营的方向一瞄,断断续续道“我说、我说是教”
他话还没说话,突然眼球从眼眶中暴突出来,口中呃呃啊啊发出一串非人的尖利惨叫,一簇滚烫鲜血从胸口处喷出来,溅在西尔维娅的脸上
鲜血模糊了西尔维娅的表情,她沉默地站起身,转身望着军营的方向,扣在腰间长剑上的手青筋浮现。
纪迟垂眸看了眼还冒着热气的尸体,他有许多药剂可以当场复活使者,但已经不需要了,牵扯到这件事中的势力,除了教廷,其余的没必要对要塞下手。
他也朝西尔维娅面对的方向望去,在那里,一队穿着白色圣袍的修士从军营中走了出来。
大主教走近纪迟,看了眼死状凄惨的使者,意味不明地朝纪迟笑了一声“这位勇者的刚才剑技真是让我太惊叹了,不过,就算你救了千千万万的人,也不应该随意残杀一个无辜之人吧”
他朝使者尸体伸了伸下巴。
尸体躺在一汪血泊之中,边上横着一把损坏的长柄斧,斧子上也沾染上不少鲜血,这幅画面被纯白的雪地映衬得格外刺眼,像是一个残忍的凶杀现场。
典型的贼喊捉贼把纪迟逗笑了,但笑意未及眼底,他轻声说“是吗其实就算你们不动手,他也会是同样的下场,只不过顺序变了,本来应该是你们先死的。”
大主教闻言并不害怕,他摇了摇头“在这纯净之地升往天国是我的荣幸,可我们是国王派来的支援,不明不白消失在军营中,国王不会怀疑吗人民不会怀疑吗”
大主教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我想,雪原远征军应该是人民的守护神,而不会像北地狼王一样,成为帝国的背叛者吧”
狼王也是知晓一些自己的传闻的,它不是很在意这些,但也不意味着愿意被他人随口污蔑。
狼王朝他龇起闪烁寒光的狼牙,喉咙中逸出一声威胁低吼。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西尔维娅冷静了下来,擦了下脸颊旁的血痕,抬眸冷声问。
大主教目光移到狼王身上,又落在了纪迟脸庞,他说“我们本是过来杀死狼王的。你们也知道,它狂妄地杀死了兽神,并制造了这一切灾难,它必须得到神主的审判。”
“不过,它在最后拯救了这么多条生命,足以让我们感受到它的忏悔之心。”大主教右手按在胸口处的炽金色徽章上,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所以我们决定,将北地狼王放逐于冰雪之地,并收回能够斩杀它的武器。”
他的眼神微移,最终放在了纪迟背后的魔剑上。
一堆冠冕堂皇的屁话让纪迟扬起嘴角,他眉眼间冰雪消融,笑意顿生,抱起胳膊看大主教“我才上了两年学,实在听不懂呢,能概括一下吗”
大主教做完样子,也不和他绕了,强硬道“把你背后的剑交给我。”
纪迟站的位置边上正好是个武器架,他侧过脸,在上面漫不经心地挑挑拣拣“说来我对教廷也算是很熟悉了,按照你们的企业文化,事情败露之后,大概率是撒腿就跑的。”
纪迟从武器架上拣出一把巴掌长的短刃,放在手里试了试它的锋利程度“而你们还能坚持到现在还在强撑那只有一种原因”
“说吧,这回你们又派了谁过来”
纪迟的话像利刃般剖开大主教的伪装,他在心底暗骂一声,忍不住向半空中隐晦地看了眼。
其实就算大主教不说,也已经有敏锐的人感受到周围气息的波动。
“呵,你们的阵容,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啊”布兰登突然冷笑一声,手中大剑瞬间燃起血色火焰,爆裂的火元素附着在大剑上,发出噼里啪啦的灼烧声,“身为天使,肮脏的事情还真是没少做。”
他将大剑举过头顶,狠狠朝半空中的一片虚影掷去,大剑上的火焰如同一条咆哮的火龙,张开獠牙咬向虚空
就在火龙即将冲破那片虚影之时,一只带着洁白手套的左掌矜持缓慢地伸了出来,像接住了一捧阳光,丝毫不费力地将大剑拦在了手心。
大剑失去了力量和魔力,在空中凝滞了一瞬间,如折翼的鸟一样坠落下来,当啷一声砸在掺着碎冰的地面上。
刺目的阳光从虚影中绽放,一个全身洁白,纤尘不染,极致矜傲华贵的男人从中走了出来,十二扇羽翼在背后舒展。
大天使长阿克安吉。
在看到他的第一眼,所有人都心头一跳,不用过多的揣测就能知道他的身份。
他太耀眼了,强大的实力,盛极的容貌,和那一副俯瞰众生无情冷漠的表情,更像是一位从清晨初晖中走出来的神祇,屹立于大陆巅峰。
阿克安吉身后还跟着不少天使,这些天使身后最少的也有八扇羽翼,不过他们此时都将羽翼紧紧收敛着,颔首垂眸,面露虔诚地站在大天使长身后。
阿克安吉的睫毛也是碎金般的颜色,湛蓝的瞳孔深寒悠远,落在了下方的纪迟身上,更准确地说,是落在他身后的魔剑上。
“魔法师,那把剑不是你能够拥有的。”他薄唇微动,嗓音冷彻。
纪迟无畏地抬头直视他,没有一丝让步“它更不是那个伪神能够拥有的,这把剑只有一个主人,而我只是在继承祂的意志。”
阿克安吉眉心微不可见地动了动,他眼中终于漾起一丝情绪,带着考究之意凝视纪迟“你是谁”
纪迟背后展开一对青色的风之翼,他停在和阿克安吉相同的高度,黑眸对上蓝眸,同样的冰冷,但一双压抑着无数汹涌与挣扎,一双是看淡一切的死寂“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请帮我转告那个人他不配当一个神。”
他刚说完,整个人瞬间从阿克安吉视野中消失。
阿克安吉神情不变,他垂眸低叹了一声,羽翼一振,绝对领域的界限如同潮水一般从他体内涌出,没过了人群,没过了雪地,没过了寒风,唯独没有捕捉到另一个人的气息。
阿克安吉终于轻皱起眉头,眉间聚起一道浅淡的褶痕,他索性闭上了眼,右手在空中一扣
处于领域中的人们呼吸都停滞了一瞬,他们惊骇地瞪大了双眼,想拔腿跑出领域,却发现身体不受自己的控制,明明近在眼前的领域边缘,像是终生都无法企及的终点。
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被控制了,领域内如同一场落幕的人偶戏,没有灵魂的人偶们僵硬地静止在舞台上,任人摆布。
还是没有找到他。阿克安吉精致的脸上露出了些许疑惑,他缓缓睁开眼,下一秒却稍稍睁大
怎样都察觉不到的纪迟就在他的面前,不过十米远的地方,正平静地看着他,手中握着一把普普通通的短刃。
纪迟身后的风之翼卷起一股冷暖交加的气流,从阿克安吉身旁掠过,就在两人擦肩而过的瞬间,他将短刃送入大天使长的胸膛。
在风雪中静置许久的短刃冰冷刺骨,没入温暖的血肉中时,席卷起一阵渗入灵魂的剧痛。
阿克安吉低低闷哼一声,不可置信侧头望去,接着坠入一双黑瞳中,极近的距离之下,他竟然能从中看出些许的温柔。
纪迟轻叹一声,朝阿克安吉微微一笑,附在他耳旁轻声说“再坚持一下,你很快就能自由了,光明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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