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世界五

    这日,叶卿在洞府里将医道修为稳固在筑基初期,长吁一口气,起身看了看修炼室的门,依旧紧闭,纹丝不动,便转身出门,再次来到医庐。

    医庐里的弟子见他归来,态度都十分热情。

    “叶师叔您终于回来了,我我我要您来治”这是受了小伤的练气弟子。

    叶卿一笑“好,一个一个来,不急。”

    “叶师弟你可算来了,这些日子师兄我的耳朵都被念叨得起老茧咯”这是医庐里忙得不可开交的筑基师兄。

    叶卿抬手拍拍他的肩膀,调侃道“是么那我倒是要好好瞧瞧了,这耳朵里的老茧,是长什么模样的”作势要倾身去掰这位师兄的耳朵。

    他忙侧身躲开,耳根微红,一副怕了叶卿的模样“行行行,师兄说不过你。”惹不起咱还躲不起么,这个促狭鬼

    叶卿不怀好意地朝他勾了勾唇,动手替弟子们疗伤,这些事情做熟练了以后,便一个接着一个,速度甚快。

    没过多久,医庐里被簇拥着走进来一个白衣青年,说是白衣,上头其实已经破破烂烂,鲜红血迹沾染在白布上甚是刺目。

    叶卿抬头往他脸上一看,唇角也沾染了血丝,不过这长相倒是剑眉星目,英姿飒爽得紧,哪里像自己的这个身体,分明是个男儿吧,长得女里女气的,又艳又魅。

    不过这个人,原主是认识的,他起身上前,扶着白衣青年坐下,好奇问道“这是怎么了,殷师兄哦不,殷师叔怎么伤成这样”

    此人名叫殷子深,份属剑宗掌门一脉,是前任掌门的关门弟子,现任掌门则是他的大师兄。原主从前与他修为相当,也曾切磋过几回,各有胜负,两人原本的结丹时间也是相仿的。

    然而,叶卿如今修为倒退至筑基初期,而他,已经成功结丹,成为金丹真人,原本的师兄弟也就成了叔侄辈。

    殷子深是个沉闷的性子,不爱说话,便有旁人代劳“殷师叔去闯了宗里的北斗剑阵。”

    叶卿一愣“刚结丹就去闯北斗剑阵这就难怪了”这北斗剑阵是宗门试炼场里为金丹后期真人所设的试炼阵法,守阵之人全部都是金丹修为,

    殷子深刚结丹就跑去闯,伤成这样还是轻的,话又说回来,外伤已经这样了,内伤恐怕也不轻。

    于是抬手就要扯去殷子深的衣衫,扯了扯,没扯动。

    叶卿和殷子深大眼瞪小眼,他继续扯,还是没扯动。

    叶卿瞧着殷子深一本正紧的模样,灵机一动,恍然大悟道“殷师叔这是不好意思了行,我带你去里头治”而后拉着殷子深走进医庐里头的隔间,留下一众弟子面面相觑。

    进了隔间,叶卿再去扯殷子深的衣衫,他再未反抗,衣衫退下,整个上身胸前、后背乃至手臂上,全部都是剑伤,深可见骨的伤痕比比皆是,这么重的伤,他还一脸平静,倒真是条汉子。

    叶卿恶趣味地往他胸前的伤痕上一按,满意地感觉到他浑身一颤,抬眸轻笑“师叔,疼么”

    殷子深垂眸不语,正紧的样子活像个小老头。

    叶卿继续按,感觉到他再次颤动,又道“知道疼还这么不知死活,你这是活该”说完也不再逗他,催动功法,双手在他上身四处游走。

    疗伤过半,一直没有开口的殷子深忽道“我没想来,他们非要我来。”

    叶卿手上动作一顿,便继续之前的动作,口中淡淡说道“你殷大师叔要是真不想来,谁还能逼你不成”

    殷子深微微皱眉,似乎有些懊恼,但是他不善言辞,从前比剑切磋的时候就说不过叶卿,现在还是说不过。

    他如今是金丹修为,叶卿只有筑基初期,替他疗完半身的伤,叶卿废了老半天劲,额上鼻尖也冒出了细密汗珠。

    叶卿把殷子深晾在一边,就地盘坐,调息完毕,这才续道“裤子脱了。”

    殷子深眸光一闪,忽得起身“不不用了。”

    叶卿笑嘻嘻地凑近他“什么不用了,替你疗伤啊。”

    殷子深沉声道“我自己来。”说完便大步往外走去,那速度快得仿佛是在逃命,以至于叶卿连回春丹都没来得及交给他。

    叶卿当然知道他这是不好意思了,其实对于医者而言,伤在哪里都是一样的,看得多了,也就习惯了,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不过,对旁人来说可能不一样吧

    修为稳固以后,叶卿又开始常驻

    医庐,替宗内好勇斗狠的弟子们疗伤,他们在外时可能都是一副我老大,剑老二,手里拿着把剑就敢横扫一切的模样,来了医庐,都不得不低下那颗骄傲的头颅,乖乖听医修摆弄。

    日子和往常没什么两样,唯一不同的,就是医庐里隔三差五就会杵进来一个殷子深,每次都是重伤,而且都是跑去闯北斗剑阵闹的。

    在叶卿看来,这应该是整个剑宗里最不乖的患者了,受了伤吧,每次都只让叶卿疗上半身的伤,那条金贵的裤子说什么都不肯脱。

    到了后来,叶卿也就不强求了,随他去,爱咋咋滴,反正也不是伤在自己身上

    要说有什么不同,那也有。

    记得第一次,他说的是原本没想过来,被旁人推过来的。

    死要面子

    第二次,他临走时才开的口,让叶卿别喊他师叔。

    那就是想当师兄呗

    第三次,总算吞吞吐吐地问叶卿,怎么就没结成金丹。

    叶卿只道是结丹时出了岔子,剑心碎裂,如今转修医道也不错。

    第四次,只说以后碰上棘手的事情,可以找他帮忙,然后以更快的速度跑了。

    叶卿

    他又不是没有师父,有事找师父帮忙就可以了嘛,再说,真到了那生生死死的当口,他的忙恐怕谁也帮不上。

    第五次第五次他就不替殷子深治伤了,把这个机会让给了其他医修,他后知后觉地发现,再这么下去,恐怕要坏事儿。

    然后就没有第六次了,殷子深自此再没来过医庐,不过听其他弟子说,他依旧在闯北斗剑阵,次次不到遍体凌伤绝不回返。

    再见到殷子深,是在医庐回洞府的路上,叶卿在医庐常驻,许久不曾回去,他想回去看一看叶征的伤是否痊愈,至于替叶征疗伤,以他如今筑基初期的修为,恐怕还做不到。

    路上不少弟子与他打招呼,他都一一回应了,连日来替宗内弟子疗伤,除了医道修为有所提升,还混了一个好人缘。

    剑修都是在战斗中提升修为的,受伤那是家常便饭,有个医修在后头撑着,能节约不少灵石,省下来的灵石还能买材料投喂手里这把剑。

    所以,他们不仅常常受伤,而且个顶个的穷光蛋。还能

    拿得出手的,恐怕只有炼器之术了,拿不出灵石请器宗的炼器师出手,只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行至云水长桥,叶卿忽然被人堵在桥中央。

    他看着眼前这个多日不见的人,微微蹙眉,伸出手指沾了沾他白衣上的血迹,指尖一捻,摇头失笑“殷师兄,你怎么又伤成这样,刚从试炼场出来”

    殷子深这回倒是干脆了“请叶师弟相助。”

    叶卿倒也不含糊,双臂抱胸,笑盈盈地问他“可以倒是可以,师兄想去哪里去你的洞府,还是回医庐”

    殷子深当然不愿意去医庐,然后被叶卿推给别人,于是就道“去我那里吧。”

    叶卿点点头,便跟着殷子深走过云水长桥,来到他所居的峰头。剑宗每位金丹真人都能分到一座山峰作为居所,殷子深这座是他结丹以后新近分到的,好巧不巧,竟和叶征的峰头相邻。

    按说作为元婴真君,叶征本该搬迁到灵气更加充裕的山峰去,不需要跟金丹们挤在一处,然而他在原先的峰头住习惯了,结婴以后也就没有改换,毕竟,于高阶剑修而言,进阶主要依靠战斗和领悟,灵气倒不是那么重要了。

    叶卿因尚未结丹,也就一直跟着叶征住。

    殷子深的洞府和他的人一样,一贯的清简风格,除了石床、蒲团等必需品,其他装饰甚少,看起来像个临时开辟出来的落脚处。

    似乎是不大好意思被叶卿瞧见他这“穷困”的洞府,殷子深面色带了些许窘迫。

    叶卿倒是不以为意,他住惯了叶征那风格更为“狂野”的洞府,殷子深这里已经是难得的干净齐整了,起码床是床,桌是桌的,该方就方,该圆就圆。

    和殷子深一比,他叶征师父那开辟洞府的手艺,实在让人不忍直视,亏他开能睁着眼睛说自己住习惯了那样的地方

    疗伤的时候,殷子深照例只让叶卿治疗上半身。

    疗伤完毕,只听殷子深问道“叶师弟果真弃了剑道”要知道他自己在剑宗已经是少见的人才了,否则也不能被前任掌门收为关门弟子,叶卿当年能与他战得旗鼓相当,剑道修为绝对不俗。

    如今叶卿改修医道,殷子深实在替他惋惜,因为自此以后,

    他就少了一个对手

    叶卿摊开手掌,瞧了瞧上头因常年握剑而磨出来的老茧“殷师兄可曾听说过剑心碎裂还能重新走上剑道的修士古往今来从没有过这样的例子,师弟我,也没有这个自信去做那第一人。”

    看着这样的叶卿,殷子深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冲动,他双手握住叶卿那只布满老茧的右手,脱口而出“师弟,我”他不善言辞,不知道该怎么去表达自己的心情。

    叶卿隐隐了解他的心思,一愣之后,便抽出了手掌,站起身来道“我该回去了。”说完就转身朝外走去。

    殷子深忙披上衣袍将他送至洞口,然而洞门一打开,外头却站了一个身形高大的玄衣男子,他瞧着红衣潋滟的叶卿,再瞧瞧只披了一件外袍、胸口大敞的殷子深,眉心皱成了一道深深的沟壑。

    叶卿惊道“师父”见叶征神情有异,下意识地转头看看殷子深,心下一个咯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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