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六点,韩奶奶做好了饭,可是一个孩子都没回来,她派韩爷爷出去打听,等韩爷爷大惊失色的回来,徐家湾的人们已经都离开了。
楚酒酒等人回去的路上,恰好看到出来焦急寻人的两位老人,想起是自己忘了告诉他们这件事的原委,韩生义快步迎过去,在韩奶奶和韩爷爷询问之前,先把事情都说了一遍。
听完以后,韩奶奶沉默半晌,她没指责几个孩子擅作主张,也没痛骂徐杰跟徐长河不是东西,她只是看了看周围,发现没有别的村民,然后,她扬起手,招呼楚酒酒到她身边来。
牵住楚酒酒温热的小手,韩奶奶回头,看向另外三个孩子,“走吧,都回家,回家再说。”
回到韩家,这是温秀薇第一次来到牛棚,她跟之前的楚酒酒一样,在外面好奇的看了一会儿,走进去以后,只用一眼,她就把这屋子里的情况全都看完了。说实话,有点出乎她的意料。
因为这里看着竟然还挺好的。
在上海的时候,温秀薇也见过牛棚,她们高中内部就有一个,关着以前就职在这所学校的老师,新老师基本都是年轻人,或者家里有点背景的。旧老师们则被分批次送到不同的地方,有的被送去了乡下,有的就留在学校里面,他们过得日子,温秀薇看见一次,就害怕一次,因为那是真正的千人踏万人嫌,有时候里面的人正在睡觉,突然就被扯出去,指着鼻子一顿臭骂。
挨骂已经算不错了,多数时候,都是直接挨打。晚上睡不好觉,白天还要干活,给整个高中洗厕所,有人看见,还会故意尿在这些老师的手上。
除去精神上的,然后就是物质上的虐待,温秀薇从没走进过那些棺材一样狭窄的小屋子,但她看见过,那些屋子,绝没有韩爷爷跟韩奶奶住的地方干净,仔细看看,韩奶奶这边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日常用品一应俱全,看着看着,温秀薇就勾起了唇角。
看来,青竹村的村民真的很不错,要是放在他们高中,这些不值钱的锅碗瓢盆,早就被学校里的混混抢走了,即使抢不走,他们也要砸了。而他们这么做,不是响应上面的号召,纯粹就是以国家和社会为借口,满足自己侮辱别人的变态爱好。
听楚酒酒说晚上想吃饺子,韩奶奶就把蒸好的窝头都放回到了罩子下面,菜还留着。
从床底下拿出楚绍存在他们家的白面袋子,韩奶奶倒出足量的面粉,一边加水和,一边沉沉的叹气“哪里都不安生,人贱被人欺,老的老,小的小,这种日子”
还没等她说出下一句,韩爷爷搂着楚酒酒,笑呵呵道“这种日子啊,不会长久的。酒酒那么厉害,自己一个人都能看破对方的阴谋诡计,而且还能将计就计,酒酒,下一代女中豪杰就是你呀”
被韩爷爷夸了,楚酒酒笑的特别开心,韩爷爷揉了揉楚酒酒的头发,然后才抬起头,轻轻责怪的看了韩奶奶一眼。
孩子还小,不要总是对孩子说这么丧气的话。
韩奶奶和面的动作一顿,觉得韩爷爷的想法有道理,韩奶奶抿了抿唇,没再说话。
因为成长经历的缘故,韩奶奶是个特别护犊子的人,家里弟弟妹妹被人欺负了,即使她当时瘦得皮包骨,她也会冲出去跟人拼命。长大以后,做了母亲,丈夫位高权重,家里不再有被人摆到明面上欺负的时候,韩奶奶的这一面就没再显露出来过,再后来,风水轮流转,小时候的经历又开始重新播放,可韩奶奶已经老了,她想再把几个孩子护在自己身后,却也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儿子的死打击了她很久,后来楚酒酒出现,看着孙子一点一点变得快活,她也慢慢快活了起来,她儿子在她心中留下的大洞,永远都没法再填满了,但韩生义,她唯一的孙子在她心中的分量,却是越来越重要。还有楚酒酒,这个不是她孙女,却胜似她孙女的孩子,以及不怎么说话,却真心实意把他们两个老人当长辈的大男孩,韩奶奶不想再看到他们中的任何一个,站在被施暴者的位置上。
韩奶奶心里乱糟糟的,别人却没有她这么多想法。楚绍今天一根柴都没劈,斧头发挥的唯一作用,就是把徐长河家里给砍了。韩奶奶家柴火也不多了,于是,他又回到自己家,把斧头捡了起来。
韩生义坐在锅灶前,熟门熟路的烧火,楚酒酒跟韩爷爷都坐在床上,他俩小声的说着话,跟韩爷爷在一起的时候,是楚酒酒最像小孩的时候,她今天遇到了这么多事,没人会去打扰他们两个。
温秀薇左右看看,抓过一把青菜来,安静的择菜、剁碎、然后按照自己记忆里的调馅儿。
从自己的思绪中走出来,看见温秀薇麻利的动作,韩奶奶不禁诧异了一分,“温知青,你还会包饺子”
温秀薇笑起来,“看您这话说的,我不仅会,还会好几种呢。”
韩奶奶“是我想当然了,主要是城里的女孩,像你这种年纪,会做饭的少。”
城里人没有那么忙,两点一线的同时,还是顾得上做饭的,所以城里女孩在出嫁之前,一般都只会烧火,打下手,真正的调馅儿炒菜,这些还是由她们的妈妈来干。
温秀薇一边用力的搅着盆里的菜馅儿,一边点点头,“您说的是,我同学里会做饭的就不多,我家里还有个姐姐,她也是一点饭都不会做,平时烧个水,都是别人替她干。”
楚酒酒听见温秀薇的话,她扭过头,大声道“什么别人呀,不就是温知青你嘛,你在她那就是个使唤丫头,我要是有妹妹,我才不会这么对她。”
温秀薇愣了一下,她好像没跟楚酒酒说堂姐使唤她的事,楚酒酒是怎么知道的
一看温秀薇的表情,韩奶奶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韩奶奶说道“这小丫头,你不知道吧,她可是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你说过什么,她能记一辈子,小心点,以后在她面前说话要留神,不知道哪一天,她就把你说过的话翻出来了。”
韩奶奶说的这些,明明是在提醒温秀薇,但温秀薇只感觉到了明晃晃的显摆和炫耀,老人家显摆自己孙女是很正常的事,但温秀薇看着韩奶奶,总觉得心情很微妙。
就有一种“什么嘛、要显摆也该是我显摆”的奇怪感觉。
今天温秀薇的心情大起大落又大起,以前她还藏着掖着,今天却不想了。她已经离开了徐家湾,以后就该在青竹村安家了,楚酒酒对她热情又毫无保留,那她也应该用同样的态度对待回去。
往菜馅儿里又加了一勺盐,温秀薇继续搅打,同时,她轻声说道“酒酒说的有点夸张了,不过,事实也差不多,我姐姐不喜欢我,每次跟我说话,都是让我帮她干活,写作业,有时候她朋友来家里,我还要给他们端茶倒水,伺候饭局。”
韩奶奶听的皱眉,“怎么还有这种姐姐。”
温秀薇抬起头,对韩奶奶牵了牵嘴角,“堂姐,不是亲姐姐,小时候没见过几次,大了以后,我突然住到他家来,占了她的房间,她心里有怨,有这种反应也正常。”
这段楚酒酒没听过,她从床上蹭下来,睁大双眼,“居然是堂姐,那温知青,你为什么要住到他们家去呀。”
温秀薇沉默两秒,然后才回答道“因为我父母太忙了,他们要出国处理工作,之前他们也经常出国,但因为那都是暂时的,最多半个月就回来了,而且他们不会两个人一起去,所以一向是把我放到邻居家。这一回他们要去半年,就把我送到了上海的大伯家里。”
一听到出国两字,韩爷爷瞬间抬起头,他有些敏感的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温秀薇苦笑一声“四年前。”
四年前,温秀薇的父母双双出国,他们不知道自己这么幸运,躲过了一场如果他们没走,就绝对无法幸免的灾难,可他们也不知道自己女儿这么倒霉,因为留在国内,先是被亲人使唤,之后又被送到乡下,再之后,就是一连串的厄运。
后来,他们两个终于辗转从国外回来了,大伯家没有了温秀薇的身影,找去当年她下乡的村庄,那里的人却对温秀薇这个名字讳莫如深。中国那么大,温秀薇如同石沉大海,他们找不到女儿,而女儿,也已经对他们心如死灰,不想再找自己的父母了。
楚酒酒听见温秀薇的话,没有多大的反应,她也想不到一些如同多米诺骨牌的影响,但韩奶奶最清楚这些,她看向温秀薇的神色瞬间变得很同情。
“好孩子,你一定受了很多苦,你大伯他们竟然没把你送走,唉,你已经算是幸运了。”
父母都在国外,这一点就够敏感的了,温秀薇的大伯竟然顶住了压力,也是不容易。
听到这句话,温秀薇却想冷笑,不过,她还是忍住了,垂下眼睛,她解释道“不是他们不想送我走,而是那个时候,他们不敢送我走。只要我出去了,就会被人盘问,他们把我藏在家里,后来还带着我搬了家,给我办入学,也是为了遮掩,对外他们一直说我是他俩的亲生女儿,也是因为这样,我才会代替他们的亲生孩子,过来下乡。”
楚酒酒张大嘴巴,万万没想到,这里面居然还有一段隐情
放下装着菜馅儿的盆,温秀薇抬起头,对几人说道“因为这个,我大伯,还有大妈妈,总跟我说,我欠了他们家太多。可是当初,我爸妈把我送过去的时候,给了他们五百块钱,他们俩的工作,也是我爸爸花钱替他们买的,四年来,我给他们当牛做马,无论他们有什么要求,我都答应了,连下乡,我也来了。我觉得,我应该是还清了。”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温秀薇神情有明显的激动,她是个很克制的人,所以话音刚落,她又把自己的情绪克制了回去,感觉自己扫了韩奶奶等人的兴,她抿直唇角,不再说话,而韩奶奶,她抬起自己苍老的手,慢慢的替温秀薇捋了捋鬓边的头发。
“是,你想的没错,你欠他们的,早就已经还清了,以后你再也不用听他们的话了。”
楚酒酒呜了一声,跳下床,她抱住温秀薇,像白天温秀薇对她那样,轻轻拍她的背,“不哭不哭,薇薇,没事的,会没事的。”
温秀薇原本是有点想哭的,但被她这么一拍,她就笑了,“叫谁薇薇呢,没大没小的。”
韩爷爷坐在床上,看着下面的三个女人直乐,“薇薇也好,酒酒也好,在我这个老头看来,都是小孩行啦,今天也让你们见识见识,老头包饺子的本事,来,你们俩让开,今天这顿饺子,韩爷爷给你们包了”
他一挪屁股,就要坐到韩奶奶身边,韩奶奶眼皮不抬,“滚一边去,别捣乱。”
韩爷爷“得嘞”
楚酒酒“”
温秀薇“”
韩爷爷,你也太没骨气了。
虽然韩奶奶不想让韩爷爷来捣乱,但到了晚上,这顿饺子还是大家一起包的,韩奶奶包的最快,温秀薇其次,楚绍再次,剩下的人就是重在参与了,尤其楚酒酒,她包的饺子没有褶,跟个大汤圆似的,下到锅里,第一个就开了花。
好在这个时代饺子汤也是绝不能浪费的美食,散了也没关系,最后还是会进大家的肚子。
之前韩奶奶说过,除非她老年痴呆,不然这三个孩子别想有放假的那天,但今晚,她自己推翻了自己的说法,听到今天晚上不用上课了,楚酒酒芜湖一声,迅速冲回了家。
韩奶奶在她背后看的直想打人,但她跑的太快了,韩奶奶根本追不上。
其实韩奶奶误会了,楚酒酒这么兴奋,不是因为终于有一天假期了,而是,温秀薇今晚就要住到她家来了。
楚绍从柜子里把多余的棉被拿出来,柜子里的棉被都是新的,他把大卧室里自己那床卷好拿走,然后把新的棉被铺在了楚酒酒旁边,抱着自己的棉被,他出门之前,叮嘱两个人“油灯睡前记得吹了,窗户也关上,现在晚上的风还是凉。青竹村这边靠山更近,早上还有雾会滚进来,关上窗户,屋里的湿气就小一点。”
楚酒酒一叠声的重复道“知道啦知道啦,爷爷你快去睡吧,我们也要睡了”
温秀薇正在整理床单,听到这一声爷爷,她错愕的回过头,“酒酒,你叫楚绍什么”
楚绍僵了,楚酒酒也僵了,她平时在自己家太随心所欲,今天一时间忘了改过来,背对着温秀薇,楚酒酒紧张的一咽口水,再转过头,她就是一脸的无辜和茫然了,“啊我叫他楚绍啊,你听成什么了”
温秀薇愣了愣,“我听成”
闭上嘴,她摇了摇头,“没事,是我听错了,今天太累,脑子都跟平常转的不一样了。”
说完,温秀薇拿过楚酒酒给她的新竹筒,她对他俩笑笑,然后就出去漱口洗脸了。
直到她走出去,楚绍跟楚酒酒才放松下来,而放松以后,楚绍第一件事就是拍楚酒酒的肩膀,他把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就是用气声说话。
“你想什么呢”
楚酒酒看起来很崩溃,她也用气声说“我忘了没事啦,她不会怀疑的,爷爷,别担心了。”
楚绍瞪起眼睛“别再叫我爷爷了”
楚酒酒“好好好,不叫就不叫,搞不懂你怎么反应这么大,我就是叫你祖宗,她也不可能真的信啊。”
楚绍“”
被楚酒酒堵到,楚绍憋着一口气,自己转身去小卧室铺床了。自从换到这个房子来住,小卧室终于有了别人踏足,扫掉床上的灰尘,把被褥都铺上去,楚绍一个转身上了床,没过多久,他就睡着了。
楚绍入睡一点压力都没有,隔壁的楚酒酒可是兴奋了好长时间,吹灯以后还要跟温秀薇说话,温秀薇也哄着她,两人在黑暗中,小小声的聊天,直到困意来袭,才面对面的睡着了。
一个晚上过去,清晨起来,天空下过一场蒙蒙细雨,空气比平时更加清新。
楚酒酒起床的时候,温秀薇已经不见了,换好衣服,她跑出去,发现楚绍也是刚起来,他俩站在不同的房门前,看着忙碌在锅灶旁的温秀薇,一脸呆滞。
温秀薇把炒好的酸菜豆角盛出来,转过身,她对两个人笑了笑,“早,我看到外面的鸡又下蛋了,你们是想吃炒鸡蛋,还是想吃鸡蛋饼”
没有回答温秀薇,楚酒酒先扭头看向了身边的楚绍,没想到,楚绍也在看她。
这一刻,他们爷孙俩的想法终于同步了。
家里有女人可真好啊。呜呜呜有奶奶的孩子像个宝,这句话太对啦
楚家温馨无比,外面就没那么和谐了。丁一鸣一大早接到队部的通知,说同意他跟徐家湾的知青互换了,整个知青点的人都在吃饭,听到这个通知,丁一鸣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马文娟不可置信的问向来人“徐家湾就是昨天打过来的那个徐家湾”
丁一鸣愣住,“什么打过来”
通知的人通知完就走了,马文娟见丁一鸣还不知道,连忙把昨晚上发生的事跟他说了一遍,“我也是听村里人说的,他们为了能让温知青留下,要换一个咱们村的知青过去,我还以为是谣言呢,怎么也不能把咱们村的知青推到那个大火坑里去啊,没想到是真的,他们怎么能这样对你,不行,我去找大队长问问。”
丁一鸣已经傻了,丁伯云见状,拦下马文娟,“别找了。大队长不是那么不讲理的人,他为什么好好的就选一鸣去,一鸣,是不是你做了什么”
这个问题一出来,所有人都看向丁一鸣,他被消息砸蒙了,所以此时顾不上别的,直接就把实话说了,“我、我昨天上午去找大队长,跟他说我想去徐家湾交流经验,可我不知道徐家湾出了这种事啊”
马文娟“”
“好好的你去徐家湾干什么,他们那里哪有什么经验,你说说你,你是怎么想的,现在可好,队部已经给你发通知了,你必须得去了。”
丁一鸣慌了,他赶紧看向丁伯云“哥,我不想去了,徐家湾的大队长这么厉害,我跟温秀薇换,他肯定恨死我了,我要是过去,绝对没有好果子吃,哥,你快帮我跟大队长说说,别让我去了”
马文娟“可是,你不去,温知青就换不过来,咱们村知青已经有六个了,再加温知青,就是七个。已经超标很多了,还有,昨天大队长可是当着全村人的面跟徐家湾说好了,你要是不去,大队长多没面子。”
丁伯云的脸色不太好看,他也觉得这件事十分棘手,“你昨天还答应的好好的,今天突然说不去,大队长不可能同意,估计这个时候,申请都已经递到公社了。换就换吧,在青竹村和徐家湾没有什么区别,你是男知青,也不怕他们对你怎么样,你去了,还能救下温知青,温知青才是真的不能回去。”
提起温秀薇,马文娟认同的点了点头,“没错,温知青如果回了徐家湾,我看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出来了。”
丁一鸣看他俩一唱一和的,顿时急了,“温秀薇的死活跟我有什么关系,为了救她,你们就要拿我去牺牲啊你们怎么这么大度,马文娟,既然你想救她,那你去徐家湾好了”
马文娟被他大变的态度弄得一愣,她放下胳膊,不明就里的看着丁一鸣,“不是你先提出来,你想去徐家湾的吗我可没想过离开青竹村,如果不是你想走,大队长也不可能把你换过去啊,我前天就看见你跑到徐家湾去了,那边有什么勾了你的魂,既然你已经被勾住了,那你就去呗,别拉我下水,我一直安安分分的,没那么多鬼心思。”
丁一鸣“你说谁有鬼心思”
马文娟讽笑一声,“你啊,你弄死羊的事,我早就知道了。”
丁一鸣呼吸一滞,他立刻看向丁伯云,“是你告诉她的”
马文娟哼了一声,“别看你哥,是你跟你哥说话的时候,有人听见了。”
她没说是谁,但丁一鸣看了一圈在场的所有人,只有杜树婷低着头,表情无比心虚。
她那天被丁一鸣说的话吓到了,又是一晚上没睡,然后丁一鸣和丁伯云说话,就全都被她听见了。
丁一鸣气急败坏,他站在原地,胸口不断的起伏,看起来像是想找人算账,杜树婷害怕的不行,想跑又不敢跑,马文娟又要护着杜树婷,跟丁一鸣剑拔弩张起来,丁伯云看着这几个人,皱了皱眉,他呵斥道“行了”
疲惫的叹了口气,丁伯云说道“这都是你自作自受,赖不了别人。我早就告诉过你,农村的生活没你想的那么容易,好好劳动才是硬道理,你不听我的,现在也没办法了,去收拾你的东西,我送你到徐家湾。”
丁一鸣“凭什么,我不去你是我哥,你怎么胳膊肘还往外拐,你这么想让我去徐家湾,是不是想甩开我啊”
丁伯云皱眉,他还没说话,马文娟先机关枪一样的突突了起来,“你哥对你怎么样,我们全都看见了,你自己不听话,怪得了谁。你以为就我们几个知道是你弄死了羊吗大队长他们是地地道道的农民,他们比你眼睛尖多了,不说那是给你面子你破坏公共财产,而且吃着锅里的、看着盆里的,愿意让你留下才怪呢。到了徐家湾,好好改改你那些臭毛病,这样说不定有一天,你还能回来”
俞建青和杜树婷没说话,不过看表情,也知道他们是支持丁伯云的,感觉自己被孤立了,丁一鸣更加生气,这时候,丁伯云抬起头,对他说道“你年纪小,又是刚下乡,我念着你是我弟弟,一直都在照顾你,发生这种事情,我也想不到,可是没办法,如果你真想及时止损,那就去徐家湾吧。别担心,过段时间,我就跟公社的领导提起来,然后,我再跟大队长求求情,用不了多久,你就能回来了。”
马文娟听的心里一阵泛酸,她怎么就没有这种好哥哥,真是好人没好报,丁一鸣这么垃圾,身后还有个哥哥追着替他擦屁股,而李艳已经到了人人都讨厌她的地步,却还是嫁到城里,当了领导的亲戚。
表面上说着无所谓,但马文娟还是被李艳炫耀的有些心碎,她什么都没有,就只能万物靠自己,可靠自己,她什么时候才能熬出头啊。
站在一旁,马文娟开始对自己的命运伤春悲秋,而那边,丁一鸣已经被丁伯云说的低下了头,说到底,他也就是个刚十八岁没多久的小青年,虽然总干坏事,可心性仍旧是不成熟,真遇到事了,他比谁都害怕。
被丁伯云安慰了一番,丁一鸣垂头丧气的接受了要去往徐家湾的命运,把自己的东西收拾走,跟丁伯云一起来到徐家湾的知青点,因为昨天刚出事,如今几个知青都在罗淑阳那待着。
见丁一鸣来了,大家面面相觑,没一个人露出了欢迎的神色,就连孙玉芹,也是一副担忧不已的模样,任胜利把自己放在上铺的东西都拿下来,丁伯云把丁一鸣的行李放上去,转身出去,问罗淑阳“我今天早上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温知青以后就在我们村生活了,你放心,我们几个知青都会好好照顾她的。”
罗淑阳叹了口气,“谢谢,她不回来也是件好事,现在连我们几个,都怕徐队长会来打击报复。”
丁伯云“不会的,这件事跟你们又没有关系。”
话是这么说,但徐长河那个人,他想报复谁就报复谁,万一他觉得是这几个知青知情不报,才害的他儿子这么惨,那不就糟了。
又安慰了罗淑阳几句,丁伯云就走了,只剩下丁一鸣,愁云惨淡的坐在男宿舍里。
罗淑阳能把自己搞成徐家湾小学的老师,可见她确实有点本事,而她说的也没错,徐长河在气头上,他抓不到温秀薇,很可能就拿这几个跟温秀薇平时走的最近的知青开刀。
不过,俗话说得好,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徐长河再混蛋,上面还有更混蛋的人管着他,一时半会儿,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半夜的时候,徐杰的手术就做完了,他躺在病房了,昏迷了两天两夜,然后才终于醒过来,醒来的时候,他还想不起发生了什么,只能听到他娘在他耳边呜呜的哭。
被哭的心烦,徐杰的大少爷脾气立刻上来,“哭丧呢闭嘴,别哭了”
他平时对他娘就是这样的态度,他娘也不觉得这样有什么问题,见徐杰醒了,她赶紧出去叫医生,徐杰的三姐给他递了一杯水过来,刚要递到徐杰唇边,他猛地抬手,把水洒在了他三姐身上,“二傻子,你不会把我扶起来啊”
他三姐被吼,吓了一跳,她委屈的扁了扁嘴,把水杯放到了另一边,而这时候,徐杰感到胳膊钻心的痛,紧跟着,其他的触感也恢复了,浑身上下,就没有一个地方是不疼的,这时候止痛针没那么发达,对烧伤的治疗也比较落后,所以,不管徐杰有多疼,他都只能自己捱着。
徐杰开始疼的大喊大叫,可他越喊,他身上的那些伤口就越疼,医生来了以后,好不容易才让他安静下来,忍着疼痛,听医生说完他的情况,徐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说,你切了我的什么”
徐长河在村里待了一上午,下午才来到医院,听说他儿子醒了,他脸上也没有笑模样,刚来到病房门前,他就听到里面传来杀猪一般的嚎叫。
“我要杀了她杀了她我要剁了她的腿,掏出她的肠子,挖出她的眼睛啊啊啊啊贱人,贱人杀了她”
徐长河猛地推开门,看见徐杰激动的要从床上坐起来,而他的老婆和女儿,都在用力的按着他的身体,因为他身上的伤口太多,越按,徐杰就叫唤的越厉害。再也受不了了,徐长河用力的拍向大门。
“别闹了”
他这一声吼,没能让徐杰别闹,但徐杰看见他以后,像是看到了自己的救命稻草,他哭着叫道“爹,你得给我报仇啊,我再也娶不了媳妇了,都是楚酒酒那个贱人干的,是她把我关在锅炉房里,我不就是想上她么,可她想害死我杀了她,我要亲手杀了她”
徐长河“我让你别闹了你是怕整个医院都听不见你干了什么吗”
徐杰一个哆嗦,不敢再说话了。看着儿子这个凄惨的模样,徐长河也是十分心疼,关上病房的门,走到徐杰身边,徐长河握了握拳,脸上满是阴毒。
“儿子,你放心,这是咱们老徐家的家仇,我肯定会报但是现在还不行,副主任不让我在这个时候惹事,等着,等到大坝合龙,我直接带人到青竹村,把楚酒酒、温秀薇、还有那个楚绍,全都抓出来,我折磨不死他们陈大明,他以为找几个老百姓就能拦住我了,把我逼急了,我连他一块宰了”
他说的徐杰激动无比,想象着楚酒酒和温秀薇横尸街头的模样,好像连他身上的伤口都没那么疼了。徐长河见状,更加心疼他,坐到徐杰床边,他开始跟他保证,会给徐杰买多少好东西,徐杰的三姐听见,一面觉得这样的父亲和弟弟好可怕,一面又嫉妒的不行。
徐杰都已经不能人道了,爹却还是那么疼他,为什么啊,为什么,她就不是一个男孩呢。她也想拥有好东西,她也想过的像个人啊。
徐长河在自家人面前说话一点把门都没有,他把陈大柱许给他的条件都跟徐杰说了,包括给他多少钱,还有以后在城里的工作等等,他着重强调了,就算徐杰那里没了,他照样还能去城里当官,做人上人。
这应该是徐杰醒来以后听到的唯一一个好消息,而另一边,距离没多远的革委会里,陈大柱也正在跟陈三柱说这件事。
陈三柱“大哥,你还真打算让徐杰来城里上班”
陈大柱“我脑子又没问题,徐长河这人真是有病,儿子废物成那样,还当成个宝贝。那些好处就是给了他,他也都浪费了,还不如咱们自己拿过来,也省的让他花在徐杰身上。”
陈三柱“那徐长河能乐意吗”
陈大柱冷笑一声,“不乐意不乐意我就把徐杰枪毙了,看他还乐不乐意。”
作者有话要说陈大柱黑吃黑,我是专业的
建党百年,普天同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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