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安石和水长乐在天香镇逗留了三日,走遍了天香镇的市井巷陌、旖旎风光,也踏遍天香镇周边青山的巍峨壮阔。
“长乐开心吗”站在天香镇以北的明楠山上,芒安石问道。
“开心。”水长乐发自肺腑。前些年沉迷学业、沉迷搞科研做课题,他已很久没有登高远眺。“这山为何叫明楠山呢”
原书中有提到过天香镇,却未介绍过其周边的山脉。
“博学的长乐竟然不知道吗”芒安石调侃了一句,没有卖关子。“传说中的上古帝王明楠埋葬于此,因而叫明楠山。明楠乃是一代明君,开创了中原盛世。”
水长乐略懂风水,眼前的山脉虽巍峨壮阔,但其蜿蜒走向和山中嶙峋的石阙,并非风水宝地。
仿佛知晓水长乐心中所想,芒安石道“明楠乃明君,这一生却唯独负了一人,那人表示永不相见。可明楠在那人死后才知道,那人并未恨他,也并非真的永不相见,只是不想他在天下和爱人之间为难。那人死前住在这座山的山顶,死后便让鸟类啄食自己的身体,什么都不留。明楠便也让人在自己死后,在这山上实行天葬。但人们感怀一代明君,还是为其修建了帝皇陵。”
“听起来是个悲伤的故事。”水长乐没再细问这其中故事,一来他不喜悲剧,一来不知为何,他隐隐抗拒知晓其中内情。
从天香镇回宫这天,阳光热烈,天上像开了数万盏浴霸,让人睁不开眼。
“早春的太阳便这么热情吗”水长乐掀开马车窗帘,看着街上换了薄衫的路人。
马车经过熙熙攘攘的集市,行驶缓慢。水长乐索性下车步行,顺便采购些民间俏货。
吃穿用度极为讲究的芒安石,自然是看不上民间玩意,但见水长乐兴致勃勃,便也陪同其左右。
很快,水长乐便被市井中一卖面具的摊位吸引。
细竹片编织的大片竖墙上,挂着几十只做工精湛的木雕面具,眉目雕刻分明,水彩上色细腻。
许多孩子围在摊位旁,缠着父母索要铜板。
水长乐倒也不是玩心忽起,而是用欣赏艺术品的眼光询问摊主“这面具雕刻为何人”
水长乐本以为是神怪志异内的人物,却听摊主道“最上一排乃是当今圣上,第一排是当今皇后,第三排是当朝丞相”
水长乐看着第一排面具“喜怒哀乐”的不同表情,又看了眼身旁芒安石忽然的面无表情,噗嗤笑出声。
摊主纳闷“客官为何发笑。”
水长乐憋着笑,指着第一排面具。这面具不能说像芒安石,只能说毫无关系。
“在下不曾见过天子真容,只听传闻丰神俊朗,故而好奇当今圣上的长相。”
摊主拍拍胸脯,自信道“那客官你有福了,天子高贵清雅,乃谪仙之容,在下有幸目睹过一回,惊为天人,久久不能忘怀。这面具虽未能栩栩如生,却也雕出了三分神似。”
水长乐点头,望向芒安石,一副恍然大悟状,揶揄道“原来当今圣上长这模样。”
芒安石垂眸,片刻后对着摊主道“那这皇后呢莫非摊主也见过皇后尊荣”
摊主面不改色“皇后我可不止见过一面,十面是有的”
水长乐嘴角抽搐,若说皇帝面具和芒安石毫无关系,这皇后面具更可以说南辕北辙。
芒安石戏谑“哦皇后在深宫中,摊主如何见到十面呢”
摊主一手掩住嘴角,凑近两人,十分神秘道“客官或许不知,皇后未进宫时,常来光顾我的摊子”
芒安石和水长乐对视一眼,一脸恍然大悟的神情。
“这么说,您的手艺是得到皇后认可的”芒安石道。
摊主一脸谦虚“雕虫小技,不足挂齿。”
芒安石笑着看向水长乐“那爱妻认可吗”
被反将一军的水长乐
最终,水长乐买下了摊上所有面具。摊主喜上眉梢,以为掌握了财富密码。
马车内。
“长乐真是大手笔呢。”芒安石调侃道。
水长乐反击“皇上分身乏术,后宫佳人们多难看到皇上,难免牵挂想念。我这一人分个皇上的面具,睹物思人,聊以。”
芒安石嘴角带笑“朕能理解为皇后在吃醋吗”
水长乐
芒安石拿起一皇帝面具“让佳人们睹着压根不像朕的面具,皇后还说不是别有心思。”
水长乐
芒安石又拿起一皇后面具,一手搂住水长乐的腰,将人和自己贴得严丝合缝。“朕就不需要这面具了,朕只想日日夜夜都能看到皇后本人。”
芒安石的声调比平日低了些许,咬字断句也缠着味道,却丝毫没有油腻感。
水长乐感觉脸烧得慌,急忙掀开马车窗帘,假意看着窗外风景。
马车忽然一个急刹停了下来。
“好像前面菜场出事了。”马车夫道。
芒安石和水长乐走下车。
前方密密麻麻围了几圈人,然而无需两人挤进人群,便知发生何事。
只见菜场的巨型圭表上,吊着一具半裸的尸体。
尸体只穿了件亵裤,裸露的上半身被鞭打得伤痕累累,惨不忍睹。
然而尸体的脸却完好无损,仿佛刻意让人分辨尸体的身份。
那张脸过目不忘的水长乐自然知晓,是昨天客栈里丢失红玉的青年。
水长乐的心沉了下来。
原书中,关于每个对皇帝作恶的人,其最终下场的文字又浮现在脑海。
是啊,皇帝终究是皇帝,天子威严不容侵犯,哪是他说一句“无知者无罪,略施教训即可”就能善罢甘休的
也或许,皇帝认为大庭广众之下鞭尸,没有株连九族,便已是最大仁慈。
“长乐,回车吧,别看脏东西了。”芒安石面无表情道,牵着水长乐的手便往车里走。
高吊的尸体在帝皇眼底,不过一粒碍眼的浮尘。
水长乐同行尸走肉般跟在身旁。
马车继续前行。
芒安石察觉到水长乐忽然的闷闷不乐,以为对方是流连天香镇的繁华。“宫中确实沉闷,长乐若喜欢市井喧嚣,以后朕常陪长乐微服私访,如何”
水长乐勉强地挤出一个笑容。
今日路途拥堵,天色渐暗时,他们还未回宫,只到京城外的山道上。
或许是水长乐一路强颜欢笑得过于明显,芒安石为了讨他欢心,便道“长乐今日赶路疲乏了吧不如在外夜宿一晚,明日朕带长乐看看京城风光,听点民间小曲”
水长乐点头。
这一路他不断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他所在的是古代,天子便是王法、刑不上大夫的时代,他不该拿现代人那套来要求古代人。
更何况,他只是在一本书里。
可不知为何,对于菜场高悬的尸体,他始终耿耿于怀。
是惊恐于帝王的残忍,还是懊恼于芒安石的言而无信。
也不是,那天客栈内,芒安石并没有给自己任何承诺,是他一厢情愿了。
想通这点,水长乐收拾好低落的情绪,和芒安石并肩走入客栈。
这间坐落于京郊山道上的客栈有两层高。大堂内空荡荡的,看多了天香镇客栈的宾客满座,一时不太习惯这份冷清。
“两位客官好”一瘦削如猴的伙计不知从何处冒出,满脸殷勤道。
芒安石扫了眼装潢简洁的大堂“有雅座吗”
伙计愣了愣,还未回答,一个大腹便便、掌柜模样的男子掀起竹帘,从联通火房的门走出。
掌柜笑得亲和“一楼雅座还在修缮,可能要委屈两位先坐大堂了。”
芒安石和水长乐皆不太在意。
水长乐看向柜台,柜台后挂着一块块写着菜名的牌子。
“长乐想吃什么”芒安石道。
水长乐沉吟片刻,随口报了几道菜名。
两人落座,不过片刻,伙计便端着一盘四宫格的凉菜上来。
“两位客官,掌柜说看两位穿着谈吐不凡,定是京城富贵人家,还望以后多跟亲朋推介推介我们小店。这点赠菜是本店特色,不成敬意。”
等到伙计转身,水长乐和芒安石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出同样的用意。
半炷香时间,小一从火房门探出头,来到已经趴在桌上不省人事的两人身旁。
“客官客官”小一呼唤两声,无人应答。
“死猪两头。”小一换了个声调,“来两人去外面看看,有没有车马和随行。”
小一说着,见芒安石腰间的玉佩价值不菲,就要伸手,倏地被一利落的手刀打中胳膊,疼得哇哇直叫。
“你们你们”小一看着正襟危坐的两人,满脸不可思议,明明桌上的菜已去了大半。
芒安石冷笑一声,将故意倾倒的筷筒甩了甩,原来消失的凉菜都进了筷筒中。
水长乐目光如炬“天色已入夜,正常的店小一都会巴不得顾客入住客栈,可从始至终,你却不闻不问。看来是知晓我们无法入住了。”
店小一挣扎着解释道“我也是初来乍到,一紧张便忘了。”
水长乐甩了甩袖子“这客栈窗明几净,你看我袖子上都没落灰。可你柜台上的算盘却积满灰尘,那厚度,至少一年半载无人碰过了。这说明你这店只招揽客人,却不用客人结账。”
店小一哑口无言。
没有客栈无需结账,除非客人全部结不了帐,那便是留下性命和钱财的黑店。
店小一不装了,吹了声口哨,一时间,火房门内涌出三名健硕的大汉。
“客官倒是难得聪明人,也不知这聪明人的肉会不会更好吃”店小一打量着水长乐,仿佛在他眼底,水长乐已经不是人,而是一份人肉包子。
说罢,壮汉们朝两人扑过来。水长乐正等着“暗卫”出场,却见芒安石一个闪躲,而后从后发抓住一大汉手臂,由下而上一拧,关节脱臼的咔茨声响起,紧接着是大汉的哀嚎声。另两个壮汉见势头不妙,包抄着朝芒安石扑来,芒安石轻踩桌面,腾空而起,左右脚在空中交替着旋转一圈,两壮汉应声而倒。
水长乐男主这挂开得离谱了。
一会儿功夫,三名大汉连同店小一全部四仰八叉地躺倒在地。
“没想到是个高手。”拍掌声从一楼围栏处传来,赫然是那胖掌柜。“可惜了,两位公子既有样貌又有武功,看行头也是富贵人家,却要把小命交代在这。”
掌柜说着,一楼廊道涌出了一排人,一楼的火房内出来几个拿刀壮汉,保守估计有一十多人。
“看来是到了山贼窝了。”芒安石不慌不乱,“竟然在天子脚下胡作非为,真是无法无天。”
大掌柜狞笑道“法纪算什么,就是当今圣上来,也要把命交代在这。”
水长乐
反派台词拿捏得很标准。
大掌柜见两人皆是云淡风轻的从容模样,心下不悦。他特享受猎物苦苦哀求,最终发现无济于事破口大骂的过程。
大掌柜打了个响指,准备看看对方何时脱下淡定面具,吓得屁滚尿流。
响指,是这群山匪们发起行动的指定。
可下一秒,大掌柜却发现,客栈中的人远超他们的人数。
是自己眼花,看重影了吗。
几秒后,掌柜发现,并非自己得了重影症,而是客栈中不知何时涌入了四倍的人,悄无声息。
“你们是谁”掌柜惊惧道,他也毒害过不少江湖侠客,从未见轻功神如此了得之人还是一群
然而很快,同伴血流成河的惨状告诉他,不是幻觉。
“你们你们别过来”掌柜战战兢兢道,惊惧和害怕变成了实体。
无人回答他。
他看向大堂中的两名客人。
两人遗世独立般站立。
周边的斗殴、残肢和血溅,以两人为中心的三米半径外,形成了泾渭分明的两个世界。
掌柜看到,个高男子用手掌捂住略矮男子的眼睛。
再然后掌柜便看到不到了,因为一把匕首刺穿了他的心脏,神不知鬼不觉。
“好了吗”视野一片漆黑的水长乐感受着眼窝上的温度。
在大掌柜说完“不作死便不会死”的反派台词后,水长乐便被芒安石拥入怀中,而后对方宽大的手掌便蒙上他眼睛。
“长乐,闭上眼。”芒安石在他耳边温柔道。
水长乐被蛊惑,闭上了眼睛。
片刻后,耳边传来密集地兵器打斗声,哀嚎声,时间很短,约莫吃干净一颗梅子的时间。
“再等会。”芒安石贴着他耳根道。
这次久了点,大约是磕一碟花生的时间,芒安石挪开了手。
眼前一片平静,没有人,没有尸体,甚至没有一滴血迹,就仿佛刚才听到的一切,都是口技艺人的表演。
“没事了。”芒安石道。
水长乐扫了一圈,这现场也打扫得太干净了。
“现在回宫,还是再呆一晚”水长乐问。
芒安石“先填下肚子吧。”说着,向客栈的火房走去。
黑店的火房倒没有想象中的血腥,至少没看到残缺的尸体之类。货架上放置着大量食材。
腌制的肉甚至新鲜的肉,两人是没胃口吃了,哪怕看纹理能确定是猪肉牛肉,可心理上仍有阴影。
“炒两个青菜炖一碗八宝粥”水长乐征询意见。
芒安石看着已经在挑拣鸡蛋和西红柿的水长乐,愣了愣神,半晌后才道“可以。”
水长乐拢起袖子,看着还未熄灭的灶台,添了把干柴火。他可不指望君子远包厨的古代男人能帮一手,更何况是皇帝。
刚将鸡蛋敲入碗中,准备找双筷子打散,水长乐的余光忽然看到一道黑影。
“小心”水长乐冲了过去,一把推开芒安石。
尖锐的刺痛从肩胛骨处传来。
昏迷前,水长乐只看到芒安石瞬间煞白的脸。,,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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