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发什么呆”
芒安石的声音打断了水长乐游离的思绪。
水长乐按掉手机屏幕,“没事,老岳一大早在发疯”。抬头,水长乐愣住。
总裁芒安石有晨起健身而后沐浴的习惯,此刻,芒安石刚从浴室出来,白色浴袍穿得松松垮垮,漏出大片白皙的胸膛,甚至隐约可见人鱼线。浓烈深邃的五官被热水熏过后,愈发显得明艳。
公狐狸精。
水长乐脑海不由自主冒出四个字。
此刻,公狐狸走到他身前,半蹲下身,将下巴放在水长乐肩膀,半干的头发轻轻蹭着水长乐脖颈。
水长乐很享受这份依赖和缱绻,拉开床头柜,拿出吹风机,帮小芒总吹头发。
小芒总安静得像只粘人的小鹌鹑。
头发吹得蓬松温热,水长乐放下吹风机,而后拍拍总裁侧腰,示意服务结束。
芒安石不依不饶“就这样嘛”
水长乐纳闷“嗯”
芒安石稍显失落。
明明在豪门热恋殷总的第99次追妻路中,男主帮女主挡刀,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后,女主守在床边哭喊“只要你醒来我就原谅你,什么都答应你”。
男主醒后,女主每天都带鸡汤,一勺一勺喂给男主,帮男主换药换纱布,给男主按摩复健,甚至还骑坐在男主身上,满足男主的欲望。
他虽然没有真正受伤,只是沾了番茄酱,可好歹也去了趟医院。
他也不要什么鸡汤按摩,但他还是很期待,水长乐能把自己推到床上,跨坐在自己身上,说出那句“你受伤了,别动,我来。”
只是稍微浮想,便觉热血奔涌。
水长乐感到芒安石低落的情绪,打量了下芒安石的头发,恍然大悟,起身去了洗手间,而后在芒安石充满期待的目光中,拿回了一瓶
摩丝。
水长乐的头发软而多,当年就是一溜教授地中海发型中的奇迹。但他的头发都很听话,简单分拨后,从不需任何定型剂也能保持优雅形态。
芒安石的头发则不然,同样浓密,却很有个性,每一根都有自己的想法,需要定型剂的调教。
水长乐略微生疏地帮芒安石打理好发型。
“没想到我还挺有天赋。”水长乐看着发型满意道。
满脑子黄色废料的芒总裁叹息。
为什么事情发展总不能如意呢
芒安石的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地响起。
接起,是集团法务,商讨关于昨夜斗殴伤人事件。
芒安石简洁道“不调解,按法律流程走。”
庭外调解无非是钱财,芒安石也不缺钱,更重要的是,昨天的带头人是拆迁困难户的孩子,漫天要价不成便蓄意伤人,他怎么可能纵容,自然是要杀鸡儆猴。
放下电话,芒安石冷若冰霜的表情又回到撒娇鹌鹑模式。
“今年春节,我们两找个地方单独过好吗”芒安石小心翼翼恳求道。
水长乐怔了下“你不需要有些人情往来,商务应酬吗”
芒安石“我说的算。”
水长乐“可是安家咀项目”
芒安石自信道“放心,春节前完成搬迁,春节后开始动工,我的进度,从不允许别人来拖沓。”
大年二十七。
安家咀项目依旧紧锣密鼓地进行。
沙鸣给水长乐带来沙老爷子亲自做的糕点,并汇报工作情况。
“搬迁工作已经开启,季风和区政府方面还设置了奖励活动,春节前搬迁,搬家公司的费用由政府承担,同时每户奖励
两千元。春节在安置房度过的家庭,季风集团慰问小组会在大年初一上门拜年,拜年同时每户赠送一张价值五千元的季风购物卡,可在季风集团名下各大商超购买用品。”
水长乐点头。
虽说经过这次拆迁,大多安家咀有房家庭都有数百万进账,但拆迁补偿款需要走流程,实际到账估计要明年三月末四月初。这点蝇头小利,对大多安家咀家庭还是很有吸引力的。
沙鸣继续道“在集团领导们的帮助下,拆迁攻坚小组在十天时间内,马不停蹄地上门沟通,逐一拿下困难户。目前仅剩下一户人家还未攻破。”
水长乐转着笔,心下咋舌。
这效率和成功率可谓拆迁史上前所未有吧
芒安石果然有几把刷子。无论是四年来的布局,还是困难户的测写和分析,都是可以列进商业教科书的存在。
“最后那户人家,是叫李大力吗”水长乐犹豫了下,问道。
沙鸣神情惊讶“对对对,水哥太厉害了,一直在跟工程也能猜到拆迁这边的进度。”
水长乐轻叹一声,看向落地窗外。
窗外是冬日里难得的艳阳,璀璨的阳光像一把把砍刀,让世间善恶无所遁形。
手机提示音响了声,是芒安石发来的。
我在楼下等你。
水长乐在楼下咖啡厅买了三杯咖啡,给了芒安石和司机各一杯。
芒安石不喝自己杯里的,专找机会喝水长乐嘴里的。
水长乐无奈,将愈发黏糊和不分场合的芒总按住。
“这是去安家咀”水长乐看着窗外后退的风景道。
芒安石点头“对,我说过要让你过一个心无杂念的春节,自然要在节前把所有琐事清理掉。老话怎么说,不把工作带进生活。”
芒安石说得很平静,仿佛只是在说今天天气很好。
水长乐盯着路边绿化树干枯的枝丫,心神难宁。
安家咀。
临近拆迁,又逢春节返乡潮,常住人口和外来人口都急剧减少。
街道也没了往日尘土飞扬,烂菜叶梗遍布的脏乱,露出了磨旧的柏油路。
搬迁工作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街头巷口都停满了搬家公司的车,新诞生的百万富翁、千万富翁们,正在指挥搬东西的工作人员,脸上皆洋溢着喜悦和得意。
不少居民已经完成搬迁,住宅的大门敞开着,内里或空徒四壁,或散落着一地废弃垃圾。
街道的店铺也关了大半,只有一些和春节相关的商铺,以及民生类的菜摊肉铺还在营业。
不少店主在紧闭的大门口贴上红纸,红纸上用黑色马克笔写告示通知老顾客们。
有的告知自己的新店铺开在何处,有的则喜气洋洋地写着“拆迁了,不干了,享福了,广大顾客朋友们再见”
歪歪扭扭的字体,却每个字都能感受到业主的兴奋。
水长乐和芒安石穿过几条街,走到狗盆街。
狗盆街街口是熟悉的李大力牛肉店,店里的生意也萧条不少,临近中午饭点,往日店外的桌子座无虚席,今日只有两桌人。
芒安石和水长乐并未光顾生意,而是来到牛肉店斜对面的一家奶茶店。
奶茶店生意更冷清,只有他们一桌客人。
两人坐在奶茶店二楼临窗位置,恰好能将牛肉店的纷繁忙碌都尽收眼底。
很快,两杯奶精冲兑的奶茶端上桌,芒安石抿了一口,差点吐出,将塑料杯丢到另一张桌上,抬手看了眼手表。
“差不多时间了。”
金启范率队来到李大力牛肉店门口时,
头疼欲裂地揉着太阳穴。
“这到底算什么事”好脾气的金启范也忍不住想破口大骂。
临近春节,烦心事一遭一遭地往金启范身上跑。
安家咀要开启拆迁重建,竣工时间再快也是两年后,因而安家咀警局即将原地解散。
警局解散,有编制的警员们则由各大警局瓜分。
金启范因为成绩过于突出,市局指定要人来报道,但给他的岗位又都是内勤,这让只爱在一线办案的他暴跳如雷。
老爷子家同样不得安生。
自己千辛万苦编造在山姆国当律师,工作繁忙,无事勿扰的完美借口。春节假期迫不得已回家,他也会以朋友聚会等理由出逃。
结果老爷子上周聚会时,结识一部级领导,知晓对方在给女儿物色相亲对象,十分想攀上这门亲家。
整个孙辈,也只有金启范年纪合适,老爷子便想春节时带金启范上门拜年,而后用美之。
金启范得知后头疼不已,他虽没心上人,却也不愿成为联姻的商品供人挑选。
金启范还在愁恼自己要用“我不行啊”还是“我对女人不行啊”的借口逃避相亲时,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新上任的安家咀局长让他上门搜证,并表示这大概是他在安家咀警局最后一件工作了,一定要圆满完成。
上门搜证本不是什么烦心事,前几年毒品猖獗时,他一晚能配合缉毒科的同事搜五六家娱乐场所。
但今天要上门的地方,却是他颇熟的李大力牛肉店。
他虽未和李大力深交,但他好几次看见过,李大力将店里剩下的饭菜打包,送给安家咀几户无儿无女的孤寡老人。
就这样一老好人,竟然被举报“杀人藏尸”,这都不是天降一黑锅,而是上天直接降黑锅雨了。
更离谱的是,局里竟然同意搜查,还有上级单位刑侦科和法医科的同事前来协查。
此刻,李大力牛肉店,正在捏鲜牛肉丸的李大力看到金启范,热情道“金警官,来吃午饭吗今天的卤牛腩特别新鲜,我送您一份来尝尝。”
金启范神情局促,支支吾吾不知如何开口。
李大力却一副心领神会模样,一拍手“我知道了,找洋葱的对不对”说着,脱下手上沾满面粉和肉碎的塑胶手套,走到里屋,朝楼梯上喊叫“洋葱,快下来,你朋友来了。”
半分钟后,穿着明黄色珊瑚绒睡衣,整个人像巨型鸭子的李杨聪出现在店门口。
“你放假了”金启范诧异。
李杨聪半睡半醒,用手挡了下烈日,打呵欠道“上个月加了几天班,没有加班费,领导大发慈悲给调休,就请了除夕前四天,凑个十一天小假期,羡慕吧”
金启范点头,不知如何开口。
李杨聪伸完懒腰,看着一群警服齐整的人“团建呢还是尾牙不会来我家吃吧我家虽然好吃,但尾牙这餐标,会不会寒碜了点”
两人因为上次素城大案相识,又同是警察,常交流工作经验,不知不觉结下深厚友情。
金启范自我挣扎许久,终还是开口“抱歉啊洋葱,我们是来你家搜查取证的,有人举报你家杀人藏尸。”
“啊”李杨聪瞬间清醒了,睁大眼,“搜查取证杀人藏尸除非我国昨晚忽然立法,牛和人拥有同样人权,不然我家一介良民,有什么可查”
金启范认同李杨聪,也换上轻松神情“对啊,也不知哪个报案人诬陷,估计嫉妒你家生意好。”
李杨聪点头,显然没把事情放在心上“我知道,我最理解警察工作了。不过你证件齐全吧可别违规啊。”
金启范掏出警察证和搜查证。
“行,搜吧。
”李杨聪爽利,“不许动我书柜上的手办哈很贵的我的女神少条胳膊我就要跟你真人比武了。”
李杨聪说笑着,转身回到店铺,对正在炒酱料的李大力道“爸,有神经病举报我们家杀人藏尸,就让警官他们走个程序哈。”
李大力没有回话。
李杨聪没注意到,李大力手中的锅铲掉到炒锅中,他人却浑然不觉,手指握着空气,机械地摆动着。
李大力家,二楼客厅。
“我就说胡乱报案不应随便出警嘛,浪费警力。”金启范对着市局一同前来的警员道。
三层楼搜查完毕,一无所获,除了仓库冷柜几大包牛肉牛杂,实在和杀人藏尸字眼扯不上关系。
金启范神经放松下来“小谢啊,你如果还不放心,要不把塑料袋里的肉啊内脏啊带走化验,看看是人的还是牛的不过说好了,如果最后化验出来是牛的,市局要按牛肉市场价赔给人家哈。”
金启范话虽如此,但心底清楚,这位小谢据说是市局法医科新来的高精尖,在校期间就有好几个专利在手,并用专利帮忙侦破过几起重大恶性案件。他都能看出那些肉和内脏属于动物,更莫说小谢。
名为小谢的年轻警察不苟言笑,视线在客厅扫视一圈后,落到墙角被几盆发财树掩盖的挂画上。
金启范顺着目光看去“呦,小谢警官好眼光,这幅唐卡,据我朋友说能值个七位数。”
小谢对唐卡兴趣寥寥,想到什么,让人搬走绿植,走到挂画前,踮起脚尖取下挂画。
“小心点,很贵的。”金启范提醒。
唐卡取下,挂画后的墙壁,隐约可见一人形轮廓。
金启范走上前,刚想说这画经年累月印了点油彩上去,你可别小题大做来个敲墙,却在看到墙壁时怔住了。
他曾看过墙壁上的人形轮廓,还是李杨聪主动告诉自己的。只是当时自己七分醉,远远看了眼,也从未往特殊方向想,只嘲笑李杨聪的神仙显灵论,认为是油彩挥发。
然而此刻,他却说不出口。
毕竟他也是公安大学的高材生,画印上去的,和墙里渗出来的,完全是两个概念。
金启范沉默了。
上来给警员送茶水的李杨聪,看到大家都在关注墙壁,笑着道“佛祖附墙是不是很神奇”
金启范目光复杂地看着李杨聪。
若这墙出现在别处,他大概会给李杨聪一毛栗,并让其回警校再复读一年。
可这墙出现在李杨聪家。
金启范沉默不言。
小谢似乎早有预料,让随行人员打开金属手提箱,用仪器在墙上勘探。
“怎怎么了”李杨聪感受到气氛忽然凝滞,放下茶杯,双手揉搓着睡裤两侧口袋。
小谢如同在做汇报般开口“我们初步怀疑,这面墙中藏有一副尸体。”
“尸体”李杨聪呆若木鸡,半晌,结结巴巴道“不要开这种玩笑嘛。”
小谢仍旧面无表情“人体含有各种酶,人死后,人体组织会因酶的作用软化,液化,我们称之为自溶现象。”
李杨聪似乎想说话,嘴巴张了张,最终却一字未言。
小谢继续道“这个人形,应该是密封环境下,尸体自溶后,尸油渗透到墙上所形成。”
李杨聪咬着嘴唇,不可置信“怎么可能会有什么尸体”而后又恍惚道,“你们不会打算凿墙吧”
小谢没有和李杨聪商量的意思,拨打电话请示上级,得到回复后,随行的警察取来大小锤和电钻开始工作,似乎早已知道墙内藏着尸体。
奶茶店二楼。
“你报的警”水长乐问桌对面人。
芒安石点头。也只有他才有那么大面子,让市局领导直接指派人,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进行搜证。
水长乐没说话,看向窗外。艳阳高照,却让人无法在寒意刺骨的冬日生出暖意。
很快,警察从李大力牛肉店抬出一截长条形水泥体,水泥体部分裸露之处,隐约可见白骨。
周遭围观群众发生阵阵惊呼。
很快,李大力也被带上警车。
警车呼啸而去,徒留站在店门口,满脸茫然的李杨聪。
水长乐于心不忍地收回视线,一口将桌上已经冷却的奶茶一饮而尽。
“这场戏精彩吗”芒安石略带得意的问水长乐。
水长乐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你怎么猜到的”
芒安石“其实上次到李大力家,看到唐卡后面的墙,我便觉得奇怪,但当时并未想太多。直到这次拆迁,拆迁小组三番五次上门谈判被拒,连讨价还价的余地都没有,我才开始怀疑。我不信你没怀疑过。”
芒安石所聘请的人物测写团队,是国内最顶尖的团队,精通行为学、社会学和心理学。
这般厉害的团队却没法给出李大力不愿搬迁的心理测写,说明其并非钱或情这般寻常原因。
既不为钱,也不为情,只剩一种可能,便是惧怕。
惧怕拆迁。
谁会惧怕发财致富的拆迁呢
除非拆迁,会让他隐藏的秘密曝光。
芒安石看着奶茶店花里胡哨的彩虹墙“不过我挺好奇,墙里埋的会是谁。”
芒安石最初怀疑墙内藏尸时,猜测尸体是李杨聪的母亲。测写资料里说明,李杨聪母亲与人私奔,从此不见踪迹,一看便十分可疑。
但芒安石请人调查过后发现,李杨聪母亲张荷花仍然活着,在g省生活,其现任丈夫便是当初的私奔对象杨毅。
最可疑的对象被排除,芒安石一时拿不准墙内是否有尸体,毕竟李大力的生平阅历、人际关系都十分简单,总不能对个陌生人杀人藏尸
今天这场戏,他也不过五成把握,好在赌对了。
水长乐将手中吸瘪的软塑料杯揉成一坨,丢进脚下的垃圾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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