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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上休息了三年, 不管是精神还是身体都好了许多。不用再看几个儿子之间的勾心斗角、恨不能立即就杀死其他兄弟的生死较量,当然, 更重要的一点是,今上把朝政最困难的时候支应过去了。
太上想重新临朝听制。
今上的第一反应是太上要废黜他这个做了三年多的圣人
礼部和翰林院是极力反对, 笑话了,禅位的太上当初我们把你讴歌成尧舜一样的圣君,为啥为你把朝政任由皇子们搞的一塌糊涂今上励精图治, 好容易把朝政理顺一点儿了, 要是同意禅位的圣人再临朝,不是自己煽自己的耳光吗
户部也站在今上这面。为的是太上晚年的时候, 好大喜功、穷奢极欲、把国库弄得光光的, 都可以不锁门了。户部众位官员才绞尽脑汁渡过去年的雪灾、春涝、夏旱,眼看着今年会是顺当的一年了,太上这有点银子就得得瑟瑟去南巡北狩的,又要来当家吗不行,户部反对。
吏部尚书不发话, 任由程荫替他说。笑话了, 他是太上的心腹重臣不假, 他是太上提拔的吏部尚书也不假, 可太上容忍几个皇子争权夺利,没少为谁的人能占到高位、俏位、重权、重利的位置, 给他为难。是一个主子好,还是一起伺候几个主子舒服朝廷是你们徒家的私产没错,可这管理天下的官员, 是应该他的吏部进行挑选、任免、考核、升降、调动的。文官不是伺候你们徒家吃喝拉撒的内务府。哼,哼哼
既往中立不语的刑部,也表明了立场。没了几位皇子的干涉,刑部做起事情来,少了太多的枷锢,今上说到底,过去、现在都没有给刑部的日常事务设置过什么障碍,谁也不想回到几年前,举步维艰、头上还供着几个大喇喇的、说话比刑律还重的、诸皇子争雄的年代。
工部不吭声,一个出来说话的都没有。有银子,让我们修水利,干;修路,干;修陵,干;没银子,呵呵,大家闲着就闲着呗。反正干活了,银子也落不到户部官员腰包里几个,大头呵呵,呵呵
争的最激烈的就是兵部。
原来的兵部是太上的铁杆拥趸,胡尚书是力挺太上,可贾赦出头,与胡尚书争得青眉赤眼的。把胡尚书气得,差点吐血了。但一个贾赦,胡尚书抬抬手就能灭了他。可缮国公世子和贾赦好得像穿了一条裤子了。胡尚书没少骂缮国公世子犯贱,当初给贾赦赔礼敬酒那个不情愿的,现在呢,送礼的银钱花出去了,跟贾赦养的巴儿狗似的了。
缮国公父子在兵部多年,从宁荣两府的贾家之后,占据了兵部的三分之一天下。史家兄弟暗戳戳地支持着贾赦,连既往是太上器重的王子腾,也不如既往那么地卖力了。
胡尚书想的明白王子腾的变化,知道他恨甄太妃所出的七皇子。七皇子在兵部安插的几个人,都被王子腾或罢官或整去偏僻难挨的极北、极南。太上复辟了,最有可能得到好处的就是七皇子忠顺郡王了。
忠顺会先得回亲王位,或许以后还会从太上手里得大位。可忠顺打杀王子腾外甥、继而导致王子腾亲妹死亡,这死仇是没法化解的了。
胡尚书得太上器重,他很想问问太上,临朝以后的打算。可他又不敢,哪个帝王不是盼着自己能长命百岁、千岁、万岁的。
以胡尚书为首的兵部分出去一小部分了,但绝大多数的勋贵还是支持太上临朝。太上在位的时候,虽然也为勋贵欠银感到为难,但是没有像今上这样,直接给还银子的贾赦一个侯爵。今上要干嘛不就是提醒大家欠的银子要还嘛
聪明一点儿的,如史家兄弟,开始紧衣缩食过日子了。跟贾赦好的掰不开的缮国公府,把所有要他们父子负担的宗族、庶子,都赶了出去。缮国公府一年“嫁”去商户人家好几个庶女,没让京城的人笑掉大牙。可落在明眼人那里,一看就知道,这父子为了省银子还帐;为了还账,把庶女都换银子了。
文官也不是一个整体,忠敬亲王的人就以孝道开路。圣人必须要严守三纲五常的,那么父为子纲,百行孝为先,当今必须要先孝太上,然后才能治理天下。何为孝,顺者为先。要让长辈心顺,是孝道的第一步。
每天上朝,林海都腹诽个不停,但是也得站稳立场,该说话的时候,不能含糊半分。论起吵架,十个武勋捆到一起也不抵一个二榜出身的进士。可无奈礼部尚书年将七十岁了,高声大嗓说不来一句,就上不来气。翰林院的李老大人,也没陈尚书年轻几岁。所以,扮演抵抗太上临朝复辟的这场争论的主角,就变成礼部左右侍郎林海和杨维纲为主了。
林海不仅要和武勋吵,时不时的还得把忠敬亲王派系的怼回去。幸亏各部都有出面帮手的人,不然林海真怕自己一天就交代了。
从孝道辩论到什么是真的孝是孝敬为先还是孝顺为先是不辨是非曲直的顺,乃至愚孝,还是要以敬为根本,而不是阿谀奉亲,以孝为名,陷亲与不义。
每天都在朝堂争的面红耳赤,甚至要拔拳相向。总有人要拉,总有人在劝,也总有人在煽风点火,朝堂每天热闹的和集市一般。
林海看着高坐在上,深色莫测的当今,心里暗搓搓地想,他怕是看大家这样吵也没所谓吧再吵几年太上就驾崩了,武勋咋想的呢以己之短攻人所长啊。
在这样的争吵中,林海每天下朝,都是和礼部、还有翰林院的同僚聚集在一起,讨论第二天要怎么去驳倒其他支持太上的言论。等到黛玉生日的前一天,林谨提醒他,他才记起女儿的生日到了,生日礼物还没着落,也没空去准备呢。
林海独自在书房憋了许久,想不出给黛玉准备什么礼物好。最后还是从林家曾祖的库里,找出一根长鞭,细细的,非金非玉,却结实异常。找了个檀木盒子装好,招呼林诚把东西给绿萝送去,说是给大姑娘明日的生日礼物。
唉,每天回来的太晚,孩子们早睡着了。连休沐都得去礼部,林海觉得自己好像有很久都没见过孩子们了。
朝堂的辩论持续到年中,该派考官去各地主持秋闱了。勋贵觑着这机会,心中狂喜,哈哈,礼部和翰林院这回得再派人出去,去年做学政的尚未回来。看你们可还有人吗
因着武勋要看礼部和翰林院没人参与辩论的尴尬,这几天就没在朝堂继续和礼部翰林院纠缠。林海终于得以早早回家了。
林海先去儿子的房间看孩子。
晨官儿已经能扶着东西站起来,暮哥儿也睡的没那么多了。二个粉雕玉琢的娃娃,只穿着大红的兜肚,在大炕上一起爬着玩,二个奶娘,还有两个大丫鬟站在炕边,归荑也握着娟扇,在一边轻轻摇着,看着儿子好容易坐稳了,又被晨官儿撞到了,不急不恼地再坐起来。儿子不急不恼,归荑也看着微笑,及至林海在门边看了好一会儿,也没人发现他回来。
林海心里叹息,怕是自家里的人都习惯了自己晚归,整月整月地见不到人吧。
林海转去纪氏的东屋,守着的大丫鬟刚要张嘴说话,林海伸手止住她。悄悄进得门去,见纪氏衣着单薄,歪在榻上小眠,一边坐着个小丫头,在给她打扇。林海接过小丫头手里的扇子,示意小丫头退出去,低头一看纪氏,免不得大吃一惊。
他不记得自己上次回后院是什么时候了,但纪氏的模样,明显是已经显怀了。林海屈指算算,这孩子怕是春节前后怀的了。
唉,自己快和大禹有得一拼。公而忘私了。不知道纪氏这几个月,心里得多委屈呢。林海漫无边际地胡乱想着,手里紧一阵慢一阵地给纪氏打扇。
纪氏在林海进来不久就醒了,她闭着眼假寐。林海快半年不进后院,虽说是朝堂有事儿,难道就只是因为朝堂的事儿她在心里想了又想,夜不成寐的时候,不知道反复想了多少个夜晚、想了多少次、才不得不承认,那天自己要他选择的、对归荑的那几个法子,触怒了丈夫,林海把不进后院作为回答。
等她想明白了,却发现自己又怀了身子,恰好李老夫人过来看她,说起朝堂每日激辩,说起礼部和翰林院的艰难。纪氏左思右想,最后还是把自己怀孕的消息压下了。政事已经很辛苦了,自己早先还不允他去归荑那里自在每次丈夫回来,也都是匆匆看看儿子们,就回去书房安歇。纪氏找不到机会和林海说话、解释,那些不是针对归荑的。
归荑没事儿人一般,每天过来请安、看孩子,一直到睡觉才回去。她发现归荑越来越美了。而自己怀了这胎,明显见着人变丑了。越拖越久,纪氏越是沮丧,也越不知该怎么和林海说话,心里常常思忖,已经有俩个儿子了,春绣肚子里还有一个,现在他未必会喜欢自己怀了这一个的吧。
一个心不在焉地打扇,一个心有所思地假寐。东屋这奇怪的沉静,最后被西屋孩子的笑语打破。
“姐姐,姐姐,抱抱,抱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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