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然回来了,相比起那些想吃她新手炒的菜的富人,更着急的是那些等着卤肉料包的行脚商人。料包已经卖到京城了,销量很好,五文钱一包从楚然这儿批发出去,运到京城就能卖十文钱一包,对半挣的利润,一天卖一百包,两天就能挣一两银子。有些大商家,一次运上几千包,八文钱批发给佐料店或是酒楼,七八天就能跑一个来回,几十两银子的利润,一个月只这个就能挣上百两。
料包很小,只有半个巴掌大,几千包也不耽误运别的。真是很赚钱的。料包也很方便,跟肉放一起,加上葱姜料酒去味,加水煮就好。味道都很不错。个人家花个十文钱买一包,炖上一锅肉汤,不断的往里面添菜添肉,就汁水泡着馒着吃了很不错。中等的人家,不能常吃肉的,这么着吃,顿顿有肉味儿,很受欢迎。小酒楼的话,一天一包新料添上,一锅老汤熬着,正经是道好菜。不知道多省事儿。就是大酒楼,这么着也成。
不是没人照着配的,有些厉害的厨师,本来就有自己的方子,不屑用别人的。还有一些,把云来酒楼的料包拆了,照着里面的料也能配个八、九不离十,味道不一样,也不会差多少。但是自己配的,成本怎么都降不下来,一包料的量成本得几十文,还不如买现成的呢。
这个是真挣钱,楚然现在也是专门买了院子雇了人配料包。大半个楚家村都在做她的供货商,因着只是用山里的药材,像甘草野山楂啥的,不用往深山里去就能采,老人孩子都能采,再加上自家酒楼生意好,豆腐卖得也好,村子周围种的豆子都收,再加上猎物,村子有了稳定的收购地点,收入翻了几倍。窑厂都不知道开窖了,有人订货就开,没人订货就上山采药。也挺好的。草药在村子里就粗处理过。送到县城里,再分开每人负责一部分,洗药材泡药材的水都是泡过郁水石头的水,那药材本身就带了一点点灵气,最后楚然再放关键的一两味,配比也是她掌握。拌好了料再到最后包装车间用煮过的粗布包包装。量大,成本自然就底。随着卖得越来越多,说日进斗金也可以的。
每天收钱收得开开心心的,不香吗干嘛留在京城搞什么宅斗呢。自己要身份没身份,要背景没背景的,连最基本的才貌都没有,有啥好争的再说了,只要肖玙的心不变,自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怎么让自己风风光光的回去,被人认可,那不是该他去做的事吗
我一年挣得比王府挣得都多,谁都不用依靠,自然就有底气。皇上也好,穆婉如也好,既然他们在意名声,也在不断的利用名声,民意,那么,自己就是安全的。不管怎么说,她是二皇子的救命恩人,是宁馨的生母。
所以,楚然很稳得住,一点儿都不急。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楚爹楚娘到是有些沉不住气了。
一个月之后,最先来的,是宁骁宁大将军。
宁大将军轻车简从,只带了几个随身近卫就来了。随他一起的,还有宫中内侍,一个叫秦保的,他是代表太后和皇上皇后来的,态度有些高傲,到也至于过份,还带了足足十车的金银财宝,名贵药材布料啥的。说是感谢楚家对宁王的救命之恩,还有养育宁馨的辛苦。
楚破虏一见到宁大将军,激动得直哭啊,喊着,“将军啊,三十年没见了,看到您老人家身体康健,我是真高兴啊。真没想到,咱们还有这样儿的缘份呢。姑爷也真是的,一直隐瞒着身份,我都不知道他就是宁王啊,要是我知道,就是拼了命,我也会亲自把王爷送回京城的。啊,不对。不是王爷的错,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对不起大将军您啊”
大将军就跟着楚破虏手牵着手对着哭啊,“楚副将你不能这么说啊。当年你做前锋营副将,咱们一起出生入死那么多次,是兄弟呀。你还是为了救我才伤了受得伤,我本为就欠着你一条命呢。你又救了宁王,我们甥舅两个欠了你们楚家两条命了。宁王已经跟皇上说清楚了,他是被厉王陷害的,害怕回京再被杀,才一直隐瞒着身份的,根本不能怪你们。是我们欠父们两条命才对。让你们一直这么辛苦,我来晚了啊。太皇和皇上皇后也是这个意思,还送了这么多钱财来,以后你就安心在家做个富家翁吧,不用这么辛苦了”吧啦吧啦的,都是感激的话。
楚破虏就感动得不行不行的,说“将军啊,我一点儿都不辛苦,这些年虽然没有大富大贵,但也算是衣食无忧了。我实在对不起您啊,当初为了买下这家酒楼,把您当年赏赐给我的两颗珍珠当掉换钱了。我没脸见您啦”吧啦吧啦
楚然和楚娘在边儿上看着两位大叔表演,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真是够了。您二位也是演技派了。还特别默契的把之前的漏洞都给堵上了,连那珍珠的出处都有了来路。大将军是不是真的赏过楚破虏珍珠这个他们娘俩也不知道,反正楚娘跟他过了几十年,也没见过。人家是怎么对得上茬口的,咱也不知道,反正是各说各的,当面传递消息,传得那叫一个溜。秦保肯定是没听出来的。还在边儿上劝大将军别太激动了呢。
好一顿折腾,把人带到楚然与肖玙的家里接待的。本来该在请到楚爹楚娘的住处的,这不是为了让大将军和秦保也看看宁王这几年生活的地方嘛。
“院子虽然不大,到很雅致,是宁王喜欢的风格。”秦保看到小院子,嫌弃得不要不要的,到是大将军对小院挺满意的。他是在边关领兵过好些的人,什么苦没吃过,这小院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已经挺好的了。院子里还处处都能见到方便行动不便之人的设施,看得出来很用心。其实对于行动不便的人来说,地方小一点,反而更方便。
楚爹带着前后看了一遍,包括小跨院里还没有做完的那些手工,和小学堂。楚然和楚娘亲自下厨,在家里的小厨房,做了六菜一汤,招呼客人。
一直吃完饭,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了,大将军才语重心长的跟楚爹楚娘提起这次来的最主要的任务,“想必你们现在也知道了,宁王府里的情况。穆小姐毕竟已经进了王府这么久,是过了明路的。太后和皇上也不好处置。太后也知道,让大侄女做侧妃是委屈了,穆小姐那边自请去大报国寺清修,但是咱们不能那么办吧人家的闺女也是闺女,对不对要是以后谁敢这么对待宁馨,咱得跟他拼命,是不是皇后的意思,让我问问大侄女,咱们各退一步,做平妻,你跟穆氏都是宁王妃,不分主次,行不行”
大将军把姿态放得很底,没有提太后懿旨后后懿旨什么的,只论亲情、礼法。
楚爹楚娘又不是傻的,心里当然是不乐意了。糊弄谁呢还平妻,说是不分主次,那穆氏什么出身背景又在王府当了那么久的家,那天然就分了主次好嘛。自家闺女一旦进了王府,还不是任由对方拿捏
但是当爹妈的,能怎么办呢到底得为闺女想,想着好待能是一家人吧。就都看闺女,看她自己是怎么想的。
楚然没说同意还是不同意,只问大将军,“王爷是怎么说的他同意平妻的提议吗”
宁骁
他要同意我还用在这儿跟你磨叽吗
臭小子在市井混了几年,别的没学会,耍无赖的一套到是学得明明白白的,回京这么长时间,就没回过宁王府,一直带着宁馨在太后的凤仪宫里住着呢。一天见好几回太医,问几次太后的身体,把孝道做得没人能指摘了。然后不管是太后还是皇上皇后,只要一提王府,他就要死不活的那个脸,说自己的腿废了,不能帮皇兄分忧啥的。又说连个正常人的生活都过不了,这些年活得多不容易,多难多难啊。还有当初被人坑得多惨的,掉下山涯伤得有多重,要不是楚然把他救回去,早死了多少年了。当初昏迷了半个多月才清醒,身上的伤养了半年多才好,全是楚然亲自照顾,才让他恢复得这么好的。他离不开楚然啊,啥啥啥的,把别人要说的话都给堵得死死的。
虽然不回府,但人家也不是不出门,带着宁馨有事儿没事儿的还老出宫逛街,才六年时间嘛,好些人还认得他的,他就各种跟人家寒暄啊。把前厉王的名声黑得透透的,做实了就是厉王害得他掉下山涯的,又因为害怕回来再被厉王谋害才不敢回京啥啥的。然后,每见到什么好东西,跟宁馨配和得那叫一个好,当爹的把东西从历史到来处都说得头头是道,当闺女的就说这么好的东西,要是娘亲在就好了,能跟娘亲分享。当爹的就说,没事儿,咱们可以买回去,等太后的身体好了,咱们就回去找你娘亲了。
一来二去的,京城的百姓都知道,宁王娶了他的救命恩人,还生了女儿。夫人还跟着他一起回京的,但是呢,因着京里已经有一位宁王妃了,人家二话没说就回老家了。京城的宁王妃是穆相的嫡女也不是啥秘密的事儿。谁还没有个自己的看法了,又是这种能写成话本儿的故事。传来传去的,最开始,舆论的导向还是站在穆小姐一边的,把她说得跟苦守寒窖十八年的王宝钏似的,守着家,孝敬公婆,等着相公归来。还都说楚然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配不上王爷,老老实实的回去过自己的日子。慢慢的,随着见到宁王父女的人越来越多,亲耳听到的关于楚然的事情越来越多,京城百姓们从支言片语里拼凑出来了一个自强自立,勇敢善良的形象。自己日夜不息的忙碌,照顾行动不便的丈夫,教养女儿,还为了不让丈夫为难,甘心放弃王妃的身份什么什么的。在楚然的角度再一想,哟,那位穆小姐做啥了不就是仗着嫁约,就霸着宁王妃的位子呗说是守了这么些年,她爹是内阁首辅,到了王府更是锦衣玉食的,她付出啥了吃过苦吗还别拿婚约说事儿,当年先帝可是说过要封她郡主的,不过是再也找不到条件比宁王好的人罢了。因着这个宁王妃的名份和忠贞的名声,穆家得了多少好处她这些年又得了多少好处守活寡怎么了世上的寡妇多了,问问去,有她这个条件,那愿意当这个寡妇的人多了去了好嘛。
跟那位寒门的丑妻比起来,她做这些,才哪到哪又没有正式成亲,没名没份的,不就是靠着家世压人,把人家名义言顺的老婆给挤走了吗你守了几年就得做王妃,离了王府就活不了那怎么不想想,人家那丑妻,没了丈夫,没了孩子,回老家怎么活着呢你有家世有背景,还是完璧,再嫁人也没忌讳。人家呢才真是一辈子都得孤独终老了呢。
什么玩意儿。
开始的时候,还有些老学究,拿什么三从四德三纲五常妇德妇容的说事儿,架不住女人们都站在丑妻的一边儿啊。咋滴啊我累死累活的养家活口,伺候着残废的丈夫,养着闺女,累成了狗,回头我还得把丈夫闺女都让出来,正妻的位置也让出来,自己找地方自生自灭,最好死一死呗凭啥呀女人就那么不值钱呗我们就活该累死累活还啥也不求呗
去你妈的。
渐渐的,站楚然的人越来越多,舆论从一边倒到势均力敌,再到倒向另一边。就是在这种舆论风向的压力下,穆婉如才进宫见太后,自请去大报国寺清修,为太后与大齐祈福。
前脚进宫,后脚她自请出家的事儿就传出来了。舆论又往她一边偏了偏。
这要说没有人为,鬼都不信。
反正是俩女人只有一面之缘,却隔空教量了几个回合了。
大家都在利用舆论。皇上皇后也不是看不出来,皇上把宁王叫到勤政殿骂了几回也没用,宁王就是个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式,我就要我老婆,我就要楚氏,什么穆氏的,爱谁谁,我看一眼都不想看。糟糠之妻不下堂,你们再怎么看不上她,我就觉得她发,哪哪都好。我就想跟她过小日子,我也不想当什么王爷,你要是我亲哥,你就别为难我了。我都这样儿了,啥也干不了了,就想老婆孩子热炕头这么点儿小愿望,亲哥你都不能满足我吗
说的,皇上还不能劝说你那老婆那样儿的,你有啥舍不得的这话他是万万不敢说的,当着皇后的面不敢说,就只兄弟俩在的时候,都说不出口,心里再怎么想,也不能说呀。说出来他成啥人了。最多就是摒退了伺候的人,两兄弟说点儿私房话的时候,劝一劝,享齐人之福不好吗把两个人都收了,就什么麻烦都没有了,多好的事儿啊。那穆小姐知书答礼,秀外慧中的,也是良配啥啥的。奈何他弟不理解他的一片苦心啊,抱着肩膀瑟瑟发抖,说他要是敢存了享齐人之福的心思,被他娘子知道了,能把他的腿再打断一回,他可万万不敢的。
那个怂样子,把皇上给气得,又骂一顿。还下了禁令,不准宁王再出去瞎逛。
也只能做这么多了,硬得不行软的不行的。
太后连装病一哭二闹的招儿都上了,可没劝住亲儿子。她一作,她宝贝儿子哭得就跟要给她这亲娘送终似的。然后就哭啊,说他跟皇兄小时候,娘亲带着他们兄弟俩多难多难,被宠妃欺负得多惨多惨的。还有先皇后活着的时候,娘亲得敬着皇后,还得被宠妃欺负,为了他们兄弟,日子过得多苦啥啥的。这么一说,说到太后的伤心处了,一下子就跟楚然共情了,又觉得楚然这些年不容易。就没法再劝。
穆丞相也是个狠人儿,上朝的时候,当庭下跪跟皇上请罪,说他闺女让皇上为难了,民间都说他以势欺人,他请辞丞相之位,求皇上准他告老还乡吧,当臣子的,不能为皇上分忧解难,已是罪过,让皇上为难,那就更加罪该万死了。
肖玙能怕他这一套转到就让人推着上朝,当面跟穆丞相请罪,说他耽误了穆小姐,但他一直没有回过王府,与穆小姐之间清清白白,可以收穆小姐做义妹。但是断断不敢享什么齐人之福,他不配。又打当初怎么被厉王所害,糟糠妻怎么救的他,楚家三口怎么帮他治病的过程说了一遍。又说了,当初跟楚然成亲是他主动求的,不是人家楚家姑娘强迫的。当着满朝文武,只要丞相你说一句,这样的女子不该许以正妻之位,不该被一心一意的对待,你能去把这话当着楚家三口的面说出来,那我就认了穆小姐的平妻身份。
一顿操作把穆丞相给将住了,他敢说才怪呢。那是要得罪全天下的女人的,他敢说这话,那丞相之后也就别想再坐了。
来来回回的,就这么僵住了。
其实肖玙也好,楚然也好,都给了穆婉如机会了。只要她说一句,愿意做宁王的义妹,那就什么都好说。既便嫁人,她是完璧,又有好名声护佑,找个本分忠厚的人家,日子不会过得差。就算不嫁人,凭着她的名声和家世,那更是广阔天地大有作为了。
可她偏偏一直都不说话,就是不松口,放不下宁王妃的身份。哪怕是肖玙的原身跟她有过私情呢,那楚然也能理解,但明明就没有。
那就只能是咎由自取了。证明你想要算计什么,图谋什么,也愿意为了你的目标付出什么。
宁大将军和秦保都没有跟楚家人说细节,但还是把宁王心里只有楚然,一心只想要楚然的意思表达出来了。也把皇上的难处都说了。
楚然与肖玙这点儿默契还是有的,大概也能猜想到发生了啥。
看她爹娘都看她,就笑了,“我虽不是啥才女,也没读过什么书。但从小爹娘就教过,忠诚君王,孝敬长辈,敬爱丈夫,爱护子女。我没别的能做,总不能让王爷因为我成了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人。平妻就平妻吧。不是我在意平妻的名分,实在是为了宁馨,只能委屈穆小姐了。大将军,我可以跟你回京,但我有两个条件。”
秦保的脸色就不好,还敢提条件大将军的笑容也淡了两分,但还是回道,“大侄女,你说。”
“第一,请王爷在京城为我爹娘置办一处宅子,不用大,够他们老两口住就行。爹娘只生养了我一个,我不能让他们老来无依。第二,入府之后,王府一应事务,我全不管,但是也请皇上皇后允许我继续做生意。我可以不亲自经营,但是我得有自己的产业,我要靠自己为爹娘养老。皇上或能允了我这两个条件,那我就随你们进京。”
秦保的表情就有了羞愧之意,大将军的表情也好了许多,笑意更浓了,其至都没有说要回京请旨,直接就说了,“这个不用问,老夫就能应下。”说完了又转头,一脸羡慕的看楚破虏,“破虏啊,你真是生了个好闺女,老夫羡慕啊。”
但是楚破虏和赵枝的表情可没多好,他们是亲爹妈,能不心疼闺女吗楚然越是把他们两口子安排得妥贴,他们心里才越心疼呢。
不管多不乐意吧,闺女都说了同意进京了。
那这进京一事,就算是定下了。
家里在这边还有这么大的产业呢,处置还得几天。
干脆也别卖了,除了卤肉料包的作坊,酒楼和宅子都让楚姑姑一家来接手了。厨师伙计都是现成的,以后又有宁王府的招牌护着,生意不难做的。最主要的,楚姑父和楚千军两父子的那个脾气,也没有仗势欺人的本事。不怕他们坏了事。
楚爷爷奶奶都已经不在了,安排了楚姑姑一家,楚爹在这边也就没啥牵挂的。
大将军事务繁忙,早已经回京城了,秦保留下来帮忙的。前前后后的,又忙了半个月。楚然一家三口带着一小箱细软,起程进京。
秦保与大将军来时送来的御赐财宝,又带返回了。
一路上走得不快。三百里的路,走了五天,才到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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