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哥,二嫂子怎么这么客气我又没有做什么。”
第二天一大早,贾琏王熙凤两口子果然就带着人抬了足足两大箱子的东西到楚然院子里道谢。那些东西,除了好药材,真就是金银珠玉之物,连那件贾蓉特意要借去招待贵客的珍贵的玻璃炕屏都给搬过来了。更让楚然觉得神奇的是,还有足足两匣子的各色钻石,说是王子腾在九省巡边,南边儿的商人送的,不值什么钱。
“妹妹能这么说,我们可不敢真就没心没肺的当什么都不知道。这孩子,要是没有妹妹的照拂,还不知道在哪里呢。如今我可是按照妹妹说的,把东西给送来,妹妹送下礼,以后这九个月,我才好厚着脸皮指靠着妹妹呀。”凤姐的嘴,那自然什么都来得,说得你不收都不成。
“行行行,二哥哥二嫂子家大业大,给多少我再是不怕多的。等将来我自己花用不完,全给了大姐儿填妆,给大侄子娶媳妇儿去。你们还得再承我一回人情。”
两口子就哈哈的笑,下人们也跟着笑,紫鹃跟平儿两个带着人把东西往屋子里抬,雪雁带着小丫头给上吃喝点心。
凤姐点着楚然笑得开怀,“听听,听听,世上再没有这么会算计的人,拿我们的东西花用一辈子不算完,回头还要用我们的东西送回来当礼,我们还得谢。也别只你精明,我也不比你差到哪去,我可等不了以后去,就现在,赶紧的,给开几副保胎药来,保着你侄儿平平安安的,以后他才能等着他姑姑帮着娶媳妇呢”
楚然就正色的看着琏二两口子,“二哥哥,二嫂子,我才看了几天医书哪里就敢开方治病把脉都才刚入了门而已,但凡我会的,能跟二嫂子藏奸吗不过那王太医说的是对的,医书也是这么说,你这才刚刚坐胎,正是要静养,少思少动的时候。前三个月最该小心,能不出门就别出门,能不下炕就别下炕,安安稳稳的养最好。”
两口子对视一眼,凤姐就叹气,“妹妹也知道,娘娘省亲就在眼前。如今家里忙得什么似的,家里家外的,就指着我们两口子呢。我这一天,脚都不沾地儿的跑,还有许的错漏,哪里有时间躺着养胎若不是实在没法子,也不会求到妹妹这里来呀。”
这是又想要儿子,又舍不得管家权呗。
“我确实不会开方子。琏二哥哥护我一场,我自然也该护着侄儿。可我学都没说,哪里该瞎开呀若是二嫂子不嫌弃,我这每日研究着药膳,给外祖母做的时候,带上二嫂子一份,是有的。”
“真的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或者问问别的大夫,有什么方子也未可知。”
两口子脸色就不好看。到不是冲楚然,就是愁管家的事儿。
“非得二嫂子亲自看着吗什么事情能比肚子里的孩子还重要”
楚然都想不明白,这俩是咋想的,风风火火的跑,最后抄家抄出来一大箱子的当票来。按说贾琏是长子嫡孙,爵位该他继承,那这当家当养着这满府的人,花用的不就是他的家财图的什么跟俩棒槌似的呢
然后好不容易怀上个孩子,还是嫡子。若真是个儿子,爵位下一代都有传承了。结果你们两口子不把孩子放第一位,却想着给别人跑腿去那娘娘再是重要吧,你连继承人都没有,你不也是给别人跑吗图啥呀
“娘娘是全族的娘娘,自然什么都得排到娘娘后面去。若是差事办得好了,皇上高兴,把爵提一提,也不算白忙一场。”贾琏看看屋里没外人,低声说了一句。当然,这肯定也是全族人的念想,都指着娘娘能给家族带来荣耀之外,爵位上也能恩荫一二呢。
楚然就没法儿说了。
一家子大老爷们儿,把爵位前程都指望到一个女人身上,也不知道贾源贾演两位老祖宗在地下,会不会气得想上来掐死这些个不肖子孙。
心里这么想着,脸上却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表示她格局小,才想到这一层。“可是,我真的没别的法子的呀”
那她都这么说了,琏二两口子总不能硬逼着她现学去。再怎么失望,也只能另想别的法子。
正要起身告辞呢,林嬷嬷带着人进来了,后面还跟着四个小厮,抬了两大筐的青皮嫩玉米。说是怡忠亲王府在城外的温泉庄子上种的,知道楚然在找这玩意儿,林朝特意去求了王府的管事,求来这两筐来。
“妹妹要这青皮玉米干什么这东西粗糙得很,味道也不好。”彼行见过礼之后,凤姐就问呢。
“年前做糖的时候想起来的。打算用这玉米汁子做了软糖来,看看味道好不好。平婶子心思,听我念了一回,就记下了,让林朝去寻。”
林嬷嬷就笑,“温泉庄子上不少人家都在边边角角的种着呢,不过没什么人吃,这青皮的,都轧了做饲料。只姑娘还要特意去寻,那龙肝凤胆咱们弄不来,给牲口争一口吃的,还不成吗”
说得大家都跟着笑。
“家里还有事,今儿就不待了,这就回了。姑娘跟二爷二奶奶会着吧。我先家去了。”送完了东西,林嬷嬷就要走,大过年的,她也忙着呢。家里家外的,事情不少。
“嬷嬷稍等一下,雪雁,去把昨儿收拾出来的东西拿来给嬷嬷。嬷嬷给张家送去吧。”
雪雁转身进了内室,很快拿了两个包袱出来。
“这些是丫头们收拾的旧棉衣,好歹能挡挡风,给张家的。这盒子里是我按照书上的方子试着配的驱寒的丸药,一半给张家。一半给小乞他们。嬷嬷记着让小乞看着人吃了有什么反应,都记下回来告诉我,我要对的。再让人给张家送二十两银子吧总得找个住的地方。”
林嬷嬷一一的听着,接着包袱,“记下了,就按姑娘说的办。”
然后又给琏二两口子行礼,带着东西才走的。
“妹妹可是有亲戚来有难处跟我说便是了。”琏二就问呢。
“哪里是什么亲戚呀。是昨儿回家给父母上香,路上遇到的一家子。男人一年多以前生了重病,女人不肯看着他死,借了印子钱,到期了还不上,被放印子钱的人家收了房子地,赶到大街上,男子死了,女人带着俩孩子,也快到冻死了。看着可怜,遇上了,哪有不搭把手的道理。唉,说起来,那放印子钱的,真是做了大孽了,逼死人命啊,也不怕有报应。”
“妹妹心善,那母子三个,也算是运道好,遇上了菩萨。”贾琏恭维了一句。
“二哥哥也知道的,我以前最不耐烦这些个了。只是从父亲去了之后,经了这许多事,才体会到与人为善的好处来。若不是以前父亲积下的功德,我如今,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就说那园子,当初那园主被生意上的对手买通了衙门里的主官,诬告他打死人命,差点家破人亡,是父亲帮着翻的案子。若不是当年援手,哪有今日。反观那收了银钱便敢冤枉人的主官,才没过两年就抄家砍头,也是罪有应得。凡此种种,我便想着,多做些善事,多积些功德,能保佑着外祖母无病无灾长命百岁也是好的。”
都提示成这样儿了,你们再想要作孽,那真就是明知道是死路还硬走,自作孽不可活,死了活该了。
贾琏听她这么说,反应不大,只夸着老太太向来怜弱惜贫的教得好。他自己除了色,色得没有底线之外,其实做人做事,还真比别人强些。
王熙凤却真是说者无心听着有意了。印子钱的生意她可也是有份的,还有那干预断案的事儿,她也不是没干过。楚然一说造孽没好报,又是砍头又是抄家的,她心里就害了怕。本为因着那小青葫芦的事儿,她那不惧鬼神的信念就动摇了不少,再一怀上,处处都应着楚然说的,琏二帮过她,她才给了他们家小青葫芦,才调理了她的身子怀上的孩子。可不正是一饮一啄,都是因果嘛。
越想心里越害怕,汗都下来了。
“二嫂子脸色不好,许是累了。到我屋里躺一会儿吧我让人热点果子露去。”楚然一看把人吓死这样儿了,她自己都吓一跳。贾琏更是害怕,如今再没什么比凤姐的肚子金贵的。
“不用,就是突然一阵子眩晕,不麻烦妹妹了。回去躲着也是一样的。”凤姐哪是身体的事儿,她自己心里很清楚。更不想在这里待,只想着回去好好想想,该怎么办。
她这么说,也没人强着她,贾琏喊了小丫头扶着,又让抬了软轿来,楚然还让紫鹃跟着把人送回去。
刚好来了青玉米,都是才长齐的,最嫩的时候,榨了汁子出来,滤了几遍,加了灵雨水,让雪雁又给送过去。
凤姐回到院子,平儿正安排事儿呢,满院子跑的婆子管事的,都来回事儿。平儿能处理的先处理着,处理不了的,等着主子回来办呢。结果人回来,直接躺了。只说让决定不了的去问太太去。
外间里吵吵嚷嚷的,凤姐在里屋躺着,脑子迷迷糊糊的,又想起秦可卿死前那个梦来,她跟秦可卿好了一回,那人临走来跟她托的梦,以前不觉着什么,现在真是怎么想,她总不能来害她吧人都要死了,能害她什么再想想家里家外的种种事情,她管家几年,见了多少事见识可不是那深宅妇人能比的。还有老太太日常说笑,总爱讲的那些神神叨叨的老故事。多少故事里都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越想心里越后怕,脑子倒是慢慢清明起来。不为别的,只为大姐儿和肚子里的孩子积福呢,也该把那些事了了,多行点儿善事了。尤其是肚子里这个,也算是种善因结下的善果,许是他将来真能有些福报呢。
越想越觉得对。
等外在回事儿的都走了。贾琏也被老爷叫走办事去了,平儿进屋里来看她的时候。才把人打发出去,让小红看着门,屋里只留下平儿,“那印子钱的事儿,收了吧。能收回多少收回多少,收不回来的就算了,不是实在过不下去了,谁借那玩意儿。还有,打发旺儿,去打探一下那张家和守备家现在如何了别声张。”
平儿一一都听着,“奶奶这是”
受了啥刺激了去了一趟林姑娘的院子,回来就这样儿了。
凤姐神情恍惚,“去吧。只当是为了大姐儿和肚子里这个积福了。”
楚然并不知道,王熙凤回去之后,那么快就做下了决定,这人也是果断。她是真忙着做玉米软糖呢,那青玉米不能长放,放几天就老了。玉米汁子冷了再化,味儿也没有新鲜的好。时间紧着呢。这个以前她是真没做过。只是吃过,按照记忆里的味道试着做的。
又让人刻是拇指大小的小玉米模子。等糖熬出来,压成型。再用白糖加了绿色做出玉米皮,看着就差不多了。
贾母年纪大了,就爱吃个软烂香甜的,喝茶都喝不了一点苦的。楚然把玉米糖特意做软了些,放得糖也少,不腻。当是小点心吃都成的。去请安的时候带上,果然老太太就很喜欢。
趁着老太太高兴,邢夫人王夫人都在,她才提了娘娘省亲的时候,就不留在府里了,回自家园子去。
贾母当然是不能同意。
“圣上以孝治天下,虽说国礼大如天。可我身上毕竟还着孝,不能盛装,本就不尊重。再者,也怕冲撞了娘娘。没什么比娘娘重要的。”见不见的,能咋滴她什么场面没见过,非得跟着跪倒趴起的折腾有啥意思。
“孝期过了一年,没那么严格了。难得能见到这样的世面,我是想让你见一见。”贾母这是真心话,府里最煊赫的时候,她恨不能让全天下都看看。
“娘娘福泽深厚,日后怕是常能回来看看呢。总有机会见识的。”
王夫人到是对楚然这一次的表态挺满意了。她当然不想娘娘回来省亲,还有人一身孝身的觐见了,多丧气。
楚然这么坚持,贾母也不好强留。当然了,心底里也不是完全没有觉得忌讳的。在她心里,除了宝玉,最看重的,必然还是元春了。人家出息嘛。
所以,正月十三傍晚,楚然就坐着林家的马车,回自己家了。
大观园省亲的热闹她也没兴趣看,跟林成一家子过个元宵佳节,到也自在。
破了身上的诅咒之后,出来也不难受了。轻轻松松的,这才是真正在了。
话说那诅咒破了之后,没有了命中注定,各人的命运倒是能按照性格决定命运的那个方向发展了。贾宝玉不在执着有事没事的就跑去敲她的院门,也不想方设法的在贾母屋里堵她了。对她的态度到是跟其他的姐姐妹妹没什么区别了,见她态度强硬,也不会死赖着往前凑。也不会要死要活的作了。
其他人,看着变化还不太明显,不过好像也没有那么执着了。像是迎春,也还是木,但不像之前那样儿,别人怎么说,都油盐不进的一味想躲着,倒是能听进去一句半句的。惜春,也不天天只捧着佛经看了。别人的变化还没太看出来,慢慢看吧。
正月十五过后,楚然也没急着回贾府,本来还想着再多住些日子的。还张罗着要给花园的亭子按上帘子,趁着下雪涮素锅子,边赏雪边涮火锅,多惬意。
菜都买回来了,贾琏亲自带人带车风风火火的过来接人。
“妹妹,哥哥全指望你了。你嫂子肚子疼得不行,千千万万求求妹妹,保住哥哥这个孩子。”边说着边鞠躬。
楚然能咋办,能保不能保的,人都来了,也得回去看看呀。态度得做出来。
都不看也知道,就是累的。
这时候还能说啥,不听劝。再说也晚了。
到的时候,孩子都已经下来了。神仙也是回天无力。
凤姐躺在炕上,看着房顶,双眼无神。眼泪无意识的流。平儿和小红一脸担心的在边儿上抹眼泪,贾琏一看这情况,又听人小声的回了情况,在屁股就坐地上了,双眼无神,不知道想什么,旺儿,昭儿怎么扶,都不会借力了,也扯不起他。
楚然坐到炕边儿,拿过凤姐的手,把了脉。她身体其实挺好了,调养了这么久,啥都调养过来了,本身又年轻。还没到二十五呢。确确实实就是累的。
唉,这人的性子哟。养成了,真是很难改变。你说你干什么非得要这个强呢。
但愿这次之后,能记得教训吧。
“好好养着,再不可劳累,养上两个月,就没事了。”
大夫也是这个话,不过是说要养上个月。
再说别的,都没有用了。
贾母这会儿带着人,乌央乌央的也过来了,又哭了一场,劝了一阵。又是交代王夫人,让李纨带着姑娘们理事,平儿协助。原本还说要带上楚然和薛宝钗的,楚然只说自己是外人,死活不接着,薛宝钗也不好接了。只李纨带着三春,让她们从旁看着学。姑娘大了,总得学着管家的。
楚然从那天开始,每日顿了补汤给凤姐送。她院子里只做素食,要动荤腥的话,她就写了食谱给平儿,让她安排人做,只要有了小葫芦的水,味道差不太多的。
“你对你二嫂子的这份心,实在难得,她知道的。”给贾母请安的时候,当着众人的面,贾母夸楚然。一个个的都跟着夸呗。也确实啊,天天不重样儿的这么送,谁也不能说她心不诚。
“看您说的。要是二嫂子当了真,可怎么好。明明是给老祖宗做吃的,顺便带了二嫂子一份儿的。您不说夸夸我有孝心,还往二嫂子身上推,回头她拿了谢礼来,您是不是就省下了哼,我可不依,前儿个您刚念叨过的凤穿牡丹钗,我是怎么也要拿到手的。”
贾母被逗得哈哈的笑,“凤丫头不在,你到是顶了她的位置,编排起我来了。这可怎么好哟,一辈子就攒下那么点儿体己,漏出去一点儿就被这小贼惦记上了。罢了罢了,鸳鸯,去找出来给了她吧。不给她,明儿个咱们就没吃的了。”
一个金串珠的钗子,谁也不放在眼里,能哄得老太太高兴,就是功臣了。说说笑笑的,小半晌就过去了。
“宝玉呢怎么没过来”宝贝蛋一天没出现,贾母必是要问的。
“东府里珍大爷请了戏班子,他过去看戏了。”晴雯来回的话。
“袭人呢”往常这种在老太太跟前刷脸的机会,袭人可不是让给别人。特别是在通房的事捅出来之后,便是满府里传着被脱了衣服验身人家也能没事人一样,处处把贤良表现着。有赵姨娘周姨娘在场的时候,更是得把她自己显出来,跟一般的姨娘不一样。
“袭人病了,不方便过来。”
病了啊,姨奶奶了嘛。又是一个院子住着,姐妹们就说,去看看吧。
才刚刚出门呢,宝玉回来了。
一脚踏进门里冲冲着楚然来了,“林妹妹,快来我们屋帮袭人看看吧。看是吃什么药,还是怎么养听说你给凤姐姐做的汤好,能不能带袭人一份”
边说着,急得什么似的就上手来拉楚然,想拽了人去他们屋子里给他的通房丫头看病。
楚然也不是说就不能给袭人看病,只是这个世道吧,真去了,就叫自轻自贱,因此躲了宝玉的手之后,嘴上回他,“宝二奶奶身份贵重,该请太医来看呀。我这三脚猫的本事,又不会开方子,哪能给人看病”
宝玉地瞪眼,“什么宝二奶奶是袭人。我让人去请太医,他们不给请,说袭人是丫头不能请太医,什么狗屁道理。妹妹,快去给看看吧。我知道妹妹切脉厉害,凤姐姐怀孕就是你切出来的,你切出来让大夫照着开药也是好的。”
紫鹃都要气死了,宝二爷这也太木了,当着姑娘的面表现得对袭人这么关心,到底是怎么想的呢这还没提姨奶奶呢。等以后真提了姨奶奶,那还了得
雪雁到底是林家带来的,不是贾家的人,紫鹃还能顾忌着,她可不用,如今她也大了,有林平家的带着教,比以前小时候傻傻呆呆的强多了,“宝二爷这是什么话下人都知道你家姨奶奶的身份不够请太医的。凭什么就让我们小姐去看”到底没说出来难听的。
宝玉被雪雁怼了,并没有觉得被怼,还是一脸着急的看着楚然,“我知道妹妹不是看人下菜碟的人,断不会在意什么身份不身份的。”
楚然就冷了脸,“我还真在意。林家五代列侯,诗书传家,向来最重规矩,宝二爷还是别说什么不在意身份的话吧。”
宝玉立马就道歉,“妹妹别气别气,都是我不好,我错了。我也是急糊涂了。”
旁边三春和宝钗也劝,和稀泥。
小儿女在一起,青梅竹马长大的,一时好一时恼,大家也都习惯了。宝玉哄人都哄习惯了,不只姐姐妹妹的他哄,就是丫鬟们,他也一样低三下四的哄。
正僵着呢,茗烟进来找宝玉,说大夫请来了。宝玉这才匆匆忙忙的回屋,一边儿还问呢,大夫哪找的。茗烟回说是隔壁街的胡大夫,下人生病了常找他看的。
“咱们去看看吧”迎春提议。
原本就要去看的,那就去呗。楚然也不好说就不去了。
结果一进院子,就是乱槽槽的吵闹声,李嬷嬷正在骂袭人呢。还有麝月和晴雯的吵闹声,袭人的辩解声,宝玉气急败坏的吵嚷声。怎一个乱字了得。
楚然抬手就扶额,紫鹃一看,马上就上前扶她,“姑娘,怎么了”
“头有点儿疼。”
“二姐姐,我不进去了。头疼,先回去了。”
跟迎春打了个招呼就带人走。
这都是养了些什么奴才,闹死人了。
什么是败家之象,难道这还不是吗
“那院子里,一个个的都是祖宗。张狂得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等着吧,总有他们难受的时候。妹妹不用跟他们生气,不值得。”
隔两天,楚然给凤姐送刚熬的素笋汤里,凤姐冷笑着安慰她。
宝玉把袭人跟她放一起说,还想让楚然也给袭人做吃食的事情,早长了脚跑到她耳朵里了。
“我气什么,又不是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再怎么说,也是表哥嘛。到是你,可不能生气,知道吗若是让我知道,你不听话,浪费了我这些天的努力,再不管你的。”
凤姐就笑,“知道了知道了,管家婆。这可怎么好,小小年纪,就这么啰嗦,将来可要找个什么人才能受得了哟。”
她现在也看出来了,自打袭人的事吵出来,林妹妹对宝玉是越躲越远。老太太的心思,她心里有数。以前呢,俩小人儿好像也有点儿那个意思的,好得跟一个人儿似的,天天粘一块儿。如今看,还真不好说了。
“尽拿我打趣,惹脑了我,在菜里下毒,毒哑了你。”
凤姐也不当回事儿。
“二十一是宝妹妹的十五岁半整生日,老太太说要请戏班子来唱戏呢。我这又起不来身,连戏都听不成了。”
两人闲聊着,就提起贾母要给宝钗过生日的事。
“来来回回的不就那几折子,少听一回又怎样。我也没打算去的。”
“啊不去不好吧”
“去领杯酒就算了。我有孝嘛,娘娘省亲都没来了,怎好冲撞了宝姐姐的生日。”
凤姐哪里不知道她是不耐烦那热闹,还不知道会不会惹出事来。
确实是有事,史湘云又来贾家串门子,那戏班子正是省亲时买回来的那些戏子,楚然都没在现场,居然还能惹出来说戏子像她的事情来,也是绝了。这人,八成是跟她犯冲。
楚然听到消息,还是第二天给贾母请安的时候,本来说完就算了呗,谁也没往出传,结果史湘云在老太太的身边,直愣愣的来了一句,“林姐姐你没来听戏太可惜了,有一个小戏子,长得与你很像呢。”
卧槽了。
楚然往老太太跟前一跪,“求外祖母把那人赏了给我吧。若是以后人人都拿戏子来笑我,那我也不必活了。”
破了诅咒之后,最不方便的就是,眼泪到用时,方恨少。逼得她都上手段了,才哭出来。
贾母唬得一跳,瞪了史湘云一眼,赶紧拉楚然往怀里搂,“别哭别哭,跟你二舅母说,把那丫头要出来就是了。再叫他们管束好下人,必不让他们泄漏出去一星半点儿。云丫头心直口快,别不要与她一般计较。”
史湘云却不领情,“多大点儿事情就要死要活的,不就是小戏子长得像几分吗怎么就活不下去了”
“住口。二媳妇,打发人,送云丫头回去,不学好了规矩,别再来了。跟她叔叔婶子说,就说我这老婆子没本事,教不了她,让他们好好教。”一而再再而三的说,这就不是性子直的事儿了。她活这么大年纪,后宅里的什么手段没见过,小小年纪,就想在她面前耍心眼子必得让她明白明白,给你的才能要,不给你的,算计不来。
王夫人可痛快了,一边打发人去领那小戏子来。一边安排人送史湘云回史家。贾母连翠缕都留下了没让再跟着回史家。翠缕原本跟袭人紫鹃一样都是老太太身边的丫头,还是家生子儿,要回来也是天经地义。
“以后你就叫鹂儿,在我身边帮我打打下手吧。”
周瑞家的很小戏子和她的身契一块儿送给楚然,楚然当场给改了名字,安排了差事。也不让她再出院子,只在院子里伺候。
史湘云回到史家,叔叔婶婶开始只让在院子里闭门思过。到底不是亲生父母,不好管得太过了,传出苛待侄女的名声也不好。
可贾家下人那些个嘴,哪是限制就能限制住的。还是影影绰绰的传出了一些风声,史家本来没收到信儿的。是京城里所有的戏楼子,突然传出来,有人拿着一幅画像,专点与像上人长得像的戏子出场。赏了重金,让连演十天。本来也只当新鲜事儿听的,偏家里有人无意当中看到了那副画像,才知道居然有五分像家里姑娘。两位侯夫人是又惊又怕又恨,这要是传出去,史家所有的姑娘都只能出家做姑子去了。还不敢大张旗鼓的让人去打听是谁的手笔,只打发了可信的人暗中打听,若知道是谁干的,这个仇必要报回来才是。
下人很快就回来了,并不难打听。拿画像点戏那人,正是怡忠亲王府的二管家。
怡忠亲王啊
外面一直隐隐的有传说,怡忠亲王颇照顾林家的孤女,京城勋贵圈子大多心里有数,都猜是皇上授意,怡忠亲王是为皇上办差。
那这根子,还是云丫头惹下的祸事了。这是人家仁慈,那画像只五分像,也没吵嚷出去画中人的身份。若是吵嚷出去,可怎么好
也顾不得什么苛待不苛待的名声了。重金请了宫里出来的老嬷嬷,专选的最严格的,请了两个回来,专门教导云丫头规矩,学不好,不准出院子。怎么哭闹都没用。
这些事情,楚然都不知道,也没人拿到她跟前说。贾家的人也都不知道。下人们都没往那上面想。只贾琏,常在外面跑,跟些纨绔子弟喝酒听戏的,遇到过,心里有数儿,回来只跟凤姐儿提了,两口子心里又是痛快,又是警醒。
“看来林妹妹也不是无根无基无人在意的孤女,也是有人照拂的”
谁说不是呢。
贾琏是越发的庆幸,得亏那三百万两银票丢了,若是不丢,自己又没忍住贪了,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幸好,幸好。
府中其他的人却都无知无觉,整日的高乐呢。
娘娘让人送出来灯迷,还都荣幸得跟得了几百万两银子似的。到处显摆,家里得了娘娘的赏赐。
连着这么多场热闹,凤姐都没有参与,只每日听平儿回来念叨念叨,也不是不失落的。偏屋漏又逢连夜雨,她这里还没能起床,大姐儿又见喜了。两口子抱着孩子,相对着就差哭出来。这是什么运道啊。
“二嫂子若是信得过我,把大姐儿送我院子养着吧。我院子里清静,让小红跟着,琏二哥每日从院外帮着递些吃食用品,也随时能知道消息,错不了的。你只安心的养好的身子要紧。”楚然也是挺服气他们两口子的运道,想起来琏二也是够够的,闺女出痘呢,还有闲心跟多姑娘这个那个的。为了自己的努力不前功尽弃,只能出面帮着安排。
出痘在她这里就不叫病,便是什么都不做,只用灵雨水养着也没事儿。给贾琏安排了差事,让他两头跑,若是还能去搞三搞四,那真是没招儿了。
“不信妹妹,我还能信谁去。”凤姐现在人是彻底怂了,再提不起一点心气儿,这一个打击又一个打击的,多高的心气也得给按下去。
楚然把孩子抱回去,跟小红两个在屋子里看着,不让别人经手,连饭都亲手做,给孩子做顺口的。大姐儿常找她玩儿,她爱吃什么,她很了解。
贾琏是真忙起来了,两位大老爷天天找他跑腿办这个办那个。老太太那边儿天天问,大姐儿怎么样,他媳妇怎么样。家里凤姐他得照看着,平儿也忙呢。大姐儿那边儿,楚然天天开了单子要东西,他得给备出来早早给送过去。等大姐十天出完痘,彻底康复,自己蹦跶着拿着小摇鼓回凤姐院子,凤姐也能下地在屋里子走动走动了。孩子大人的都补得胖了两圈。到是把贾琏遛得瘦了一圈,人都熬出黑眼圈。别说招猫逗狗了,好容易心情一放松,拉着平儿想滚个床单,没一会儿就缴了械,平儿都没敢说笑,知道这是有于男人尊严的事儿。琏二自己差点没吓死,出去找了太医看,只让他养一阵子看看。他也是怕丢脸,不得不老实起来。
二月十二是林妹妹的生日,凤姐差不多出了小月子,还是不敢出屋子,到底坐起身来理事了。张罗着给她大办。贾母呢,又想补偿一下之前她受的委屈,也同意大办。
办什么办呀。
不够丢人的。竟弄些不靠谱的事。
“我身上有孝呢。”
这理由都快成了万金油了。
到底还是从外面买了几桌素席,两府里的主子们聚在一起吃了顿饭,挨个儿给楚然送了礼物。
宫里夏太监又来,送了一副珍珠头面,说是娘娘赏的。
楚然还奇怪,这元春也是够事儿的。哪哪都有她呢她是真的不知道原因。
两府里的人,到是跟自己得了赏似的高兴。隔天就宣扬得宁荣街一条街没有不知道的。
夏太监没两天又来传话,说元春让众人搬到大观园里住。
当然包括贾宝玉了。
贾宝玉还兴冲冲的跑来找楚然,说要跟她挨着住。住你个大头住。
可又不能抗旨吧。怎么整楚然只能想到住得远远的。
等到贾宝玉第一个选好了怡红院,并烈暗示她选潇湘馆的时候,她选了蘅芜院。不是想抢薛宝钗的地方,只是因着那里靠着西北角,离她的院子最近,也就是离角门最近,还离怪红院最远。
她没选潇湘馆,最后是惜春选了,而原本该她住的秋爽斋归了薛宝钗。
不好抗旨,但是可以磨蹭呀。贾政定了二月二十搬家。楚然磨磨叽叽的到三月中才把一小半的东西搬过去。之后也是一大半的时间还待在原来的院子。只说是要研究医术食谱,怕坏了娘娘省亲的园子,才在原来的院子里做。这么一来,园子里起诗社啊,游玩啊那些个事情,她就没时间参与了。
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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