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的商圈联盟会议一年一次, 都是定在七月。
如今还是桃花初开之际,还不到四月, 但是名单却要早早确定的。
关玉儿对于这个会议十分重视, 她的玉月优品总店开在东街,东街是英法租界,尚且算作平安。可她的服装厂占地一万多平米, 却是不属任何租界, 便是十分危险。
如今民国最是靠不住, 外头在打仗, 都说上元是各方强国势力平衡, 可一旦有军队入侵到上元, 第一个开刀的肯定是属于民国非租界土地, 租界区是在其次。
关玉儿正在策划后路, 突然得了个雷劈般的消息
日本军正在打平阳
“玉儿别着急”方金河赶紧摸住她发抖的手,“一定不会有事的,我得到消息第五师早就过去了”他摸了摸她的脸颊,看着她的眼睛, 眼神很坚定, “兄长关楼白担任师长, 定然会保护好岳父岳母的。”
关玉儿浑身发寒, 第一次感觉到战争离她如此之近, 仿佛是在赌运气一般, 哪座城运气不好, 便成了战场。
这次挑在了平阳, 也许下一次就是上元。
从来没有哪座城是绝对安全的。
关玉儿的手软软地放在方金河的手心,她突然抬起手紧紧抱了一下方金河,方金河立刻拥住了她,她感觉到了炙热的体温透过方金河的胸口传递过来,稍微安心了点儿,她声音有些沙“我们在政要区再买一栋房子。”
“已经买了,玉儿。”方金河吻了吻她头顶,轻声安抚她。
他比关玉儿知道更多,早早在安全区域买了房子以防万一,这几年他还与关楼白有联系,方金河在香港和美国都置办了房产,就是为了留条后路。
但是岳父岳母恐怕不能来上元,因为上元也即将成为险地,关楼白最有可能是送他们去香港。
“玉儿别怕,我已经派人过去接应了,若是上元的路不好走,就直接去香港,等事情平息了再将他二老接过来。”
方金河安抚了关玉儿片刻,又接到人过来请他,商会又出事了,他如今忙得不可开交,最近的形势越来越不好。
关玉儿挺直背脊坐在没有垫软垫的,窗外的桃花粉嫩嫩的开着,还有鸟儿清脆的鸣叫,但刚刚下过雨的天阴沉沉的,空气压得人喘不过来气来,关玉儿盯着一朵花出神,喃喃开口“我便是去平阳,也是添乱,我什么也做不了。”
阿香给她添了口热茶,孙生站在她旁边,看着她一动不动长长的睫毛,轻声开口“您已经做得够多了。”
“我曾经以为如果我的公司开得越大,能给更多人生路,便是在帮人。”她神情怔怔,声音有些沙,“但如今看来,这战争如火,什么样的高楼、如何精雕细琢,那火一烧,任你呕心沥血、双手成枯铸就的大物,片刻就烟消云散成一抔土灰,治不了根本,根本是放火的人。”
孙生突然跪了下来,她垂着眼睛突然开口“若是您想让我去当兵,我立刻就去,这些年我的本事也没落下。”
孙生隐隐约约有些后悔,如果她当年坚持着上了战场,也许也能出一份力。可她转念一想,如果她当年上了战场,便也遇不到关玉儿,也没有今天的自己。
关玉儿在这一瞬间想的是,如果我有本事上阵杀敌,像哥哥一样去打仗,也许会实在更多,她想法一出,孙生立刻就看出了她的所想,关玉儿听见孙生那言语突然一怔,而后如醍醐灌顶哑声失笑,她立刻扶起孙生,摇头叹道“是我钻了牛角尖。”
每个人、每行每业都有存在的价值,为国家出力的、叹息的、努力的并不仅仅是上上战场的军人,每个人都是值得尊敬。
她突然又想起了方金河,如今上元局势这样乱,如果不是方金河,商圈的平衡哪里能维持至今不然早就乱了套了。
关玉儿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她去管事那儿问过最近的安排,去平阳是哪些人、有多少人、方金河还在哪里置办了房产等等。
管事早就习惯回答关玉儿一切的问题,关玉儿一问,他全部如实说了。
关玉儿一听就立刻知道了这个局势,方金河在香港和美国纽约都置办了房产,置办的时间是去年八月份,关玉儿记得那个时候商圈的形势更加复杂。
商人才是战争的风向标。
而且刚刚方金河说可能接她父亲母亲去香港,这代表着上元很快不安全了。
关玉儿沉着脸独自思索了一会儿,又想起了服装厂里有几个很大的地下仓库,当初程棠就是看中了这些仓库。
服装厂里有好几千工人,连带着养活了好几万人,可不能出事。
关玉儿立刻赶到了服装厂,也联系了韩七,她要把底下仓库扩建修葺一下,而且要做的隐蔽,也把通道做得隐蔽,也藏一下食物水等等,若是有个万一,也好有几率活下来。
关玉儿又立了规矩,在工作中特意挑了一个小时给员工们锻炼一下,主意是练气势和棍棒,免得遇见危险了吓到只能让人摆布。
服装厂里几千人,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流。
有过许多这种情况,几个士兵杀了几千人的惨剧都有,也许是因为被欺压到怕了所以绝望了等死,也许是手上没枪。
但是如果真的遇见这种情况,如果真的有万一,关玉儿希望他们能反抗,有的时候只有反抗才能活下来。
所以关玉儿还想在地下仓库埋兵器棍棒等等。
韩七一听关玉儿来找他要人修底下仓库,就知道她要干什么,他摇头笑道“儒以文醒世界,你这是要以商救国了”
关玉儿很认真的说“我只想尽力而为,我哥哥在前线打仗呢。”
韩七一怔,突然叹了口气“我给你找信得过的工匠。”
如今刀、枪、铁具都被严控,而且服装厂的工人也没那么大的能耐拿这些东西,所以关玉儿只让木匠削棍棒,一头要尖细,不中不轻,女人能拿。
东西削好了之后关玉儿就让人放在地下仓库。
服装厂也有三年,好些位有能力又值得信任的工人,其中有位女工叫阿姜,年纪不大,本事却了得,既勤快又能把事办好,她生来张阴阳脸,相貌可怖 ,却能压得住人。
关玉儿只把这些事告诉了几位信得过、又冷静能藏事的人。
关玉儿事情做好,又去找韩七商讨别的事。
那日关玉儿在韩七的茶庄喝茶,她属于特别的客人,在茶庄有座茶楼的顶楼,这地方平常无人过来。
她茶喝了一半,突然有人闯了进来,关玉儿还没来得及吓着,一旁的孙生就揪住了人头发,一只手过去绑他的手。
那人轻声喊了一句“别别弄出动静。”
关玉儿一看,这人居然是程棠,关玉儿示意孙生放开他。
那程棠见孙生冷静了,立刻说“下头是日本人在喝茶,您可轻点,我来是有事相告。”
关玉儿立刻问“什么事我听说你惹了麻烦,怎么还在上元”
程棠苦笑一声“这世道可不好混,我银海也来了战乱,这是逼着我去做海盗或是山贼啊。”
关玉儿在内心翻了他个大白眼,天下生路也不少,为什么这个人偏偏要走这些歪道但这些和关玉儿没什么关系,关玉儿关心的是来做什么“你说呗。”
程棠的神情难得认真,挑着眼睛看着关玉儿,压低声音说“最近让方金河小心点儿,还有你,我知道你是玉月服装公司的老板,你们两口子可真行,分了上元这么大的蛋糕,有人忍不住要出手了。”
关玉儿眼眸一眯,问“有什么大动作”
程棠“嘘”了一声,说“七月的商圈会议,可能有人要动手。”他啧了一声,露出一张苦瓜脸,“干完这票我死活也不干了”
关玉儿从茶庄回去的时候,恰巧碰见了楼下喝茶的日本人,她在顶楼出门,其实连通另外一栋楼,走的路是偏远,经过一个有桃花林的长廊。
她本来就有些避开他们的意思,可偏偏还是碰上了。
孙生身体紧绷,关玉儿看着那群人,稍微点了点头当做是打招呼,而后立刻低头就走。
“关玉儿”
关玉儿咬牙闭了闭眼,最终又转过了身露出了微笑。
两个日本军人,一个穿着和服的中年日本女人,妆容精致,形容得体,她旁边是喻中明,那军人的旁边是程棠,在前面的是韩七。
喊关玉儿的是喻中明。
真是冤家路窄。
关玉儿听见那日本女人用日语问“这是什么人”。喻中明的日语非常流利,他说“是方金河的太太。”
那日本女人眯着眼看着她,朝她走了一步,接着非常有礼貌的问了一声安。
关玉儿也露出温和笑意,立马的问安。
玉月优品的衣服远销海外,很受日本人喜欢,花漫的唱片除了本国就是日本销得最多,她穿的都是玉月优品的衣服,所以她经常接到日本的单子,她因此特意学过日语,而且说得非常流利,因为日语的发音与母语属于一个体系,她本身语言天赋极高,所以这门语言比英文要学得还要好。新电脑版大家收藏后就在新打开,老最近已经老打不开,以后老会打不开的,请牢记:网,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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