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心疼了。”沈沅嘉如是说道。
陆筵方才见沈沅嘉沉默不语,也知道自己这话她是不可能回答的,沈沅嘉生性骄矜,有着世家贵女的矜持端方,这稍显“露骨”的话,沈沅嘉是万万不喜欢理会的。陆筵也没指望沈沅嘉能答话,本想调笑几句“孤从小受的苦多了去了,你若是真心疼了,心脏可是要疼上几天几夜了”“沈沅嘉,你是不是觉得孤会医术很厉害啊”“心疼的话,以后对孤好一点啊”,诸如此类的话。
陆筵对于逗弄她这件事,乐此不疲。
可如今,沈沅嘉眼眸间满是认真,说着她以前最是不喜的“露骨之言”,他的那些“不正经”的话,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那些曾经让他夜里辗转反侧的记忆,如今再看,也变得平整了许多,仿佛他的那些伤痛,就是为了等待一个愿意感同身受的人,予他一句“我很心疼”。
陆筵眉眼舒展,褪去眼底的凉薄,温声道“没关系,那些经历我都记不清了。”
不,那些记忆,是他能够咬牙活下来,从地狱里爬出来找那些曾经虐待过他、欺辱过他的人复仇的动力,是他一步一步走到这个至高无上的地位的信念,如何能忘
沈沅嘉轻舒了一口气,眉眼添了几分温柔,软声道“不好的记忆,忘了就忘了吧。殿下以后就只要记得您的盛世太平,海清河晏。记得您会成为一个百姓爱戴,群臣效忠的君王。”
可若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谎言,能让沈沅嘉安心,那他也不在意了。
沈清璇见两人旁若无人的小声交谈着,心里说不羡慕那是假的。
前世她是瘦马,收养她的妈妈平日里教的,都是如何能够笼络住一个男人的心。她平日里听到的,看到的,都是一些负心汉,寡情郎。女人在他们眼里,就是一件可有可无的玩物。兴致正浓的时候,便捧着宠着,若是厌了,就能毫不犹豫地弃了。
陆筵这般珍之重之地对待沈沅嘉,是她未曾见过的。
可羡慕褪去,就剩下了嫉妒与怨恨。
若不是沈沅嘉霸占了她的位置,在盛京享受珍视的就是她
蒋明月抿了抿唇,她眼底也满是艳羡。虽然他们听不清两人交谈的内容,可两人之间萦绕着的温情,却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
陆筵褪去了凉寒,沈沅嘉也收敛了骄矜,两人恍若天成,浑然便是最为相配的一对玉人儿。
若是以前,她还不能理解,为何没有了侯府嫡女身份的沈沅嘉,能够嫁给位高权重的太子殿下,如今有些明白了。不一定只有家世和权势是一个女子最大的仰仗,男子的真心也去才是女子无往不利的武器。
蒋明月心中有良多感触,一时之间有些神色恍惚。
那自己对江云澈的喜欢,是不是也是一厢情愿呢即便没有沈沅嘉,江云澈不喜欢自己,便就是不喜欢自己
沈清璇看蒋明月愣愣地看着沈沅嘉和陆筵两人的方向,心下一动,她可是知道,蒋明月喜欢江云澈,因此也对沈沅嘉怨恨不已的。
“蒋姑娘,我可真是羡慕我的二姐姐你瞧瞧,两人如今有婚约在身,做些情意绵绵的动作都无伤大雅,反倒让人称赞一句,伉俪情深。”沈清璇语气清淡,口中说着艳羡的话,眼神里却带着不怀好意。
一旁的方之媛听完她的话,心下恨恨,是啊沈沅嘉这个狐媚子真是行为不检点,仗着有婚约,在大庭广众之下就勾勾缠缠真是好手段啊哄的这世间所有优秀的男子都对她殷勤备至,毫不在意别人的眼光。可见两人在无人的时候,行为更加放肆过分
蒋明月自然是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她脑海里不禁想象出江云澈和沈沅嘉的一些相处情景来。
他们二人,以前也有婚约
蒋明月脸色一白,刚刚的想法越发清晰,与沈沅嘉这般情真意切之后,江云澈还能看上自己吗
蒋明月深吸一口气,压下难受,干巴巴的说道“谁不羡慕呢”
如今见识了男女之间的两情相悦,当初她四处追逐江云澈的记忆就越发显得卑微心酸。她也想要两情相悦单相思什么的,她也不想继续了
蒋明月说完,冷淡地对沈清璇说道“沈三姑娘,今日逛的有些乏了,天色也不早了,我就先走了”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织锦阁。
沈清璇噎了一下,她哪里是要蒋明月的附和她的本意是让她上前去挑衅激怒沈沅嘉啊
蒋明月脑子是不是不太好
方之媛几人也被蒋明月的突然离开弄得满头雾水,她们这才刚出门没多久啊,怎么就乏了
沈沅嘉没料到她不过与陆筵说几句话的功夫,蒋明月就不见了踪影。而且看样子,沈清璇这几人的气氛也不太妙,倒像是不欢而散。
沈沅嘉蹙了蹙眉,旋即又松开了眉头,这几人都是她前世的死对头,她巴不得她们之间闹起来,狗咬狗才好呢
她装作没有看见沈清璇脸上的怒意,淡声道“三位也是来买衣裳”
沈清璇几人都来见礼了,而且周围也满是打量探究的眼神。真假千金的事情早已经传的大街小巷都知道了,如今她身边又有陆筵,赐婚之事也是人尽皆知。
她如今可谓是一大谈资,周围的人虎视眈眈,恨不能见到沈沅嘉与沈清璇大打出手,好让他们看一场大戏。
不过沈沅嘉向来注重名声,如今与陆筵荣辱与共,更是在意旁人的看法。她并不想落人口舌,只得耐下性子与沈清璇说话。
沈清璇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她也想趁着这个机会,让大家好好认清楚沈沅嘉的“真面目”。
“是啊,我刚回京不久,家中并没有太多适合我的衣裳,这不,前些日子弄脏了一套衣裙,我竟是找不到合心意的替换,今日便想着同几位姐妹来织锦阁买衣裳,没想到竟是遇上了二姐姐您。”沈清璇说完,顿了顿,继续道“二姐姐自小在侯府长大,想来眼光也是极好的。我刚刚瞧见了几件料子极好的细棉百褶裙,那布料摸上去柔软如云,颜色又是鲜妍亮丽,好看得紧,我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如何抉择。不如二姐姐替我参考一二”
沈清璇眼里含笑,目光真诚,好似真的是希望自己的姐姐能够替她选衣裳。
可周围的人听到了她的话,眼里纷纷露出同情。
这织锦阁的主要客源是那些达官贵族,但也不乏有平民。
而细棉布的衣裳便是那些家境普通的老百姓最喜欢购买的衣料。这沈三姑娘好歹也是侯府千金,却说细棉布是好衣裳,想来以前过得日子太苦了。
也难怪,金枝玉叶的身份被人占了去,穿不好吃不好,而那个占了她身份的人,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绫罗绸缎。
众人目光落在沈沅嘉身上,不禁带上了鄙夷。
“你若是喜欢,回府禀告母亲便好。母亲疼你,一直都是让织锦阁的绣娘去府上,亲自替你裁布做衣,我记得那些衣裳数量繁多,款式也新颖,便是年也足够了。细棉布的衣裳虽说不够珍贵,穿着却是舒适,在家中也可穿一穿。”沈沅嘉同样笑着说道。
旁人一听,心中又有了别的想法。荣阳侯夫人对女儿确实好,一下子置办了年的衣裳,可沈清璇仍觉得没有衣裳替换,莫不是觉得以前过得不好,现如今要大肆铺张浪费况且,沈沅嘉为何知晓细棉布穿着舒适,适合在家中穿,难道她在家中过得也并不是很好
众夫人小姐都是后宅里摸滚打爬的,稍稍一猜,就想到了,怕是邓氏对于亲生女儿愧疚,便故意苛待这个养女了。
沈清璇见众人的目光又变了,皱了皱眉,继续说道“二姐姐莫不是随口说说的不说您衣柜中那些一年四季都不会重样的锦裙,便是今日太子殿下来府中下聘的礼单中还有许多寸金寸尺的布料,您哪里有机会穿细棉布裙”
沈沅嘉眉毛轻挑了一下,答道“三妹妹不记得了当初我从畅春园搬出去的时候,除了几件旧衣裳,其他东西一概没有带走,我日常的吃穿用度,一概都是按照府里最低标准来的,衣裳自然也是只能买得起细棉布裙了。”
沈沅嘉声音轻缓,很是耐心的解释了一番,似乎毫不在意沈清璇方才的质问。
众人一听,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哗然。
旧衣服所以侯府不给沈沅嘉置办衣裳了
搬院子这是被正主赶出去了
最低标准这在随处需要打点下人的侯府能过得下去吗
一个接一个的问题在他们心中冒出来,若不是碍于陆筵和沈沅嘉在场,怕是都要大声讨论起来了。
方之媛诧异地望着沈沅嘉,似乎不相信一般,仔细地在沈沅嘉身上扫视了好几圈,才不得不承认,沈沅嘉说的是真的。
她今日穿的衣裳,的确是两年前盛京流行的款式。
沈沅嘉芙容月貌,气度万千,大家的心神都聚集在了她的脸上,便掩盖了她身上穿着旧衣裳的事实。
方之媛烦闷地吐了口气,终是不得不承认,有些人,无须锦衣华服,便是人的目光所向。
沈清璇一时错愕不已,没想到自己无意间竟然让众人更加同情起沈沅嘉了,她胸中聚起一股郁气,沈沅嘉当真是她的克星
自己今日先是挨了陆筵的一阵奚落,灰头土脸的。本以为找到了对付她的办法,却是为她做了嫁衣,今日过后,怕是盛京城内都知道,自己小肚鸡肠,容不下占了她身份的养女了。
沈清璇不甘地看向一旁的陆筵,却惊觉,陆筵此时目光似是落了灰,阴翳地看着她。
沈清璇吓了一跳,觉得自己今日出门时被他的鞭子扫到的脸蛋,又隐隐作疼起来。
陆筵此时心情格外烦闷,他以往看不清颜色,对于衣着向来不在意。更何况,久居关外,对于盛京流行的衣裳是何样式,他哪里知道
他只顾得上看沈沅嘉了,如今想来,今日本是赐婚,沈沅嘉想必是盛装打扮了。可如今,最让她有面子的衣裳竟然是前两年的。
如今两人既然已有婚约,沈沅嘉便是他的人。他这人,最是护短。陆筵一想到沈沅嘉在荣阳侯府受了委屈,心中就暴虐得想要提刀去砍了那些怠慢她的人。
“沈,沈,话说你叫什么名字来着”陆筵微抬下巴,漫不经心的问道。
沈清璇一愣,虽说她的梦境中陆筵最后的命运不明朗,但她仍是被他这随意的询问弄得心头激动。她小脸微红,屈膝道“小女沈清”
“算了,你还是别说了,孤不想记些阿猫阿狗的名字。”陆筵眼尾含了轻蔑,似乎听到沈清璇的名字,真的会让他觉得恶心。
他说完,转头看向一旁战战兢兢的掌柜的,道“以后只要那沈什么的衣裳,你这织锦阁都不能接单。若是让孤知道,你卖给她一布一线,孤就一把火烧了你这铺子”
掌柜的抬起手,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被吓出来的冷汗,连忙道“小人明白,谨遵太子殿下旨意。”
陆筵似乎还不尽兴,他侧首,看了一眼方之媛几人,眉头微蹙,似乎是在回想她们的名字。
方之媛心下一跳,连忙道“太子殿下,臣女不如太子妃貌美,少不得要锦衣华服装饰,还望太子殿下网开一面,莫要让掌柜的限制臣女购买衣裳啊”
沈沅嘉“”
作者有话要说沈沅嘉没见过这么着急承认自己丑的人,就离谱。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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