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筵看到了远处匆匆赶来的陵州知府,嘴角勾了勾,懒洋洋地说道“你爹那不是来了吗”
梁素素一怔,随即喜出望外地回首,就看到了梁知府的身形。
“爹”
梁素素那一声呼唤还未完全喊出来,就被迎面而来的一巴掌打懵了。
梁知府本名梁远山,自小家中清贫,可父亲有远见,送他去读了书,梁远山也有些读书的天分,硬是一路科举,考中了进士,当了官。
他本人又善于经营,多年来靠着精明的头脑和敏锐的嗅觉,一路青云直上,成为了陵州知府。陵州富庶,但是离盛京城极远,所以他这个知府,当得是舒心顺畅。
水往低处流,人,自然也想要往高处走。
梁远山得知了当朝太子来了陵州,心中便想到,这是他苦等了多年的机会。如今太子不显,他若是在此时搭上了这条大船,显然今后飞黄腾达,不在话下。
哪料,自己本意是让自己最美的女儿来献媚,可如今倒是得罪上太子了
“下官陵州知府梁远山参见陆公子”梁远山不敢随意道破陆筵的身份,只得这样称呼。
梁素素被向来宠爱自己的父亲打了巴掌,还有些接受不来,小声地喊道“父亲”
梁远山吼道“闭嘴还不快来向陆公子请罪”
梁素素虽然平日里受宠,但是对于梁远山发怒,也是害怕,闻言,扭扭捏捏地走上前,道“陆公子,小女有眼不识泰山,得罪您,还望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小女子吧。”
陆筵挑了挑眉,语带轻讽“可别,我受不起,刚刚还对我喊打喊杀的,要将我捉拿下狱。如今梁大小姐的礼,受不起”
梁远山听到陆筵的话,双眼一翻,想要撅过去,这这个逆女,这不是诚心断他前程吗
梁素素手足无措的看了一眼梁远山,这,自己道歉,人家不接受啊
梁远山瞪她一眼,继续大声道“看我做甚你自己闯的祸,惹的事,当然你自己解决了,我不管你是跪下道歉,还是负荆请罪,你今天都必须让陆公子原谅你”
梁素素咬了咬唇,跪下她心中十分抵触,不过看到梁远山怒气勃发的神情,她终于是犹犹豫豫地跪了下去。
“还请陆公子原谅小女子”
陆筵见状,忽然又道“说起来,梁姑娘也没有得罪我什么,也不必行此大礼。”
梁远山脸上一喜,这意思是不追究了他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陆筵的神色,可那人面容无波无澜,让人瞧不出丝毫心思。
他心中暗暗猜测,这陆筵也是男人,是男人就免不了心有怜香惜玉之意,更何况自己的女儿长得也是美丽动人,难免陆筵见了,动了心思。
陆筵稍稍侧身,让出了被他遮住了身形的沈沅嘉,道“与你发生冲突的不是我,自然,你该道歉的,也不应该是我。”他抬了抬下巴,示意沈沅嘉和另一旁的陈氏,道“喏,要道歉找她们。”
梁素素觉得自己受到了戏弄,这句话不应该在她跪之前就说出来吗非要等她低声下气之后,才说,该朝另一个人道歉。
更让梁素素接受不了的是,她不愿意跪沈沅嘉。若说陆筵是身份尊贵,她跪的心甘情愿,可陈氏凭什么
沈沅嘉没料到陆筵竟然当众替她和陈氏出气,着实有些感动。
陆筵此举,其实容易被人指责。因为他是男子,又身居高位,理应宽容大度,不与女子一般计较。这样行事,倒是显得陆筵,有些心眼小了。
陆筵不在意这些东西,他没有不跟女子动手的原则,在他看来,做错事,就该道歉,管你男女。
梁素素仗着家世,欺压他人,随意折辱,简直刁蛮跋扈,而被她欺侮的人,又恰逢是他心怀愧疚的陈氏,他如今手握大权,自然是希望能够替陈氏撑腰出气,否则,他要这权柄做什么
不过求一个舒心快活。
陈氏也愣了愣,随即眼眶里渐渐有了泪光。
自从王家灭族,她也从云端跌落,饱受人间冷暖,也受尽了白眼和轻视。想她也是世族贵女,陈家在盛京也是说得上话的家族,可因为王家姻亲的缘故,一直被其他家族打压,以至于,她不敢再与家人联系,以免给家人带来伤害。
她远嫁陵州,孤立无援,好在她与夫君感情深厚,也有几分慰籍。可多少也有些委屈。但是,除了忍耐,她别无他法。
仔细想来,她已经好久没有享受被人撑腰的感觉了
陈氏缓步上前,站在了沈沅嘉身旁如今这两人,能够给她带来安全感。
沈沅嘉扶住她,稍稍挡在她身前,保护住她。
这件事,说到底,也是陈氏与梁素素的恩怨,她无权决定。
“嫂嫂,你若是想要原谅她,那便原谅她若是觉得委屈不忿,大可以不接受她的道歉。一切按照你的心意来。”沈沅嘉如是说道。
陈氏当然知道沈沅嘉的意思,如今陆筵的权力,足以决定一个知府的生死。更何况,陆筵本就心有愧疚,更是会按照她的意思行事。
陈氏胸中有些激动,想到多年来打压自己的人,命运就在她一念之间,她难免有些心潮澎湃。
梁素素恨恨地瞪着陈氏,没想到,这个贵人,竟然与陈氏有关系
陈氏见她脸上满是怨恨,却觉得心中大快。这个表情,曾经无数次出现在她脸上,她深知那种绝望不甘的感觉。
陈氏笑道“梁素素,没想到吧,风水轮流转,以前你有多猖狂,如今就有多卑微。”
梁素素敛下眉,收敛起恨意。她只恨,当初没有派人弄死陈氏,上次也该将她推下楼,落个一尸两命的结果也是好的啊只恨她不够果决,让她如今有了机会翻身。
还有沈沅嘉,若不是她,这件事也不会闹得这么大该死的贱人
陆筵对杀意很是敏锐,更是察觉到梁素素身上浓厚的杀意,他眼里晦暗不明,显然也动了杀心。
沈沅嘉不够敏感,但是她十分了解陆筵,瞬间便察觉到陆筵周身的气势有一瞬间的凝滞,不过转瞬,便又恢复到了慵懒的模样,似乎刚刚的沉凝是她的错觉。
陆筵心里有了杀心,对于梁素素是否道歉也就不在意了。左右不过是个死人了,这一个道歉也不重要了。
陈氏却是扶着肚子,道“梁素素,上次你与我一同在铺子里,那时我险些跌一跤,可是你所为”
那一次陈氏动了胎气,险些流产。
梁素素收敛起恨意,小声道“我并非故意的。”
陈氏见她脸上毫无愧意,显然说了谎。她眨了眨眼,朝着沈沅嘉道“她三番四次折辱我,甚至险些害我丢了性命,我并非圣贤,自然心存芥蒂。所以,我并不打算原谅她。”
腹中孩子是她的软肋,她一想到,梁素素曾经想要杀了她的孩子,她就一阵后怕。说她恶毒也好,自私也罢,她并不想让自己时时刻刻被人记恨,算计,不知不觉丢了性命。
沈沅嘉握着陈氏的手,能够清晰感受到她的颤抖,显然,做出这个决定会带来什么后果,陈氏一清二楚。
可她还是选择不原谅。
沈沅嘉见她另一只手紧紧扶着肚子,满脸坚毅,便明白了,陈氏这么做的原因了。
她有一点不解,究竟是什么缘由,让梁素素这样恨陈氏。
“嫂嫂,你与梁素素可是结了怨”沈沅嘉问道。
梁素素想了半晌,摇了摇头,语气也有些茫然,“我也不知道,我只知晓,梁素素自从来到陵州,就一直针对我。”
梁素素是十年前随梁远山来到陵州的,那时候她才七岁,陈氏却已经十八岁,两人年纪相差这么大,理应没有交集才对。
跪在地上的梁素素却忽然抬起头,咬牙切齿的说道“你怎么能不记得当时你让我丢了那么大的脸,你竟然敢说你不记得了”
陈氏疑惑,“究竟是什么事”
梁素素想到当年的事,脸色愤恨,显然如今想起来,仍觉不悦。
“当年我刚来陵州,人生地不熟,我需要玩伴,恰好也有人陪我玩,我穿上了我最喜欢的衣裳首饰,可玩耍间不小心摔碎了腰间的玉佩。那块玉佩是我母亲花了百金买来的,我当时十分珍惜,自然害怕被母亲发现,我弄坏了那么珍贵的东西。正怕得瑟瑟发抖时,逆战在一旁,却说我的玉佩是假的,根本不值百金你知道,当时我在玩伴面前,丢了多大的面子吗”梁素素吼道。
陈氏回忆了一下,终于想起来这桩事。
当时她出门采买,见一个小女娃哭得很是伤心绝望,她便起了恻隐之心,在小女孩的哭闹中,她得知了事情的经过。
不过是小孩儿贪玩,弄坏了家中珍贵的物件。
可她看了一眼小女孩手里握着的两瓣玉佩,发现不过是街上随处可见的小玩意儿,两文钱就能买到一个。
她便将真相告诉了小女娃,可那小女孩转瞬就走了,让她以为,小孩子是觉得不用受责罚而激动地跑了。
没想到,如今梁素素一席话,让她觉得她的想法大错特错。
梁素素恨她让她在伙伴面前失了面子,所以才一直刁难她。
沈沅嘉也听完了事情原委,觉得陈氏简直天降横祸,当初好心反倒办了坏事。
她也有些明白了梁素素的做法。梁素素自小过得清贫,被母亲哄骗着,以为自己的玉佩价值百金。她便想要炫耀,可遭遇到了识货的陈氏,被陈氏点出了真相,梁素素一时恼羞成怒,便觉得自己丢脸是因为陈氏。
沈沅嘉摇了摇头,望着梁素素,道“不过是你自卑虚荣作祟罢了,你真的认为,错在于陈氏吗”
梁素素脸色青白,大声道“怎么不是因为她若不是她,哪些人又怎么会嘲笑我”
沈沅嘉道“你的伙伴们真的因为这件事疏远嘲笑你吗”
这种小孩子之间的炫耀,几乎每天都会发生,而小孩子大多都不会在意,他们不记事,转瞬就会忘了。
梁素素仔细一想,确实,那些小伙伴,并没有再提过这件事,也与她一直交好。
反倒是她自己,天天疑神疑鬼,觉得别人都在嘲笑她粗鄙,努力将自己融入贵族生活,变得斤斤计较,嚣张跋扈,仿佛只有欺压别人,才能让自己感觉到,自己不是以前的穷酸小孩儿,而是锦衣玉食的世家贵女,旁人都比不上她。
梁素素脸色渐渐白了下去,颓丧的坐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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