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沅嘉想到杨妈妈要将她卖到别的地方去,她不禁担心起来。
食不下咽地吃了饭,她便打发了杏花出去,自己一个人在屋子里踱步。
经过三天的观察,她也大概清楚了这座宅子的地形。这里不算偏,经常能够听到宅在外面有人声,不过宅子也不在繁华地段,因为她听到的声音大多是家长里短,显然是平头百姓住在附近。
鱼龙混杂,也难怪陆筵一时半会没有找过来。
沈沅嘉虽然理智上明白,可感情上难免失落。她收起了愁绪,暗自打起精神,她不是自怨自艾的人,明白在这关头,能够自救自是最好。
可不等她想到法子,就听到屋外响起一道巨大的碰撞声。
“艹,老子白跑一趟了”
是曹虎的声音。
沈沅嘉一惊,连忙站起身,防备地攥紧一根簪子。
由不得她不防备,实在是近些日子曹虎看她的眼神满是不怀好意,若不是杨妈妈收完璧之身的姑娘,价格上比非完璧之身的姑娘高上十倍,怕是曹虎要忍不住了。
杏花一直守在门外,听到曹虎骂骂咧咧地进来,也有些怕了,她推开门,瑟缩着身子躲在了沈沅嘉的屋内。
沈沅嘉见她小小的身子吓得都成了筛糠,也心有不忍,温声招呼道“杏花,来我这儿罢。”
杏花圆圆的眼睛看过来,迟疑了一下,小跑到沈沅嘉身旁。靠着仙女,多少勇敢些。
沈沅嘉拍了拍杏花的小脑袋,无声的安抚她,许是沈沅嘉如此平静淡然,让杏花也不自觉地放下了害怕。
杏花鼓起勇气,小声道“姑娘,今日您要被接走了吗会遇到像您这么好的人吗您会饿肚子挨打吗”
杏花在宅子里待了几天,也知道了,沈沅嘉是被掳来的,到时候会被卖到不好的地方去。不过她年纪小,宅子里的姐姐们也没告诉她,那不好的地方有多不好。
在她心里,不好的地方,都要挨打饿肚子。
沈沅嘉对上小姑娘纯真关切的眼眸,心下一暖,语气坚定,“不会的。”
也不知道是在跟自己说,还是在跟杏花说。
杏花笑了起来,理所应当地说“姑娘这么好,肯定是有福气的人,肯定可以住宫殿一样的房子,天天吃鱼,也能天天穿没有破洞,还绣了花的衣裳”
沈沅嘉听到她的话,心下微涩,不过也没有反驳她。在杏花心里,这就是她最希望过地生活吧。
正当她要说话的时候,房门被人大力踹开,沈沅嘉一惊,将杏花揽到了自己身后,护住她。
门外站着的是一个凶神恶煞,满脸横肉的男人,这就是曹虎。
曹虎见到沈沅嘉,脸上不禁露出一抹惊艳,随即便有些蠢蠢欲动,这几天宅子里放了个娇滴滴的美人,可把他馋坏了,以前顾及杨妈妈,可他刚刚去醉花楼打听,却听到了杨妈妈被人杀了的消息。
他慌慌张张地跑回来,刚开始很是生气,觉得自己白忙活了,他三日前在街上惊鸿一瞥,看到了沈沅嘉,见她一个人走在人群里,便起了歹心,想要将她卖到青楼里去换银子。
如今杨妈妈死了,他的银子就飞了。
可走到宅子里,想了一想,觉得也不是白忙活。他因为长得凶神恶煞,经常干些偷鸡摸狗的事情,也没有钱娶媳妇,如今杨妈妈死了,这宅子里的东西他不就可以偷出去卖了,甚至还能将沈沅嘉占为己有,变成自己的媳妇
曹虎想到自己能娶上这样一个绝色美人,浑身就发热起来,竟是想要不管不顾的冲进来。
沈沅嘉看着他不断逼近,眼里也满是淫念,身子紧绷起来。
她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子,对方又孔武有力,若是真的来硬的,她没有把握能够反抗。可一想到,自己将要受此侮辱,她便觉得,便是没有希望的防抗,也好比沉默地受着好。
曹虎自然不知道,沈沅嘉心里已经抱了鱼死网破的心思,他色眯眯地盯着沈沅嘉,目光粘腻腻,让沈沅嘉觉得浑身不舒服,有点恶心。
她掌中紧紧攥着发簪,尖锐的簪尾陷进肉里,疼痛让她冷静下来。
曹虎没了耐性,压抑了几天的色心如今犹如脱缰的野马,让他浑身是胆。
“小娘子,我劝你乖乖听话,我曹虎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人,到时候动作粗鲁了,伤到了小娘子,倒是怪不得我了。你若是肯配合,我也高兴。我一定让小娘子舒舒服服的”曹虎嘴里不停的说出轻浮的话,脚下不停的逼近沈沅嘉。
沈沅嘉推了一把杏花,“快出去”
她怕等会儿闹大了,伤到杏花,更何况她还是个孩子,实在不该看这些东西。
杏花一脸茫然,犹豫不决,这曹虎看着一脸坏笑,显然要干坏事,可她又是小孩子,帮不上忙,沈沅嘉也让她出去
杏花眼睛紧紧盯着曹虎,忽然转身跑了出去。
沈沅嘉见状,松了口气,全副心神都放在了曹虎身上。
曹虎呵呵一笑,也不在意跑出去一个,不过是个小丫头罢了。
“小娘子,等着吧,我会让你舒服的。”曹虎扑了过来,想要抱住沈沅嘉。
沈沅嘉眼疾手快,猛地将身旁的花瓶砸过去,曹虎下意识拿手挡住了花瓶,不过也被砸的往后退了一步。
“啊”
曹虎看着地上的碎瓷片,满脸心疼,这花瓶也能卖钱啊
沈沅嘉见状,快速地挑了一个更贵的摆件,威胁道“”“放我出去不然我就将它砸了”
“别砸这都是银子啊你个败家娘们儿”曹虎大呼。
沈沅嘉杏眸瞪他,“那你放我离开你要钱是不是你如果放我离开,我可以许诺,给你千两白银”
她说着,余光不同扫视屋子,想着如何能逃出去。
曹虎嘲笑一声,道“你当我傻呢我把你放了,你不会去报官那我千两银子,啧啧啧,真是富家千金啊可这银子我也要有命花啊”
曹虎的确很心动,不过他也不容易被哄骗。
沈沅嘉本就猜到了他的回答,心中没有失望,她狠狠地扬起花瓶,砸了过去。
曹虎一惊,下意识上前去接,沈沅嘉便趁着曹虎接瓶子的时候,折身往外跑去。
她身形娇小,动作灵活,竟是躲开了曹虎,跑出了院子,曹虎抱着花瓶,心道“糟糕,被她跑了”,连忙出门去追。
曹虎偷鸡摸狗时,练就一身逃跑的本事,轻松就追上了沈沅嘉。
他伸手抓住沈沅嘉的衣领,将她揪在手中,沈沅嘉被遏制住行动能力,心下闪过绝望,她想着,等会儿真的被欺负了,她一定会在这之前将曹虎拉上垫背。
“啊”身后传来曹虎的惨叫声,“你个贱人”
曹虎松开了手,沈沅嘉抓住机会,窜出了几步远。
原是杏花咬在曹虎的手上,他才不得不松手。
曹虎猛地甩了一巴掌,将杏花打出去几步远,他被惹怒了,拿着一旁的木棍就要打杏花。
沈沅嘉看到木棍,才知道,她是跑去替她找武器了。
沈沅嘉见曹虎那根棍子气势汹汹,若是砸到杏花的小身板上,不死也要半条命。
她飞快地冲上去,将手中的簪子刺出去,她一有空,就在磨簪子,这簪子尾部尖锐极了,说是匕首也差不多了。
可这曹虎肉多,扎下去,也没扎到要害。
沈沅嘉一击未中,连忙再刺了几下,扎得曹虎几个血泊泊的大洞。
曹虎没料到沈沅嘉手中有利器,一时被暗算,他大步退了几步,躲开了沈沅嘉的攻击。
“呼哧呼哧老子小瞧了你们这两个女人。”曹虎脸色苍白,死死瞪着沈沅嘉。
沈沅嘉额上细密的汗,发丝一缕缕地贴在脸颊上,她的呼吸也有些急促,胸脯剧烈地起伏。
如今怕是真的没办法了。
沈沅嘉掌心微热,那是曹虎身上的血。她满手的鲜血,猩红刺目,在她细白的手上格外显眼。
杏花从地上爬起来,跑到了沈沅嘉身旁,紧紧拉着她的衣袖。
她第一次看见带血的场面,有些被吓到了。
沈沅嘉想要摸摸她的脑袋,见自己满手的血,又放下了,只小声道“你待会儿趁着混乱的时候逃出去吧你没有签卖身契,逃出去了也不会被抓回来。”
曹虎买杏花只是临时照顾她,并没有签卖身契。
杏花泪眼汪汪,看到沈沅嘉眼底的决然,总感觉等会儿有不好的事发生,“我,我不走。”
沈沅嘉细声道“走吧,这里不是个好地方。”
“我想跟着您”杏花怯懦道。
沈沅嘉怔了怔,复又笑道“跟着我做甚,又不是个好去处。”
她待会儿都要死了,哪里是好去处
杏花只是摇头,打定主意要跟着她。她被爹娘卖了,家也没了,唯一的温暖是沈沅嘉给的,她喜欢跟着沈沅嘉,去哪里都无所谓。
沈沅嘉无奈叹气,等会儿,看她死了,就知道她所言不虚了,就怕她承受不了
曹虎在一旁道“你们叽叽咕咕的说什么呢”他脾气暴躁,如今伤口疼痛,更让他易怒。
他刚刚撕了几块布,裹住了伤口,血不再流了,他也被沈沅嘉惹得上了火。
“老子就拿你下火”他大步走上前,血迹斑斑的手就要去抓沈沅嘉,沈沅嘉腿一软,跌坐在地,顺势将杏花往怀里带了带,紧紧盯着他。
“啊”曹虎又是一声惨叫,伸出去的手齐齐切断。
沈沅嘉脸上被溅了几滴温热的血,她茫然地眨了眨眼。
“啊”又是一声凄厉的叫声。
曹虎的脚被砍断,跌倒在地,不断哀嚎,没一会儿,便晕死过去。
沈沅嘉抬起眸,就看到一袭潋滟红衣的陆筵,眉眼狠戾,手中一把薄如蝉翼的长剑。
沈沅嘉第一次见到陆筵亲自动手。
周身如雾气遮掩,缭绕似仙,那双眼微垂,眼底淡漠,凉薄得没有一丝感情。
他长指握着剑,长剑发出冰寒的光,砍了手脚却不沾鲜血,仍是干干净净地如一捧雪。
她仰着头,望他。
陆筵一手执着剑,跨过曹虎的身体,直直来到她身前。
沈沅嘉死里逃生,心跳还在剧烈跳动,一双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好似她一眨眼,眼前的人就会消失一般。
陆筵屈膝,缓缓蹲在她身前,用手指替她细细擦去脸上的血迹。
指尖一碰到沈沅嘉的脸,她就被凉意激得抖了一下。
陆筵手指顿了顿,漫不经心地解释道“抱歉。方才吹了风,手吹得有些凉了。”
话落,沈沅嘉就感觉落在脸上的温度变得暖了起来,便知晓,陆筵驱动了内力取暖。
祟见他驱动内力,只为取暖,脸色难看,出言道“殿下”
“闭嘴。”陆筵淡淡道。
祟不敢多言,铁青着脸站在陆筵身后。
陆筵仔仔细细地擦去沈沅嘉脸上的血渍,方才温声道“我来晚了。”
沈沅嘉听到这句话,隐忍了许久的眼泪蓦地掉下来,大串的泪珠砸在陆筵的手背上。
陆筵一愣,第一次见这样情绪外露,哭得这样委屈的沈沅嘉,他的心顿时软成一滩水,心里也满是自责。
自己该早点来的
沈沅嘉哭完,黑白分明的眼睛也满是水意,她看陆筵耐心十足的望着她,一直替她抹眼泪,眼角余光又看到他湿了一小片的衣袖,才觉得有些难为情。
陆筵见她心情平缓了下来,轻缓问道“好了”
沈沅嘉胡乱点了点头。
陆筵直起身,将手递给她,沈沅嘉瞧了一眼,握上去,借着陆筵的手站起了身。
沈沅嘉本想松手,却被陆筵反手握住,十指相扣。
掌心源源不断传递来的热意,不动声色地舒缓她的情绪,让她安心。沈沅嘉如今劫后余生,正需要依赖,如此,她也就由陆筵牵着了。
她低头看了一眼杏花,见她眼巴巴的看着他们,小脸发白,显然是被陆筵刚刚的手段吓住了。
“杏花,别怕,他不会伤害你。”沈沅嘉安抚道。
杏花仍是害怕地望着他。
沈沅嘉无奈,心想,怕是要花许多时间,才能让她打消恐惧了。
沈沅嘉朝陆筵道“这个孩子,我想带回去。”
陆筵眼神随意地扫了一眼杏花,不甚在意地收回目光,“随你。”
沈沅嘉一喜,她挺喜欢杏花的,尤其是杏花刚刚冒死来救她,她就想让杏花过得更好一些。
沈沅嘉又看了一眼地上的曹虎,迟疑道“他是死了吗”
陆筵冷嗤一声,“命硬着呢”
沈沅嘉点了点头,知晓陆筵没有一剑结束了他的性命,想来是要折磨一番了。她虽善良,可也不是没有脑子的善良,曹虎掳她欺她,若是让他得逞,她的日子也不会好过,陆筵既然要惩治她,她也不会死心眼地去求情。
不值得。
陆筵跨过曹虎的身体,牵着沈沅嘉往外走去。
宅子外停了一辆马车,陆筵松开手,抬了抬下巴,“上去吧。”
沈沅嘉依言上了马车,刚坐定,就见陆筵由祟搀扶着,弯腰进了马车。
沈沅嘉如今镇静下来,就发现今天陆筵的不对劲。
陆筵向来不喜颜色艳丽的衣裳,今日却一反常态,穿了红衣,他以往都是先行上马车,再将沈沅嘉拉上马车,抑或是将她抱上马车,今日却还需要别人搀着上车。
“殿下,您,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沈沅嘉轻言慢语。
陆筵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衣摆,笑看着她“怎么了这红衣不好看吗”说着,他叹了口气,佯装遗憾道“孤瞧不清颜色,见书中描写红衣如残阳,应是极美,还觉得甚是喜欢呢”
沈沅嘉心下一沉,更觉发生了什么。
可陆筵有意瞒着她,她再探究,也不会知道真相。
沈沅嘉眼眸掠过担忧,口中却道“这红衣如火,殿下穿上,也是极好。”
这话不假,陆筵俊美,什么衣裳穿他身上,都好看。
许是这几日找沈沅嘉花了许多精力,陆筵坐在马车内,说着话,就合上了眼,呼吸悠长。
竟是睡过去了。
沈沅嘉讶然,随即轻手轻脚地寻了件斗篷,披在陆筵身上,以免他着凉。
马车晃晃悠悠,不一会儿便到了地方。
赶车的是祟,沈沅嘉下马车的时候,这才将目光放在他身上。
“你是”
“属下是祟,殿下暗卫。”祟拱手行礼。
其余却是不多说。
沈沅嘉点头,前世便知晓陆筵有一支神秘的手下,个个能人异士,在陆筵夺嫡路上,起了很大的作用。
沈沅嘉思及此,对祟也生了几分感激,同样屈了屈膝,回以一礼。
祟一惊,忙道“属下不敢。”
心中却道,沈沅嘉是个知书达礼的人,不会因为得了殿下宠爱而高高在上。
祟对沈沅嘉的看法好了一些,可仍旧满是怨怼。一想到三日前殿下浑身是血地倒在地上,昏迷期间还不停地想要去找沈沅嘉,他就对沈沅嘉喜欢不起来。
沈沅嘉不清楚祟的性格,也只当他性子冷,毕竟陆筵性子也古怪,属下多随主子。
沈沅嘉折身,看到陆筵还在睡,走上前,轻摇了他一下“殿下。”
陆筵无知无觉。
沈沅嘉又摇了一下,“殿下,醒醒了,我们到了。”
陆筵的眼睛仍是紧紧闭着。
沈沅嘉这时候慌了神,陆筵警觉性极高,不会睡得这么沉。又加上她本就怀疑陆筵出了什么事,如今更是心焦。
她直起身,就想要出去找大夫,可她身子还没完全转过去,就被人抓住了手腕,又是微微用力,天旋地转间,自己就坐在了陆筵的大腿上。
沈沅嘉吓了一大跳,下意识抬眸,就对上一双微光潋滟的眸子。
沈沅嘉看他眼底清明,就知道他早就醒了,方才不过是逗她玩。
沈沅嘉娇嗔道“你吓死我了”
陆筵含笑看她眉眼生动,不发一语,沉声道“你这么担心孤呢”
沈沅嘉不理他,顺便十分没有贵女风范地白了他一眼,这人真是恶趣味,乐此不疲地逗她。
陆筵哈哈大笑,笑声愉悦。
沈沅嘉被他舒朗的笑声感染,那丝郁气也不由自主地消散了。
她侧着脑袋,柔声道“殿下这几日也累了,今日也早些休息吧。”
陆筵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可不是,孤这几日走街串巷,四处奔走,可不要睡上三天三夜,以弥补这几日的奔波劳碌”
沈沅嘉闻言,莞尔一笑,这人是在邀功吗
她想了想,觉得还是要给些甜头。
她抿了抿唇,探身,飞快地用唇在陆筵的脸颊上碰了一下,然后逃似的,提裙跳下了马车。
陆筵半晌,才从那温热馨香的触感中回过神来,手指搭在脸上,低头轻笑。
祟等在马车外,就看到沈沅嘉迅速地跳下马车,眉眼弯弯地回了酒楼,过了一会儿,又看到陆筵唇角微翘,心情颇好地下了马车。
蓦地,陆筵嘴角的笑一滞,剧烈地咳嗽起来,祟慌张上前,惊叫道“殿下”
陆筵咳的厉害,背脊微弯,大掌捂着唇,喉间满是压抑地痛苦,他制止祟的搀扶,半晌,才平息下咳嗽。
“无碍。”陆筵放下手,发现掌心一片温热。
祟惊慌道“殿下,您咳血了”
陆筵不答,衣袖轻轻地拂过唇畔,擦去血迹,复又若无其事地袖着手,抬眸望向三楼的一处窗棂处。
沈沅嘉笑靥如花地托腮趴在那里,眼眸亮晶晶地看着楼下。
陆筵嘴角含笑,冲她招了招手“窗子关上,小心着凉。”
沈沅嘉撇了撇嘴,不过也乖巧地关上了窗。
陆筵见窗户紧闭,脸上的笑迅速褪去,脸上的血色消失得一干二净,身子也摇晃了一下。
祟慌忙扶着陆筵的手臂,察觉到陆筵浑身冰凉,像是一块冒着寒气的冰块,悚然一惊,“殿下,您的内力消失了一大半”
陆筵摆摆手,“无事,内力没了,再聚就好了。”
祟不满道“您的内力本就不多了,刚刚还用在无关紧要的小事上您忘了吗您的内力都要用来压制混毒的,若是毒压制不住,您就要像三日前一样,浑身是血,昏迷不醒了”
祟越说越气愤,忿忿不平道“太子妃也不识好歹了,刚刚还让您用内力取暖”
陆筵先前听着他喋喋不休,听到这一句,他冷冷地觑了一眼祟,语气森然“闭嘴,太子妃岂是你能妄议的”
祟被他的眼神一扫,背后冒了冷汗。
祟慌张请罪,“属下知错”
陆筵精神不济,也没有精力与他计较,只说道“自己去领二十鞭。下不为例”
祟点了点头,“是。”
陆筵回了房,刚坐在床上,便喊了陆一“陆一。”
陆一上前。
“若是太子妃问起,你就说孤去处理铜矿之事了,让她不要忧心。若是她在房中待的无聊,就让她去王家找外祖母和诸位舅母嫂嫂。还要与陆七说,让她好好照顾太子妃,若再让太子妃有任何闪失,便让她提头来见。”陆筵淡声吩咐道。
陆一拱手,“是。”
陆筵摆摆手,便遣散了祟和陆一。
房门刚关上,陆筵便虚弱地靠在床栏上,他看了一眼墙壁,隔壁便是沈沅嘉。听着隔壁传来的细微声响,他一颗心方才放了下来。
三日前他都快要找到沈沅嘉了,可偏偏不知为何,身上多年未发作的混毒突然不受控制,发作起来。
他想要尽快找到沈沅嘉,便用内力去压制,可那毒来势汹汹,内力和它在体内撕扯,竟让他真气涌动,浑身溢血,昏迷过去。
如此,他也昏迷了三日。
陆筵沉沉闭了闭眼,他三日间,一直不醒,一是因为内力溃散,二十因为,他做了一个梦。
关于沈沅嘉的梦。
那种奇怪的梦,他已经很久没有做了。以前也做了几次怪异的梦,可自从眼睛能够看到沈沅嘉身上的颜色后,那梦竟然再也没做过了。
如今,竟然又开始了。
且较之之前的梦,还要清晰,具体。以前的梦是一些片段,断断续续并不完整。可这次,却过了好几年。
梦境的开头,是他受了埋伏,身受重伤,为了逃避追杀,而躲在了山洞处。自此,他在那里偶遇沈沅嘉。
沈沅嘉替他敷药疗伤,两人在洞中度过了几日。
那时沈沅嘉嫁给了江云澈,日子过得很是幸福。
陆筵那时有些小心思,但也不足以让他做出夺妻之举。
后来他登基为帝,成了帝王,高高在上,权倾天下。
可他性格暴虐,杀伐果断,惹得朝廷上下不满已久。朝中便有人妄图传些流言蜚语,给他增加压力。
他并不在意名声,也就由着他们乱传。后来流言越发过分,他也被闹得不愉,又出手惩治了一番始作俑者。
当然,手段不太温柔。
这样暴虐的手段一出,他们更是闻声而动,有了发作的机会,纷纷上折子。
他被惹得烦了,便出宫去散心。
又在宫外遇到了沈沅嘉。
这是两人第二次相遇,不过,沈沅嘉认不出自己了。
当初自己脸上也有几道伤口,无法辨认面容,也难怪沈沅嘉认不出自己。
陆筵也不在意,并不出声提醒她,只是慢悠悠地跟在她身后,偷偷看她。
那时沈沅嘉刚成婚不久,正是甜蜜的时候,眉眼间都是笑意,十足地明艳娇气。
他看着沈沅嘉朝着江云澈撒娇,那样天真无邪,让陆筵不禁莞尔。
他从小过得黑暗,便格外向往光明,被沈沅嘉的笑容感染了,他当时烦闷的心情一下子就变好了。
他无声地离开了,并未惊动沈沅嘉。
只不过,他偶尔闲时,会作作画,画中的人就是沈沅嘉。
他心中难得的一点温暖,他一点也不想被人发现,那些画一画完,便都被他妥善锁好,不被人看见。
时光荏苒,如此一年又过去了,宫中举办宴会,三品以上的官员和家眷都能来参加。
他已经很久没有作画了,也很久没有想起沈沅嘉。
被贴身伺候的赵江海一提醒宴会事宜,他脑海中又想起了那个明艳潋滟的女子。
他难得有些期待起宴会。
不过宴会男女分席,他欣喜地来到举办宴会的宫殿,看到满殿的男子,才如梦初醒,发现沈沅嘉并不在这里。
他心中有些遗憾,不过并没有影响他的心情,他陪着众臣喝了酒,觉得无聊了,就借口醉酒,出门透气了。
他无意识地闲逛,不小心闯入了一个小园子。
他听着里面叽叽喳喳,清脆的声音,察觉到这里是女眷聚会之地,刚要离开,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他脚步一顿,偷偷隐去身形,躲在假山处,偷看起小姑娘吵架。
沈沅嘉穿着藕荷色锦裙,梳着流云髻,玉荷吐蕊的白玉头面,衬的她清丽脱俗,可她神情却一点不淡雅。
小姑娘杏眸微瞪,气势如虹地站在一众女子对面,娇声道“你们又在这嚼舌根陛下如何,可轮不到你们这这里乱说,你们总是说他滥杀无辜,手段残忍,可我瞧着,他杀的那些人,哪一个不是贪官污吏,为非作歹,欺压百姓的恶人说他手段残忍,那你们可有看过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亏你们自诩名门闺秀,这点道理都不懂”
陆筵瞧着,不禁带了笑意,她自己不也是没亲眼见过,就在这里维护他了。
从没受过维护的陆筵,觉得被人维护的感觉也不赖,看得津津有味。
如果没有赵江海在一旁将他揪出来,就更好了。
“陛下,哎哟,满大殿的人都在等您,您怎么在这儿啊”
陆筵敛了笑,他凉凉地扫了一眼赵江海,却是没说话。
这边的动静闹得那边的姑娘们都听见了,他一转头,就看到跪了一群人,其他女子瑟瑟发抖,害怕说的坏话被陆筵听去了,而小姑娘跪在地上,耳朵红的像是雪里的梅花,他觉得好笑,刚刚还豪气干云,如今倒是害羞了。
陆筵也没过去,也没有降罪,脚步一转就离开了。
这便是两人的第三次相遇,其实也算不上相遇,毕竟,两人并未照面。
陆筵夜晚,饮了酒脑袋晕沉沉,一时起了兴致,作了一幅画。
他本按照沈沅嘉今日的穿着画的,可脑海里满是她娇艳欲滴的耳朵,鬼使神差,他将那藕荷色的衣裳全部染成了朱红色。
画上少女浅笑而立,明艳潋滟,红衣灿烂,竟是让陆筵晃了心神。
他心中的那点欢喜,开始破土而出,让他一向无波无澜的心起了涟漪。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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