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了, 皇兄”
陈蝶双手被绑,有些狼狈,但她丝毫没有被抓的惊慌, 盯着慕容拓瞧。
她叫他皇兄,叫得心安理得,仿佛慕容拓真的是她的皇兄。
慕容拓刚刚有些不耐,不过进了屋之后,观她神色似乎真的有事要,勉强收敛了些。
站在不远处,等她开口。
旁边顺平刚刚听这女的叫主子皇兄, 膈应得很。当了几天公主,真当自己就是了吗他上前, 一掌打在她肩膀上, 恶狠狠的道“老实点”
这时的顺平, 可不是平时笑眯眯的顺公公, 他跟着主子穿梭在军营多年, 早就不懂什么叫怜香惜玉。
“有话就”
“急什么”陈蝶瞪了一眼顺平,而后看向慕容拓, 却是对顺平道,“你家主子都没着急。”
她顿了顿, 这才与慕容拓道
“奴家找殿下来,是想与殿下做交易的。”
慕容拓听了, 嗤了一声, 似乎觉得她在什么可笑的事,
“陈蝶,朝阳的侍女,在和亲路上李代桃僵不过可惜, 半路遇到周国刺客,投河保了命。这般背主之人,你觉得本宫会同你做交易”
陈蝶的眼神闪了闪。她倒是一时忘了,就差一点,她就成了大周的太子妃。
就差那么一点。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奴家也只是为了让自己过得好一些而已,有什么错”
“慕容宇教你这么的”
陈蝶的脸色刷的一下白了。若只是叛主,依着九皇子不爱管闲事的性子,还有几分放了她的希望,若是连她是三殿下派来的都知道了,威胁到他,他必定不会放了自己。
“九殿下可否放奴婢一条生路”陈蝶脸上再没了之前的轻松,“之前传递的消息,也被截获,并没有传递出去。殿下并没有损失什么。”
“放了你,于本宫何益”
“只要殿下愿意放了奴婢,奴婢愿意为殿下效力慕容宇多疑,但他一直认为奴婢对他死心塌地,不会起疑。他到现在还以为,
周国的太子妃是奴婢。”
在被慕容宇推出来的那一刻,陈蝶就死心了,自己在那人心里,什么都不是。
既然这样,那她还巴着那人做什么既然入了周国东宫,以后自然要在周宫好好活,才不枉跋山涉水来到这。
九殿下迟早要回景国,到时候必定假死,太子妃一死,那不是在慕容宇眼里她就死了,如此以来,她就可以摆脱细作的身份,堂堂正正的在周宫了。
现在的良媛,以后的贵妃,甚至皇后,自有她的路可以走。
陈蝶看向慕容拓,“奴婢被慕容宇哄着,喂了断子药,这一生所求不过摆脱他,若是能让他死,再好不过。”
朱煜接到他新宠的美人被慕容拓扣住的消息,火急火燎的从南殿赶来。看到美人一身是伤,顿时怒火中烧,连平时的仪度都没了。
“慕容拓你特么有毛病是不是孤的女人哪里惹到你了你竟然这样对她你看看,都被伤成怎么样了”
“殿下呜呜呜。”陈蝶掩面而泣,虚弱的仿佛下一刻就要倒下,幸好被朱煜接住,靠着他勉强支撑着,“殿下,奴家刚来东宫,只是想来讨好太子妃,可,可太子妃却打我”
美人垂泪,朱煜怒意更甚,试要让慕容拓给个法。
朱煜为什么这么生气因为慕容拓在他眼皮子底下把人扣了,竟然没有半点风声。
他从昨晚知道人失踪,直到今天早上才查清人在朝阳殿。
他找人的时候,总有一丝线索诱着他,又总差那么一步,绕了好大的圈子。
他觉得,这是慕容拓在戏耍他。
面对朱煜的盛怒,慕容拓冷眼看着,轻飘飘的回,“本宫不喜旁人伺候。”
意思就是,不喜旁人来,她还来,那就怪不得本宫。
“不喜你就把她打成这样”朱煜差点跳起来,要不是被周围人拦着,他都要怼过去了。
被拦到殿门口,朱煜气不过,“什么毒妇妒妇”的张口就来,据后来大家传的,那声音整个东宫都听到了。
太子大骂太子妃毒妇,不容人,小肚鸡肠,不配做太子妃云云,大有为了个良媛要与太子妃决裂
,据连皇后娘娘都惊动了。
这是后事,按下不表。
只现在。
庭院里的动静太大,在殿里的宋楚自然听到了。
她小跑出来,只看到太子一行人离去的背影,骂骂咧咧的,还有旁边一言不发的太子妃。
宋楚盯着前面,又偏头瞧了瞧娘娘,小脸委屈着,好像太子骂的不是太子妃,而是她。
小手轻轻拽住旁边的紫锻衣袖,
“娘娘,太子太过分了。”
她虽然不知道他们刚刚在什么,但想想就知道,肯定是娘娘告诉太子那人是细作,但太子不信,反而骂娘娘不大度,不容人。
受宠的新人被不受宠的太子妃成是细作,虽然听着是有点污蔑的意思,但娘娘哪里是那种人
宋楚是相信娘娘的,娘娘是细作,那就是细作。
所以太子太过分了。
慕容拓看向旁边的女人,蹙着秀眉一副要哭了的模样。
他伸手,捂住了女人的耳朵。
慕容拓比宋楚高一个头,此时,微微低着头,幽深的眸色里,全是她。
耳朵被大掌捂住,宋楚听不到外面的骂声,她仰着下巴,只听见了娘娘在,
“傻。”
澄澈的杏眼眨了一下,才不傻,娘娘才傻,都这样了,还在维护太子。
小年已过。
民间从这时候起就开始休市,家家户户贴春联,清扫房屋,穿新衣,准备迎新年了。
宫里,别的宫殿不知道,但朝阳殿却是热热闹闹的。
前几天大扫除了一次,如今整个宫殿焕然一新。在暖暖的阳光下,窗明几净,看着就让人心情开阔。
常秦从外面来,他刚刚去了蒹葭殿,给陈良媛探了脉,过来回话,顺便请平安脉的。
几天不见,常秦都快不认识这个地方了。
大门一对春联,娟秀小字,齐齐整整。内殿窗子上贴着窗花剪纸。院子里到处都是小灯笼红辣椒的,很有过年的意味儿。
知道的是东宫的朝阳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民间的哪个宅邸。
此时内殿庭里,一大群宫女太监围在一颗红梅树下。那梅树高大,枝丫繁茂,树干上搭了一个木梯,木梯上,一女子正小心翼翼的挂
红灯笼。
身姿绰约,雪肤花貌。在红梅树中,衣袂飘飘,晃眼看还以为是红梅仙子一般,惹人眼。
中途不知是脚下没踩稳,还是木梯颤了颤,引得底下一群人万分紧张,惊呼着一拥而上扶稳木梯。
你一句我一句,
“姑娘你快下来,那么高的地方。”
“对哟小主,当心摔了。这些让奴婢来就可以了。”
“对啊,快下来呀小主。”
这般吵吵闹闹,却没人上前去制止。
若是在别的宫别的殿,这样也没什么。但是在一直安静的朝阳殿,就显得有些不同寻常了。
常秦皱眉,
“那人是谁”他问顺平。
顺平顺着常先生的视线看了过去,是楚小主正在挂灯笼,
“没谁,就一个小宫女。”
“你当我瞎吗顺平”常秦黑了脸,指着那边,“那人锦衣玉颜,在这里吵闹却没人管,可见是有人纵容,你跟我只是宫女”
顺平笑了笑,他刚刚也只是随口一。小主确实不像宫女。
“那是楚小主。”
什么小主不小主的,常秦没兴趣知道,他问,
“怎么让个陌生人接近殿下”
朝阳殿看似守卫松散,内里其实很严,寻常进出的,都是之前调查过,知根知底 ,如今却突然冒出一个楚小主。
“楚小主身世清白着呢,她来伺候殿下。”虽然小主她总是有些不会做,让伺候吃饭,直接自己先吃了,让端个茶递个水,能把自己袖子给弄湿了。笨得哟。
但她可不是来做那些粗活的。他是来伺候主子的。
“伺候,你们不会伺候吗”言下之意就是,干嘛让个外人来伺候
“常先生,你莫要懂装不懂”这种事,作为男的,刚刚那么哪里有不懂的
非要他把话得那么透吗他伺候,那是委婉的表达,实际就是主子屋里人的意思。
还揪着问甚
常秦自然是懂。但他在意的可不是这些。
“如今殿下避在这里,是为了养病,你这般自作主张,安排个女人在殿下身边,想过后果没有”
听着数落,顺利掏了掏耳朵。
“常先生,殿下对这事,可
没什么。”
不仅没什么,顺平觉得,虽然最开始有些不满,但如今真香了。“当时把你拽来给把脉的,就是她。”
“是她”那天他根本没看清人长相,只知道是个女的,却没想到是她
常秦盯着那边,好半天才哼了一句,
“莫要误了大事。”
“奴才只负责殿下的饮食起居,只知道自从楚小主来了之后,殿下心情开阔了些。那楚小主身家清白,长相绝美,服侍殿下再好不过。奴才不懂常先生在计较什么”
“计较什么你我计较什么她是周人”
“周人怎么了又不是北狄那般兵戎相见的异族常先生博学多识,不知道周国和景国几百年前是一家吗”顺平为了主子的幸福,据理力争。这些个老学究老顽固,懂什么哦
“我不与你争,殿下弱冠多年,有女人无可厚非,但现在可不是搞这些的时候。你让一个周人知道殿下的身份,这合适吗”
常秦眼神示意,
殿下是男人的这事,能随随便便告诉个周女吗
“没有,小主暂时不知道。”据他观察,小主应该是还不知道主子是男人。“再了,就是知道了又怎么了”
“你怎么了”常秦吹胡子瞪眼,“算了算了,我不跟你,跟你也不清楚。你自去提醒殿下”常秦有些生气,他脾气怪,一生气就不会给人诊脉,转身走了。
顺平留在原地。
提醒提醒什么他觉得小主和主子很配,很合适,不需要提醒。
宋楚忙完了梅树的装扮,踩着顺利下地。前几天她有些染了风寒的症状,好在及时喝了姜汤,所以现在头不晕了,腿不软了,整个人很精神。
见时间还早,且今日难得是个艳阳天,于是宋楚觉得又有事情忙了。
她噔噔噔的跑进寝殿旁边的书房。来到娘娘身边,有些话要,但看见娘娘正专心着,又不好打扰。
悄咪咪站在旁边。
慕容拓正在看周国的與图,周国多山地,景国多平原,两国划江而治。景国有北狄要防,周国有南蛮要御,但似乎他们
在南蛮的事上并没有用武力镇压,而是选择通商通婚。
不费一兵一卒,就能与南蛮共处。
将與图合上,慕容拓看向宋楚,刚进来时他就发现了,一直站着也不话。
“有话就。”
宋楚见他看完了,笑眯眯,“今日天气好,阿楚打算将书房里的书册都拿出去晒晒。一个冬都没晒过呢。”
慕容拓扫了眼架子上的古籍,又瞧了瞧外面,阳光正好。
虽然阳光正好,但慕容拓觉得完全没必要。
不过既然她想搬的话,由着她就是了。
阿楚见娘娘久久不话,那就是默认了。这段时间她已经摸清了习性。娘娘看着性子清冷,但其实很好话的。
于是让顺公公领着一众人进来配合,似乎要将整个书房里的东西都搬空。
哼哧哼哧,有些费劲。
她今日穿的是大袖襦裙,袖子异常的大,好看是好看,就是做起事情来有些束手束脚。
宋楚又越干越起劲儿,她觉得这大袖特别碍事,于是干脆袖子一捞,用披帛给束缚住了。今日配的披帛是锦缎材质的,轻盈可折,不费劲儿。
于是衣袖被推到手肘,露出一截子小臂,白晃晃一片。
慕容拓隔着窗棱子一眼从人群中看到,有些迷了眼,而后不知想到什么,脸色沉了下来。
他将女人叫了进来。表情有些严肃。
“不是你们周国女子端庄芳仪,你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嗯”宋楚顺着娘娘视线低头,瞧了瞧自己,“阿楚什么样子啊”
她有些茫然。看向娘娘,想让他讲清楚,但娘娘不话了。肃着脸,这时倒是像真正的主母了。
她反应了一会儿。见娘娘一直盯着自己的手臂,她稍稍抬手,不确定的问,“这个”
抿着薄唇,慕容拓默认。
宋楚囧,
“这个就是这样的,周国衣裳不是大多宽袖吗这样双手不灵活,然后每次干活的时候,就把衣袖捞起来束缚住就可以啦。娘娘你看,是不是灵活多了”宋楚举着白嫩的双手在娘娘面前晃了晃。
娘娘是景国人,景衣是窄袖,应该不知道这些。
慕容拓盯
着瞧了一会儿,评价道
“衣不蔽体,有碍观瞻。”
“不是啊,这就是这样的。哪里有衣不蔽体娘娘你别看那些书,有些书上乱的。什么要裹得严实否则丢了夫家的脸。哪有这样的啊再了,这是内院,又没有别人,不会丢太子的脸。”宋楚委婉提醒。
一听太子两个字,慕容拓当即冷了脸。他觉得应该些什么来打消女人张口闭口就提到太子的习惯,让她认清现实。
“做什么都是太子”
“嗯”宋楚看向娘娘,“娘娘在什么。”
“皇室玉牒上没有你的名字。”
“嗯。”
“你知道”这让慕容拓有些意外,他以为女人不知道这件事。
“嗯。”宋楚之前听过。她其实对此也不是很在意,没有就没有,没有更好。
没上玉牒的话,若是哪天得了机会还能出宫呢。
“既然知道,那就应该明白,你未上玉牒,便与太子殿下无关。”
“啊可,可是”她是陪嫁媵妾啊,媵妾不都是太子的女人吗
“没有可是,以后哪里兴这样巴巴的提太子”得让她断了这念想。
娘娘沉着脸,宋楚直觉娘娘在生气,但又不知道在气什么
气她不该提太子
也是,娘娘与太子一直不合来着。既然她跟了娘娘,那定是要站在娘娘这边的。
“嗯以后都不提太子了那,那不会丢娘娘的脸”宋楚接过之前的话题。
慕容拓神色稍微缓了一些,
“那也,”他想大可不必,不过,看女人这么诚心的份上,慕容拓话到嘴边,又改了,
“未尝不可。”
不会丢娘娘的脸,
那也未尝不可这样。
慕容拓边边伸手,不由分的解了女人手上打着结的披帛,扔在一边。
没了束缚,衣袖重新覆上小臂,慕容拓捞过小手,将褶皱的衣袖抚平。
柔若无骨,慕容拓有些松不开,拇指慢慢摩挲过手心。
宋楚小手任由娘娘牵着。
见娘娘把她的衣袖给弄平整了,宋楚嘟囔了一句,“这样干活不方便。”
“那就不
干,整天在忙些什么那些事自有人去干。”
当然要干啊,她还要在娘娘面前表初心呢。
虽然她也没干什么就是了。
她反抗,话题飘远了。
“可是热。”意思就是这样有些热。屋子里有地暖,外面有大太阳,她又干得热火朝天的,捞起袖子凉快些。
“大冷的的天,热什么热你看看你自己的手,这么凉,哪里热”慕容拓轻斥。
宋楚瘪着小嘴,不话了。
本来就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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