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 姜瑜是睡了个好觉, 不过省委大院好几家灯火彻夜通明, 好几个念过半百的老人聚在一起,面前都摆着那三份对黄为民的举报。
“老黄大前年才死了小儿子, 这要是把黄为民也给抓了, 按照这纸上的罪证, 他也别想从牢房里活着出来了。”一个头发半白的老人,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心有不忍地说。
另一个人听了不干了“老向, 我知道你跟老黄关系好,可也不能徇私舞弊啊。看看这黄为民干的都是什么屁事,搜刮民脂民膏, 滥用职权,排除异己, 你同情老黄,那你咋不同情同情这些被黄为民坑害的普通百姓呢咱们的党,咱们的政府不能出这种败类。早让老黄好好约束管教他这个儿子, 他每次都雷声大雨点小,还把这家伙弄去祸害浮云县的百姓,黄为民之所以有今天, 全是老黄惯的,惯子如杀子,这事他咎由自取”
老向被说得讪讪的,面子上很挂不住, 他瞥了其他几人一眼,见大家都一脸愤怒,每一个人站在他这边说话,只得拿出火柴,点了一支烟,给自己一个台阶下“老刘,这人老了,心就软了。我的错,我的错,这黄为民确实该抓,我没意见。”
坐在主位上一直没做声的老汪闻言,抬头扫了几人一圈“抓不抓要讲证据,而不是单凭这几封不知来历出处的举报信就定人的罪,这样,跟纸上所说的黄为民的所作所为有什么区别我们这些老同志,不能犯经验主义错误,要用事实说话。老毛,你安排人负责调查这张纸上所说黄为民在省城犯的事,老刘,你去调查浮云县那边的情况,越快越好,查清楚了再依法处理。”
“好。”老刘两人齐齐站了起来,“我们这就去安排,尽快把这事查个水落石出,绝不冤枉一个好人,也绝不放过一个坏人。”
话是这样说,但在座的诸位心里都清楚,恐怕还真没冤枉黄为民,以前这家伙就不着调,不过在老黄的眼皮子底下,没敢那么放肆,那放出去就不一定了。
老向也跟着站了起来,摇头叹气“希望老黄能保住晚节”
省委大院这一晚发生的事,黄为民完全不知。
有了辟邪符,他终于一觉睡到天亮,再也没见到任何不干净的东西。
次日一大早,黄为民就兴奋地早早起了床,让小孟去国营饭店买了热气腾腾的豆浆油条,然后他亲自拎着给姜瑜送到了招待所。
结果值班的大姐告诉他“你找昨晚那小姑娘啊,她有事出去了,给你留了张纸条。”
黄为民接过一看,纸条很简单,就说有事出去一趟,中午才回来,让黄为民下午一点过来带她去小静的墓地,说正午时分是一天中阳气最旺的时候,做法的效果也最好。
好像有道理,不过姜瑜是第一回来省城,她一个人都不认识,能去哪儿莫非是去逛街了,乡下来的土包子嘛,好不容易来了一趟省城,还不得到处看看,长长见识。
自以为了解了真相的黄为民心情大好地出了招待所,然后拿了票给小孟,吩咐他“去华侨商店看看,有什么小姑娘非常喜欢的,买两件回来。”
小孟拿着票和钱,小声问“给周姐的吗”
黄为民瞪了他一眼“给姜大师的。”
姜瑜没票,在省城转一圈,只能看不能买,回来得多沮丧,这时候他要是再送上两件昂贵又精美的礼物给她,还不得把那丫头给哄得团团转,什么都听他的。这种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最好哄了。
他就猜到了,小孟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两人还在招待所门外说着话,忽然一辆小汽车停了下来,接着副驾驶座上走下来一个戴着黑款眼镜,穿着黑色中山装,胸前的口袋上别着一支钢笔的小个男人走了下来,笑眯眯地跑过来说“黄主任,黄老知道你回来了,让我接你过来,他都等你一晚上了。”
老子召唤,黄为民当然要去。
他冲小孟点点头“办好这事,直接过来找我。”估摸着那时候刚好到中午了,正好过来找姜瑜。
黄为民坐上车子去了黄父家。
黄父一见到他,立即把报纸叠了起来放好,扫了他两眼,见这个儿子完好无损,黄父略微松了口气,指着对面的沙发“坐下。”
面对面,黄为民还是有些怵黄父,规规矩矩地坐下叫了一声“爸。”
黄父瞥了他一眼,目光阴沉沉的,显然是很不高兴。
黄为民见了,灵机一动,马上把昨天问姜瑜要的那张幸运符拿了出来,递给了黄父“爸,这是我向高人求的幸运符,可灵验了,你戴上试试。”
黄父斜眼看他“荒唐,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让你去浮云县锻炼,你就学到了这些”
“爸,真的很有用,你戴上试试嘛。”黄为民捡起符,非要让黄父试一试。
黄符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他,这小子没救了。他自己非要去做革、委会主任,自己卖了这张老脸,把他安排下去,结果,他一个革、委会主任带头搞封建迷信,说出去如何服众不被人举报就是好的了。
黄为民见黄父还是不接,还用那种瘆人的眼神看他,心里有点慌,讪讪地缩回了手说“真的很有用,我昨天戴着它,一路都非常顺利,在路上还捡到了十块钱。你知道的,我从小到大运气都很差,不丢东西就是好的了,还捡钱。”
这倒是,黄父看着他那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心有不忍,到底是自己唯一的儿子,还是自己亏欠了的儿子。黄父伸出了手“给我看看。”
黄为民连忙欢天喜地地把符递给了他。
黄父捏着这所谓的幸运符看了半天,也没发现有什么特殊的,这符不过就是一张黄纸折成的三角形而已,亏得为民那孩子说得那么神奇。他应该是被人给骗了。
算了,不过是件小事,先说要紧的。黄父把目光从符纸上挪到了黄为民身上,问道“小静的事我已经找人商量过了。先把你送到布罗湾去,以前临云观的那群牛鼻子就被下放到那里。你去那儿,若是小静再找上门,他们自会料理了她。”
布罗湾,下放,一听就不是什么好地。黄为民好不容易才从农村跳出来,过了几天好日子,哪愿意又回到穷苦的农村。他连忙摇头“爸,这个就不用了,我已经找到了一个高人,她下午就去小静的坟前,把小静这个祸根彻底除掉。”
“高人给你这张符的高人”黄父捏着符,轻蔑地笑了,“这些坑蒙拐骗的把戏,也就骗骗你这种无”
话未说完,电话铃声忽然响起了。黄父倾身,接起了电话,他脸上的神色由冷淡逐渐转为兴奋,挂电话的时候,厚重的褶子上已堆满了笑容。
黄为民听得一知半解,但不妨碍他察言观色。他搓着手,好奇地看着黄父“爸,是不是有什么好消息”
黄父低头瞥了一眼手里拿的幸运符,心里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说不定这幸运符还真有点运气加成。
他说“也没什么,就是上次我的提议,上面说通过了。”
这个事黄为民也知道一些,那提议上面一直有争议,都快过年了还没结果,谁料今天这消息竟然就来了,果真是个意外之喜。
黄为民连忙打蛇随棍上“爸,我就说了,这符灵验着呢”
黄父被勾起了好奇心,也想试试。他把幸运符丢进了口袋里,对黄为民说“我们出去转转。”
看看这符是不是真的有那么神奇。
出了门,黄父就遇到隔壁最爱下象棋的老严。
老严见了他,马上打招呼“老黄,过来下一盘。”
老严的棋艺是附近一带最好的,而且他运气也特别好,黄父跟他下棋就没赢过。不过嘛,黄父低头看了一眼口袋里的那张符纸,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坐了下来。
两个老头坐在光秃秃只剩下树干的香椿树下,对弈起来。今天黄父如有神助,运气好到爆,没多久就赢了老严一局。
老严不依,非要拉着老黄再来一回。
两人又继续下,连下了三局,黄父回回运气都好到爆,杀了老严一个片甲不留。
老严把象棋一扔“不下了,不下了,今天你这家伙运气太好了,我不是你的对手。”
出了院子,外面是一条清澈的小河,河岸边有不少退休干部在钓鱼打发时间。黄父想着自己今天好到爆的运气,走过去对一个老友说“老廉,让我试试。”
老廉正好想上厕所,忙不迭地答应了“行,麻烦你了,帮我看一会儿。”
他把钓鱼竿塞到了老黄手里,然后跑回了院子里。
老黄坐在他的位置,把鱼竿往下一丢,然后静静地看着水面。黄父的脾气不大好,没有耐心,所以平时也很少来钓鱼,更没什么技术。但诡异的是,他才把鱼竿丢下去没几秒,那浮漂就剧烈地抖动了起来。
“爸,快拉。”黄为民见了,赶紧提醒他。
旁边一人也扭过头说“快拉,这是钓到大鱼了,老黄,你运气真好。”
可不是好,黄父一下子拉上来一条两三斤重的大鲤鱼。
等去上完厕所的那老头回来,黄父已经钓了三条鱼起来,最轻的一条也有一斤多重。很多老头在河边坐一天也钓不到这么多鱼。
“老黄,你这运气也太好了。”大家都很羡慕。
黄父也惊呆了,他今天的运气真是好得离奇。但更好的还在后面,父子俩在外面的马路上溜达了一圈,然后黄父就又捡到了一张自行车票。
自行车,这可是堪比后世的宝马奔驰,不,这个年代能有一辆崭新的自行车骑着,那比后世开宝马奔驰都还风光。
虽然这东西对黄父来说,要弄到手非常容易。但白捡的跟自己动用关系人脉去拿回来的感觉又不一样。摸着这张自行车票,黄父好半天没说出话来,他今天的运气确实好得异乎寻常,由不得他不相信。
“交到离这最近的派出所,等失主过来领。”黄父把票递给了黄为民。
黄为民接过,收了起来,偷偷觊了一眼他的脸色说“爸,我没骗你,幸运符真的很有用。”
黄父没做声,活到他这把年纪,往往知道,人这一辈子,并不是你拥有得越多就越好,运气太好,他怕折福啊。
良久,他才说了一句“你所谓的那个高人在哪里我去会会他。”
黄为民听他不再提让自己去布罗湾,松了口气,忙应道“高人出去办事了,约我中午在招待所见。咱们回去吃午饭,吃完饭,她应该就差不多回招待所了。”
“好。”黄父答应了。
父子俩回家,头一回心平气和地聊了一会儿。话语中,黄父难得的对黄为民表扬了那么一丢丢,激动得黄为民差点跳起来。大师就是大师,这一出手,果然不同凡响。
阿姨做了一桌子好菜,黄父极为难得地拿出珍藏的酒,给黄为民倒了一杯,父子俩各自坐在一边,难得的有几分温情。黄为民举起了酒杯,正要说两句好听的哄哄他家老头子,外面忽然闯进来好几个穿着制服的人。
黄父脸色一凛,重重地将手中的酒放下,站了起来“刘先,你带这么多人来我家里是什么意思”
刘先,也就是领头的那个人,拿出一张盖了印的纸,递到黄父面前“黄老,得罪了。黄为民触犯了法律,这是拘捕令”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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