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姐儿第二天便收拾好了东西,坐车去往宫里。
德妃早已翘首以盼,听闻晨姐儿已经进了宫门,就在院门口候着。遥遥地看到孙女儿来了,喜不自胜,主动迎了上来“怎的那么早我还想着你午膳才能来,现下倒是早早赶到了。”
晨姐儿笑着给德妃福了福身“这不急着见您么,所以忙不迭地来了。还能讨一餐早晨的茶点吃吃。”
德妃便把孙女儿接到了自己宫里。
原本她还以为四福晋会送了晨姐儿过来,准备的各种吃食连同午膳备下的食材都把四福晋算在内了,谁知她却没来。
听闻祖母问起母亲为甚没来,晨姐儿说道“额娘觉得我如今是个大人了,都该到了议亲的年龄,自然什么事儿都能自己办得了。更何况我这一趟过来,有丫鬟太监跟着,有车夫护送着,怕甚进了宫更是不用慌,到处都是人,总丢不了我的。”
德妃一开始还想着四福晋这是想锻炼自己女儿,转念一琢磨又觉得不对劲四福晋好似话里有话
德妃细问晨姐儿“你额娘真的是这样说的一字不差”
“一字不差倒是不至于,但是终归是提到了这些意思的。”晨姐儿认真地说。
德妃这就有些了然。
四福晋那些话里头说不定有一句是最关键的。若德妃没猜错的话,指不定就是那句“都要议亲的年纪”。
难道说四福晋对晨姐儿的亲事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
倘若四福晋真是这个意思的话,德妃思量着,那就说明四福晋今日可能是有事来不了,又想借了晨姐儿的口暗示自己这边不用为晨姐儿的亲事操心,他们两口子已经有了主意。
德妃心里头这般琢磨着,没有多说什么,只笑着吩咐人安顿了晨姐儿这边。
其实珞佳凝今日是真的有事情,却不是什么非要今天去做的大事。
最主要的是,之所以没跟着车子进宫,是因为她真的觉得女儿可以自己坐了车子进出宫里了,没必要她这个额娘非得跟着。再说了,她随时都能过去探望女儿和婆婆,这又不是真正的离别,没甚需要太着紧的。
珞佳凝今日带着鄂玉婉在铺子里走了走,让鄂玉婉来学习铺子上的一些事情。
谁知婆媳俩真的讨论起这些事情来,珞佳凝才发现一个问题鄂玉婉实在是太实在了,虽然这样以诚恳持家是没什么问题的,毕竟西林觉罗家和雍王府的仆从都十分可靠。
但,如果让婉姐儿这种性子来做生意,却实在是缺了些灵活,只能按部就班地行进。
珞佳凝有些发愁。
看来让婉姐儿来打理生意确实是欠妥当的想法。
婉姐儿毕竟不似她和郭络罗氏那般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而且性格也太过诚恳实在,待人接物都尽量照顾着旁人的情绪。
不过珞佳凝倒也没有太沮丧。
既然婉姐儿不擅长打理这些,那么给他们夫妻俩一些不太倚靠老板的思维来维持生意的铺子就行。这种铺子平时中规中矩地做下去,虽然不会有忽然暴富的机会,却能够安然无恙地保持常态。
也是个不错的出路。
珞佳凝主意已定,和婉姐儿说了一些与掌柜的打交道的法子,又带了她去郭络罗氏的铺子里走一趟。
她本来想的是明儿再去郭络罗氏的铺子,巧的是刚才守在她店外的安福说,远远看到郭络罗氏朝着自己的店铺去了。
二人的这两家铺子在同一个街上,直接过去倒也方便。这么近的路,坐马车倒是有些大费周章,不如步行。珞佳凝就带着婉姐儿往那边去了。
谁知还没走到郭络罗氏的店铺,婉姐儿拽了拽婆婆衣袖,轻声问“额娘,那个人是不是李大人”
珞佳凝认识的李大人可不少。婉姐儿就又加了句“那个李又玠啊”
李卫
珞佳凝循着她指着的方向望了过去,真见到李卫在旁边巷子里探头探脑地不知道在看什么。
珞佳凝这就乐了,直接让安福过去把人给揪住,又踱步过去“郎中大人这是做什么呢鬼鬼祟祟的,当心把你当贼人给捉了”
初时李卫还吓了一跳,差点大呼救命。看到来人是雍王妃,他反而松了口气,拱手说道“微臣见过王妃。见过世子妃。”
珞佳凝含笑看着他。
鄂玉婉板着脸问“你在我姨母铺子外头鬼鬼祟祟做什么左右都是认识的人,不大大方方进去,反而在这边跟贼人似的。要我说,就该捉了你去。看你还敢一而再地这般做不。”
李卫上一次去到郭络罗氏的铺子外头,就是这般缩头缩脑的,结果被掌柜和伙计们当成的贼人给逮住了。
这一次又是如此,只不过这一次的郭络罗氏的店铺并非是上次的那一间。可李卫做的事情却还一样。
也不怪婉姐儿这样气愤了,任哪个人看到自家姨母被个鬼祟的臭男人给偷偷盯上,都绝对气炸了不可。
婉姐儿难得地露出怒容,叉着腰一脸凶悍地望着李卫。
李卫苦笑着望向雍王妃,轻声嘀咕“怎的一个两个的都这样凶悍。”
说罢,他与雍王妃解释“本也不是我行事猥琐,这次实在有苦衷。原本我想过去和郭络罗格格说两句话来着,谁知她旁边有个女的好生厉害,吓得我没敢靠前。”
婉姐儿压根不信他的,气笑了反问“你说的是谁我怎的不知道姨母身边有什么凶悍的女子”
李卫大致形容了一下。
这回鄂玉婉有些气馁了。她扭头和婆婆对视一眼,齐齐从对方眼中看出了这个人说的是谁。
分明就是鄂玉婉的继母喜塔腊氏。
“夫人也来了么”鄂玉婉有些疑惑地望向了安福。
当时安福在店铺外头看到了郭络罗氏去她自己的店里,按理来说如果郭络罗氏身边有人的话,安福应该见到了才对。
安福忙摇头“奴才真没注意。当时郭络罗格格走在路边,那儿有不少人经过,奴才只看到她经过就忙跑到路边去看,正巧见到她进屋。没留意到她身边有没有什么人。若有人,可能也只当是丫鬟或者婆子了,没太在意。”
李卫对天发誓“我不敢扯谎。上一次在柴房我可受够了,这次绝对没想着畏首畏尾去做事。”
鄂玉婉望向雍王妃。
珞佳凝道“我们进去看西林觉罗夫人在不在,便知道你说的对不对了。”
鄂玉婉颔首,跟在了雍王妃的身边一前一后进了屋子,果不其然,进到郭络罗氏的店铺里头,第一个入眼的就是喜塔腊氏。
因为现在这个时间正好是客人少的时候,屋里除了伙计外,压根没有外人在,只喜塔腊氏一个。
喜塔腊氏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这个地点见到亲家和继女,忙笑着迎了过来“哎呀可是巧了。我来郭络罗格格的店铺来看看,没曾想就遇到了你们。以往我来这个铺子那么多回,可一次都没见到你们。”
郭络罗氏本来都去了里头院子,听了小伙计去喊,知道雍王妃来了,赶忙迎出来“姐姐怎的来了也不让人提前说一声我也好备了茶点果子等着你。”
“其实原本该让人提前一小会儿说一声的,谁知抓到了个偷偷摸摸的家伙,就没吱声直接进来了。”珞佳凝回头去看。
李卫苦笑着走上前来,朝着郭络罗氏深深揖礼“见过格格。”
郭络罗氏赶忙侧身“你是官员,我是寻常人。你给我行礼算是怎么回事。”说着就要赶人。
李卫赶紧去喊喜塔腊氏“西林觉罗夫人救我。”
郭络罗氏和喜塔腊氏自从第一次相见后,就成了朋友。两人都是爽利的性格,虽然偶尔急躁了些,倒也能够互相体谅着。
如今看到四福晋把李卫给带了过来,又看李卫喊救命,喜塔腊氏当即笑道“哟,李大人,您今儿个怎么又来了莫不是我这姐妹铺子里的胭脂水粉太好看了,您恋恋不舍吧”
李卫笑得讪讪“西林觉罗夫人见笑了。”又朝着喜塔腊氏揖礼“见过夫人。”
如今李卫授户部郎中的职位,升迁过后品阶也上去了,官职倒也没比鄂尔泰低。不过他年岁比鄂尔泰小不少,按照年龄来说对喜塔腊氏恭敬一些倒也没甚不好。
喜塔腊氏打趣他“我问你的话,你就没什么要答的了吗”
李卫偷偷看一眼郭络罗氏,见郭络罗氏忙着收拾自己的铺子压根懒得搭理他,不由有些沮丧,语气也低落下来“没什么要答的。您既是说这里的胭脂水粉好看,那便是,它们果真好看了。”
喜塔腊氏哈哈大笑。
珞佳凝觉得这几个人之间的情况有些诡异,忙问喜塔腊氏“许是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
喜塔腊氏拉了四福晋在自己身边坐下,又让鄂玉婉坐在了四福晋身边,这才说道“这段时间我无事的时候,时常和郭络罗格格一起玩耍。好几次我都遇到了这位李大人去郭络罗格格的铺子,可真是巧了。”
语毕,她斜睨着李卫“我看这个人做事一点都不正派,最近就一直伴在郭络罗格格身边,生怕她被这个臭男人给暗算了”
李卫愣住,讷讷扭头去问郭络罗氏“你不明白我的用意”
郭络罗氏赶忙辩解“姐姐,天可怜见,我什么都不知晓,什么也都没和人说,不明白他是怎么跟到了我铺子里的。”
她刚刚说罢,喜塔腊氏就朝四福晋使了个眼色。
珞佳凝会意,当即沉了脸喝问李卫“你究竟是有什么企图竟然一次次跟在我妹妹的身边你若再这样,我就禀与皇阿玛,把你的一桩桩罪行尽数揭露,看你这官职还保不保得住”
在场的人里头,喜塔腊氏夫家和娘家人的官职都不比李卫高,而郭络罗氏只是官家女的身份,且郭络罗氏已经没落,其他没甚特别了。
而且郭络罗氏现在打开门做生意,轻易不会去得罪官员。
所以,由雍王妃开口呵斥李卫,算是最为合适。
郭络罗氏感激地朝着四福晋笑了笑。
李卫苦笑不已。
他看郭络罗氏忙不迭地避开他,而其他几位女子也都十分警惕地望着他。仔细思量了一瞬,他果断撩了衣袍,跪在地上。
“请王妃明鉴。”李卫磕头诚恳道“下官不过是想要与郭络罗格格多说几句话而已,没有旁的意思。”
说着,他从怀里拿出一个细长的木匣“这是下官拜托家里人在江南打造的一支簪子,为的就是送给郭络罗格格聊表心意。谁知西林觉罗夫人最近总是在郭络罗格格身边,下官实了一次两次的都没能找到机会赠与她就只好一次次地凑了机会再来接近。”
郭络罗氏冷眼望着他“谁稀罕你的什么簪子不簪子的我自己都有首饰铺子,还稀罕你个破簪子”说着拿起那个匣子就要丢出店铺去。
李卫的脸色顿时煞白,欲言又止,愣愣地望着她的举动。
珞佳凝隐约猜到了什么,朝鄂玉婉望了一眼。
鄂玉婉赶忙上前去,拦住了郭络罗氏“姨母有话好好说,没必要非得动气。”好说歹说让郭络罗氏松了手。
李卫看着那个匣子,暗自松了口气。
珞佳凝把一切尽收眼底,指了那个匣子问他“那里头是不是还有旁的东西”说着她让郭络罗氏把匣子给她“你若不讲的话,我就要打开来看看了。”
李卫看她指尖都碰到了匣子的锁扣了,赶忙喊了句“王妃,别”
珞佳凝侧头望着他。
李卫脸色涨红,小小声嗫喏着嘀咕了一句话。
旁人没有听清,不过珞佳凝和郭络罗氏距离他比较近,听清楚了。郭络罗氏当即变了脸,怒喝道“你乱说什么浑话呢”
李卫赶紧抬头,摇手辩解“我没乱说真没乱说”
珞佳凝朝婉姐儿看了一眼“你先出去一下。这不是你身为晚辈该听的。”后面那句便是略作解释,不让婉姐儿心里有疙瘩。
婉姐儿应声离去,十分机敏地顺手把门从外头给关上了。
如今屋里只剩下了雍王妃、郭络罗氏、喜塔腊氏和李卫四个人。
喜塔腊氏奇道“刚才你嘀咕了什么声音太小了,我真的一个字儿都没听见。”她这句问的是李卫。
李卫低着头不敢吱声,只眼角余光瞥了瞥郭络罗氏。
郭络罗氏红了脸“姐姐你不知道这个人,混账得很竟是什么话都敢说的”
珞佳凝抬手制止了郭络罗氏的话,盯着李卫,说道“西林觉罗夫人是郭络罗格格的好友。她问你话,你若是不答,怕是不想和郭络罗格格再见到了。”
李卫悄悄看了喜塔腊氏一眼。
喜塔腊氏一脸的莫名其妙。
郭络罗氏跺着脚急道“你可别听那个姓李的浑说。”又扭头望着四福晋“姐姐,你怎的还让他把那种浑话再说一遍可不能让他说了”
李卫本来还有些不敢在那么多女子跟前再说一遍,但看郭络罗氏这样急着把他先前的话掩下去的举动,他反而来了胆量。
“你不让我说,我偏要说你明明知道我一而再地来找你是为什么,偏又不给我机会和你说话。不然我还能怎样”李卫气呼呼地道“我就是在匣子里塞了一封问你要不要嫁我的信而已,怎么,就这还不能说了么”
这话一出来,郭络罗氏又气又急,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了。
喜塔腊氏则是目瞪口呆,眼睛直愣愣地望向了四福晋“他这话是真的”又扭头问郭络罗氏“你们之间是怎么一回事”
珞佳凝其实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郭络罗氏和她之间的交往,虽然比较频繁,可两人各有各的生活,她不可能去过问郭络罗氏的每一件私事。
且郭络罗氏的性格也决定了她不准许旁人去过多干涉自己。
这样一来,很多发生在郭络罗氏身上的事儿,珞佳凝也不甚清楚。面对着喜塔腊氏的询问,她是半点都说不出什么。
她甚至不知道李卫什么时候动了这种心思的。
郭络罗氏看李卫在那边脊背挺直一副“我就认准了”的状态,急得不行,忙与姐姐和好友解释“其实没有什么。只不过他之前偶尔去我几个铺子里转悠,我看他是个长期客人,就好生招待他。再没旁的了啊”
现在话已经说开后,李卫倒是无所顾忌了。他梗着脖子直哼哼“什么叫没有旁的了我那时候被你的伙计给关到柴房里头,后来浑身又酸又疼。你在去店铺的路上遇到我,看我走路姿势不对,问我是不是不舒服。我说没事,你还是让人守在我家门口,给我送了膏药和汤药。”
郭络罗氏忙说“那是我觉得我铺子里的人做错了事情,所以弥补一番。”
“那你怎的不说,冬日我去你铺子里买棉衣,你看我惯常穿着的那个衣裳有些不合适,特意让你铺子里的伙计给帮忙改了改。还有春日里,你说那些花开得不错,让我带走一些插在自己家里花瓶,香得很。”
李卫一件件细数着,又道“还有前些天,忽然变了天,天气冷了。我有些伤寒,被你发现后,隔一天让人把治疗伤寒的药送到了我的家里。”
他回想起那个时候的情形,脸颊带着微微红意,眼睛晶晶亮,唇角开心地弯起,显然那个时候让他十分高兴。
郭络罗氏十分无奈。
她与李卫好生解释着“我送你东西,是因为你送我的更多。我给你药,你记得。你怎的不记得那时候你提醒我精神不太好,还有了黑眼圈,说让我多休息,命人送了枸杞到我店里”
说到这儿,她侧头与四福晋和喜塔腊氏说“李大人送了东西给我,却不留名字。若不是伙计描述了一番送来之人的相貌,我都没想到会是他。”
四福晋和喜塔腊氏面面相觑。
李卫忙说“我当时给你送枸杞,也是心疼你只知道照顾旁人,却不懂得照顾自己。你看你光顾着客人们了,却没留意到自己的身体状况。”
说罢,李卫长长一叹“似你这般体贴仔细又懂得照顾人的女子,不该遭受这种独自一人硬撑着的日子。我、我家里也是做生意的,自然能够知道若想生意长久,必然少不了吃苦。我这不是想着,我们都是同一个道上的,且彼此间也挺合适,所以想找你问问你乐意不乐意么。”
他最后这一番话,因为关系到自己的心意剖白,所以说的磕磕巴巴前言不搭后语,明显不如之前的话条理清楚。
不过,郭络罗氏这回倒是真听懂了而且怔住了。
她做八福晋那么多年,和八阿哥在同一个屋檐下那么多年,那个男人没有说过她“体贴仔细懂得照顾人”,即便是她为他做足了一切,他也没有发现她半点的好处。
眼前这个男人,虽然比她小了好几岁,却仅凭着几件小事就认准了她是个“体贴仔细懂得照顾人”的。
一时间,往日种种涌上心头,她一时间难以控制情绪,竟是难以自持地哽咽起来。
李卫吓呆住了,忙说“我没想欺负你。就、就提一个可能性。你若是不肯的话,我断然不会逼迫你。但,我觉得你可以考虑一下。我也不是那种薄情寡义的,我家里虽不是官宦之家,却也富足,能够保我们衣食无忧。倘若你同意的话,生意上我可以帮你一把,你就不必这么累了。”
郭络罗氏忽然情绪释放,哇的一下大哭起来。
李卫慌得不行。
珞佳凝赶忙扶着郭络罗氏的肩膀,让她在一旁坐下,先缓一缓情绪。
李卫小声问喜塔腊氏“我很吓人吗为什么我一提想娶她的事儿,她就哭成了这样”说着摸了摸自己脸颊。
其实李卫长得不算丑,儒雅清秀,虽没有特别夺目的容貌,看着却很顺眼,有种书生气。
喜塔腊氏见他这副怀疑自己的样子,忍不住道“难看倒是不至于。但你这样随随便便就把求娶的话说出口,哪个女儿家能接受再怎样,也应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才对。”
提起这个,李卫忽然神色落寞起来。
李卫轻声说“我也想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我打听到她父母亲都已经亡故,其他家里人都不太管她了。便想着,她应该是希望自己做主婚事的,这才硬着头皮求到了她的跟前。”
他这一番话,正好被安抚了四福晋听到。珞佳凝安抚好郭络罗氏后,就走过来细问究竟,正好听到了他的言语。
珞佳凝看看郭络罗氏,见她正在用帕子擦着泪痕,显然是能听到这边谈论的,就问道“你可知道郭络罗格格之前的身份”
李卫犹豫着说“您说的是”
珞佳凝遥遥地指着某个方向“我家老八。你听说过吧”她没有把那个人的身份说的太明白。
但李卫听明白了,不只是他,连同郭络罗氏和喜塔腊氏也听明白了。
所有人都望向了李卫。
“自然是知道的。”李卫揖了一礼“下官能在匣子里藏信,就是已经想清楚了各方面的情况。若真介意,便不会有这么一封信。既然有了这一封信,说明下官心意已定,只看郭络罗格格的意思了。”
珞佳凝侧头望向郭络罗氏。
“这样吧。”珞佳凝道“你给郭络罗格格一段时间好好想想。这段时间你先别打扰她,让她想清楚了,再给你个答复。你觉得如何”
李卫刚刚点了点头,忽然又变卦,梗着脖子说“那不行”
“怎么又不行了”这次问话的是郭络罗氏。
李卫看她肯搭理自己了,顿时展颜笑了起来,直接答她“若你考虑的这一段时间太长了,旁人又赶在我前头把你要走了。我孤家寡人的该怎么办”
郭络罗氏脸上犹有泪痕,气呼呼地瞪他“你放心,除了你,可没人觉得我是个香饽饽了”
李卫也生气“谁说你不香的你跟我说,是谁讲的。我必然揍他一顿给你出气”
郭络罗氏眼睛上下打量着他,不由扑哧笑了“就你这小弱鸡一样的身板,也配帮我出气”说着冷哼一声。
李卫张了张口,好半晌憋出来一句“虽然我打不过旁人,但我好歹肯为了你和旁人去打。你放心,我不会退缩的就是。”
简短几句话,又让郭络罗氏泪盈于睫。
珞佳凝忙和两人说道“我与喜塔腊格格先出去看看婉姐儿怎么样了,你们先聊几句。”语毕不由分说把喜塔腊氏给拉到屋外。
喜塔腊氏被硬生生拽了出来,大惑不解“我今日没什么事儿啊,特意来寻郭络罗格格的。王妃把我叫了出来,我是等她还是不等”
珞佳凝小声道“你没看到吗他们俩都是自己做主的性子,我们外人不好插手。让他们俩自己谈,比我们插手更好使。”
郭络罗氏和李卫两个人,前者这么多年都是孤军奋战,先是为了爱情,而后为了生计。而后者,则是家里帮忙捐官后,独自一人在京城闯荡。
二人都是自己能拿得准主意的,并不需要旁人过多置喙。
无论怎样,作为朋友祝福就好,其他的让当事人自己来解决。
珞佳凝知道这边可能很长时间都说不妥当,于是邀请了喜塔腊氏到自己的店铺里头坐着等消息,又留了安福在这边静等。
反正从她的铺子到郭络罗氏铺子这边,遥遥望着就能看见,等有了消息自然很快就能知道。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左右,郭络罗氏和李卫方才从屋里出来。
两个人商议过后心平气和,做了决定这个事儿先压着,两人还是如往常一样你来我往着,等到年后再做决定。
反正现在已经秋日,距离年后就还有几个月时间了,倒也不算太久。
珞佳凝和喜塔腊氏就都笑着说好。
不过,虽然当事人两个都在极力说他们俩没什么,但珞佳凝和喜塔腊氏,甚至鄂玉婉都发现,李卫称呼郭络罗氏的时候已经是不是叫“郭络罗格格”了,而是说“你”。
足以见得两人的关系已经微不可见地亲近起来了,只是不对外宣称而已。
这一年的冬天尤其的冷。
大雪纷纷扬扬下了大半个月,整个京城银装素裹。出门走在院子里,深雪直接没到了脚腕上。
大雪过后便临近新年。
康熙帝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了。原本大雪前他还能自己行走着,大雪之后却需要有人搀扶着才能前行。而且身上的痹症好似愈发明显,不只是右手不好了,便是右脚也开始不利索起来。
这天不知怎的,康熙帝忽然找了孩子们一个个单独和他谈话,然后又让四福晋去了他的御书房一趟,轻声说“你给胤祯写封信,让他回来吧。”
显然是想念出征在外的儿子了。
“可是十四弟不能随意离开西宁。”珞佳凝迟疑着说“我写信不如您下一道奏折更快一些。”
边将在外,要回京的话需得有圣上旨意,不能随随便便归京。即便她是王妃且是他的嫂嫂,但她一封家书又怎能让他回来呢
“不急。”康熙帝哀叹了声,缓缓说“你就写一封信吧。”
珞佳凝当时应了下来,回家后却有些着急,找了胤禛来商议对策。
“皇阿玛恐怕也知道自己身体不太成了。”胤禛面露悲戚“他想让胤祯回来,又不肯显露出自己身子的弱势来,只道是你写一封家书。之所以说不急,兴许皇阿玛也觉得自己还不至于会一时半刻坚持不住,所以让十四弟可以慢一点归来。”
就好似,孩子慢一点归来,他的衰败就显得没那么急似的。
珞佳凝也约莫估计到了这些,只是她始终不想承认,那么慈爱可亲的老人家居然走到了这个地步。
“那我该怎么办才好”珞佳凝左思右想着“我怕我写家书的话,十四弟也不敢贸然归家啊。”
胤禛考虑了下,提起笔来“不如这样,这封信我来写吧。”
落款的时候,他特意署名是“雍亲王”几个字,一来是让胤祯意识到这件事不同凡响,必然归来。二就是让其他将士们知道,这个事儿是他雍亲王吩咐的。
如今朝中上下都知道雍亲王可以进入御书房伴皇上批阅奏折这件事,想必消息也能传到边疆去。
那他来说这事儿的话,便显得郑重其事许多。
珞佳凝松了口气“如此便是最好的了。”
趁着这段时间胤祯一时半会儿的回不来,珞佳凝决定先把晨姐儿的婚事给定下来。
溎哥儿年纪不小了,又是家中嫡长子。不成亲倒还罢了,一直连议亲都没有的话,周围人的目光就变得不同寻常起来,指指点点就没有停下来过。
最关键的是,珞佳凝想让康熙帝高兴高兴。
他老人家最近因为身体原因,一直郁郁寡欢。若他知道他疼爱的孙女儿亲事有了着落,一定高兴得能够好起来一些。
自从秋日里晨姐儿搬去宫里陪着德妃一起过,康熙帝也时常去永和宫探望德妃,顺便和自家孙女儿聊聊天。
晨姐儿十分懂事,看最近康熙帝腿脚不太灵便了,就每日里主动去乾清宫陪伴皇祖父一段时间,甚至还亲自扶了皇祖父去最近的御花园走走。
康熙帝对晨姐儿的喜爱,超过了其他的所有孙女。
与此同时,他对这个宝贝孩子的婚事,也是操心得不行,甚至还询问过德妃,有没有合适人家的少年,能指给自家孙女儿的。
“晴晨这个孩子,耿直有余,却有些执拗。”康熙帝皱着眉望向在花园里仔细采花的少女,轻声与身旁的德妃道“这样的脾气,合该得找一个能够顺着她脾气的、能够照顾她的孩子才好。”
德妃一听就知道,皇上说孙女儿的这一句“执拗”,其实不是在贬低晨姐儿,相反是在夸赞晨姐儿。
正因为执拗,所以晨姐儿能够一天天陪伴他们,每日里都非得逗得他们喜笑颜开方才作罢。
也正因为执拗,每每康熙帝有些不乐意出门了,晨姐儿一直记得太医说皇上要“多走动”这样的叮嘱,不肯让皇祖父在屋里待着,依然坚持着扶了皇祖父一定要到花园走走才行。
面对着皇上带着试探的询问,德妃在还能模棱两可地说“老四媳妇儿和我提过几句这事儿,我给忘了怎么谈的了。年纪大咯,记不住了。回头我问问她的意思。”
事实上,德妃并不知道四福晋说的有意之人是谁,所以不敢妄自做决定。
当初晨姐儿刚进宫陪伴她的时候,四福晋那边已经透了话,这事儿四福晋已经有了想法。可是问起来的时候,四福晋只说还没到火候,还说四爷那边没有真正定下来。
德妃就也只能暂时拖着那事儿没多管。
现在见皇上询问起来,德妃觉得这个事情拖不下去了,她就借机把皇上的意思透露给了四福晋。
珞佳凝就想着,如果和溎哥儿的婚事可以定下来,正好可以让康熙帝他老人家高兴高兴。
现在张廷玉已经是吏部左侍郎兼翰林院学士了,深得盛宠,他家唯一的嫡子溎哥儿甚至得了圣恩亲自进宫面圣过。
所以这一门亲事,只要是双方两家同意下来,基本上没什么问题。
珞佳凝就催促着让胤禛去一趟张廷玉家,把亲事给好好定住。
胤禛一开始还不太乐意“皇阿玛如今病着,怎好在这个时候给晨姐儿议亲倒不如过段时间,等皇阿玛身子好一些了再说。”
珞佳凝就把德妃的意思讲给了他听,认真道“母妃的意思是,皇阿玛现在十分操心晨姐儿的亲事。母妃生怕皇阿玛一高兴,再亲自给晨姐儿指婚了,所以让我们赶紧的,若有合适的人家,赶紧说亲才是。”
胤禛听后,倒是有些着急了,眉心轻蹙“皇阿玛有意给晨姐儿指婚指哪家的儿郎”
珞佳凝斜了他一眼“不管是哪家,终归不会是指给溎哥儿就是了。张廷玉已经对外说过,溎哥儿暂不议亲。所以皇阿玛那边应该也是觉得溎哥儿暂时不会说亲的,怎会指给他”
胤禛左思右想许久后,第二天起了个大早,什么也不干,直奔张廷玉家,终究是把这事儿在年前给敲定了。
只是暂时还没跟孩子们说,只是大人们之间说好了而已。过礼的事情,等到年后再提。那时候再与孩子们详谈。
康熙帝得知为晨姐儿定的是张廷玉家的孩子,当即拍案叫好“衡臣家的孩子,使得,使得。很使得。他家的家庭并不复杂,晨姐儿去了不吃亏。溎哥儿那孩子朕也瞧过了,十分稳重。往后科考必中的。”
德妃虽然和张廷玉不熟悉,却也知道雍亲王家的几个孩子都是由张廷玉来启蒙的。
在她看来,四福晋是最聪明最机灵的,能够让四福晋认可、把几个孩子都送去了张家来由张廷玉教导,可见张廷玉是极好的。那么他的儿子,必然差不了。
德妃便笑着在皇上跟前凑趣“臣妾早就说过了,有雍王妃在,晨姐儿的亲事必然是极好的。您还不信。如今可算放心了”
康熙帝含笑不语。
德妃看康熙帝开心,好歹是放心了许多,趁着四福晋进宫的一个时机,小声与四福晋道“皇上最近的身体好像是好起来了。你不知道,他知道晨姐儿许给溎哥儿后,开心地吃了两碗饭。”
说罢,德妃顿了顿,声音更小了些“太医说了,皇上这个年纪,能多吃饭就是好现象。不然吃不下的话,身体才是真的垮了。”
背后议论皇上病情的字句,轻易说不得。德妃这般是真的对这个儿媳妇相当信任了。
珞佳凝便小声宽慰德妃“母妃放心,皇上好着呢。再说了,十四弟过段时间应该也能回来,大家好聚一聚都开心开心,皇阿玛自然能够更好。”
德妃听闻后便很高兴。
现在孩子们的亲事定了下来,两家大人十分投契,皇上非常赞成,德妃亦是对孙女婿相当满意。
皆大欢喜的同时,胤禛在悄摸摸思索一个问题。
他明明一开始是抱着反对态度的,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答应的这门亲事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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