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强风刮来, 寒意透入林蔓围巾和衣领的缝隙, 径直钻入了她的脖颈,冷得她直打颤。
周大姐推开车门,林蔓望了一眼车子驶来的方向。
前方的路黑洞洞一片, 什么都没有。八成,公共汽车一时半会儿不会来了吧
没有再多犹豫, 林蔓低头上车。周大姐往里坐, 为她挪出了空位。
一阵强劲的寒风想追进车里。“砰“的一声,坐进车里的林蔓关上了车门,及时将寒风隔绝在了门外。
车子开动后,周大姐问林蔓道“听说你高叔生病了”
车厢里幽幽暗暗,没有光线。林蔓看不清周大姐的面目表情。她仅能从周大姐平淡的语气中判断,周大姐应是不知道高毅生实情。又或者, 周大姐有意让她以为她不知情。
林蔓娴熟地做戏,回答道“那边人说他病得急, 需要疗养一阵子才能回来。”
周大姐轻叹了口气“你高叔一定是这些年幸苦工作, 都不怎么休息, 才突然病倒了。”
吉普车开过市政厅大楼。
周大姐吩咐司机把车子停在大楼前。接着,她转过头来对林蔓说道“有一份文件,你帮我带给刘秘书吧”
林蔓欣然答应,于是陪周大姐一起走进市政厅。
即便是深夜, 市政厅的外面也有卫兵把守。一个持的卫兵站在门口的岗位上,威严而肃穆。
凭特别通行证件,周大姐领着林蔓进了市政厅。
周大姐的办公室在顶楼, 挨着市长的办公室,正对市长机要秘书的办公室。
接近子夜,市政厅里的人都下班了。
偌大的楼里,林蔓只能听见她和周大姐的脚步声。
啪嗒啪嗒啪嗒啪嗒
一个脚步声轻盈,一个脚步声沉稳,转眼间响至了挂着“办公室主任”的门前。
周大姐开办公室的门时,林蔓不经意瞥见身后另一扇挂“机要秘书”牌子的门。
恍然间,林蔓想起她不是第一次来市政厅。
上一次,她过来是给徐飞送工作证。当时,周大姐让她在徐飞的办公室里坐了一会儿。
时间过去了许久,那次又是匆匆忙忙只看了两眼。
林蔓估摸着,周大姐应是不记得她来过市政厅了吧
门开了,周大姐引林蔓走进办公室。指着靠墙的一个沙发,她对林蔓说道“你现在上面坐一会儿,我整理一份文件。”
林蔓坐下后,周大姐快步走到桌前,拉开抽屉,翻出了其中的一份文件。桌上恰巧就有空的档案袋,她径直将文件塞进了袋里。
铃
周大姐正要关灯离开,桌上的黑色拨盘电话响了。
周大姐拿起话筒“喂对怎么这样”
讲着讲着,周大姐眉头微蹙,神色凝重了起来。
“小蔓,”周大姐捂住话筒,对林蔓说道,“麻烦你去隔壁机要秘书室,帮我找一份编号3851号的文件。“
说罢,周大姐扔了一串钥匙给林蔓。
电话那头的人一直在讲话,周大姐无暇对林蔓多做交代。她只能一边回应电话那边的人,一边以手势比划了下钥匙串上的标签。
林蔓拿起钥匙串,发现每一把钥匙上皆用白棉胶布贴了标签。找出其中“机要秘书徐”的一把,她打开了对面办公室的门。
跟上一次来,徐飞的办公室有了很大的变化。不但墙面都被重新漆过,就连面积也扩大了三分之一。
打开徐飞办公桌上的台灯。黄澄澄的光亮先照到了桌上的一张全家福。林蔓曾见过这张全家福,上面的一对年轻夫妇穿着体面而讲究的衣服。男人穿着黑色的中山装,女人穿着一身雅致素色的旗袍。幼年时的徐飞站在两人中间。像个小大人一样,他穿一身小西服,脚上的皮鞋擦得锃亮。
曾经,就是凭着这张照片,林蔓判断徐飞即便长得像秦峰,但两人也应该没有什么关系。因为她是写出秦峰的作者,可以断定秦峰像照片上孩子一样大的年纪时,已经生活在孤儿院里了,绝不会有父母。
“小蔓,找到了吗”对门周大姐催促道。
林蔓收回思绪,忙打开手边的抽屉。抽屉里有一摞档案袋。档案袋按照编号的大小排放。她轻易地找到了周大姐要的那一份。
档案袋被拿出抽屉时,一本小册子连带着掉落桌上。
林蔓好奇地翻开册子,发现它是一本普通的工作证。她曾听刘中华说过,政府里特殊级别的人会有两本工作证。一本工作证如蝰蛇借给她的那一本,可以用特殊的身份,办特殊的事。而另一本工作证,就如她拿在手上的一本一样,能够用来在普通场合证明自己的身份。
随手翻开工作证的封面,林蔓看见了一张徐飞的证件照。端正帅气,就是脸上没有笑容。视线再往下移,她又看到了徐飞的出生年月。
“1936年6月10日。”林蔓不禁讶异地念了出来。
她猛地一怔,心里犯疑怎么和秦峰同年同月同日生
周大姐等的急了,又催了林蔓两次。
林蔓再不耽搁,立刻放工作证回抽屉。
推上抽屉,关上台灯,她快步回到对面房间,把3851号文件交给周大姐。
周大姐又忙了一会儿。挂上电话后,她连声对林蔓表示抱歉。
“小蔓,我还有些事情,没法送你去码头了,”周大姐有些不好意思,脸上满是愧疚,“你看这样行吗我让司机送你吧我会交代他,让他送你到你家楼下。”
林蔓欣然应允。
本来她到码头后,还要搭轮渡,再下码头步行回去。一路上风大雪大,免不了要受冻。现在有车子送她到家楼下,她当然求之不得。
周大姐送林蔓上车,将给刘中华的文件交到她手中。关上车门之际,他叮嘱林蔓记得第二天一早就拿给刘中华。
吉普车载着林蔓向江北驶去。
平日里,搭公交转轮渡所需要的近两个小时的路程,它只用了近一个小时。
夜半时分,五钢厂的家属楼区里静悄悄一片。
坐在车里,林蔓只听得见狂风吹打窗玻璃的“呼呼”长鸣。
吉普车最终停在仿苏楼下。
下车后,林蔓裹紧了衣领,小跑进门栋。
一跑进楼栋,林蔓立时觉得有些不对劲。
按道理,这深更半夜的,楼道里应该黑漆漆一片,并且静谧无声才对啊
可是现在呢楼上耀着光亮,喧闹的吵架声一声高过一声。
“难道出事了”林蔓暗道,疾步上楼。
从二楼到三楼的楼道里站满了人。
好不容易拨开拥挤的人群,林蔓爬到三楼。
不经意地,她抬头一看,惊讶地看见楼上也都是人。不光楼梯上、楼道里挤满了人。就连上面扶手的间隙处,也有乌泱泱的脑袋探下来。
所有人都兴致勃勃地观赏着发生在三楼的好戏。
林蔓到得晚。当她挤到人群前排时,陈大妈和李槐一家的大戏已经唱了大半了。
陈大妈家的门口围了许多人。
几个中年妇女叉着腰,指着陈大妈的鼻子一顿斥骂。
在人群里,林蔓还看见了李槐和张秀华的身影。李槐阴沉着脸,张秀华哭的眼睛红肿。
陈大妈的家人都躲在屋里,没一个敢出来为陈大妈说话。
陈大妈几次想为自己辩白,可是奈何骂她的人嗓门个个奇响。她每次开口,都立时被压了下去。
“出什么事了”林蔓随口问身边的人道。
有人幸灾乐祸地回道“陈大妈到处说人家亲兄妹搞破鞋。”
林蔓愕然,气愤道“陈大妈怎么这样这种事情也能胡说”
一个满脸褶子的老妇说道“可不是么红口白牙毁人家名节,迟早要遭报应。”
人群中,不时有人对陈大妈指指点点。在陈大妈被骂的狗血喷头时,楼上楼下的邻居里没有一个人帮陈大妈说话。
林蔓走到张秀华身边“外面冷,到我家坐坐吧”
李槐一家人也骂的累了。尤其是指着陈大妈鼻子骂的几个妇女。她们叫嚷了一个多小时,早累的嗓子冒烟。
折腾了小半宿,大家都乏了。
于是,借着林蔓给的台阶,李槐的家人又对陈大妈甩了两句狠话,便气呼呼地散去了。
楼上楼下的人看了通好戏,见李槐的家人都走了,也跟着散了去,各回各家。
李槐窝了一肚子的火气,张秀华满腹的委屈。林蔓把他们请到了家里。两人的父母兄弟也跟着他们一起进了林蔓的家。
一下子,林蔓家本就不大的客厅里坐满了人。
刚一坐下,张秀华母亲想起陈大妈造的谣,不由得气愤难平,哭了出来“我这闺女还没嫁人呢现在让人说这种闲话,将来她可怎么嫁人啊”
一见母亲哭了,张秀华也忍不住,跟着哭了起来。
李槐急得直犯愁“现在可怎么办全厂人都传遍了。”
一个年长的女人冷静分析道“我们今天虽然骂了陈大妈一通,解了气,可终归还是于事无补啊”
旁边有人赞同道“可不是么现在厂里人越说越难听,谣言这玩意儿,哪儿能解释得清啊”
林蔓轻笑“我倒是有一个法子,既能帮你们澄清事实,又可以让每一个人再不敢说李槐和张秀华的闲话。”
张秀华母亲激动道“什么法子”
李槐亦跟着激动道“是啊什么法子”
林蔓道“首先,你们应该把这事闹大,让厂委重视起来。”
张秀华母亲为难道“闹大现在已经够丢人了,要是再闹大,那岂不是更加丢人”
林蔓道“你们刚才也说了,现在全厂人都在传那事。即便再闹大些,你们认为其中还会有多少区别”
众人不语,因为都觉得林蔓的话很有道理。
林蔓继续道“你们闹出大事之后,厂委势必会非常重视。之后,工会一定要派人来解决问题。到时候,你们的要求很简单。第一,你们要让陈大妈在大会上,向全厂人检讨错误,向李槐和张秀华道歉。这样一来,李槐和张秀华的事就在全厂人的面前澄清了。”
“这个主意不错”李槐赞同地点了下头。屋里的人也都觉得林蔓出的主意不错,纷纷跟着一头。
“那后面呢”李槐迫不及待地问。
林蔓道“第二,你们要让厂委下令严厉处分陈大妈。只有陈大妈为她的谣言付出惨重代价,才能全厂其他人引以为戒,再不敢多说李槐和张秀华的闲话。”
李槐连连点头,嘴上浮出了笑意“嗯,这样一来,不但陈大妈不敢再说我们的闲话了,厂里人一定也不敢再到处乱讲。”
一旁的张秀华也赞同林蔓出的主意。
蓦地,张秀华想到一个为难的地方,又向林蔓请教道“可是,我们要怎么才能把事情闹大”
林蔓盈盈地笑了下“这还不简单。想来,任何一个女人被传出那样的事,又气又恼,羞地上吊自杀,那还不是理所应当的么”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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