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确定戴科长刚刚坐下, 并没有听见之前的谈话后,林蔓给郑燕红使了个眼色, 让她不要声张, 就装做没看到戴科长坐在了他们后面一样。
郑燕红领会了林蔓的暗示,转而同她聊一些普通的闲事。
当饭吃差不多时, 林蔓估摸着时机差不多了,对郑燕红说道“现在分房指标的事闹成这样,也不知道将来会怎么收场。”
郑燕红了解林蔓, 她不会无缘无故提分房的事,现在她主动提出来, 那就是想让戴科长听到什么。
未免坏了林蔓的事, 郑燕红不敢乱说话,于是只是随声附和“是啊也不知道会怎么收场。”
林蔓轻笑“反正,不是刘科长如愿,就是戴科长如愿。”
郑燕红笑而不语,静静地等着听林蔓接下来的话。
果然, 林蔓没等郑燕红回声,就继续说道“其实要拿多一些的分房指标,并不难, 只要”
话罢,林蔓对郑燕红招了下手, 示意她附耳上前。郑燕红依从林蔓的话做了。在倾身附耳向林蔓时,她眼角的余光瞥了一下坐在林蔓背后的戴科长。但见戴科长身子微微地后倾,显然是对林蔓对她说的话感兴趣。
在对郑燕红说了下话后, 林蔓对她眨了下眼。
郑燕红坐回位子,失声脱口道“写举报信这也太过了吧”
“这有什么政治科又不能真怎么样,捅到副厂长那里,副厂长自会压下来。”林蔓轻声道。她将音量控制的恰到好处,说是很轻,但依然维持在能让戴科长听见的程度。
同林蔓一样,郑燕红亦是恰到好处地轻声道“但是副厂长要面子上过得去,还要给政治科一个交代,那就会给那个人一个惩戒。总之,眼前的分房指标,估计是没戏了。总不能刚刚犯了事,还给他优待吧”
林蔓道“这是以后,指不定副厂长就对那个人有芥蒂了。”
郑燕红笑道“有芥蒂在,就难免会更偏向另一个。”
林蔓轻笑道“所以我说,其实这事很简单。”
郑燕红道“只是,那封举报信的罪名会不会很难找”
林蔓笑道“这有什么难的,随便按一个就是。”
郑燕红道“比如”
林蔓道“要是人事科,就难免在人员提拔上出问题。要是财务科嘛就难免会在钱上犯错误。”
郑燕红道“如果没有证据怎么办”
林蔓冷哼“有副厂长在那里压着,谁敢往下查这种事情,无非就是起个由头闹一下,一旦在由头上结束了,没往下查下去,谁会管有没有证据。”
戴科长吃完了饭,和人一起离开了。
待到戴科长走出食堂,林蔓和郑燕红相视而笑,也收拾起早已空了的饭盒,起身离开。
在食堂门口分别时,郑燕红向戴科长离去的背影努了下嘴,问林蔓道“你觉得,他需要考虑多久才会去举报刘科长。”
林蔓道“快的话今天,再长不过三天,不过对于这一点,我们八成不会知道了。当我们知道的时候,一定是人事科和财务科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
郑燕红道“他们现在已经闹得很厉害了。”
林蔓摇了摇头,对郑燕红笑道“不,其实才是个开始而已,好戏还在后头呐”
轻拍了一下郑燕红的肩膀,林蔓转身朝着小白楼的方向走去。
郑燕红看了看林蔓离去的背影,又看了一看远去的戴科长。
这天的天气有些阴沉,戴科长走的很远以后,在一条长长的水泥路的尽头,很快就剩下了一道灰影。灰影模模糊糊,转瞬就不见了。
之后,关于分房指标的事被暂时搁置一边,副厂长说等过一段时间再确定各科的名额。
这个消息一传到各个科室,立时引起了大家的议论。有人猜测一定是财务科和人事科争得太厉害,副厂长需要时间摆平。也有人猜测一定是房管科那里有变故,兴许多出了多少房子,又或是少了多少房子,因此副厂长需要重新考虑。供应科的科员们虽然觉得奇怪,但大多数还是抱着比较乐观的心态,将全部的期望继续寄托在林蔓的身上。说到底,这还是全赖于林蔓过去做过太多不可能完成的事,且她承诺过的事,也确实从来没有让大家失望过。
眼见着分房指标的事,一天天地拖了下去,王倩倩越等越急。一方面,她摸不透上面到底是什么意思;另一方面,她愈发担心林蔓真会想出办法解决房管科的事。
厂里、科里的工作日复一日的忙碌。
又没有过多少时日,人们就将分房指标的事渐渐淡忘了。
直到有一天,一个供应科的科员急匆匆地冲进科室,大喊了一声“刚刚财务科刘科长和人事科戴科长在红楼里吵起来。”
科员们对人事科财务科两科科长不合的事早习以为常,于是并没有多少反应。大家继续忙手头的事情,接电话、开单子、抽着空子闲谈休息。
眼见大家都没什么反应,科员又对众人补充了一句道“这次不是开会吵起来,而是在走廊里碰见吵起来的,差点打起来呐”
差点打起来
这一点到还是有些新鲜。
不少人停下了手里的工作,齐刷刷地看向进门的科员,一个劲儿地问他怎么回事。
科员清了清嗓子道“是人事科戴科长先挑事的,他问财务刘科长为什么举报他。”
科员一句话,立刻引起了更多科员的兴趣,有人激动地问“什么刘科长举报戴科长”
科员跑得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地回道“没错,不过这事是人事戴科长先挑起来的。戴科长质问刘科长的时候,刘科长开口就质问戴科长为什么要先举报他。”
小张插嘴问道“他们举报对方什么事啊”
快步走到办公位上,科员大喝了一口水,顺了口气道“戴科长举报刘科长故意克扣人事科的工资和津贴,刘科长举报戴科长收受贿赂,把没有资格的人调上技术岗。”
段大姐问道“那这事都是真的不”
“我看,到不一定是真事,”科员顿了一顿,稍稍想了一下,回道,“你们想啊要是真事的话,就算副厂长还保他们,那政治科也不能够啊”
科室里的人们一下子被挑起了兴趣,纷纷聚到科员的身边,大家争相恐后地发表推测,热烈地议论了起来。
王倩倩恰巧站在林蔓身边,听了科员的话,转头问林蔓道“你觉得他们举报对方的事,会是真的吗”
林蔓淡淡地说道“这事说不准,我也说不好。”
王倩倩道“我觉得那个说的有道理,要是真有这事,政治科一定不会放过他们吧所以他们既然现在安然无恙,那就说明他们还是清白的。”
对王倩倩的推测,林蔓嘴角浮起一抹轻笑“上面的事情,哪儿有说得清的时候。”
王倩倩道“什么意思”
林蔓道“在我看来,被定罪的未必有罪,而被定性没有罪的人,也未必就清白。”
王倩倩听不懂林蔓的话,只觉得一头雾水。见她一脸的茫然,林蔓好心又对她提点了一句道“有没有罪”
一手搭着王倩倩的肩膀,林蔓一手伸食指指向天花板,笑说道“看的都是上面的意思了。”
“你是说”王倩倩依稀有些明白了。
无暇再为王倩倩答疑解惑,林蔓从王倩倩座旁起身,回到了自己的办公位上。
供应科的科室里,一众科员们还在热烈地讨论刘戴两个科长的事。王倩倩坐在一边,暗暗地回味林蔓的话。只有林蔓,埋头桌上,在一张又一张的纸上写写划划。不过林蔓并不是在工作,而是在写信。趁着没有人留意她这一边的功夫,她开始进行了她计划中的下一步给监察委员会写信。
在之后的几天里,林蔓写了很多封匿名信给监察委员会,用各种不同人的笔迹。乍一看,好像是五钢厂的一众职工们大爆发了,纷纷迫不及待地举报厂里财务科和人事科的两位科长。
尊敬的监察委员会领导们,我以无产阶级战士的名义举报我厂的副厂长
副厂长在我厂拉小团体,对财务科科长刘志和人事科科长戴
我认为,这极其不符合我国xxxx的精神
未免撞见五钢厂在监察委员会里的人,林蔓特意给每一个委员会里的领导都写了信,以防有人偏袒,将事情压下去。
不日,有几个穿黑色中山装的男人来到五钢厂,半明半暗地查访了一番。
他们向厂里员工打听副厂长的事,也打听财务科和人事科科长的事。对他们的事,有人闭口不谈,有人不明就里,将所听所想的事一一吐露了干净。
什么人事科和财务科是副厂长的人,什么副厂长滥用权力,将分房指标全给了财务人事两科
穿黑色中山装的男人回去以后,没有过几天,一张对副厂长的通报批评,从监察委员会郑重其事地下发到五钢厂。
副厂长气得直拍桌子,大骂是谁那么不识趣,将厂里的事捅到了上面。
按照监察委员会的要求,对于副厂长的通报批评被贴在厂里的各个布告栏上。
站在布告栏前,林蔓将报告栏上的通告从头到尾地看了一遍。挤出围观的人群,她对王倩倩打了一声招呼,说要去一次红楼,就不跟她回科里了。
王倩倩道“你去厂委办事”
林蔓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郑燕红带了些东西给我,我去拿一下。”
走进红楼后,林蔓直上三楼,走过了郑燕红所在的普通科室,最后站在了副厂长的门外。
咚咚咚
门里传来一个洪量的男人声音“谁啊”
林蔓道“是我,供应科的林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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