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二十几分钟后, 秦峰和年轻女工作人员回来了。
收起桌上的档案袋, 女工作人员让秦峰在一个簿子上签字。
站在一旁, 林蔓问秦峰道“联系到陈院长了吗”
字签完了, 秦峰收起钢笔, 同林蔓肩并着肩,迈步下楼“那边的人说,他儿子已经离职了。”
“怎么会这样, 是找到别的工作了”林蔓感到奇怪, 现年头可不比后来,跳槽如家常便饭。在这个年代里的人一旦进了什么单位,多是一个萝卜一坑,就这么一直干下去了。
秦峰道“这就不知道了。”
林蔓道“那陈院长呢”
秦峰道“和她儿子一起离开那里了。据说, 她儿子在厂里还有房子呢他们连夜搬走, 没跟任何邻居打过招呼。”
林蔓略蹙眉心, 喃喃地念叨“说不通啊放着好好的工作不要, 连分的房子也不要了。”
秦峰道“觉得奇怪吧不光我们这么觉得, 他们单位的人更是觉得奇怪。”
说话间, 林蔓和秦峰一起走出了档案馆,外面的雨小了不少, 再不是大雨倾盆,而是淅淅沥沥的毛毛小雨。可即便这样, 天还是阴冷得厉害。尤其是被裹挟在狂风里的小细雨,一个劲儿地往人的脖子里钻,沁得人阵阵地心凉。不时地, 这小雨点还打在人的脸上,一滴一滴得好像雹子。
“哈切”站在马路沿上等车子,林蔓又打了一个喷嚏。同时间,她感到刺骨的寒意,牙齿冷得发颤。
指着马路对面一家火烧店,秦峰提议道“我们先吃点东西再走吧喝一碗热乎乎的豆花,你应该会舒服好多。”
裹紧了身上的衣服,林蔓往秦峰的身上不自觉地挨了一下,点了下头。
无论是省城还是江城,各个大街小巷里最常见的店铺莫过于火烧店了。
火烧店里卖的吃食极其简单。一块烧饼,要么夹酱汁肉,要么不夹酱汁肉。一碗咸鲜口的豆腐花,要么整块,要么捣碎。豆花的上面,必然浮着一层薄薄的红辣油,煞有诱人。
推开店门,秦峰说道“两碗豆花,四个火烧。”
最多不过二三尺见方的店面里坐满了人,林蔓和秦峰不得不坐到外面,服务员在店门口摆了一张折叠桌。林蔓和秦峰刚一坐上去,立刻又有其他吃火烧的人坐在了他们的旁边。
一张圆桌上坐满了人,为了不被人听见所说的话,林蔓和秦峰不得不将头挨得很近,低声细语。
“早知道还要坐在外面,我就不带你来这里吃了。”秦峰后悔道。
咳嗽了两声,林蔓满不在乎道“外面挺好,屋子里怪闷,还不如坐在外面空气新鲜,人还舒服一些。”
火烧店的屋檐上有一块帆布篷子伸展出来,刚好可以为坐在店门前吃火烧的人遮雨。
小雨滴滴答答地打在雨棚上,从边沿垂落下来。
买火烧的人有很多,林蔓和秦峰不得不耐心地等。
在等待的过程中,林蔓失神地望了一会儿从蓬沿落下的雨滴。当听见街上公共汽车驶过的“轰轰”声,她又出神地望向车来车往的马路。
说是车来车往,其实三四辆公共汽车交错而过后,马路上就什么都不剩了,从南至北,从北至南,皆是空荡荡一片。偶有几个行人穿街而过,无不是疾步而行,好像生怕沾染到街上孤清冷寂的晦气,每个人都渴望尽快远离。
“两碗豆花,四个火烧。”一声高亮的吆喝把林蔓拉回了神。
快迈了几步,秦峰从窗口取来了火烧和豆花。
豆花在碗里,秦峰和林蔓每人面前各一碗。四个火烧则是在一个小篮筐里,他们两个先一人手里拿一个,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折腾了一上午,他们都饿了。
喝一口热乎乎的豆花,林蔓突然感兴趣地问秦峰“孤儿院时的日子,住在谭局家的日子,还有后来在公安局工作的日子,你最喜欢哪一段”
秦峰道“对我来说,这些日子其实都差不多。不管是陈院长、李院长,以及领养照顾我的谭局,还有工作上一直很支持我的马队长,他们都对我很好。”
林蔓道“除了这些呢”
秦峰不明白林蔓想问什么,轻挑了一下眉梢,笑问道“你到底想问我什么”
林蔓道“比如说让你印象深刻的玩伴,读书时谈得来的同学,还有工作以后,配合默契的搭档。我好像从来没有听你提到过这些。”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林蔓看着冷冷清清的街道久了,心里不免产生了一种孤独感。这种孤独感于她而言,算是与生俱来的东西了。她对它不陌生,谈不上讨厌它,也谈不上喜欢它。就像她一直以来对其他事物的感受一样,都是淡淡的,没有任何感觉。
当秦峰把豆花端到她面前时,她的脑子里忽然兴起了一个念头。她恍然记起,秦峰似乎一直以来并没有什么太要好的朋友,除了工作上必要的应酬接触之外,在日常的生活中,一直是独来独往。
这对于一个性格爽朗热情的男人来说,未免有些反常。
是啊像是秦峰这样一个男人,怎么可能会没有要好的朋友
面对林蔓的问题,秦峰讪讪地笑了一下道“一直以来,我都没有什么太要好的朋友。从小到大,我都一个人。”
林蔓表示不解道“你这种个性,怎么可能交不到朋友。按道理,你在男人堆里应该很受欢迎才是”
秦峰道“在孤儿院的时候,因为我总是莫名其妙地消失,其他孩子们都觉得我是怪人,没人愿意跟我玩。后来我跟着谭局出来后,未免被人发现我的秘密,我有意不再交朋友。至于后来参加工作了,我也都是跟同事保持一定距离,除了普通的人际交往以外,几乎从不来往。甚至出任务也是,难道你没有发现,以前我出差查案子,都是一个人去,从来没有和哪个同事跟我一起吗”
稍作回想,林蔓恍然大悟道“还真是这样,以前每次我送你去火车站,又或者去火车站接你,从来没见你旁边还有别人。”
不知不觉间,豆花喝了大半,小篮筐里的火烧没了,林蔓和秦峰都在吃各自的最后一块。
“对了,那你呢从小到大,你有没有什么特别要好的朋友。”秦峰也对林蔓的过去充满兴趣,想多听她谈谈以前的事。
林蔓淡淡地说道“我没有朋友。”
秦峰表示怀疑道“怎么总不会,你也和我一样,小时候是个怪人,所以身边的人都不愿意跟你玩”
吃完最后一口火烧,喝光豆花,林蔓放下海碗,对秦峰说道“我不喜欢交朋友,也从来没拿谁当朋友过。”
秦峰道“现在也是”
林蔓勾唇轻笑,点了下头。
秦峰道“那郑燕红呢你和她不是一直很要好。”
林蔓冷冷道“我从来没拿她当朋友过。”
秦峰道“那王倩倩”
林蔓冷笑“她更不是了。”
话罢,林蔓又重重地打了个喷嚏,顿时头晕脑胀,耳根子发热。
伸手摸了一下林蔓的额头,秦峰担心道“烫的厉害,你该不会是发烧了吧”
林蔓但觉得脑子混沌得像锅煮开的水,浑浑噩噩,完全听不清秦峰都说了什么。
一阵凉飕飕的风吹过来,她喉咙发痒,又止不住的咳嗽了起来。
轻拍林蔓的背,秦峰帮着她顺气“你一定是发烧了,我们快回去吧”
林蔓一边咳嗽,一边迷迷糊糊地说道“没事,过一会儿就好了。”
然而,别说过一会儿了,就是回到了江城,躺在了家里柔软的床上,盖上了暖和和的被子,林蔓的咳嗽依然没有停。并且,咳嗽一次比一次重。每咳一声,她都觉得肺要被咳出来了。
坐在床边,秦峰喂林蔓吃过了药后,用手背不放心地试探林蔓额头的温度。
额头滚烫,秦峰眉头紧皱,对林蔓柔声道“要不然,我跟马队长请个假,今天晚上就不回去了。”
林蔓有气无力地说道“你今晚不是有个很重要的会吗”
“是啊”秦峰为难道,“有领导会来旁听,说是要全员到场。”
“你去吧反正我在家里也是睡觉,用不着你陪。”林蔓觉得眼皮好像铅一样重。合上了,她就不愿再睁开。
秦峰犹豫再三,还是想向马队长请假“不行我还是去打个电话。”
勉强睁开了眼,林蔓半支起身,推了一把秦峰“你去开你的会吧我一个人在家,反倒睡得好。你早点去早点回就是了。”
“我不在家,你真的没事”秦峰有些动摇了。
再度躺下,林蔓有了睡意,用仅剩的一丝清醒意识,回答秦峰道“没事,你去吧”
“那你好好睡,我尽量明早”
林蔓睡着了,没有听见秦峰后面说的话。她只隐隐觉得秦峰离开了床边,接着关上了床头的台灯。恍恍惚惚间,她还听见关门声。当屋子里陷入一片寂静中后,窗外的雨声变得格外清晰。
滴滴答答滴滴答答
林蔓猛地睁开眼,想起了王倩倩那份亟待她来操刀的工作报告。
打开床头的台灯,林蔓费劲地拉开抽屉,想找出纸笔来躺在床上写报告。她打算趁着脑子还算清醒时写完,免得等下就剩下浆糊了,可就什么都写不出来了。可是突然,她又想起了另一件更加要命的事。
写工作报告需要参考很多数据,而记录了那些数据的材料全在小白楼的办公室里。
也就是说,她要想如期完成报告,现下就不得不冒着风雨走回厂。
窗外狂风大作,不锈钢窗户框被吹得“呼呼”的响。所有的一切,无不是在警告林蔓,往小白楼去的路阴凉晦暗,可不好走。
林蔓的心里不由得打起了退堂鼓。
要不,就算了
不行要是这样的话,那前面的事岂不是就全白忙了
咬了咬牙,林蔓强撑着支起身,穿上衣服下床。因为病得厉害,她脚底发软,从卧室到门口,从门口到下楼的一路,她都觉得自己的每一步都踩在棉花上。
迎着刺骨冰凉的风雨,林蔓走进了茫茫的夜色里。
由于临睡前想起一件工作上的错漏,王倩倩不得不连夜跑去小白楼,想趁着其他人还没发现前,早些改了。
她没有想到,科室里竟然亮着灯。
这种时候,还有谁会来
她满腹狐疑地走进门,惊见正林蔓埋头灯下,正一脸病容地奋笔疾书。她轻步走到近前,好奇地看林蔓在写什么。
当见到林蔓写的是她的工作报告时,王倩倩猛地一怔,紧接着心里涌上了一股暖流。
“小蔓”王倩倩轻唤了声道。
林蔓昏昏沉沉地抬起头,勉强辨出面前模糊的人影是王倩倩。
王倩倩对林蔓真心说道“你对我真好”
林蔓一头雾水“啊”
王倩倩眼角泛红,感动道“从来没人对我这么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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