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宝哥,二叔又揍你啦你说你也是的,非跟着掺和什么呀消消停停的待着多好,非惹了这么大个惹。柱子你也是,你们俩坐一张桌儿,就那么看着小宝哥跟那个胡得胜走”吃完了晚饭,二子跟柱子一起来家看宝玉。家里其他人都去老太太家帮忙起地瓜去了,就他一个人在家趴着呢

    “小宝哥说去上厕所,我也不知道他跟着胡得胜走了啊真不懒我,我哪知道他信那个呀。”柱子在一边儿可委屈呢。

    “二子,你别说柱子了,是我自己要去了。”自打回了家,这一拨一拨儿的,都在怪别人没看住他,宝玉哪还好意思让柱子背锅,柱子才多大呀凭什么自己当大的,还得让小的看着呀。

    “哎,小宝哥,不是我说你,胡得胜是什么人啊你怎么还能信着他呢可红旗村就没有不知道他的,那就是个老痞子,除了不好好干活儿,没有他不干的事儿,这是赶上运动了,就他那口号喊得响。混上个老师当。还没有我认字儿多呢,他能教个屁呀还不是就靠着喊口号糊弄人。我可是听说了,这回他带出去两百多人,又立了功了,要往镇上的革委会调呢。说是还要往县里去呢人家是要当大官去了,你捞着啥了除了挨顿打,你还捞着啥了刚才我叔还去家里跟我爸说,不让我再上学了,你瞅瞅了,连我跟柱子都让你连累了。”二子跟小宝是从小穿开裆一起长大的,小宝儿有傻病,柱子小,他虽然小上两岁,却一直算是三人小组的头头。

    “二子哥,也不能这么说小宝哥。长发叔的意思,是在学校也学不到啥了才不让去的。他要找人在家教咱们的。不是你说的那样”柱子实在,并不认为被宝玉连累了。

    “对不起,是我连累你们了。”宝玉挣扎着坐起来,虽然屁股疼得不敢着炕,他还是咬牙挺着,起来给两个小兄弟道歉。连二子都知道胡得胜不是好人,小宝又是一直傻,也不是没听过那人的德性,只是之前被忽悠得吃了心,只想着自己的理想报复,为毛主席尽忠了,没想那么多。现在大宝也劝了,姐姐妹妹的话他也听进去了,再让二子这么一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们的热血理想是被人家给利用了。

    “没有,没有。小宝哥,我就是那么一说,没有怪你的意思。”宝玉这一道歉,到是二子无措起来了。

    “错了就是错了,我以后肯定不闹了,就在家好好看书学习。”宝玉心下决定,他得好好学,等有一天,也干得跟大宝似的,得到别人的认可了,他再想做什么,就能自己做主了,再不用连累别人,也不用挨揍了。

    “对,咱就在家好好学习。咱也考学,上中专,上大学。咱家成分好,肯定能拿到推荐的名额,到时候,咱哥仨都去在大学,回来就是干部了,到时进了城,挣了钱,家里就再也不用挨饿了。”二子非常肯定宝玉的决定。

    “我就想着,要是我也能挣工资了,我爹我娘就不用天天吃半饱,把粮食都省下来给我了。”柱子的理想很简单。

    “好,那咱们都考学,都挣工资,当干部。”二子一锤定音。

    “嗯”宝玉又觉得心里有劲儿了,他不喜欢只奔名利的读书人,但他为了能自己做主,考学出去是他目前能想到的唯一的出路,他是真的不想再挨揍了,疼死了,也太丢人了。

    小哥仨就这么定下了奋斗的目标,心里都卯着劲儿,要为自己的目标努力呢

    贾长发是个说干就干的人,第二天一大清早就起来脱坯,准备盖房子。头天晚上队里开会的时候,他已经把事情都跟社员们说过了,也讲了要设知青点儿的原因,还有应对的法子。社员们也都是同意了的。只是一开始他说了,盖子他自家出钱盖,知青的伙食也他自家负责,知青来了之后除了正常的宣传工作,业余时间教他家的几个孩子。

    社员们没同意,最后定了,房子还是盖在他们家院子里,因为当初他跟小宝娘分家单过的时候,房子盖在屯子最西头了,那时候还没解放呢,没那么多规矩,他们家的两间土房虽然盖得也不大,但是院子盖得很宽敞,留得前后园子,都很大。在他家院子盖西厢房能盖得开,也挡不着别人家的园子。

    房子还在他家盖,但是伙儿全屯子老少爷们一起干,房两、柱子也由生产队统一出。知青的伙食也由生产队负责,就一条儿,以后知青讲课教学生的时候,全屯的孩子,谁想听课都可以听。

    事儿就这么定了。

    土坯很好办,谁都能做。家家也都有土坯的模子。老少爷们儿利用早上上工之前和晚上下班之后的时间就把坯脱了。土坯子是先把干草切成段,再跟黄泥和在一起拿模子墩出来的。干草家家都有,平常没出工的老人孩子都去草甸子割草回来晾了做柴火的,不缺。只要泥和好了,熟手一天能脱几十块坯子。然后就是把土坯在阳光下晾干,就能用了。

    一家做个几十块,全屯一起干,两三天就整用的了。房梁和柱子都是选的十个粗直径十厘米左右的,砍的是在生产队晒谷场周围队里自己种的杨树,算是生产队的财产,队里自己就说得算,不用向上请示。也早早砍下来晾着

    房顶的草席子,是小宝娘带着屯子里手巧的大婶大娘们利用晚上队里开会的时间,顺手就给编出来了。

    孩子们也有活儿干了,这不是之前用的草都是各家支援的嘛那些都算是借的,白天孩子们都不去上学了,成帮结队的去草甸子割草,早上去,割完了直接就在草甸子上晾,晚上回家的时候再把晾干的抱回去。没晾干的就放在那儿接着晾,这年代虽然苦,但有一点是好的,那就是没有人会动别人的东西,哪怕是一根草

    宝玉被打得狠,但都是些皮外伤,没伤到骨头,也没伤到内脏。他那身子,都是挨揍挨习惯了的。第二天就能下炕,没两天就活蹦乱跳的了。

    宝玉自己心里都觉得怪,小宝娘老说他身子骨弱,可就他这抗揍的劲儿,到底哪里弱了呢

    说白了,还不是爹娘疼儿子,心疼他小时候有病,从小他就没像别人家的孩子那样,刚会走就帮着家里干活儿,他就没干过啥正经的苦力活儿,才养得他一身娇贵肉。

    等身子好了,他也跟着屯里的孩子一起去草甸子割草,也盼着房子早点儿盖好呢

    因为宝玉之前编筐编得好,那草席子比筐好编好了,手法都差不多,宝玉很快就会编草席了,还编得紧实漂亮,倒是割草,他不会用镰刀,没割上两把草呢,就把手给割伤了。孩子们便都不让他割草了,只让他在边儿上编席子。

    材料都准备好了,地里的活儿不能停,房子还是得在空余时间盖,只能利用早晚的时间。入秋了,天越来越短。

    房子盖好的时候,秋收都完事儿了。贾长发已经跟大队里打好了招呼,等房子晾干了,知青就等搬过来了。

    生产队里的地都收回去,粮食也都打好,只等着分粮了。剩下的就是各家自留地的活儿。

    老太太一个人儿,占着两个人的自留地,她自己吃的菜,半园子就够用了。另外一半的园子都种着白菜萝卜,也够她腌冬菜用的。那三亩的自留地儿里就全种得是土豆地瓜。贾长宏贾长发哥俩带着全家一起帮着老太太收地。起了两千多斤土豆,一千多斤的地瓜。也是老太太不在社,不用出工,身子板儿硬实,那地伺候得精心,才有这么大的产量。

    屋子里那地窖,哪放得了这么多东西呀。后厦的炕上地下的都堆满了。

    “我自己一个人,五百斤都吃不了的吃。今年不卖了。给敏送一车去,他们家就女婿一个人挣工资,六个孩子,吃的也不宽裕。剩下的,你们哥俩分了吧。”地瓜土豆都收拾回家了,晚上都在老太太家吃饭,就是大酱拌土豆加菜。饭桌上老太太发话了。

    “娘,俺们家自留地今年的产量也挺好的,够吃的了。不用,不用。”贾长宏是老大,他就开口了,哪能要老娘的粮食呢

    “就是,娘,今天地瓜苗土豆苗都是妹夫给买的外地苗,头一茬,产量高。来家咱自家育苗也还能再用两三看呢肯定够吃的了。”贾长发也出声。

    “少蒙你老娘。老娘我种了一辈子地,还不会算那点儿账了虽说你们两家都是十二亩的自留地儿,可是你们年轻人花消大,一半的地都种得杂粮到秋还得卖了换钱,剩下的一半儿去了种白菜萝卜的,能种土豆地瓜的也就一两亩了。那产量再高,能有两千斤不五六口人吃饭,够干什么的就这么定了,赶明儿个你们自家地里的活儿忙完了,麻溜儿来拉走。好给我腾地方,等分了粮,我那后厦子还得放粮食呢”老太太特别有主见。

    “行,那就听老娘的。哥,娘把土豆地瓜都给咱们分了,手里没活钱儿,那咱就一家给老娘十块钱零花儿”贾长发拍板。

    “行。”贾长宏想了一下,也同意了。

    “切。小崽子,瞧不起你老娘是咋地我还用你们给我零花儿,少跟我扯犊子。不要。”老太太乐意听儿子们孝敬她的话,但她不要儿子们给的零花钱。往年地里产的东西除了给城里的闺女送一点儿,她都没分,都是让儿子们帮着卖了的,她身体好,她没有大病小灾的,那钱就都攒下来了。

    “哥,我这几天晚上去草甸子,打了几只野鸡野兔。都在草窝子里养着呢,这几天忙完了家里的地,你看看啥时候有空,进趟城。给咱妹子家把东西都送过去。另外,咱妹父让大宝给我捎了话儿,说是给娘淘换了白面儿,还搞到了一些棉花,你一并给拿回来。眼看着天儿就冷了,也好趁早儿给娘把棉衣裳做出来。”贾长发不接老太太的话,提起别的事情。

    “是,这个事儿俺家宝儿回来也说了。还说能给咱两家匀点儿棉花。我还寻思这两天去打点儿鱼着,一直没倒出功夫。正好,我今儿个晚上就去打鱼去,到时候一并给带了去。”贾长宏也知道这个事情。

    “这世道,弄点儿棉花可不容易,我跟他婶子商量着,咱两家的棉花就不要了。给娘再做一床新被褥,冬天也能暖和些。”贾大嫂这会儿也出声了,之前孩子带回口信儿之后,她就跟小宝娘商量过了。五斤棉花搁自家,也就做两衣棉衣的,家里孩子大人都有棉衣穿呢,也不是急需,还不如两家的放在一起,正好够给老太太做一套被褥的。今儿个老太太一说土豆地瓜都给两家分了,来年家里都够吃饱的了。她就更想对老太太好了。人心换人心嘛

    “你们一个个儿的,就是不会过日子,有那好棉花,非得祸祸了就不能留着给孩子结婚用我有棉衣裳穿,那棉花也不旧,我自己都做好了。不用你们给我做新的。被褥更用不着,我把你们爹以前的被褥都毁在一起了,现在一个人盖两人的被褥,不知道多暖和呢”老太太白了两儿媳妇一眼,就训她们不会过日子。

    “娘,你就听我嫂子的吧您老那旧棉衣的棉花都穿了十来年了,早都不暖和了。那被子,您二老都盖了半辈子了,再毁一起也不顶事儿。行了,就这么定了,我们这几天忙活园子里的活儿,还要收自留地儿,等大哥把棉花拿回来,我跟嫂子就来给你做上。大宝儿从厂里拿回来不少边角料,明儿个给您送过来,你自个儿先给拼上,中不”小宝娘直接给老婆婆安排活儿。

    老太太被这一个个的自做主张的给气得够呛,真是一个比一个败家。可偏偏又说不出啥,儿子能打能骂,她还能打骂儿媳妇不成更不用说人家还是为了孝顺她这个当婆婆的了

    “还等什么明天啊园儿啊,你带着弟妹们回家去,把你哥带回来的布给奶拿过来。小宝,你带着几个小的,把厢房的炕都烧起来,看着烧哈,烧两捆草。去吧。”贾长发看孩子们饭吃完了,就打发人走,大嫂子跟小宝娘在地下忙活着收拾桌子涮碗什么的。

    老太太在炕上坐着,两个儿子都坐在炕沿上陪着。

    “娘,给你的你就放心用。你放心,我已经找到了门路,等冬闲了,就出去,保管能弄回来棉花。到时候,咱家的孩子们都有新棉衣穿。”贾长发低声说着。

    “你可别瞎整啊。现在不比前几年了,这个运动那个运动的,啥啥都归公家,自家连个牲畜都不让养,再让人给你告了,可是要蹲监狱,连累家人的。”老太太别看天天在家待着,懂得可正经不少呢。

    “娘,这点儿事儿我还能不明白可你看看这事道,饭都吃不饱了,衣服都穿不起。什么运动,不得先吃饱了饭再说吗咱管不了别人咋样,大面上能过得去就行了,我也不想当什么先进什么劳模的。咱家成份好,往上数八辈子都得是贫农,不用多积极,好处咱一样儿都落不下,就行了”贾长发从来不争先,贾家老爷子就是个利己主义,说到根儿里,他们兄妹三个,都是一样的人,从来都是大面上随大溜儿,私下里却不肯吃亏的主儿。换个有文化点儿的词,那就是他们都是带着点儿小精明的平头百姓。都是生存的智慧罢了。

    “你又琢磨出啥了”贾家两兄弟,贾长发嘴皮子赶趟儿,所以对外都是他,贾长宏不爱说话,但是那脑子并不比贾长发的差。

    “哥,今年的年景不好,夏天就没下过几场雨,收音机里都说过,关里又遭了灾,这眼看秋收就完事儿了,我估摸着关里逃荒的人也快过来了。咱队知青里有老家是关里的,我问过了,他们那边儿几乎家家都种棉花,去年我就相中了一个人,说好了,今年再出来就让他来找我。我寻思着,等入了冬,他过来之后,我就跟着去一趟,先去江边儿弄些鱼和粮食,去换棉花回来。还有个事儿,我去弄棉花的时候,哥你带几个人,去矿上拉煤,都是走熟的线儿了,就一条儿,宁可多走两天路,千万别让人拿住了。”贾长发交待他哥。

    “行,矿那边儿我都去过好几年了,人我都认识,你放心吧,肯定能办好。就是他们那边儿只要粮食,菜干土豆地瓜啥的都不要,野物儿人家更不缺。可今年咱屯子打了多少粮,公社都来人盯着呢,不好弄啊”红旗村属于莲花镇公社,太平县,往西走不到三百里就是煤矿,贾长发年青的时候,在矿上扛过活,回村之后,每年都会拿些家里的土特产去矿上换煤。当上生产队长之后,全村各家到年底都能分上几十斤煤过冬,都是他出去张罗回来的。

    “哎,也是愁,哪哪都挨饿。等明儿生产队开会的时候,跟大家伙说说吧,看看谁家能匀出来粮食,就换煤,匀不出来的,也没办法了。少报粮食产量的招儿肯定是不能用了。不行我再去江边儿找找,他们靠着江,不怕旱,那地里的产量肯定比咱们这边儿强。再加上一个靠水吃水,还有江里的鱼补贴着,说不定能淘出来点儿粮食来。”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别看贾长发计划得挺好,没有粮食他也摆布不开,到哪里找粮食,还不能犯错误,他也挺愁。这也就是他老爹贾四娃有远见,他小时候,早早就让他出门闯荡,走的地方多了,朋友多,到哪都能找到几个熟人,才敢想这些道道儿。

    “主要是现在这世道,别说没粮了,就是有粮,谁敢偷着往出换啊万一被举报了,那可都是大事儿啊去年我就听那些逃荒出来的人说过,有那娃子,实在是饿得狠了,偷着挖了地里一个地瓜吃,被人发现了,直接吓得跳了井。你说说哎。你还说跟人约好了今年见那要是公社不让他们逃荒呢他们敢走吗”贾长宏想的也不少。

    “就是,我看你还是消停点儿吧啥也没有命重要,咱家还不至于挨饿,别折腾了,啊。”老太太听着就害怕。

    “娘,咱又不干丧良心的事儿,也不犯法,不偷不抢的,就是真抓住了,也是为了吃饱饭,不至于就咋地了。没事儿。刚才你不还说,得为孩子们的婚事儿存点儿家底儿了吗我不出去张罗,拿啥给你孙子娶媳妇儿就您省这几斤棉花吗”贾长发安他老娘的心。

    “也是啊,我们家宝子过了年就毕业了,等上了班也该开始张罗媳妇儿了。大宝都十七了,再不张罗好闺女都让别人挑走了。英子跟园儿也都不小了,咱不能让闺女空着手儿出门子吧是得干。干”贾长宏这一念叨,他自个儿都觉得愁,这孩子大了,闹心事儿是多。他跟大嫂子年纪比贾长发跟小宝娘大,干活儿原本就没那两口子能干,老丈人家那头儿孩子多,他们要补贴的就多,不像贾长发老丈人那边儿,不用补贴反而还能帮衬他们。这里外一反,差距就出来了。眼看着儿子都大了,娶媳妇儿的事儿就在眼前,房子还没影儿呢,现在让他接一间房子,他们两口子都接不起。

    “不能老这样儿吧还能总这么闹腾不过日子啦”老太太活了大半辈子,大半辈子都是在动荡当中过来的,就刚建国那会儿,消停过了十多年安稳日子,可又大灾小灾的不断,要不是关外地方大人少,地多,他们离江又不远,背后还靠着方圆几十里的草甸子,想过那样的安稳日子都不能。她就想不明白了,饭都吃不饭,折腾个什么劲儿呢

    “谁知道呢,过一天算一天吧”贾长宏也感慨。

    “咱不能这样啊,那话咋说了对,不能这么悲观。一切得往好处看嘛别的不说,咱家原来啥样哥,咋俩冬天啥时候穿上过棉鞋冬天棉衣裳外面啥时候套过外衣一辈儿又一辈儿的,不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在大地里扛活你再看看现在,宝子眼看也是吃公粮的人了,大宝都国家干部一年多了。小宝啥样不知道,二子学得不错,过几年儿等他高中毕业,咱也整个推荐名额,上大学去,那将来就更了不得了。是不是多有盼头啊。”贾长发不愧是当干部的,这鼓励人的话,还是很有一套的。

    “那要这么说,也是哈。”老太太跟大儿子对望一眼,想想也是。贾长宏一想大儿子马上要挣工资,小儿子说不定还能当大学生,刚刚才起来的那点丧气劲儿马上就没有了,又觉得混身都是劲儿了。

    两兄弟陪着老娘说话,妯娌两个在厨房收拾着,静悄悄的听着,也不掺言,两人心眼多,回家两口子说话的时候,当然咋说都成,在婆婆跟前儿,向来是把男人捧在前面的,让婆婆高兴,不为难人,她们实际也没吃什么亏,挺好的。那些个非得在老婆婆面前跟自己男人较真儿非要拔大个儿的,在这妯娌俩看来,才是傻子呢

    贾园儿很快就把布送过来了,说是废布,布头,其实那布块并不小,大宝都是挑着拿的,数量也不小,拼个被面儿是富富有余的。老太太眼神儿没花儿,平常就好用自个儿攒下来的布头儿拼些个小垫子啥的,干这个再熟练不过了。

    天黑下来之后,几个人一起到生产队上开会。

    宝玉带着几个弟弟妹妹一直在家里给厢房烧炕,炕搭起来几天了,每天晚上都会烧两捆子草烘屋子。等彻底烘干了,就可以铺席子了。

    现在炕上还放着干菜,烘屋子的时候顺便也把菜给晾了。秋后,园子里的菜都罢园了,必须得摘了。吃不完的,肯定是不能扔的,一大部分要腌咸菜,剩下的都要晒成干儿,小宝娘手巧,萝卜干,菜缨子干,甜菜干,豆角干,茄子干,就没什么不能晒干的。

    贾长发能折腾,他们家园子里的疏菜种类就多,县城里市面上有的,他们家园子里差不多都种,因为有前后两个大园子,地方大,他还特意给孩子们种了好几棵果树,杏子海棠樱桃李子桃子全都有,靠着墙边还种了两棵草莓,还说呢,来年开了春儿,还要去县里买两棵葡萄苗回来栽。

    “小宝哥,这会等知青来了,你可得好好跟人家学,千万别再瞎折腾,让别人利用了,中不”贾喜一边儿烧炕一边儿给她哥做思想工作。

    “喜儿,别瞎说。你哥也是你说的小宝,别跟她一样儿的。大宝哥那话说得对,还是得多看书,看书好,长心眼儿。”贾园训她妹子,可那话里话外的,其实意思也差不多,还是让他别跟人出去跑去,在家里老老实实的待着最好。

    “姐,你说二叔找的是哪个知青啊”贾英不好说宝玉什么,就找别的话题。

    “我爹也没说啊,爱谁谁呗。反正咱俩都不念书了,也不干咱的事儿。别的不敢说,我爹肯定会给找来有真本事的,这个错不了的。”贾园是她爸的迷妹。

    贾长发千挑万选要过来的知青,叫张庆国。

    四九年十月一日出生的,据说本来家里给起名叫国庆的,鉴于叫国庆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才又改了叫庆国,反正意思都还是差不多的就行了。六六年老三届的第一届高中毕业生,六八年下乡到太平县做知青,开始的时候是在县城郊区的畜牧场里做技术员了。第二年被调整到莲花镇,先是在镇上的砖厂做会计,后来又被调到红旗大队。已经在红旗大队待了一年多。

    贾长发只挑了他一个,忙完了秋收,他在生产队那边儿该干的活儿都干完了,才给接过来的,赶了一辆马车,顺便把分给他的口粮也都一并给拉了来。

    “长发叔,这屋子也太大了吧就我自己住,是不是不太合适”来到贾长发家里,看到那三间大房子,张庆国就有点儿懵。

    “也不是给你一个人住的,往后还得再来人呢你看看,想住南屋还是北屋”房子是厢房,面东背西的,三间房,门开在中间,进门是厨房,隔来南北各一间堂屋,都是修了火炕的,所以带着两个灶台。

    “我住北屋吧。”张庆国没进屋看着,就选了北屋,从外面能够很清晰的看出来,南屋更大一些,东面南面都留了窗户,取光也更好。贾长发都说了后面还会来人,他先这个北屋,是最保险的选择了。如果贾长发后面要请过来的人,身份比他重要,那他选北屋,省得人家为难。如果相反,人家就会跟他表明南屋是更好的选择。

    果然,贾长发并没有对他的选择说什么,他就知道了,之后会来的人,至少在贾家人心目中的地位比他重要。

    宝玉跟在贾长发身边,看着这个他未来的老师的一言一行,心下对这位张老师也有评价。他是不知道人家的圆滑之处的,只觉得这位老师很干净,穿得干净,白衬衫洗得干干净净,军绿色的裤子已经洗得范白,但是很整理。鞋上的黑布鞋也很旧了,同样刷得干干净争的。还能看到脚上穿着白袜子。

    人也长得干净,人很瘦,中等个子,肤色偏白,眉清目秀,很整齐的短发,白皙修长的手。长得并没有多么突出,只让人觉得亲近。

    “这是我家小宝儿,往后就跟着你念书了。小宝,这是张老师。”张庆国的东西很少,就一个铺盖卷加上一个脸盆,脸盆里放着一个漱口杯一管剩下不到一半的牙膏和一个有点秃毛的牙刷。就是他全部的行李了。贾长发带着宝玉领着他进了北屋,帮着把东西放好,才介绍两个人认识。

    “张老师好。”宝玉给张庆国鞠躬行礼。他受过教育,让他在骨子里就是尊师的。

    “苞米面儿,土豆、白菜、萝卜早就给你拿过来的,都在厨房的小仓房里放着呢,还有半罐子荤油,放在灶台上,咸盐大酱那些你随时用就到我们屋里去拿就行。不用另外再买了。”大队分的口粮就是苞米还和几斤小米几斤高梁米,要还都是没磨的,家里早给准备了当用的吃食。

    “好的,谢谢叔。”张庆国也不客气,只道了谢,并没有客气。

    贾长发第二天一大早就走了。

    宝玉不知道他爹出门干什么去了,记忆当中好像他每年冬天都不怎么在家,比农忙的时候好像还要更忙一些,他也不问。

    张庆国也是第二天就开始上课了,上课是在南屋,因为南屋采光好。北墙上持着早就准备好的黑板和粉笔。屯里要听课的孩子们吃完了早饭就都跑过来,自带着小板凳和笔本,炕上地下坐了一屋子,得有三四十人,屋子里挤得满满当当的。

    这些孩子,上几年级的都有,基础都不一样。张庆国就给分班,三年级以下的一班,三年级以上的一拨。小的上午上课,大的下午上课。这样人就少一半了。这时候的学校实在也是没教什么东西,一年级跟三年级也没差多少,他囫囵的从基础开始教起,也就都跟着听了。

    白天讲完了课,晚上生产队开会的时候给社员们讲小红本儿和传达最新的政策口号什么,有听不明白的他也给解释。

    张庆国脾气很好,从来不发脾气,很有耐心。不管是教孩子们还是晚上给社员们上课,态度都特别的好。所以,很快就被全屯子上上下下的人接受了。

    开始上课之后,宝玉也就忙起来了,张老师白天教他们数学语文,他语文学得快学得好,数学慢一些。下午一般就是自学数学或是练字的。要么就是看大宝给他带回来的史记。

    史记宝玉以前是读过的,不光读过史记,左传、国策、公羊、谷梁这些他全都读过,更不用说四书五经,都不知道读过多少遍了。还有诗经、离骚、庄子、南华经等等,他看过的书其实很多。只是感兴趣的少罢了。

    之所以还要把史记每天拿出来读,是因为大宝说了,回来要考的。偏他考的角度跟以前宝宝学过的完全不一样,偏又很是有趣,只好一读再读,重新体会了。

    喜儿也是跟着一起上学的。上课都是一样,课余她忙得事情跟宝玉又不相同。没人要求她非要学得怎么样,所以没课的时候,她都是跑出去找小伙伴玩的,踢毽子,丢口袋之类的。偶尔在家里,跟着贾园学纳鞋底子做鞋之类的手工活儿,也常常是只看不动手,做为家里的小女儿,老娘跟姐姐都偏疼她些,从来不强迫她学,都是由着她。

    大宝是一年到头都有活儿的,冬天厂子里为了省下取暖烧煤的钱,接得活少,他到是隔上一两天就能回家住一晚上,只是二十来里地的路,大冬天的走着,太遭罪了些。

    小宝娘跟贾园更是每天从早忙到黑了。家里好像永远都有忙不完的活儿一样。给老太太做完了新棉衣新被褥,才开始忙活自家的活儿,腌酸菜腌咸菜什么的,忙完了又要拆洗衣服,缝缝补补,开了春一直到入冬,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忙地里的活儿,差不多一年的手工活儿都堆在冬天这一季里了,可不是忙嘛光是单鞋棉鞋那些鞋底子,就纳了一大筐呢网,网,,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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