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6章 不负相思

小说:清穿日常 作者:多木木多
    禁宫里其实就有值夜的太医,或左院判,或右院判,一人一宿,再加几个太医支应着,防着宫里的大小主子半夜有事。

    通常太医们最怕的便是急症,一遇上急症就意味着一个不好就要全家掉脑袋。所以敢夜宿太医院的都是医术过得去,拿得住的大手。

    但如孙之鼎这般的妇科大夫却不在此列,更别提才进太医院没几年,正在慢慢熬资历的白世周。

    所以赵全保要拿着令牌出宫去叫人。数匹快马星夜出宫,过不一会儿再带着两辆挂宫牌的骡车赶回来。不料在西华门回来时就遇上等在那里的张保了。

    赵全保一见他就明白万岁必定是知道了。

    两人都没废话,点了下头就让孙之鼎和白世周下车赶紧跟着进去。侍卫在此下马,七、八个太监有前头点灯引路的,有抱着药箱的,匆匆往永寿宫赶。每过一道门,走在最前头的张保就用他的令牌去叩开大门,以便让后面的人能以最快的速度通过。

    几人脚下不停,却顾忌着不能在禁宫内放肆奔跑,只能拼命小跑。赵全保和张保这等跑惯了腿的太监倒罢了,孙之鼎与白世周都把袍子撩得老高,跑得呼哧呼哧喘粗气。

    只恨今天这路怎么这么长

    好不容易进了永寿宫,个个都跑得衣衫不整,呼哧呼哧站在门口不待整冠,张保和赵全保深呼吸几下把气喘均了就往里通报

    “太医院孙之鼎、白周世候见。”

    两位太医更加手忙脚乱。

    里面很快出来个宫女来请,白世周认识,立刻弯腰道“玉烟姑娘。”

    孙之鼎本待一齐称呼问声好,抬头却见这是个嬷嬷打扮的,于是就卡了壳了。

    玉烟顾不上多说,亲自打高帘子引他们进去,一面小声嘱咐“万岁在。”再对他们说主子的病时,“主子大约是有喜,近日一直身困体乏,今日戌时过半时睡了近一个时辰,用过膳后近子时方又入睡,但子时过半时腹中剧痛惊醒。”

    孙之鼎和白世周不禁面色一沉。

    绕过屏风就看到万岁就坐在床沿上,还握着贵妃的手。屋里有用过保胎茶的味儿,再看贵妃虽然是躺在床上,可腰腹处明显是垫高了的。

    两人跪在下头,叩道“奴才孙之鼎,白世周参见万岁金安,贵妃金安。”

    四爷没看他们,只道“过来侍候。”

    眼见万岁不打算起身离开,两人只得膝行着过去,孙之鼎告了声罪,先扶了脉,再请宫女举灯过来观贵妃面色,再问过近日起居后,他便退下,换白世周。二人均看过后,四爷也不放他们出去商量,直接问道“贵妃如何可要紧”

    几个太医一起看症时,最忌讳说得不一样。所以多数都是商量过后再一齐禀告。不然你说是脾虚胃火,他说是胃寒肠热,你说这是听谁的断症都不一样,怎么开药方

    孙之鼎比白世周资历老,自然是他先说,不禁额上冒汗,字斟句酌的缓道“依奴才所见,贵妃有喜大约还不足两个月。想是过年时在坤宁宫跪得久了些,寒浸入体,才使凤体不谐。”他看着上头万岁的脸色,又添了句“贵妃身体康健,所以这病就发得慢了些。”

    所以她跪了八天,今天才不舒服。

    李薇听到最后真不想见人了。她还当她真就这么脆弱,说得也是,这么多年养尊处优的下来,不说真就能一口气扛二十斤的米上十楼不费力,但也不至于一下子就成了林妹妹。四爷这事大概算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她的身体之前一直不好,但有心气撑着。今晚算是被打击了,就一下子撑不住了。

    不过她很确定,她之后都不会有事了。

    都说人不要为打翻的牛奶哭泣。她有五个孩子,肚子里正揣着第六个,比起那打翻的一杯牛奶,倒不如想想这捧在手里的六个蛋糕

    她正放松着,就见四爷暗暗瞪了她一眼。

    瞪她干嘛

    四爷让白世周来说,倒也说得相差无几。于是放这二人下去开方拿药,速速煎来。

    永寿宫自有药库,一应药材都是常备的。四爷偏让苏培盛领着人去一道之隔的养心殿药库抓药。虽说那边的药大概品质上是会比永寿宫的强一点,但也差不了多少。

    李薇拿四爷没办法,他就保持着朕很生气的样子直到她把药喝下去。

    可能在他看来她为了吃一点点小醋而把身体弄坏是大过错。

    李薇心里放开了,也就不再患得患失。心道一会儿她装个不胜药力,稍稍哄他两句那这一节给跳过去算了。

    跟他计较不着。两人三观差着几百年呢,她吃醋行,嫉妒不行。嫉妒到伤身,那更是大错特错。

    越想越杯具。

    李薇这边药刚下肚,那边就以手掩口打了个哈欠,一面再贤惠的推四爷“爷回去歇着吧,叫我闹得这半夜都不得安宁。”说罢看了眼表,都两点二十了。照四爷的行事因,他差不多四点就要醒。

    那还睡个啊,洗漱下用个早膳就直接去太和殿上班吧。

    李薇多少有些幸灾乐祸,虽然她也只能在这种地方出出气,不过阿q精神拯救人生。她现在就很需要阿q的安慰。

    比如让你睡别人去,歇不成去上朝啊哈哈哈。她今天倒是可以歇了,四爷的脾气他是绝对歇不了的累死你哈哈哈

    四爷真被她给推得站起来了,不过是去屏风后,不多时换了睡衣出来,反过来推她道“往里面挪挪。”

    由于经过诊断,李薇现在已经没问题了,肚子也不疼了,也不用把腰和垫高来睡了,所以她打算滚进床里,结果四爷喝了一声,吓住她后,他再两手托着小心翼翼的把她给挪到里面。

    跟着他再上床,合帐,熄灯。众人退下合上门。

    屋里虽然安静又黑暗,很有睡觉的气氛。不过李薇还是再贤惠了句“爷,你早上能睡到几点”

    四爷侧身抱着她轻轻拍了拍,没答,道“睡吧,朕陪着你。”

    可是二人都无睡意。李薇也是越躺越精神,四爷虽然闭着眼睛,可从他轻轻拍抚的手来看,他也离睡着早得很。

    睡不着,就说话吧。

    四爷突然道“皇后那边一日比一日盯得紧,有她在那里搅和着,引得弘晖与弘昐兄弟越隔越远,朕虽深恨她,可国母之重,动之如动摇国本。朕不欲废她,不止是为她和弘晖,更是为你。”

    “如今外面已经有你是奸妃的话了,古来天子将宠爱系之一身者常有横死短命之忧,朕”他轻轻叹了口气,“朕不想你如太宗宸妃一样。”

    前有蒋陈锡之流都敢以下凌上,他实在不敢拿素素和孩子们去冒这个险。

    他只愿万无一失。

    如果此时传出他对皇后不喜的传言,世上绝不会相信是皇后不好,而会把所有的罪过都怪罪到素素身上。

    所以保皇后,才是保素素。

    有她在那里站着,素素在她身后才安全无虞。

    至于皇后对素素的纠缠,他就让她尝尝搬起石头砸自己脚是什么滋味。

    他搂着她道“年氏之事是朕想得不周全,你若是心里再不痛快,只管把气撒出来,别憋在心里不舒服。朕在这里,你冲着朕想说什么都行,朕都不怪罪。”

    可她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好沉默。

    最后四爷徐徐叹了口气,起身出帐子把灯又给点上了。外屋的灯也随即点亮,但守夜的宫女和太监却都不敢进来。

    李薇拥着被子坐起来,四爷披衣坐在床沿,就着烛光望着她。仔细打量,仿佛眼前是个陌生人。

    半是紧张,半是眼前这气氛让她无所适从。她垂头把枕头扶正,枕巾铺好,边边角角都铺得平整。这一套动作她做得认真细致,一丝不苟。

    四爷再叹一声,握着她的手轻声道“素素,看着朕。”

    李薇不得不转过身来,但还是不肯看他。

    “素素,跟朕说,你想要什么”他温柔的问她,见她半晌不答,提道“不如朕封你为皇贵妃”

    他是认真的。

    虽然是在问她,可她听得出来他话里的意思。如果她点头,他真的会开始准备封她为皇贵妃。

    不知不觉她已经抬起头,迎向他还是带着几分惊讶的目光。

    “你不要”四爷看出来了,素素一点都没有惊喜、期待,她满脸都是拒绝之意。

    李薇的心在狂跳,她好像刚才想到了什么。她努力镇定下来仔细思考了下,从理智上来判断这个皇贵妃之位的得失。

    不过脑子里实在是乱成了一团。

    她还是顺着自己的心意说“不要,现在这样就很好了。”

    四爷竟然踌躇了,有些失措。

    李薇却抓到了她刚才一闪而过的思绪。

    确实是价值观的不同。

    四爷更看重地位,所以他一直在用地位来诠释对她的重视。在西山时那句评价年氏的话并不是他随口的敷衍。

    不过是庶妃,都归你管着随你要打要杀,朕皆不在意。

    就如当时她对着还是福晋的皇后时感受到的天然的地位压制,那时真是有种小命都攥在别人手心里,随别人的心意来决定生死的恐惧。

    当人的生命都托赖于旁人的一怒一喜时,那膝盖怎么能直得起来所以她当时对着皇后跪得无比心甘情愿,连一丝怨恨都不敢有。

    同理,四爷把那群庶妃的命运置在她的手下,任她施为处置。在他看来这就是他给她最好的证明和保障。就像他那么高兴的拿来给她看的帝陵的图纸,那两口大棺材。

    所以他才觉得奇怪朕都对你这般了,你怎么还会为一个庶妃气成这样

    所以他才提议给她皇贵妃。他以为她的不安是可以用升位来填平的。

    他不是不喜欢她,也不是不看重她,只是两人价值观的不同或许让她领会错了他的意思

    李薇的心再次狂跳起来,几欲跳出心口。

    四爷有些苦恼的看着她,长叹道“素素,朕待你的心,你半点也不在意吗”

    李薇敏感的发现了他这话的意思。如果照他的想法走下去,他很可能以为要取悦她只能用太子位或皇后位了。

    就像他的思考走直线,皇贵妃之位都无法满足,那下一站只能是太子位和皇后位了。

    怪不得四爷从很久前就一再的跟她解释她觉得不明白的如为什么不封侧福晋,为什么给她看棺材和坟地的图纸,这都是他在向她表示朕的心里你是这个地位的,但是朕一时满足不了你,所以只能这样补偿你。

    天知道她根本不是这么想的

    四爷的眉头皱得很紧,他本想今年九月份就给弘昐开府,隔半年封个贝勒给他。既然素素这样,不如开府暂缓或者先封贝勒再开府

    最让他没想到的是素素有了身孕。他原来是打算着三月初带素素去南巡,一路上让她高兴些,弘昐开府的事再慢慢告诉她。现在出巡的事都已经定下来了,她有喜又不能伴驾,朕也不能不去直隶

    不如在直隶见过李文璧后,让他带着他福晋先回来一趟。说来素素已经多年不曾见过父母,到时让他们都去圆明园面见,无人打扰也能好好叙一叙。

    四爷打定主意,一抬头都快三点了。他这会儿就是躺下也睡不了多久,但还是先陪素素躺一躺,她一向睡得快,等她睡着了他再走。

    他握着她的手道“这事是朕做错了,日后再不会了,晚了,先歇了吧,朕去熄灯。”

    才要走,素素拉住他的手。

    四爷就又坐下,温声道“都是朕的错,素素要是还没出气,朕都由着你。”

    素素呆怔怔的,握着他的手却在用力到隐隐发抖,她尖细而颤抖的说“胤禛,我不想做皇贵妃,我也不在乎那些东西,我只要你只有我一个人。”

    四爷半晌没说话,最后脱口道“荒唐。”

    李薇当然知道荒唐。特别是在说出口的时候,她自己都觉得荒唐得不像话。所以说完后她也没有再看四爷的神色,只是真说出来了,就了了自己的心愿了。

    好歹她说了。总比一直憋在心里憋到死的强。

    四爷匆匆去熄了灯,屋里又重归一片黑暗中。

    帐子里尤其黑。

    良久,四爷长长的叹了口气,用很小心,怕惊吓着她般的方式说“朕打算让弘昐明年开府。”

    然后又是一叹,解释道“朕本想早点跟你说的,可是回来后的事情太多,就一直没顾得上。”

    李薇实在摸不准他的脉,此时说这个干什么

    四爷继续详细解释着“孩子们都还小,如今朕是不欲旁人影响他们。弘昐出府方是正途,一来这样旁人再也不会盯着他,朕也能放手让他出去历练。二来”他仿佛是犹豫了下,压低声音道

    “朕本意是在明年选秀时替弘晰挑选福晋,不过此事一直密而不宣,就是怕那些小人如蝇逐臭般围上来,不但坏了朕的好意,也耽误了几个孩子们的前程。”

    他的眉头皱得很紧,话里的孩子也指向模糊。不知是单指弘昐兄弟,还是包括弘晰等人。

    就是李薇不明白他突然跟她说这个是为什么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李薇发现四爷的脑回路她真的理解不了。

    不过习惯是很难改变的,所以她几乎是不用思考就说“爷,我都听你的。”

    好想扇自己

    四爷怔了下,帐子里是黑洞洞的,于是他摸出了个夜明珠

    一匣十二个,就放在床头的小格子里。是他给她玩的,平时两人在床上时胡闹也常寻它照亮。

    就着一匣的夜明珠,虽然衬得人面色有些阴森,但四爷还是看清了素素的神情。

    她确实没生气。

    四爷的反应快,李薇反应慢。她还没明白过来,他竟然有些不解和奇异的说“这种事你不生气,却为朕翻牌子的事气得肚子疼”

    他说这话时脸上的神情简直就像看到一个大傻子。翻译下脸就是我的贵妃不可能这么傻。

    在他看来当然是弘昐出宫开府更要紧。不信问问长春宫,如果他此时敢说让弘晖出去开府,皇后大概能吓得跳起来。

    可李薇真觉得,开府的事她早就猜到了,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对她来说他翻牌子找别的女人反倒如晴天霹雳一般。

    这就是价值观的不同。

    不过她也觉得如果此时说失宠才是她害怕的事,四爷不找别人她就心满意足了,好像也很幼稚

    于是她也不知该如何对四爷解释。

    二人在夜明珠青白诡异的映照下互相对视,发了半天的呆。

    最后四爷把她搂到怀里,有些发烫的脸贴在她的额头上。他轻轻吻了吻她的额角,清了清喉咙说“睡吧。”说着拍了拍她的背。

    睡着前她想,四爷不知是被她别找别人这话给吓到了还是想起了别的,给她拍背拍得从来没这么差劲过。拍两下,忘了,半天不拍,突然想起再拍两下。

    她都要睡着了却被他又给拍醒了。

    最后几时睡着的也不知道。

    早上起来时四爷已经走了,听玉烟说是寅时过半时走的,那大概就是她刚睡着后不久。

    “万岁道您今早不必过去了,就在屋里歇着。太医院左院判黄升今天一早也被叫进来了,跟孙太医和白太医一齐在那边角房里候着。”玉烟不让她起来,洗漱后先请三位太医过来扶脉,还是以孙之鼎为主,白世周从旁辅助,黄升把脉开方都退在后面,看来只是过来压阵的。

    太医们看过后才把早膳端上来。

    李薇用膳时,玉烟道二公主早上特意请了万岁的旨意,今天留下来陪您。刚才太医请脉没敢进来,问要不这会儿把公主喊进来

    李薇连忙放下筷子“快叫她进来。”

    额尔赫进来时还带着笑,可是坐下后就能看出昨晚上没睡好,眼里还带血丝。

    李薇握住女儿的手说“昨天没什么大事,吵到你了吧吓坏了想着不打扰你就没让人过去,你放心,额娘这里一切都好。”

    额尔赫开始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正殿这边的消息没那么容易透出去,哪怕是她的人也打听不出来。她的宫女见点了灯也把她给叫起来了,但额娘是宫妃,额尔赫早在府里时就被嬷嬷教导过,额娘的屋子不能乱撞,更不能乱问。

    因为很有可能皇阿玛就在额娘的屋里。

    她让人不要点灯,注意着正殿的动静。等到听人说皇阿玛来了之后才放了心。只是又过了一阵,清河看到了白大夫

    额尔赫知道后就想去正殿,被清河给拦下了。

    清河道既有万岁在,想必不会有大事,公主去了万岁与贵妃有些话反倒不好说了。

    而且清河与嬷嬷们都以为此事必是贵妃的盘算,公主过去了极为可能打扰贵妃。额尔赫不以为意,她知道额娘不会装病乞宠。但一时半刻也想不出额娘是得了什么急病,明明今天在宁寿宫时见到还是好好的。

    索性也快到早上了,额尔赫就这么熬了一夜。直到四爷离开时,她才敢过去。

    见着皇阿玛了,她小心细观皇阿玛的神色,不见惊怒或担忧,反倒一见她就笑得十分和煦,还解下他的斗篷披到匆匆出来的她身上,让她先回去歇着,说额娘没事,孙之鼎和白世周都在,一会儿皇阿玛还会叫太医来看着。

    额尔赫此时才放了心,不管昨晚上到底是什么事,皇阿玛这样就表示现在一切都好转了。

    皇阿玛亲眼看着她回屋才离开,还交待她的嬷嬷看着公主回屋补眠。

    额尔赫不得不被嬷嬷压着睡了一小觉,大约是放松了,所以睡得很沉,醒来时已经九点了,赶紧问额娘那边如何,得知额娘也醒了才赶过来。

    李薇听她说完笑着放了个大炸弹“额娘没事,没生病。只是大概八月时就要给你添个弟弟或者妹妹了。”

    额尔赫半天才反应过来,一下子高兴的都要跳起来了

    “额娘,额娘”她轻轻的趴在被子上,道“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额尔赫陪她用过膳,又说了会儿话才出去。期间四爷让苏培盛来了两次,一次是问她起来没有,一次是给她送了四盆冰雕。

    不是花鸟虫鱼,也不是寿禄寿喜等常见花样人物,而是洞萧歌中的大家小姐与穷秀才。

    相遇,定情,分离,相聚。

    旧年他送来的冰雕不知凡几,最让她动容的只有第一次和这一次。第一次是意外与惊喜,这一次是感动莫名。

    苏培盛还在等她的回话呢,她半天想了下,最终还是决定酸一酸。

    反正只要你有我一个这种话都说了,也不排斥再酸一把。

    于是她剪下一缕头发,配上一把梳子放进荷包里交给苏培盛带走了。

    太和殿东暖阁内,四爷过来醒酒,顺便接见下臣子,偶尔再批几本折子,议两句事。苏培盛捧着托盘进来时,阁中尚有张廷玉等人在。

    苏培盛自然就转到后头去了。

    过了会儿等阁中的大人们都退出去了,自有小太监来喊苏培盛。他才赶紧捧着托盘出来。

    四爷先喝茶润润喉咙,刚才席上酒喝得多了些,又说了一会儿话,此时口干得厉害。

    他放下茶盏,先倾身盯着托盘中的荷包看了阵,才有些迟疑的小心拿起。

    手指一摸就能摸出里面是什么。

    四爷摸到了一把梳子,不由得清清喉咙,让屋里的人都先退下。

    “朕小憩一会儿。两刻钟后再来叫朕。”他道。

    苏培盛便领着所有人下去,并轻轻的掩上门。

    等屋里没有旁人了,四爷才打开荷包。

    一把半月形的檀木梳子,上有镶嵌的一蔓素馨花,大大小小四五朵盘在梳子上。

    另有一缕玉环扣住的乌发,柔韧如丝,冰凉如玉,托在手里像一团云雾般轻。

    四爷托在手里发起了呆,这数十年如白驹过隙,一一在他眼前闪现。直到屋外苏培盛悄悄唤道“万岁,该起了。”

    他这才把梳子和发丝放回荷包里,配在腰带上,道“进来吧。”

    苏培盛带着人进来侍候,洗漱梳头的家什一应俱全。

    但看榻上被褥未乱,万岁的腰带都没解开,辫子也都没乱,苏培盛就看出万岁刚才根本没睡觉。

    可刚才屋里也没声音啊,万岁难不成干坐了两刻钟

    连桌上的书纸笔墨都跟之前一样,分毫未动。

    洗漱和梳头都省了,苏培盛便侍候着万岁换套衣服再出去。等佩戴香包、腰带等物时,万岁道“还用那个荷包。”

    苏培盛连忙答应着,不用小太监动手,他亲自跪下给万岁系上这个荷包。

    然后再系另一个放着薄荷丸的。

    这个荷包一看就是他刚才从永寿宫捧来的,里面不知道贵妃放了什么,但肯定不是薄荷丸等解酒清脑的药丸子。

    打理整齐后,万岁往太和殿去。苏培盛喊人去前头预备着给万岁开路,却见万岁动身前托起贵妃送来的荷包低头看。

    苏培盛不敢去催万岁,只管低头等着。

    等万岁走了之后,张德胜这孙子巴结着过来担忧道“师傅,我看万岁爷只怕是刚才饮得有些多了,不如后半晌换成米儿酒吧玉泉酒太烈了,怕会伤身啊。”

    苏培盛可还没忘了昨天晚上的事呢,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少瞎咧咧,你怎么就知道万岁爷有酒了”

    张德胜赶紧哈腰赔笑道“那不是我见万岁都歇了这半晌了,出去这脸还是红的,这不是喝多了吗”

    苏培盛这白眼都快翻到天边了,斥道“去主子的事要你多嘴就显得你有眼色是吧”

    说罢踢开张德胜快步跟上去了。

    张德胜不敢再跟,不过想想就算真拼得惹恼苏培盛,他也不后悔昨天晚上跳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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