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事
惠妃听着这话也没开口, 只是半眯了美眸朝人看去, 等着她继续往后头说。
玉筝见此便又弯了腰身附在她的耳边悄声说道“先前曲梁宫的喜顺过来偷偷传了话, 说是德妃娘娘把魏王训了一通, 她是个机灵的,知道您顾着那里的事,便在后头的院子里偷听了一会。”
知道是曲梁宫里的事。
原先不当一回事的惠妃终于来了精神, 把手里的提子放进果盘里,待又握着帕子擦拭了一会, 而后便端坐在软榻上望着她, 冲人道“继续说。”
“是。”
玉筝轻轻应了一声“那喜顺听了好一会,终于知道同魏王许婚的那位王家表小姐, 原来早就和魏王珠胎暗结了。”
话说到这,眼见惠妃神色一震, 知她心中也是惊讶无比,便又垂了眸, 压低了嗓音说了一句“这会德妃娘娘已遣人出宫去了,听喜顺的意思,他们是打算趁着还没婚嫁把那位表姑娘的孩子先弄掉, 以免日后传出一些话坏了魏王的名声。”
玉筝这话说得明明白白。
惠妃即便先前不信,这会也是信了, 起身在殿中踱起步来, 似是在消化这一桩事。好一会,她才停下步子,嗤笑一声“我说这好端端的, 怎么这萧无珏又是娶王家的嫡出姑娘,又是纳王家的表姑娘”
“原来是因为咱们这位鼎鼎有名的魏王殿下也干出了这样的混账事”
她先前就觉得奇怪。
怎么萧无珏会许了那么两桩亲事一个是王家的嫡出小姐,若论身份倒也匹配,可偏偏这位王五小姐如今还在孝期,得三年后才能正式成亲。至于那个表姑娘,虽然也同王家有着牵扯,可这远方来投亲的破落户,萧无珏又怎么可能看得上
何况她先前明明听说。
德妃有意把魏国公府的那位二小姐许配给萧无珏,连着召见了几回,话里话外都透着欢喜,就连她都以为萧无珏要同魏国公府结亲了。
可偏偏这事在快定下来的时候,这曲梁宫的母子两人竟然同王家结亲了。
她先前想了许久,都没想出个所以然了,没想到,竟是因为这个缘故。
惠妃到底也是宫里的旧人了,这些事起了个头,自然也就能够想通了。看来魏王是同那位王家的表姑娘私下苟且被人发现,为了不得罪王家,就只能把王珍给娶了。
想到这。
她忍不住是又嗤笑一声“当初她们母子两人使出那样的腌脏手段毁了我的无琢,如今自己闹出这样的事,倒想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这母子两人还真是想把这天下的便宜都给占尽了”
玉筝知道她一直耿耿于怀当初的事,如今听得这话便上前一步问道“娘娘,您打算怎么做可要去禀报陛下”
耳听着这话。
惠妃却没说话,她是在屋中又踱了几步,而后才摇头道“这事,那母子两人绝对不敢隐瞒陛下,我如今去同陛下说也没什么用。”
可不同陛下说。
如今德妃又派了人出去,若是耽误了时辰,等到林雅那肚子里的孩子真得没了,这事可就真得只能不了了之了。
想到这。
惠妃突然停下步子,同玉筝说道“你拿着我的玉牌现在就出宫去,同我娘家哥哥说下,让他寻人把这事散播出去萧无珏不是想瞒吗本宫却偏要闹得世人皆知”
什么贤王
什么君子之风
她要让世人知道这人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
她的无琢受过的那些流言蜚语,她要让萧无珏同样承受一遍还未成婚就把姑娘的肚子弄大,这事若放在其他世家门第也算不了什么,纵然是在一众皇子里也不是没有人闹过这样的事。
可如今出事的是萧无珏。
萧无珏自幼便会做人,在外也惯来会扮得一副好模样,这么多年可从来不曾行差踏错过一步。
如今有这样大好的机会,她又怎能错失
王家。
王珺刚看完账册,原是想取过绣篓里那只未完成的荷包,打算继续绣下去。
上回她和萧无珩见面的时候,发现他腰间系着的那只荷包已经有些旧了,甚至边缘处都有些冒出线头了。
他们两人相识这么久,萧无珩不知送过她多少东西。
可她却连一件都没送给过人,想着如今年关将至,王珺便打算亲自给人绣一只荷包,过年的时候送给他。
手里握着荷包,眼看着上头的配色和花样,墨色的底、青色的竹子,还有一方石头坐落在竹子的边上。指尖轻轻拂过上头的纹路,王珺想着萧无珩佩戴上荷包时的样子,眼中的笑意便又深邃了些。
刚想就着那处还没完成的针继续往下绣,只是手刚刚捏到绣花针,便听到外头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循目看去,便见连枝打了帘子走了进来。
眼看着她这幅模样,王珺握着手中的荷包皱了眉“怎么了”
连枝应该是一路跑过来的,这会呼吸还有些不顺畅,等给人请了安,稍稍缓过些才同人说道“外头出事了。”
说完,她是又停了一瞬,而后才继续同人说道“先前府里的下人出去采买,听到外头有人在说道魏王和莱茵阁那位的事,说魏王娶那位是因为同她私下已行了苟合之事又被人发现了,这才只能同咱们王家结亲。”
连枝一边说,一边是拧着眉“也不知道是打哪里传出来的消息,只知道传得人越来越多,如今城里的人都传开了,说什么的都有。”
“还有人瞧见那两位嬷嬷登门。”
“这会外头都在传这两位嬷嬷是奉德妃的旨进府,打算趁着还没人知道把那位的孩子弄掉,没得传出去坏了魏王的名声。”
“郡主”连枝这话说完,轻轻喊了人一声,紧跟着是又压低了嗓音说了一句“您说,这是谁传出去的消息”
这件件桩桩竟是一丝差错都没有。
倘若不是知道这些日子莱茵阁的那位都被人好生照看着,绝对不可能有往外头透露消息的可能,她都该以为是那位亲自传出去的消息了。
耳听着这些话。
王珺也没开口,她只是垂着眸看着手中荷包上的纹路,好一会,她才开口说道“祖母怎么说”
“老夫人知道这些事后便让人赶去莱茵阁了。”
“过去的时候,那两位嬷嬷刚想给那位灌汤药,她们也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这会也不敢再往下,只能先回宫问一问德妃的意思。”话说到这,连枝便跟着一句“奴先前过来的时候,那两位嬷嬷已经出府回宫了。”
“老夫人也没说什么,只是让人好生照顾那位。”
听着这一字一句。
王珺也没有开口,她只是往身后的引枕又靠过去些。
手握着荷包,指腹似有若无得拂着上头的纹路,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开口道“既然祖母已经发了话,那便继续好生照料她吧。”
“吩咐下去,让府里的人警着些神,别胡乱说道什么。”
连枝明白她的意思,耳听着这话,自是轻轻应了一声。
不过想起另一桩事,还是忍不住轻声问道“如今闹出这样的事,您说,会不会损害家里几位小姐的名声”
毕竟未婚先孕这样的事,传出去总归不好。
王珺听着这话却只是摇了摇头。
把手里的荷包放进绣篓里,取过一侧的茶盏抿了一口热茶,而后才同人说道“当日萧无珏着急同咱们家定亲,连魏国公府的亲事都给摒弃了。”
“如今传得出去,众人也只会当是萧无珏犯下的糊涂事。”
当初萧无珏做下这事的时候,肯定也没想过林雅会怀有身孕,可这世上的事就是这样,你做错了一桩事,把开头的部署打乱,那么这后头的路怎么走就不是你能控制得了的。
当日萧无珏和林雅两人狼狈为奸,想设计害她,自然也没想过这世上还有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说法。
如今萧无珏以为定亲是结束,却没想到这根本只是一个开始。
这世上的事啊。
有时候还真就是那么有趣。
手中的茶盏被她重新搁在茶案上,好一会,她才又问道“林雅如今怎么样了”
知道不会牵涉到家里的几位姑娘。
连枝也就松了口气,这会听人说起,便恭声回道“先前奴过来的时候,看到那处的下人着急去找大夫,听说是先前挣扎得太厉害,晕过去了。
耳听着这话。
王珺也没说什么,只是淡淡”嗯“了一声。
而此时的莱茵阁。
林雅经大夫诊治后也就没什么了,只是她神思恍惚,依旧不肯起来。
打发了众人,一个人躺在床上,双手还严实得盖在自己的小腹上,好似只要把手拿开,自己这个孩子就会没了。
自打当日王珺同她说了那话后,林雅这些日子就没怎么睡好,整日胡思乱想的,又是觉得萧无珏不可能这么狠心,又觉得王七娘说得对。
就这样过了几日。
她以为不会再有什么了。
哪里想到今日刚起来,便迎来了宫里来得那两位嬷嬷。
林雅虽然没见过她们,可看着她们那副架势也能猜到她们为什么来,想着先前被两人强压着,还有那药水滑过嘴角的时候,忍不住又打了个冷颤,她抱紧了双肩,就连脸都埋在了锦被下面。
她不知道先前是因为什么,那两个嬷嬷才会离开。
可有一个却是笃定的
萧无珏真得就如王七娘所说的那样,他根本就不在乎这个孩子。
那个男人竟然真得一点情意也不顾。
寂静的屋子里传出细碎的哭音,林雅紧紧拥抱着自己的肩膀,身子也呈现出蜷缩的模样,她就这样把自己埋在被子里,什么都没有说,唯有哭音不曾间断过。
明明不久前,那个男人还曾这么温柔得同她说着话,她甚至以为,属于她的好日子终于要来了。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他要这样待她
这也是他的孩子,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啊。
林雅越想,心里便觉得越发痛。
这阵子她肆意了那么久,以为终于可以扬眉吐气,把那些欺负过她的人都踩在脚下,可如今看来,她还是什么都没有得到。
想到这。
她忍住又想起当日王珺同她说得那句“林雅,你后悔吗”
她后悔吗
林雅不知道。
她只知道如今的她,连后悔的余地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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