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黑,商场外面的人开始多了起来。
江郁在原地站了片刻,看着余绵慢慢往临江路走去。
南馥说,她妈妈的新家庭住在他家前面,他其实有暗自猜测过,也站在南馥所停留过的位置往那边看,可前面那家人姓颜。
而前面的那个小姑娘,姓余。
一时间江郁脑海思绪纷杂,一个不太确定的想法涌上来。
他觉得自己好像意外发现了南馥想要极力隐藏的东西,让他内心滋生出一种强烈探究的渴望。
江郁告诉自己,只是跟着余绵去确定一下而已,他绝不前去打扰,也绝不去问什么。
这么一耽搁,司机已经停完车回来了,见江郁还站在原地,他怔了一瞬“您不是说要去商场里逛一逛么”
江郁皱了下眉,从临江路的方向收回视线“先不逛了,麻烦李叔再去停车场取一次车,我有点事想先回去一趟。”
江郁从来都是有主见的,司机不疑有他,又折返回停车场。
天幕变成了浓稠的深蓝色。
临江路旁的灌木丛都有一米来高,因着下面就是榕江河,绕过灌木丛还有一段斜坡,完美阻隔了公路上车辆的视线。
余绵被人捂住嘴,往斜坡下拖。
她眼睛睁大,拼命挣扎,可握住她胳膊的那一双手,力气大得彷如铁钳。
来人用胶带封住余绵的嘴巴,然后释放出信息素,将她死死压制在原地“臭丫头,老子叫你当初去报警,这么喜欢报警是吧,我看你今天怎么报”
余绵浑身发抖,神经一炸。
几乎是一瞬间,她就猜到了这个人的身份。
他是来为金修白报仇的。
莫大的恐惧侵袭过来,她知道这次和之前颜半雪对她的小打小闹都不一样,如果不反抗很可能就会丧命在这里。
余绵用尽浑身力气,才从他的信息素压制里找回自己的半分理智。
指甲死死抠着地面,她咬着牙一点点往斜坡上爬。
金修明居高临下地欣赏她如蝼蚁般的挣扎,阴恻恻一笑“那么多人就他妈你去报警,你看其他人现在不都活得好好的吗不
就玩玩嘛,又他妈没标记你,至于要死要活的就你这个多事”
余绵浑身发冷,还没往上爬两步,就被金修明拽着头发往后一扯。
嘴巴被封住,她吃疼后只能闷哼出声。
aha和oga之间的力量悬殊让她连反抗都做不到,在金修明伏特加信息素的压制之下,她双颊潮红,两条腿都开始发软。
“当然了,我今天来找你,可不仅仅是为了这事,你是南馥的妹妹对吧他有胆子害死小白,老子就让他看看我是怎么弄她妹的”金修明越说越暴躁,他一脚踢在余绵的肚子上,而后掏出手机,点开视频录制。
看着余绵不停扭动,百褶裙都窜上去,露出两截白生生的大腿,金修明眼神深了深“不过这么一看,我倒是有点理解为什么小白喜欢玩儿年幼的oga了。”
泪水糊满了余绵整张脸,极度疼痛之下,她捂着肚子深深躬起了腰。
金修明看见这一幕,兴奋得表情都扭曲了。
他慢慢在余绵面前蹲下,带着手套的右手钳住她的下巴“瞧这小可怜模样,啧”
斜坡上面是隐在夜幕里的绿植,斜坡下面是如黑洞般能将人吞噬的榕江河。
潮湿的寒意扑鼻而来,浑浑噩噩中,余绵瞳孔放大,不停在心底叫着南馥的名字。
她还有好多愿望都没有实现,她不想死。
可南馥不会来了。
姐姐不会再原谅她了。
就在她手里挣扎的力气消失殆尽时,一束刺眼的灯光朝这边打了过来。
紧跟着的还有汽车鸣笛的响声,在黑夜里拉长,沉闷得有点过分,却生生让金修明脸上血色尽失。
抬眼挡光的一瞬间,金修白心头警铃大作,扔下余绵就想跑。
却被身后忽然靠拢过来的身影,一脚踹在他的背脊上,硬生生将他从斜坡踹得往下滚了滚。
连爬起来都有点困难。
余绵揪着自己的外套,aha的信息素压迫一下减轻了不少。
她抬起脏污的手扯下自己嘴上的胶封,抹了抹眼角的泪水,终于看清楚前面站着的那个人。
“不是说再也不犯贱了吗”
江郁睨着金修明,眼神黑沉沉的,
看不清情绪,他说话的声音像是很费解“你似乎没把我的话当回事”
金修明瞳孔瑟缩,还没反应过来又是一脚踹在了他腹部上。
江郁脸色冷极。
也是现在他才明白,当初在台球室他劝南馥算了的建议有多可笑。
这样令人作呕的两兄弟,留着不知还得祸害多少人。
刚才李叔取完车后直接驶进了临江路,可江家都到了,他也没在路上看见余绵的影子。
何况这附近还没什么岔路。
江郁心底直觉地涌上一股不安感,转念又想到南馥对余绵的在乎程度,犹豫许久,他还是给南馥打了个电话。
他听见对方难得慌乱的声音“等着我马上过来”
江郁看着寥寥几句问清楚地点后就挂掉的电话,有点不是滋味地啧了声。
但毕竟人命关天,李叔沿着江边缓缓开车,他则打开车窗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却不曾想静谧之下,真就听到了些让人恶心的低骂声。
眼见金修明捂着肚子仿佛站不太起来,江郁一边让李叔报警,一边往余绵的方向看。
虽说这小姑娘刚才满眼都是绝望,可这会儿危机解除,她倒是比普通人都镇定许多,就是脸色有点不正常的潮红。
想了想,江郁将自己的校服外套罩在了她身上。
两人视线交汇,余绵嗫嚅着唇正要说话,灌木丛的另一边忽然跳跃出一道人影。
那人长腿翻越,大跨几步过来,她半蹲在惊魂未定的余绵面前,反复确定她平安无事之后,一双琥珀色的眸子晦暗不明,随后猛地站起身,朝斜坡底下弓着背脊喘气的金修明走过去。
金修明还没从江郁那两脚里缓过劲儿,aha沉甸甸的冷冽信息素便一股脑地压在了他背脊上,他面露痛苦,承受不住地跪下去。
一只冷白的手朝他伸过来生生扼住了他的喉咙。
南馥手背筋络紧绷,用的是下了死手的力道。
金修明眼睛瞪大,眼球凸出,求生欲让他拼了命地想要扯开桎梏他的那只手,可他胳膊还没抬起来,腹部又被对方抬起的膝盖一下一下地顶砸。
他胃部承受不住,脖
子又被掐着,脸都涨成了青紫。
“救命救”
金修明声音嘶哑,大脑无意识地呼救,呼吸都微弱下去。
余绵愣愣看着这一幕,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别打了”再打下去就出人命了。
她张了张唇,想撑起身走过去阻止南馥,有人比她先了一步。
江郁带着温度的手掌握住了南馥的手腕。
深寒的季节,她只穿了件单薄的短袖,可后背却早已汗湿,江郁紧紧盯着她,声音很轻地说“可以了,不能再打下去了”
南馥听到这话,也只是顿了顿,片刻后她猛地甩开江郁,再度抬起手肘狠狠地往金修明肩膀上砸。
眼角眉梢都是戾气。
她的理智在见到余绵那身伤时就已经被暴戾燃烧得一丝不剩,那时没能护住她,时至今日又差点
噩梦般的一幕幕如浪潮向她打来,她脑子里只剩下要这人命的念头。
金修明已经翻了白眼,整个身体都软了下去。
江郁重新站稳身形,一抬头,看清了南馥冰冷到嗜血的眼睛。
他呼吸急促,一股莫名的恐慌涌上来。
江郁嘴唇紧抿,上前一步,近乎蛮横地掰过南馥的脸,迫使她抬起头“你看着我,南馥你好好看着我,别打了,停下来警察马上就到了”
南馥脸颊上不知是汗还是别的什么,她大喘着气,肩膀起伏。
只是那双眼睛在看到江郁时终于有了焦距。
江郁声音极轻,像是怕吓到她“剩下的,交给警方处理相信警方,一定会给出最公正的处理结果。”
南馥一动不动,目光紧锁在江郁身上。
江郁继续说“对一个未成年的oga殴打骚扰是要判重刑的,他这辈子都别想再出来。”
南馥想要低头,他却不让。
许久,她才从喉咙里艰涩挤出一句话“金修白当初就出来了”
江郁一怔,箍着她手缓缓收紧,而后一字一句道“这次不会了。”
“真的”她哑声问。
“我跟你保证。”
他话音落下,南馥像是突然泄了力,松了金修明,脑袋一下磕在他的肩膀上。
她的额头抵
着他的皮肤,眼角都是湿润的,咙深处翻滚着低低的闷声。
江郁抬手抚着她的背脊,感觉到她脊索轻微的颤意。
“没事了,相信我,”他语气轻柔,“你担心的事情绝对不会再发生”
警车的鸣笛声划破长夜一隅。
警方初步确认了余绵的伤势后,又在金修明手机里发现了整个施暴的过程,证据确凿,他们将已经失去意识的金修明带上了警车。
余绵被金修明的信息素诱导发情,整个人都发着烧。
警方不便立刻做笔录,留了联系方式后让他们先带她去医院。
李叔脚踩油门,车开得飞快。
一到医院,医生迅速给余绵注射了抑制剂,同时做了各项检查,金修明踹她肚子上那一脚伤得不轻,好在都只是皮肉伤,休养几天就能好。
余绵还在昏迷之中,护士走过来,站在病房外的两人面前,照例询问“你们跟病人什么关系”
江郁没说话,看向南馥。
南馥眼神黯淡一瞬,也没说话。
“问你们呢”护士提高了声量,“你们不回答就没办法办理住院手续。”
南馥眼睫抖了下,下意识攥紧拳头,嘴唇动了动“她是我妹妹”
江郁蓦地愣住。
虽说早有预料,但亲口听她承认,他还是觉得惊讶。
“行吧,既然是家属那你就在这儿签个字,”护士递过一个检测单,“你们还是学生吧成年了吗未成年的话还得通知家长来一趟。”
南馥扫了眼单子,却没接,只是掏出手机翻出余晚的电话号码“这是她妈妈的电话,麻烦你打电话通知一下。”
护士一脸狐疑“你跟病人不是姐妹吗,她妈妈不是你妈妈”
南馥低声说“现在不是了。”
护士愣了愣,随后反应过来,只得尴尬地笑了笑,连忙记下余晚的号码去楼下用座机通知。
护士走后,两人倚墙站着。
江郁要的是病房,走道都没什么人来往,呼吸声都显得很沉重。
“你没什么想问的吗”南馥垂着眼睑道。
按照江郁的脾气,他应该早就按捺不住了。
“上次我不是答应过你
再也不问你不想说的事了么,”江郁偏头看着她,“那句话不是在说笑,你不会醉酒醉到忘得一干二净了吧”
南馥抿了下嘴角,没有回答。
事实上她是真的忘了。
难怪简一言也说最近没收到有人调查他的消息。
江郁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嗤声道“有时候我觉得你这人真够可恨的,你眼里除了想保护的人之外还能看见别人吗”
南馥指尖微动,眸中生出一丝茫然。
“你根本不知道别人有多关心你。”江郁自嘲一笑,“如果今晚我没有将你拉住,你是不是就不准备要命了”
“如果能要,我当然想要,”南馥握了握拳,语调缓慢,“我只是害怕重蹈覆辙,我付不起这个代价。”
“所以有些事只靠一个人的力量,是完不成的。”江郁直直看着她,“南馥,你有没有想过”
南馥偏过头,撞进他眼底。
“试试利用我”江郁轻声说。
“我背后有江家这个姓氏,听起来还挺不错的。”他弯着唇,带着点笑意,“如果利用我和我背后的资源,你想保护的人都能够保护,你可以考虑看看吗”
少年嗓音清晰,下颌线条利落,眼瞳里的情绪难以分辨的认真。
南馥慢慢站直身体,四周的空气安静得不像话。
她张了张唇,刚想说点什么。
走道尽头电梯门突然打开,传来“叮”的清脆一声。
南馥抬了抬眼睑,越过江郁望见了一名身量窈窕的女子正低头翻着手机,满脸焦急。
南馥瞳孔骤缩。
条件反射地拉起江郁就往另一头的消防通道跑。
消防通道的门是从外面开的,南馥扭动了下门把手,两人一前一后挤了进去。
江郁还想着她怎么要躲,紧接着就透过门缝看见那个面容清丽的女人推开了余绵病房的门。
他顿时明白过来。
“那是你妈妈”
南馥“嗯”了声,淡淡解释“不想被她看见,麻烦。”
她也没想到余晚这么快就到了。
刚说完,那边护士也上来了,一边到处张望一边在病房门口嘀咕“那两个
学生怎么不见了刚才还在这儿啊”
里头的余晚听到这话,身子一震,连忙抓住护士的手“请问是谁送我女儿来医院的”
护士“就是两个长得高高的学生,其中一个还说是病人的姐姐”
余晚想起刚才不经意瞥见的两个人影,脸色一白,踉跄着跑出去,来回地喊“南馥是不是你”
“南馥”
“你给我出来”
江郁听见外面愈发带着哭腔的喊声,视线慢慢落回南馥脸上,发现她整个人都颓下去,背脊顺着墙面往下滑,像是失去了支撑。
江郁抱住她的腰,稳住了她的身体。
余晚并没有死心,她找过电梯旁的楼梯口,找过洗手间,然后往这边走来,高跟鞋的声音踩在医院光滑的地板砖上,尖锐得让人耳膜发疼。
一步一步
声音越来越近,虚掩的消防通道门仿佛下一瞬就要咯吱被推开。
江郁感觉到南馥全身的紧绷,她慌乱地向四周搜寻,不断寻找躲的地方,可上下楼的门都打不开,他们往下跑的话,余晚听到声响一眼就能看见。
他校服外套给了余绵,里面是一件卫衣。
南馥也没穿着校服。
如果没有看见脸,谁也瞧不出来他们是学生。
毫无征兆的,一个非常疯狂的想法突然蹦进江郁脑海。
他不带一丝犹豫地,按着南馥的腰,用劲将两人的位置换了换,他背靠着墙,南馥就站在面前,他的手自她胳膊下窜上去,将她的后脑勺往下按。
唇齿相触的那瞬间,南馥猛地睁大了眼。
她似乎想挣扎,可四目相对,他们呼吸交错,两人清楚听见了彼此的心跳声。
浅淡忍冬花的气息萦绕鼻尖,喘息变得灼热,他漆黑眼底的情绪说不清道不明。
南馥身上的劲儿一下就松了。
她抬手回抱住他,用力地加深了这个吻。
余晚打开消防通道门的那一刻,看见的是两个藏在阴暗角落,吻得极为投入的年轻人。
微弱的灯光堪堪照到他们脚下,她看不见他们的模样,却能听见清晰无比的吞咽声。
时间似乎在他们周围停止了。
他们不只是在接吻,更像灵魂在交融。
作者有话要说妈妈在旁边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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