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凝固了。
沈棠莫名焦躁,揉搓了下袖口,别开眼躺回沙发上,将发热的脑袋拱进臂弯里,假装睡觉。
害羞了
不就对视了一眼
季归鹤眼角余光扫到这一幕,惯性的凉薄嗤笑还没出口,脑子里闪过类似的一幕,愣了愣。
沈棠是个死要面子的人。
小时候就别扭,被导演夸奖后,兴奋得脸红到脖子根,躲到角落里,偷偷用手埋住头,不给人看他红红的脸。
不过,每到这种时候,季归鹤只要凑过去捏捏他的耳朵,笑眯眯地说两句话,哄两声,再给颗糖,小沈棠就会被收买,乖乖抬起那张红红的小脸。
死小孩儿长得太好看,小脸白里透红,嫩得能掐出水,眼角淌着一滴泪痣,弯眼笑起来,见牙不见眼的,缺着牙都甜得人心头发颤。
然后季归鹤就忘了问他,怎么十五岁了还在换牙。
无端的,季归鹤心里忽然一软,也不刺激沈棠了,低头扫了眼关注了不少大手子和小写手的微博小号,若有所思。
冷圈优质粮不少,但也有很多“好歹是粮还是喜大普奔地撒撒花吧”的种类。
优质粮剧情流畅、性格抓得较准,感情戏甜虐交加,互为死敌的两人抵死缠绵、精彩纷呈。
而另一种让人“”的粮,季归鹤和沈棠的性格都会崩得一塌糊涂。
什么病后娇弱美人花、甜哒哒黏糊糊的乖小孩、张口闭口哥哥老公、眼神总是湿漉漉、害羞时会将自己藏起来之类。
天雷滚滚,唯粉看了想骂人,c粉看了想脱粉。
还病后娇弱美人花刚刚隔着墙壁都能脑补出沈棠睥睨众生的样子。
季归鹤扫荡核糖tag时经常踩雷,抱着歪脖子树再歪也是树的心态,来者不拒地吃了,被通篇胡扯雷得头皮发麻沈棠在你们眼里是这样我在你们眼里是那样
然而冥冥中自有天意,ooc雷文居然诡异又巧合地重合上了一点
季归鹤盯着装睡的沈棠,认真回想那我呢
哦。
ooc雷文里他是个满脑子做爱、思考只用胯下三两肉的霸道总裁。
看到小娇花害羞了,此时应上去把人扛起来扔床上,扯松领带捆住他的手,然后
打住。
打住
季归鹤头一次痛恨自己过目不忘的天赋。
那串字反反复复、海水似的潮起潮落,让他怀疑自己脑子里进了水,脸都青了。
方好问挠挠头“季哥您老怎么了”
季归鹤强行收回漏出的眼角余光,一声不吭,果断离开包间,走到过道尽头,打开窗户吹风。
方好问探出脑袋,纳闷地瞅了眼过道尽头,缩回脖子“沈哥姓季的跑了”
装睡的沈棠翻身坐起,淡定地翘起条腿,态度自然无比,掀起眼皮瞅阮轲“我对别人的私事没兴趣,不过那大妈看起来不会放弃,说说吧,怎么回事。”
他倒是不怕这些,就怕方好问被缠上。
安安静静的假装自己是空气的阮轲刚被他敏捷的动作吓到,听到这话,脸色僵了僵。
方好问把保温杯递给沈棠,又给他倒了杯热水,塞到他手里,絮絮叨叨地抱怨“你说你怎么回事高考后就消失了,到处都找不着,也不联系我。今早在片场肯定看到我了吧,也不来打个招呼”
阮轲尴尬地笑了笑,轻声解释“我不太方便凑过去。”
方好问是沈棠的私人兼生活助理,想给他打招呼混脸熟的能排个百人长队了。
阮轲常年跑龙套,好不容易才得到来弦中月剧组的机会虽然依旧是龙套,而且整部剧都戴着面具,但能离偶像那么近,他很满足了。
方好问一时嘴快,说完就后悔了,立刻借花献佛,把季归鹤扔给沈棠、沈棠又塞给他的那颗糖递给阮轲,拍拍他瘦弱的肩“说说怎么回事,我解决不了的事,还有沈哥罩着呢。”
阮轲苦笑。
沈前辈无亲无故的,怎么会帮他
他偷偷看了沈棠一眼,原以为以他的脾气会很不耐烦,却见沈棠安安稳稳坐着,白玉似的手捧着保温杯,轻呷了一口热茶,姿态闲散宁静,有种由内而外的宁和。
注意到他的视线,沈棠只是掀了掀眼帘“不乐意说也没事。”
每个人都有不愿说出的过往,沈棠理解。
只是这样的话,要解决事情就得暴力点了
沈棠边琢磨边眯起眼,骨头被抽离了似的,软绵绵地靠到软软的沙发上。
门外传来脚步声,嘎吱一声推门声,出去吹风的季归鹤回来了。
沈棠跟针扎了似的,倏地腰板挺直,神色也由慵懒悠闲惬意,秒变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
阮轲“”
方好问经验十足,小小声“假装什么都没看到就能活下来。”
季归鹤不知道打哪儿卷来条小毛毯,扔到沙发上,搬了张椅子坐到窗边,往后一靠,坐个靠背椅跟坐龙椅似的“下午三点半回片场,不跑外景了。”
沈棠从不和身体做对,乖乖裹好小毛毯,挑挑眉“陈老头不像是喜欢临时改主意的人啊。”
季归鹤摸出手机,塞上耳机,随口道“谁知道呢。可能他也生病了。”
当好人可真难。
好不容易说服了陈老头,回来还得受这刺头儿的气。
完全忘了考虑“不用回来受气”的季少爷低下头,准备看个视频混剪,吃口糖缓缓。
见季归鹤就打算杵在那儿了,沈棠瞥了眼阮轲,酝酿好的冷言冷语还未出口,阮轲深吸了口气,像是在给自己鼓气,小声开了口“其实她是我家原来的邻居。”
沈棠的舌尖抵住上颚,稳妥地将话咽回去。季归鹤悄然调低音量,准备听听沈棠摊上了什么麻烦,好乐一乐。
阮轲的声音很低。
如果说人生是抽卡游戏,季归鹤抽到了ssr,沈棠抽到了r,阮轲抽到的就是n了父亲嗜赌如命,母亲婚内出轨,爹不疼娘不爱。
高考前夕,父母离婚,高考当天,他爹车祸而亡。
命运是个偏心眼的家伙,对某些人有多好,就对某些人有多坏。
阮轲考完第一科,满怀期望地走出考场,迎接他的是父亲的死讯。
接下来的考试他都没去。
他披麻戴孝、浑浑噩噩地守到头七,才从噩梦里解脱也或许没有解脱。
没去高考,上不了大学,存折上可笑的数字显然也不支持他复读。
邻居的叔叔可怜他无依无靠,经常接他去家里吃饭。阮轲实在不好意思,想出去打工,那位叔叔却说能帮他介绍个工作,很赚钱。
演戏。
虽然性格怯懦自卑,但阮轲心底有个隐秘的、不敢宣之于口的愿望。
他渴望演戏,体会不同的人生,渴望像他喜欢的演员一样,自信又骄傲地站在大荧幕前。
于是他平生第一次有了勇气,跟着那个叔叔去了。
被带到一家野鸡娱乐公司,差点被骗着签了合约,差点被灌药迷奸。
他逃出来时,那个男人还在试图把他抓回去,横穿马路时被电瓶车撞倒。他不敢停下,恐惧地逃离,换了个城市,依靠努力,从群演到龙套,签了小公司,走出了第一步。
只是没想到这么多年了,还会被找来。
阮轲说得很含蓄,沈棠却听得眉心锁死,想起一些不愉快的事。
他也签过坑人合同,不过性质不太一样。那个合同是他遇到徐临前签的,无视他是个孩子,拼命压榨,工作表排得爆满。徐临接手他的时候,他身上大病小病,没个消停。
徐临忍气吞声,死活不肯给他太多活,熬到合约结束,立马找了律师,果断跳槽。
徐老妈子年轻时没那么嘴碎,都是养孩子养出来的。
沈棠想问问详情,一开口就咳得撕心裂肺,惊得小助理又是拍背又是拂胸,生怕他顺不过气。
季归鹤淡定的面具裂了裂,皱眉摘下耳机,转过头来,看向阮轲“看来你那个叔叔是个拉皮条的啊。”
阮轲没料到他也在听,嗫嚅着点点头。
他的直觉一向很准,沈棠看着不好接近,其实意外地好相处。
反而是看起来很好接近的季归鹤,才是最不好相处的那个。
“这都几年过去了,那野鸡公司八成早就倒闭,换个皮干其他的骗人活计了。”季归鹤不紧不慢地绕着耳机线,嘴角的弧度很欠,“有点智商的都能想到这点。”
沈棠脸一黑,咽回问话,冷笑道“季影帝演别的不行,演偷鸡摸狗的角色肯定行,本色出演,偷拍偷听齐活了。”
季归鹤嗤笑“沈前辈,多喝热水,泡泡你的尖牙利齿。”
“季影帝,少刷手机,练练你的灵魂演技。”
看他们一刻不消停地就要对上,方好问冒着生命危险,颤巍巍地打断“那个”
沈棠和季归鹤互相瞪视,异口同声“闭嘴”
方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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