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过宝贝闺女的赐名, 痛定思痛将乳名换成静宝,太子绕过屏风,直直同大贝勒对上了眼。
霎那间, 似喜似悲的面色重归平静, 浑身不自在消散得无影无踪,犹如没事人一般, 微微朝他颔首示意, 好似龃龉从不存在。
那一瞬间的变脸看愣了胤禔,怀疑自己眼花了。他在心里嘀咕, 胤礽莫不是撞坏脑子,还是被汗阿玛痛骂一顿, 失去了神志
怀揣着猜疑,大贝勒走进御书房,拍拍衣袖跪下请安“汗阿玛。”
皇上嫌弃一顿太子的品位,欣赏一幅憋屈的模样,又打脸一番不孝子, 眼下心情尚且不错, 摆摆手让他免礼。
他召老大来,是为了询问卖药之事。
沉吟片刻, 皇上尚不知如何开口,视线在胤禔头顶来回打转, 在心里叹了一声, 作孽。他也很少有犹豫不决的情形,御书房一时间沉默下来, 唯余呼吸声。
胤禔脑袋凉飕飕的,只觉二丈摸不着头脑。
但思及五个知己名额,越拖成功率越低, 如今正是皇上召见的好时机,想到此处,他拱了拱手,低声道“汗阿玛,儿臣斗胆有一个请求。”
皇上抿了口茶,示意他说。
胤禔收起指甲盖大小的愧疚之心,图穷匕见,终是拿五爷开捏,“儿臣想去皇庄养猪。”
皇上手一抖。
站在旁边的李德全“”
幸运的是,皇上已然咽下茶水,这回没有呛得直咳嗽。
他以为大儿子被人掉了包,或是大清早的没睡醒,到御书房说梦话来了,于是耐心地道“再说一遍。”
“儿子想去皇庄养猪。”胤禔深吸一口气,昂头坚定道,“养猪手册已然发行,故而儿子前去,不为图谋功劳,也不为指手画脚。只为提升自己,撇去浮躁之气,贴近农户,体味畜牧之累”
眼瞧着就要说出一堆大道理,皇上喊了停。
皇上并没有发怒,只用分外复杂的目光看着他,心想如今身患隐疾,未来苦于生发的人,即便犯蠢,朕还能痛斥不成。
片刻,心平气和地道“你去了,老五怎么办。”
胤禔心里一喜,有戏。他义正言辞“五弟已是养牲大家,如今再待下去,怕也没有多少提升不如回归朝堂,为汗阿玛分忧。如今户部空缺,单凭四弟一人忙不过来,何况多项章程与同农事有关,不正中五弟下怀”
那副模样,像极为弟弟着想的好哥哥,看得李德全恍恍惚惚,皇上半晌无言。
“胤禔啊。”皇上慈和地喊他,就在大贝勒屏住呼吸,以为愿望即将成真的时候,眸色深沉起来,无情地打破他的梦想,“养猪这事,朕绝不会允。”
心碎的一瞬间,大贝勒面色空白。
不等他哀求,皇上斩钉截铁,不容置疑地道“办差的同时,给朕好好卖药。当下召你前来,便是为了此事以六成利上缴内库,朕遣人暗中助你,为推广大行方便。”
这话一出,大贝勒听傻了。
什么叫好好卖药什么叫六成利上缴内库
皇上深深看他一眼,“你该思量的,便是如何售卖为佳,累积口碑与名声。前路已然铺好,若出差错,朕唯你是问”
他的儿子没有庸才,都说身残志坚,相信胤禔也是如此。
万般话语叮嘱完毕,皇上轻叹一声,道“退下吧。”
大贝勒
大贝勒脚步打飘地出宫,想破头也没想明白,如何就到了这个地步。
卖壮阳药获得官方支持,被迫转换为必要任务,利润分出,时不时还要查阅绩效,未达标就要挨罚,怎一个离谱了得
汗阿玛口吻一如往常,气势威如渊岳,不像是中风,也不像被人下蛊。他怀疑自己尚未清醒,或是因为福晋一日比一日好转,高兴得失去了理智,于是衙门也不去了,回府闷头睡了一觉,期望醒来回归现实。
一觉睡醒,现实没变,胤禔悲从中来,宫中传来消息说,太子爷的嫡出格格赐名元曦,谱入玉牒。
这下炸开了锅不,炸到一半就熄火了。
元有嫡的意思,指代意义最为尊贵,或许和皇长孙的乳名呼应,这个不清楚。
曦不仅从了皇孙辈的日字旁,还与康熙的“熙”字同音,恩典太重太重,搅动着朝臣们敏感的心弦。正当他们呼吸渐重的时候,骤然想到元曦格格的出身,凝重的面色一消,登时没话说了,恢复往常的淡定之态。
皇上爱重太子,宠溺皇长孙,他们已经习以为常。
便是一言不合就开喷的御史,同样处之泰然,既是太子的嫡女,小爷的亲妹妹,取这名字,也是理所应当。
皇上英明神武,都是他们少见多怪
鼠宝的杀伤力太强,太子终是认输,低下他骄傲的头颅,改小格格的乳名为静宝,更觉元曦的名儿取得好。
然而不好不行,太好又有些怕,胤礽免不了一副老父亲的心态,担忧静宝惹来注目,惹来众多的晦意与锋芒,似五年前元宝出生那般,不知掀起多少波澜。
毓庆宫正院,太子妃尚在熟睡。太子瞧过女儿,绕出暖阁,坐在福晋的床边,继而遣退下人,感慨着说出内心隐忧。
说着说着,帘外传来些许动静。
太子面色微顿,骤然起身,就见弘晏探出一个脑袋,目光复杂地望着他,小声开口,语气真挚不已“阿玛,您真会想。”
太子眉心一跳,止住手痒,凤眼盯回去,定要儿子说出个子丑寅卯。
弘晏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细细给他分析,“前朝也好,后宫也罢,如今敌视毓庆宫的,您想想还有谁”何况两尊大佛护着呢。
一席话说得太子沉默下来,若有所思。
放眼前朝,明珠是彻底不同他作对了。老大单针对他,却也不再为了夺嫡;其余几大家族,便是中立立场,亦会表露几分善意,更别提宗室亲王,朝廷重臣,对元宝的好感度突破天际,连带着他也沾了光。
还有元宝的几个知己,罢,这个暂且不提,都是来气他的。
转向后宫,如今宜妃掌多数宫权,贵妃荣妃次之,心思不净的德嫔惠嫔,都已落到作死的下场。至于嫔位以及其余小主,哪用得着他考虑
“您这叫关心则乱。”见太子一点就通,弘晏深感欣慰,笑眯眯地下总结,“都说一孕傻三年”
太子“”
阿玛的脸好生难看,仿佛下一秒就要掏出鸡毛掸子,弘晏猛地住嘴,懊恼自己用词不当,一溜烟地往外狂奔。
徒留太子面色青青红红,无言之后便是欣慰,半晌哼笑一声。
欣慰归欣慰,但臭小子值得一顿教训。
如今碍于福晋熟睡,总有一日
不知太子深沉心思的弘晏,继元曦出生之后,迎来又一个惊喜。
临近傍晚的时候,小黑回来了。
作为皇长孙殿下任命的间谍之王,精通易容的第一人,小黑身负重任,潜伏贼窝数月,最终圆满完成他的使命,回到主子身边。
教坛总部的剧变,就在几日前。如今尚未传入京城,第一手消息,或许掌握在八爷手中。除了精神萎靡点儿,黑眼圈重了点儿,小黑还是弘晏熟悉的那个小黑,语气,神情,半点不带变的。
眼见间谍之王凯旋,弘晏热泪盈眶,执起他的手亲切慰问,“过的好吗”
灰衣侍从的特点便是忠于主子,从不瞒报。小黑点点头,又摇摇头,看得弘晏困惑起来,心疼地指着他的黑眼圈,“这是赶路落下的”
一旁的小灰也专注地看去。
“非是赶路。”小黑犹豫一瞬,沉声解释,“总坛坛主之女欲招奴才入赘,日日纠缠于我。”
弘晏惊呆了。
这就是谍战剧中常见的狗血爱情线
他上上下下打量小黑,身材结实,面目刚毅,虽说潜伏的时候换了张脸,但单凭人格魅力,极大可能征服反贼首领的女儿。
不急着了解其它,弘晏问“她长得如何。”
小黑想了想,道“貌若天仙,明艳可人。”
不得了,弘晏嗅到了非同寻常的气息。他继续探听,一双瑞凤眼亮晶晶的“回来之前,你们见过面吗”
小黑说“见过。”
暗暗嘶了一声,弘晏屏息凝神。
莫不是金屋藏娇,或是那姑娘弃暗投明,决定一同奔向美好的未来
“奴才一刀捅了坛主,两刀捅了坛主之女,这才放心启程。”小黑拱了拱手,淡然道,“我想主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元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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