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行云憋了好半天的气恼才终于压制不住, 陡然爆发,气血上涌。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一切,他很想说服自己自己看错了猜错了, 但事实在眼前,由不得他不信。
难怪难怪他总觉得那小子不对劲, 总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亲近叔爷爷,明明最先跟温家认识, 然后还有他,最后却跟叔爷爷关系最好。
之前模糊的怪异感彻底清晰透明,那个小子哪里是来跟叔爷爷套近乎,想做他干孙子, 分明是对他别有企图
“删为什么要删掉倒要去问问他,究竟还要不要脸, 竟然连连”面对桑惜音, 他难以启齿。
叔爷爷是如清风朗月般的人物, 却遇到这种羞辱人的事,怎么能咽下这口气
桑惜音略微皱眉,“行云, 说删掉。”
不容置疑的语气让桑行云被怒气冲昏的头脑稍稍冷静了一些,很快发现了不对劲, 他猛然抬头看向桑惜音, 面上露出些许迟疑不解。
“叔爷爷, 为什么你要删掉那个郁止对你怀着那样恶心的心思你都不愤怒不觉得厌恶吗”
“不过是一时糊涂罢了, 何必那么较真。”桑惜音试图从桑行云手中拿过手机, 然而后者将手一缩。
不敢置信的声音响在桑惜音耳畔,“一时糊涂不要较真都这样了还算是一时糊涂,那要什么程度才能算是彻底糊涂而才该较真”
桑行云是真的既生气又伤心。
生气于桑惜音的宽容大度, 生气于他的不生气。
伤心于自己为了叔爷爷的名誉而战,而叔爷爷本人却毫不在乎,丝毫不把这件事当真放在心上。
他难过地看着桑惜音,“叔爷爷,难道你真就喜欢郁止喜欢到连他对你抱着这样恶心不敬的心思,你也可以原谅,当做不知道”
他浑身都在颤抖,却死死咬住唇,没奖喉咙口那句伤人的话说出来。
你这样不爱惜自己,他们做亲人的该有多伤心
桑惜音在听到喜欢二字时心里一紧,听完后面便又放下心来。
“行云,你想多了,这不过是件小事,还是不要闹开的好,小郁还年轻,一时糊涂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过去了,你要是闹开,以你们年轻人的性子,说不定还会造成逆反心理,得不到的偏要强求。”桑惜音努力用不明显的偏向劝说侄孙隐瞒此事。
桑行云一噎,脑子里忽然觉得桑惜音说的有道理,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如果强行暴露此事,非但会给叔爷爷的名声蒙羞不说,还可能会激起郁止的逆反心理,让他原本只是暗中滋生蠢蠢欲动的心思直接不再掩饰,明目张胆地纠缠不休。
如果是那样,那他可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当然,他大可以在商场上针对郁止,可据他所知,仅仅这一款药的面世,便有无数双眼睛盯着郁止,如果郁止真的先被人针对,阻碍了后续产品研发,桑家必定会成为众矢之的。
桑行云更气了,合着这郁止还真是打不得骂不得,甚至连这层窗户纸也戳不得
桑行云胸口仿佛憋了一大口气,根本喘不上来。
他愤怒地在客厅走来走去,整个人仿佛像一只被气得跳脚,却又不敢嚎叫半分的猴子。
桑惜音心中一松,倒了一杯水递给他,“喝杯水冷静冷静。”
桑行云很想发怒一掀杯子,然而终究还是没掀,他接过杯子将其中已经冷掉的水一饮而尽。
看向桑惜音的目光充满了怒其不争。
他又不是傻子,当然看得出桑惜音这是在维护郁止,可这样的维护却让他感到十分不解。
他不明白为什么桑惜音会这么维护郁止,毕竟从前的叔爷爷虽然也宽和,却也不是什么都会原谅的圣父,难道
不,不可能的,叔爷爷是多么好,多么光风霁月的人,怎么可能会犯这样的错。
一旦事情发生,他必然会声名扫地,且受到外界异样的眼光,叔爷爷又不傻,怎么可能明知故犯。
一定是郁止一定是他见郁止优秀,见猎心喜,不愿意让这样的人走上歪路,背负骂名。
这么想着,桑行云的心逐渐稍稍平静。
心中琢磨了多种可能,说开不说开,最终发现还是不说开很好。
可如果不说开,叔爷爷怎么办难道这就一直容忍有个觊觎自己的人在身边晃荡,且时刻担心对方会不会有所动作
桑行云不愿意让桑惜音面对这样的环境,一时又迟疑不定起来。
“叔爷爷,你当真要装作什么也不知道隐瞒下去,不摊开告诉家里人”
桑行云认真询问。
桑惜音抿唇片刻,终究平和道“对,觉得,这样对谁都好。”
可对你不好
凭什么要为了郁止那个家伙而让你忍受这种苦
桑行云满心充满了不愿意,然而却又无法说服桑惜音。
“好,叔爷爷,答应你,但是也不放心你继续跟郁止走得太近,他他”
桑行云难以启齿,但那个态度和意思都很明确,不愿意让桑惜音继续跟郁止接触。
桑惜音指尖颤了颤,他抬头,目光温和,微笑地看着桑行云,“知道你的担心,行云,你相信,叔爷爷怎么会委屈自己。”
“不用你说,也会跟他拉开距离。”他语气平静道,仿佛真这样想一般。
大概是演技太好,桑行云没看出来,悄悄松了口气,语气也缓和了几分,“叔爷爷,你知道,不是故意针对他,只是担心你,不希望你为了谁受委屈。”
“嗯,大宝的好心叔爷爷都知道。”桑惜音像平常一样,抬手揉了揉他的头。
在桑行云看不见的地方,他目光微垂,视线不知落在何处,只那双眼睛的光芒却有些幽深暗沉。
和煦如风的声音徐徐吹出,一字一句,平静如常,却又仿佛带着谁也听不出的伤感,如风飘絮,若有似无。
“知道该怎么做。”
冷淡疏远,让这两条本不会相交的人生轨迹重新走入正轨。
毕竟,这本就是他的打算,不过是提前些许罢了。
只可惜,不等桑惜音实施,接下来好一段时间他都没有见到郁止。
郁止很忙,非常忙。
他不仅要督促员工继续研究,时不时为他们答疑解难,还要招收新员工,让他们各司其职,安排好任务后,还要监督他们走上正轨。
虽然有国投公司的帮助。但仍有许多事需要郁止亲力亲为,且坐镇公司一段时间,确认没问题后,才能稍微松开手。
为此,他已经连续在公司住了半个月,而这段时间,无论是家教,还是去桑惜音那里探望陪伴,都被他暂时搁置。
等他终于能放开手,回到家里,却发现桑惜音不在家。
“杜姨,桑先生去哪儿了”
杜姨有些尴尬,神色略复杂地看了一眼郁止,“老先生啊,他又回乡下了估计要过段时间才回来吧。”
那天桑行云和桑惜音的说话她也听到了,虽然有些模糊不清,但她大概也感觉到了什么,小郁对老先生那么好,是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杜姨虽不觉得郁止真是那样的人,但既然大少爷都那么说,老先生也没反驳,那无论郁止是不是真的有问题,她都该对对方警惕一点。
她笑着看郁止,“小郁要不过段时间再来吧。”
郁止知道桑惜音会偶尔回乡下老家住一段时间的事,因而如今听来也没怎么怀疑,毕竟自己消失半个月,桑惜音觉得无聊,回老家住住,换换环境也很正常。
“好,多谢杜姨,再见。”郁止没再停留,没有桑惜音的别墅,再美他也无心留恋。
见他要走,杜姨忽然想到什么,喊住他道“对了小郁,还有件事,杜姨觉得很愧疚,你送给的那盒药不见了,被弄丢了。”
那晚因为郁止的事,已经无人再有心思去找那盒药,桑行云直接从自己家里再拿了一盒送给杜姨,算作没帮她找的赔礼,至于那盒丢掉的药,桑行云恨不得丢个彻底,一想到那是郁止送的,他就忍不住堵心。
杜姨心中虽然遗憾,却也只能接受那盒药,再自己继续找,然而在持续几天的搜查后,依然一无所获,杜姨也只能作罢,只是心中对郁止感到愧疚,便忍不住提起,并道了声歉。
郁止却从中关注到其他的。
“杜姨你说大少帮你找药,还查了监控”他眉心微动,察觉到此事中的不寻常之处。
杜姨倒是没想那么多,她那晚见两人像在吵架,觉得不好打扰,便重回了厨房,被郁止问起也不觉得有什么需要隐瞒的。
“是啊,但是可惜还是没找到。”语气中充满了歉意和心疼。
一盒药可贵了呢
虽然两盒都不是她的,但她也心疼。
“知道了。”郁止视线微微上移,不着痕迹地扫过一眼这花棚里的监控摄像头,眸光一凝,双唇微抿。
“一盒药而已,丢了还有,不必挂心。”他宽慰道。
杜姨连连摆手,“这可不成,你都送过一回了,而且,而且大少爷也送了一盒。”
郁止点点头,“好吧。”
杜姨笑了笑,心里轻松不少。
离开花棚,郁止的神色才逐渐变化,从寻常变成严肃,从轻松变成警惕,眸中也逐渐酝酿出幽深的光芒。
他打电话给之前的私家侦探,“新任务,接不接”
几个小时后,郁止看着手机里那人发来的地址和信息,订了一张去往此地的机票。
郁止这边刚回来一趟,那边桑行云就收到了消息。
他皱着眉烦躁道“还阴魂不散了”
之前他以为郁止那么久没出现,可能真如桑惜音说的那样,一时糊涂,终于醒悟。
可再次收到对方上门的消息后,他便知道之前的想法泡了汤。
听着他声音的桑惜音倒茶的动作顿了顿。
“行了行了,你还要在这儿待多久你爸妈爷爷都给打电话,问你是不是溜出去玩了,让你赶紧回去,公司很忙。”
桑行云憋着气道“不,要陪着叔爷爷。”
之前就是因为他们疏忽,才会让郁止趁虚而入,得到了叔爷爷的青睐,以至于面对现在这种情况,都还想着怎么对他好,怎么保护他。
要是自己看紧点,不让别人有近身的机会,哪还有这么多事
更让他怄火的是郁止是他带来跟叔爷爷认识的,引狼入室不过如此,这让他心中又气又悔,恨不能回到当初,将郁止赶走,绝不给他见叔爷爷的机会。
桑惜音无奈笑笑,语气却认真道“行云,你长大了,你今年已经过了二十五,甚至比小郁还大,你是个大人,该成熟些。”
“不要为了一些没必要的小事而耽误正事,作为公司高层,你的行为关系到千万人的饭碗,不要任性。”
桑行云心中稍稍冷静下来,也觉得自己有些任性了,公司许多事都等着他处理,一直耽搁下去肯定不行。
但,跟郁止相比,他心里有些不爽,不爽于即便如此,桑惜音对待郁止的态度都没变,不爽于自己比郁止大,成就却还比不上对方。
“那好吧,先回去了,叔爷爷,乡下虽然也不错,但你住一段时间后还是回城里好,放你一个人在这儿,们都不放心。”
桑惜音来乡下是他自己的决定,一是因为许久没回来,二来也是为了稍稍冷一冷郁止,正好对方没在家,想必也看不出来。
桑家老家在山里,虽然环境清幽。人烟稀少,但距离最近的县城也需要开车一个小时,一但人有个突发急症,很有可能会被耽误。
“知道,大宝回去注意安全。”桑惜音笑着道。
桑行云离开,桑惜音才敛了笑容,面无表情。
此时的他,哪里还有半点笑意。
之前不过是在桑行云面前撑出来的罢了。
桑行云发现得太快,快到他没有防备,若非他反应迅速,恐怕会被那小子看出端倪。
桑惜音。
桑惜音
你要稳住,不能功亏一篑。
机票是有,可机票也只到市里,而这市里距离桑惜音老家的房子还有三个多小时的车程。
郁止下飞机后并未径直坐车过去,而是找了个酒店住了一晚。
他身后跟着两个保镖,是上面安排保护他的人,走到哪儿跟到哪儿。
郁止倒是不觉得他们麻烦,也没有不适应他们的存在。
毕竟他的那些事,恐怕早就被人查了个一清二楚,如果他想知道这具身体的亲生父母是谁,直接一个电话打过去就能知道,但他不喜欢欠人情,还是想自己动手。
富丽堂皇的酒店每天来往不少行色匆匆的客人,今日也不例外,郁止坐在大厅的沙发上,一边看杂志,一边仿佛等待着什么。
有一家三口从门口进来,高大的男人抱着个几岁大的小女孩儿,气质温婉,衣饰得体的女人微笑挽着高大男人的手,幸福的气息弥漫到了郁止面前。
“老公,你也累了,把雅雅放下,去办住宿。”女人笑容满面地亲昵说道。
高大男人也点点头,他看着像是三十多岁的模样,而女人也保养得当,只有三十出头的样子。
穿着一身鹅黄色裙子的小姑娘吃力地抱着一只大熊娃娃,额头上都冒了汗。
终于,她双手疲惫地一松,熊娃娃落在了地上,染了灰尘。
她愣住片刻,下一刻,红着眼睛哭了。
“爸爸,的、的大熊脏了呜哇”
男人把大熊提起来,“拍干净就好了,那边桌上有纸有水,走,爸爸带你把大熊擦干净。”
小姑娘眼巴巴地跑去桌边,距离郁止不足两米,她抬头看了看郁止,顿时有些移不开眼。
这个哥哥好漂亮
“漂亮哥哥”
她的眼里照映着郁止,仿佛闪着光芒。
“雅雅,大熊擦干净了,们该走了,不要打扰哥哥。”高大男人擦了娃娃,大手摸上还在试图靠近郁止的闺女。
不好意思地冲郁止笑笑,“抱歉抱歉,家闺女有点颜控,看见长得好看的人就走不动路。”
郁止微笑道“没关系,她很可爱。”
说罢,从胸口摸出一直钢笔放进小姑娘的口袋里。
“长得好看是没错,但这世上还有许多比好看更重要的东西,见面礼,送给你。”
高大男人面对第一次见面就送人礼物的陌生人心中有些警惕,可见那支钢笔还是昂贵的牌子货,郁止穿着打扮也不凡,倒让他的警惕下去了不少。
“这太贵重了,雅雅不能收,还给这个哥哥。”
雅雅有些舍不得,这支笔很漂亮,但爸爸说要还,那还是
“不用了,一点小玩意,孩子喜欢就好。”
见已经办好住宿手续的女人正走过来,郁止放下没怎么看的杂志,起身说道“萍水相逢,再见。”
说罢,他便走出酒店大厅,直接从女人面前路过。
女人仿佛有些被郁止的容貌煞到,站在原地久久不动。
高大男人抱着闺女前来,“老婆你怎么了”
女人这才回神,喃喃道“刚才的年轻人看着好像有点眼熟”
“人有相似。”高大男人没放在心上。
女人眼神还有些放空,“大概是吧”
真好看啊。
她很久没见过长得这样好看的人了。
但真的很熟悉。
仿佛从前在哪里见过。
一股莫名的伤感涌上心头,令她想要落泪。
顺便见了原主生母一面,郁止这才坐上去乡下的车。
几个小时后,顺利到达目的地。
这里发展得很不错,虽然是乡下,却也修了平坦的水泥路,山间田地一片片,地里还有机器工作。
郁止向当地人打听过后,成功得到桑家地址。
十几分钟后,他便看到了那处房子。
与其他人家不同,这家住宅做的访古建筑,远远看去,仿佛一副山野古画,悠然恬静。
“你们都在外面等,不必跟来。”
“是。”
郁止上前敲响了门。
屋里的桑惜音刚挽起袖子,准备将他园子里的草除了,却不想听到了敲门声,不由皱眉,这个时候都是饭点,谁会来
“谁啊”
无人回应。
桑惜音走上前开门,下一刻,看到门口的人,动作有一瞬间僵硬,随后想起什么,又自然起来,只是面上惊讶未减。
郁止站在门口,两人之间隔了一道不高不低的门槛,却仿佛隔了一个世界。
他双目温和含笑地看着对方,一股说不清的意味弥漫,仿佛卸下伪装后不再掩饰的随性自然。
“山野有客,不知道桑先生是否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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