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丞相府
栖竹院的丫鬟婆子都进进出出,忙忙碌碌,脸上满是焦急之色。
“稳婆稳婆来了吗”
“夫人,少夫人没力气了”
“再来几盆热水”
院子里的妇人头上未戴珠翠,正搀扶着一位老夫人,温声安抚“娘,您别着急,雅君她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老夫人转动手中的佛珠,心中默念佛经,闻言轻叹“也不知道宫中情况如何,若是雅君肚子里的这个孩子,也要早做打算。”
能培养出一个丞相儿子,老太太自是个有智慧的人,即便府中遭遇变故,也想着如何能为郁家保住一条血脉。
半个时辰后,屋中妇人的痛呼声越来越弱,屋外的老夫人和夫人脸上也不禁越发紧张担忧。
不仅仅是为屋中的孙媳儿媳,还为在宫中不知是何情况的儿子丈夫。
或许是老天爷听到了她们的祈祷,又过了一刻钟,一名下人匆匆忙忙赶来,脸上满是喜色。
“老夫人夫人胜了太子殿下胜了”
不等老夫人和夫人露出喜色放松的神情,屋中也适时传来一阵微弱的哭声。
丞相府嫡长孙终于出生。
晨曦降临,兵戈皆止,是名郁止。
郁止睁开眼便瞬间察觉到不对,这具身体太弱也太小,他几乎连动一动的力气都没有。
张口想要说话,却只能发出一些无意义的声音。
不过片刻,他便理清了自己的处境。
他穿成了一个刚出生的婴儿。
原身的祖父为当朝丞相,父亲作为丞相嫡长子,也是唯一的儿子,在朝中也担任要职。
作为家中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孙辈,原主可谓是受到家中所有人的宠爱。
郁家世代书香,传承至今,曾出过三任丞相,一品二品三品大员也有两位数,其他更是不少,可惜前朝末年,乱世纷争,郁家作为世家中的领军人,被暴虐的末帝残杀了上百条人命,曾经枝繁叶茂的家族,只剩下三瓜俩枣,如今的丞相一脉,更是硕果仅存的嫡支。
新朝初立,郁家作为功臣,得了不少封赏。
而从已故的郁老丞相之后,郁家连续两代都是单传。
郁止的出生,吸引了家中所有人的注意力。
原主自小被家人宠着,却也没有养成不学无术的纨绔,反而早熟懂事,只可惜他是七个多月早产出生,自小身子骨便差,时常生病,府中各种人参灵芝养着,也没能养好。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病怏怏地长大了。
等到了该成婚的年纪,原主的母亲更是为他精心挑选了一门顶好的婚事,对方是长平侯府嫡长女,才名远播,温柔娴静,手段更是了得。
这本该是门当户对的好亲事,谁知才定亲不足两月,原主便病重不治,那位候府嫡长女也成了望门寡。
而在那之后,郁家更是处处不顺,唯一的子嗣没了,郁家所有人都没了精气神,朝堂上的敌对势力找了不少麻烦,加上郁家人也不想再留在官场,郁家一退再退,最后被远调离京,却不想在路上遇到山匪,无一人生还。
郁止心中为郁家人默哀,跟穿越甜宠文的女主结亲,又不是男主,能不倒霉吗。
这个世界女主是现代人穿越,男主则是前太子现新皇膝下一个不起眼的儿子,未来会成为夺嫡胜者的皇子。
站在男女主的角度来看,两人一个从不受宠的皇子奋斗到九五至尊,可谓励志,女主从被继母欺压的候府嫡长女走到被皇帝独宠,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皇后,也是不遑多让,路上多几个炮灰,自然不会被他们记在心上。
不巧,原主一家便是炮灰之一。
对此,原主的愿望有两个,一是保护家人,二则是活下去,好好活着。
第二条简单,第一条也不难,不过现在距离郁家出事还有很久,不急。
“少夫人,小少爷长得真俊您瞧瞧,简直跟少爷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宋雅君看着儿子闭眼睡觉的模样,也笑容温柔,随后又想到什么,面露忧色,“孩子的身体”
“少夫人放心,大夫说了,小少爷只是体弱,今后好生养着,虽比不过常人,却也不碍寿数。”宋雅君的奶嬷嬷温声安抚,宋雅君这才松了口气。
“夫君和公公如何”
“少爷和老爷都好着呢,少夫人放心。”
新皇登基,自是有许多事要办,朝中极为忙碌,尤其是郁止这辈子的亲爹所在的礼部,一系列册封还有登基仪式都要准备。
即便如此,他却依然抽出空参加了儿子的洗三礼。
郁止不喜欢装婴儿的幼稚,便用了最方便的法子,睡觉。
无论什么时候,什么人来看他,见到的总是一个闭着眼睛睡觉的孩子,一度让家中人以为这孩子不仅仅是体弱那么简单,毕竟其他孩子也没他睡得多。
作为一个婴儿,没人跟郁止说什么重要的事,可有时聊起大事来,也不会避开他一个什么也听不懂的婴儿,因此,郁止还真知道了一些消息。
例如太子登基后谁家起来了,谁家又倒下,例如郁止的爷爷想要辞官退下来,为儿子让路,例如
例如一直在镇守边关的抚远将军也要携带妻儿回京。
边关无战事,现在把抚远将军调回来,显然有用人的意思。
郁止想到这个世界的任务对象,心中微动。
“爹,长生是不是太安静了小孩子都这么安静的吗”郁止这辈子的亲爹抱着郁止皱眉思考。
长生是郁止的乳名,希望他能长寿。
郁止垂眸低头玩手指,假装没听见。
“你懂什么,这代表我孙子沉稳大气,宠辱不惊,未来前途无限。”年仅三十七,却已经升级为祖父的郁丞相斥了儿子一句。
郁少爷“”得,自儿子出生,他在家中的地位直线下降,滋味真是酸爽。
“爹,等抚远将军回来,咱们可需要准备什么”
先帝在位时,抚远将军曾因为得罪了当时跟太子对立的五皇子而被调去苦寒之地,如今被调回,显然有望被重用。
郁少爷这么问,也是在问他们要用什么态度对新皇的其他势力。
他们虽有从龙之功,却也知道登基后的太子和以前不一样,需要谨慎行事。
“低调为上。”郁丞相如此道。
郁少爷一听便明白了。
郁止心里也盼着那位抚远将军早日回来,他还要看看,这个世界的任务目标是不是他的星星。
婴儿的生活实在枯燥无趣,好在每天都能睡十个时辰打发时间,道也过得很快,
到了满月这一日,郁家举办了满月宴,不过因为要低调,只请了与郁家有亲的人家,规模较小,对外只说孩子早产体弱,不宜大操大办,受不住这福气。
外界也因此得知,郁家唯一的嫡孙出生便体弱多病,恐怕养不活。
在距离京城还有三十几里地的山道上,行走着几辆马车,一名妇人坐在车中,怀里还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
“夫人,您这还没出月子就赶路,对身体可不好。”
丫鬟将车窗的帘子关上,阻止风吹进来。
“这有什么,当年我生章儿的时候还在砍土匪呢唉,年纪大了,不如以往,这赶路坐车都觉得有些头晕。”
抚远将军夫人今年三十五,长子今年十八岁,年初刚娶了抚远将军下属的女儿,二人青梅竹马,感情甚笃,已有五个月的身孕。
都是要做祖母的人了,却没想到还能高龄产子,生下幼儿。
“等回到京城,我的那些姐妹还不知道要怎么笑我为老不尊。”将军夫人叹气道。
嬷嬷笑道“夫人这是有福气,别人羡慕还要不来,小少爷也有福气。”
“娘,这哪能是您的责任,分明是我爹为老不尊。”一名豆蔻少女笑着哄道。
将军夫人笑着正要说什么,怀里安静睡着的孩子竟然醒了,无意识地挥挥手蹬蹬脚,差点没把将军夫人给踹得一个激灵
“快把这小祖宗抱过去,他爹都没他能折腾”
连忙有力气大的婆子接了过来,该喂奶的喂奶,该换尿布的换尿布。
豆蔻少女看了看小弟,拍了拍胸脯心有余悸地对将军夫人道“娘,还是您厉害,竟然能生出小弟这么个天生神力的小怪物。”
将军夫人拍了一下她的手,“什么小怪物,这是你弟弟。”
好歹是自己儿子,将军夫人自己嫌弃可以,别人可不行。
小儿子继承了他爹的天生神力,刚出生就被他亲爹乐得要请兄弟们喝酒,酒后回来小儿子撒酒疯,被小儿子不耐烦地揍了一拳还美滋滋,简直没眼看。
“多给这小子喝点奶,也算是补偿他满月这天在路上过了。”
新皇登基后很长一段时间,几个施恩的政策下来,京城都沉浸在喜悦的氛围中,各家宴会不断,抚远将军回来后举办的第一个宴会也不可避免。
这一日,丞相夫人带着儿媳孙子也前去参加。
抚远将军刚回来,邀请的亲友不多,丞相夫人能前来,则是因为她曾是将军夫人的手帕交,也是将军夫人路上曾提起的姐妹。
“多年未见,你竟又添了个小儿子,倒是没来得及送礼道喜,今日就一起补上。”丞相夫人笑着道。
她自己只生了一个儿子,羡慕对方子女缘分多。
“唉,别提了,这小子可不消停,这段时间把我折腾坏了”将军夫人头疼不已的模样半点不作假。
“哦这是为何”丞相夫人好奇道。
“他啊,继承了他爹的天生神力,又活泼好动,经常把人打得身体青紫,乳娘都跑了两个。”将军夫人半苦恼半炫耀地说。
丞相夫人好脾气笑了笑,“你真有福气,这孩子未来前途无限,不像我孙子,身体不好,虽然现在看着聪慧,却也不知未来如何。”
将军夫人哪能不知对方话里的重点是聪慧两个字,两人你来我往,恭维声不断,说了半天,才发现这两个刚出生不久的孩子竟是罕见的同年同月同日生。
这下,两人更觉得巧合欢喜。
“我家中没有同龄孩童,如今你回来了,还有了小儿子,大孙子也即将出生,不如让几个孩子做个伴也不会寂寞。”丞相夫人笑着道,郁家没有孩童,没有同龄人一起玩儿,孩子总会寂寞,她也是为孙子考虑。
却没发现,在听到这话时,一直在亲娘怀里的郁止睁开了眼睛。
将军夫人也觉得此事可行,想了想道“不如我让人把孩子抱出来,看看他们好不好相处”
没一会儿,就有人吃力地抱着一个襁褓出来,这孩子在襁褓里也不消停,这动动那踢踢,十足磨人。
还未走近,郁止便感觉到了熟悉的灵魂,心下微松,也睁开眼转头看向爱人的方向。
宋雅君笑着道“知道弟弟来了,平时不爱动的小家伙也知道转头看人”
没错,虽然是同年同月同日生,但郁止生在早晨,天生神力的沐云里小朋友却生在傍晚,郁止要比对方大半日。
“把两个孩子放在榻上,让他们自己玩儿,咱们在一旁看着就是。”将军夫人让人在榻上铺了两层被子,十分柔软。
郁止被人抱着放在榻上,身边是同样是小婴儿,却没有任何记忆的爱人。
出生不到三个月就达成了同床共枕成就,嗯,不错。
郁止看着沐云里露出一个无齿的笑容。
见他们没吵没闹还在笑,几个照顾的嬷嬷也放下了心。
沐云里小朋友瞪着大眼睛看着身边的郁止,手舞足蹈地想要爬过去,然而他还不会,只能挥舞着手臂为此努力。
两人之间仅有不足一尺的距离,并不远,可他就是爬不过去。
“啊呀”他的叫喊仿佛无能狂怒,不说几个丫鬟嬷嬷笑了,就是将军夫人等人也无声咧嘴,只觉得小孩子真是可爱。
郁止见状,心中无奈,便伸出小手想要摸摸碰碰对方,安抚对方。
见到他靠近的小手,沐云里总算不闹了,欢天喜地地伸手要拉他的手,然而他还太小,控制不住力道,他的天生神力就像个危险武器,偏偏他还无法控制使用,导致金手指无差别对待所有人。
郁止也没能幸免,在沐云里的小胳膊挥舞过来,触碰到他的手时,他只觉得自己的手仿佛被铁锤砸了,又麻又痛,本能地缩了回来。
沐云里小朋友呆了,懵逼地看着他,眼里迅速蓄满了泪水,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可怜兮兮。
然而任凭他再可怜,郁止都没再把手伸出去,甚至还艰难地挪着身子往离沐云里远一点的方向移动。
没办法,他不想爱人小小年纪就得守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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