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青山雪满头1

    “郁先生,我只能送到这儿了,此去路远,望您多保重。”一名穿着盔甲的小兵将一个包袱递给郁止。

    郁止眨了下眼睛,眼中神色转瞬清明。

    霎时间,身体的沉重感传来,令他瞬间明白,这具身体早已经沉疴加身,积重难返。

    骨龄明明才三十多岁,体质却与五六十岁的人无异。

    原主本就是早产出生,又慧极必伤,早年劳心劳神,短短三十多岁便耗尽心血。

    表面看起来不过久病加身,实则任何一个大夫来把脉,便能得出一个结论

    命不久矣。

    不过原主并不难过,也不后悔,毕竟正因如此,他才有回归故乡的机会。

    “多谢小哥。”郁止从小兵手里接过包袱。

    俘虏本无行李,可郁止曾帮过这位小兵,小兵心存感激,投桃报李,给他准备了简单的行囊。

    “先生,归途漫漫,我也没什么可送的,只能向老天祈求您平安顺遂。”小兵黑红的脸上露出几分不舍,却没有留恋,因为他知道,眼前人最大的,也是唯一的心愿,便是归家,而今他即将得偿所愿,他应该为他高兴才对。

    “回去吧,外面风沙大,你还有身上的职责。”郁止说罢,便转身朝故乡的方向,一步步走去。

    他走得极慢,因为稍微快一点,便会喘不上气,咳嗽不止。

    边城荒芜,良药难寻,便是他有心也无力,不好再给身体加重负担。

    他可要好好保住这条命,否则连回乡这条路恐怕都走不完。

    因为在原本的命运线上,原主便是丧命在这归途中。

    郁止用了他的身体,便要完成他的愿望回家。

    一刻钟后,郁止便走累了,寻了个石头坐下。

    他身上仅有一件素色单衣,在这咧咧寒风中被吹得凉意刺骨。

    又冷又累又饿,便是他此时的身体状态。

    骨瘦如柴的身体仿佛被风轻轻一吹便能飘远,原本细腻莹润的皮肤也被这十数年的风沙吹得粗糙干燥。

    这样一个人,落魄到连普通边城百姓都不如的人,谁又会想到,多年前,他也曾是缓带轻裘、掷果盈车的名士公子呢。

    “大哥,你看那个人背了个包袱,咱们要不要”一批货队在不远处停歇,似乎是在等人,寒风将他们的交谈声一字不落地吹进了郁止耳朵里。

    郁止心想这主意可打错了,他这包袱里除了几两碎银子和两件衣服外,便只有几个干硬的馍馍和一个水囊。

    全部加起来,都还没有他们车上随意一件货物有价值,属于多看一眼都是浪费时间。

    “你傻啊”货队的大哥一巴掌拍在小弟后脑勺上,“你看那人病怏怏的,指不定身上有没有什么病,为了那点破烂货搭上全队安危,你这眼皮子怎么这么浅”

    “大哥大哥,我错了我错了”小弟的告饶声结束了这段对话。

    郁止一愣,随即失笑,他在衡量价值,对方却在防止疫病,很显然,那个疫病便是他自己。

    果然这具身体已经孱弱到令人生畏的地步了。

    不过这样也好,没人靠近,便不必担心有人会抢他。

    虽然身上的东西不值钱,可他也只有这些,没了它们,这场回程之路会更艰难,郁止并不想给自己本就不易的任务增加难度。

    他还想还想尽可能地找找看,找找那个或许还需要他的星星。

    边关的路并不好走,郁止因为身体缘故,走得更是艰难。

    还没走多远,天色便暗了下来。

    嗷呜

    嗷呜

    嗷呜

    不知何方的远处传来几声狼嚎,郁止不得不停下赶路的行为,找了个附近的竹林暂时休息。

    正值深秋,万物衰败,郁止搜罗来一堆枯枝败叶,竹叶干燥,容易点燃,当火光在这片竹林中亮起,噼里啪啦的竹子燃烧声响起,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郁止正准备拿出干粮,就着水囊里的水勉强填填肚子,却听见几声微弱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重新将水囊装好,仔细听了听,便发现刚才的声音并不是幻觉。

    竹子噼里啪啦的声音中,那道声音越来越明显,越来越清晰,像是什么东西在缓缓地坚韧地挣扎,用尽全力,在生死边缘挣扎出自己的痕迹。

    “救”

    “救”

    极微弱的声音,却怎么也藏不住渴望,那是对生的渴望。

    恍惚间,郁止终于后知后觉想起,羌国边缘唯有一片竹林,林中堆积着无数从城中抛出的尸身,或得了急症疑似疫病的普通百姓,或是军中非正常丧命的人,统统都会被丢在这里。

    俗称乱葬岗。

    可现在,这个乱葬岗里,竟有一道微弱却又顽强的求救声。

    回神后,郁止忙快步上前,拖着沉重的身体,朝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而去。

    夜深人静,狼嚎声未停,在这片幽静的竹林里,属于乱葬岗的恐怖气息弥漫了整片天地,唯有一道身影,在黑暗的竹林里艰难又仔细地探寻。

    方才的求救声仿佛用尽了力气,如今已经再无余力向郁止指名方向,他只能在这片黑暗里看不清样貌,辨不清形态的尸体里一个个找,一处处寻。

    郁止不是喜欢多管闲事的人,之所以会这样努力寻找刚才那道声音,因为他想起一个关于原剧情的片段。

    将军初至边关,小妾为他弹琴取乐,过后却听伺候的人偷偷谈论,说小妾的琴声还不如边关一名乐师弹得好。

    小妾本就是以琴艺吸引的将军,听闻此事心中难过,对将军哭道“将军想要的是绝妙的琴声,而非弹琴之人,如今有更美的琴声吸引你,妾已是无用之人,将军若是不喜,可放妾离去。”

    小妾涕泪连连,最是惹人怜惜,哭声进了将军心里。

    此时将军才惊觉,原来他在意的早已非琴,而是眼前人,遂将人抱在怀里,热烈的强吻过后,又深情道“本将军在意的只有你,哪怕别人的琴声再美,也不及你。”

    小妾仍是不信,将军便差人将那身为官奴,不可赎身的乐师双手打断,以示决心。

    此后二人心意相通,感情一日千里。

    而这二人,便是原剧情中的男女主。

    原剧情是小妾上位史,将军原本无妻无妾无通房,因原来的经历,夜晚难以安枕,唯有美妙的琴声才能让他入眠。

    而女主便是他遇上的那位能让他夜晚安眠的人,可出身很差的女主只配为妾。

    原剧情便是她从妾到妻,与将军逐渐相爱的过程。

    这段剧情便是两人感情的一场重大改变,以表示此后将军爱的是女主,而非她的琴声。

    可惜了那位无辜受罪的乐师,原本他便受伤未愈,又被莫名其妙地打断双手,奄奄一息时,被人丢去乱葬岗。

    原本官奴虽不可赎身,却也不能被人随意打杀,可男主身份贵重,区区一个官奴,他不放在眼里,死了便也死了。

    郁止之前以为男女主的剧情发生在他原本在的国家,可现在想来,是他先入为主。

    为什么不能是羌国边城为什么不能是他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

    他在乱葬岗艰难地寻找,尸体腐烂发臭的味道即便是在深秋,也无法掩盖,他随意落脚的地方,都极有可能是腐肉白骨。

    可他依旧在坚持不懈地找着,终于,一道来自灵魂的牵引令他停下脚步。

    三尺之外的地上,趴着一具跟其他尸身没多少区别的身体。

    唯一的区别便在于他还有微弱的呼吸。

    郁止的身体因为方才的剧烈运动而不断大口喘息,可在这时,他却努力压低了声音,似乎怕惊扰了地上人。

    人在昏迷熟睡后的体重与平日不同,即便是平日,郁止这具身体想要背起一个人都艰难无比,更不用说现在。

    他却仍艰难地半拖半背着将人带出了乱葬岗,来到火堆旁。

    此时的火堆已经将熄未熄,郁止赶紧加上更多的竹叶竹枝,将火重新燃起。

    休息片刻后,郁止才有力气看一看躺在身边的人。

    身上的衣服料子很好,至少比郁止自己的好上许多。

    可此时的衣服,却已经被血色浸染,又在乱葬岗转了一圈,早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郁止撕下衣服上一块布料,沾了水囊里的水,为地上人擦了擦脸,和血迹斑斑的双手。

    昏迷中,那人也皱紧眉头,梦中不安。

    郁止不忍看他的手,想要抱一抱他,却担心自己的动作会让他伤上加伤,惹他疼痛。

    “这里没有药,坚持一下,等找到药,就有救了。”

    郁止将馍馍泡水,想要给他喂下去,可地上的人实在无力,连张嘴咀嚼的力气都没有,只好自己先吃,再以口哺之,用水送下去。

    边境的夜晚很冷,郁止不得不睡一会儿便醒来为火堆添柴,让这火整晚也不熄,才能给他们二人带来温暖和安全。

    有这堆火在,夜晚也无野兽近身。

    有火,有温暖,更有身边这个人,郁止虽睡得断断续续,却也十分安心。

    此夜漫长,等彻底醒来时,天光已经大亮。

    郁止想在这儿等到爱人醒来,没打算立刻离开,便重新将火堆点燃取暖,竹子噼里啪啦的声音又开始时不时响起。

    少年仿佛做了一个梦,梦里的自己还是幼年时,有一回过年,他央求着娘亲买了鞭炮,听说过年都要放鞭炮,否则会有怪物来袭。

    小小的少年信以为真,试图以此驱赶怪物,保护他与娘亲平安。

    可是最后,鞭炮被人扔进了水里。

    楼里的妈妈冷冷地问娘,“买这种危险的东西可是想偷偷做点什么我告诉你,想都别想,进了这楼,除了死,就别想再出去”

    那日他们被关在小黑屋饿了一夜,除夕新年皆是在这里度过。

    少年不怕小黑屋,单纯的他最担心的是他的鞭炮没了,有怪物来伤害他和他娘怎么办

    他担惊受怕了一整晚,却没等来怪物,庆幸自己和娘逃过一劫。

    那时的他从未想过,有时人比怪兽更可怕。

    可今日的梦里,他却好似真的听见了鞭炮声,鞭炮赶走了怪物,也赶走了那些丑陋的人。

    一夜好梦。

    醒来时,隔着眼皮,似乎也无法阻挡光明。

    有那么一刻,少年分不清今夕何夕,差点以为自己进了阴曹地府。

    “地府也有这么亮吗”

    “好像也不必人间差。”

    那在这里生活,是不是比人间更好

    这个念头还没想清楚,便听见一道孱弱的声音自身旁传来。

    “你醒了”

    “喝点水吧。”

    郁止将水囊递过去,想起他手受伤,便帮忙打开水囊,给他喂水。

    少年被动地喝着水,忍不住咳了几声。

    “谢、谢谢”

    身体的疼痛传来,也将他从地府拉回人间。

    他想起了昏迷前的一切,想起了自己疼痛无比的双手。

    苍白没有丝毫血色的脸上不知是喜是悲。

    半晌过后,纷乱的思绪逐渐平息,少年闭了闭眼睛。

    “还好”

    还活着

    “活着就好”

    “现在还活着,以后可说不定。”郁止的声音传入少年耳中,令他睁开眼看着他。

    眼前这人救了他。

    “谢谢大叔。”

    郁止“”

    这具身体三十几岁,而眼前的少年似乎才十五六岁,二十岁的年龄差距,喊一声叔叔没任何不对。

    少年正奇怪,为何面对眼前的大叔,他生不出丝毫戒备之心。

    或许是因为这位叔叔看起来也不健康,容易对付还是因为他看着很温和亲切又或者纯粹因为对方救了他

    总之,无论如何,他总要活下去,眼前之人便是唯一能帮他的人。

    “叔叔,我、我怀里有伤药,但是身体不便,可否”他说得艰难,断断续续。

    郁止不等他说完,便主动摸上他的怀中,口中却道“我姓郁,可以叫我先生。”

    少年怀里果真有一瓶伤药,想来是为了以防万一,受伤无法及时医治才带上。

    也幸亏那些人在把他丢去乱葬岗时没脱他的衣服,搜他的身,否则连这瓶药都不会有。

    少年最重的伤口便是手上,他的手骨被打碎,若非好好治疗调养,恐怕连日常生活都不行,只能做摆设。

    这个时代医疗条件艰难,他们又是这样的环境,这双手想要治好,还得费不少功夫。

    但到底是能好的。

    这双手不该被废。

    “没有纱布,只好用布条将就一下。”郁止将他一件衣服撕了几根布条,小心将少年的手绑了起来。

    少年眼中似有泪光,“都已经无用,只要止血便好,不必先生这般小心对待。”

    少年在那样的环境中长大,察言观色必不可少,虽不知眼前人为何对他喊叔叔有那样大的反应,可一个称呼罢了,喊先生也一样。

    “谁说治不好”郁止一边小心帮他绑上伤口,一边回话道,“还没看大夫,还没开始治,怎么就觉得治不好”

    “你平日便是这样还没做一件事,便提前定了它的结局”

    少年一愣。

    抬眼认真看着郁止。

    眼前这人,衣着朴素又单薄,身体孱弱,瘦骨嶙峋,日子过得恐怕还不如他从前。

    “可是很多时候,便是老天爷提前订了结局,无论局中人再怎么挣扎,都无法摆脱其中,无论反抗多少次,都会被打回原形,这样不该认命吗”

    少年想过很多次从楼里逃跑的办法,从多年前,到现在,可是每一回,明明安排得好好的,临了却都会发生各种意外。

    最后一次,他以为自己即将成功,然而就在计划前夜,他却被人不由分说地打断双手,几欲丧命。

    郁止将最后一处伤口绑好,从包袱里摸出一块馍馍,就着水给少年和自己一人一口轮流唯着。

    “累了,就抬头看看天,看它变了没有。”

    “命运这东西,天生反骨,唯有你永不服输,永不认命,它才会认真待你。”

    “可一旦你认命,便只能任由它摆布。”

    “我从出生至今,经历过许多次生死大劫,却仍活到如今。”

    少年忽然出声“先生能与天争命几十年,是我不如。”

    他像是不习惯说我,但依旧用的这个自称。

    郁止“”他并不是很想问少年,他口中的几十年到底具体是多少年。

    明明才十几岁,少年却像是经历了许多,没有少年的纯真,反而有几分被岁月苦难打磨的稳重和沧桑。

    可郁止知道,他也是疼的,也是怒的,也是不甘的。

    否则他不会从醒来后,一直未看这双手一眼。

    “伤口疼吗”

    这个问题有些莫名,伤口哪有不疼的

    少年动了动唇,却说不出那个疼字。

    不知是觉得对眼前人说没什么意义,还是不愿让救命恩人烦心。

    明明最会察言观色,此时却分不清眼前这位救命恩人问这问题是为何意。

    “疼就睡一觉,少说话。”郁止将那件已经被自己剪得破破烂烂的衣服盖在少年身上。

    “还疼,就还有感觉,有恢复的希望,养好身体,我们去找医馆或者有药的地方。”

    少年以为他要回羌国边城,“先生,我得罪了人,在他们眼中已经是个死人,恐怕不能回去。”

    “谁说只有羌国的边城有医馆”

    郁止挑了挑火堆,漫不经心道。

    少年微微睁眼,似有些惊讶,还有些激动。

    “你”

    他似乎明白了眼前人的身份。

    羌国与朝国边界相邻,连年征战,两国各有彼此的俘虏,这些俘虏被囚多年,如今羌国新帝登基,新帝喜好享乐,在主和派的劝说下,促成了两国议和。

    议和其中一个条件,便是释放彼此俘虏。

    可是可是俘虏的队伍不是在两月前便离开了边城吗

    眼前这人又是谁

    释放的俘虏都是结队同行,哪有一个人落后别人两个月的

    若真如此,便只能是他并非一般的俘虏。

    看这人拖着病体也要赶路的模样,可见他想回国的决心。

    那他落后于其他人,便只有一种可能有人并不想放他走。

    而不想放人走,也有几种情况。

    第一,他身份尊贵,比别人更有价值,价钱没谈拢。

    可看这人只身上路,无人接应,这种情况排除。

    第二种,他曾做过恶事,与羌国人结仇,有人不放他走。

    可若是如此,他在做俘虏期间便应该报受折磨甚至丧命,断不会被人留着性命到现在,故这种可能也排除。

    思来想去,唯有最后一种可能。

    “我幼时便听说,十数年前,朝国曾有一人出使羌国,为救当时被俘虏的朝国皇帝,和一城朝国百姓。”

    十数年前,两国交战,朝国皇帝刚刚登基,好大喜功,御驾亲征,然而他无勇也无谋,只会被保护在大军中,非但没有鼓舞士气,反而要让其他人分心保护他。

    战局艰难。

    眼看便要战败,皇帝躲回城里,谁曾想敌军势如破竹,攻入城中,将边城围了个水泄不通。

    困在其中的除了皇帝,还有一城百姓。

    朝国朝廷陷入纷争,几方争执下,最终派出一名当时声名鹊起的世家公子出使羌国谈判。

    公子貌美,体弱多病,却极少人知道他智计无双,却因为身体不好而并未入朝,但许多朝廷大事都有他的手笔,若非如此,那些人也不会派他去。

    公子此行并未辜负朝廷所望,羌国同意放了朝国皇帝和那一城百姓,但有一个条件,要那位公子留在羌国,不得回去。

    从使臣到俘虏,不过一夜之间。

    从前的天之骄子,如今却变成眼前的模样。

    不知为何,少年心中涌起一阵难过。

    他想,自己大约是不忍心见美好被破坏,见光芒被掩盖,见生机成腐朽。

    可仔细想想,这样的事情,他见得还少吗

    不不,或许是他猜错了呢

    毕竟他也并未见过那位昙花一现,惊艳一时的公子,他们并非同一个时代的人。

    “多年前的事罢了。”郁止轻描淡写道,“我姓郁,单名止,字行之,除了叔叔,你怎么喊都行。”郁止将最后一口馍馍喂进少年嘴里。

    少年下意识咀嚼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承认了。

    少年心中颤动,无法想象眼前人究竟经历了什么,才能如此淡定地说那不过是往事。

    相比起来,他从官奴变成死人,竟也算得上一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少年愣愣看着郁止,似要从他枯瘦的面容上看出当年的风采。

    生死一面惊鸿,却是美人迟暮,将军白头。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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